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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伍最前端,红衣女子肆意纵马前行,黑衣青年紧随身侧,护卫之情溢于言表。

庄逐言敛眉微蹙,若昨日他只是有所预感,今日便可以确定,那名叫做未离的男子,也是为了燕甯而来,只是他又是哪方势力的人?对燕甯是善意还是怀有恶念?

“许修,即刻前往灵溪镇,查一查有没有未离这样一个赏金猎人接过缉拿越狱犯人的案子,查清楚后前往环山镇汇合。”

许修连忙应诺,策马朝另一个方向奔去。

良久之后,庄逐言才面色如常的上马,追上前面的马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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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紧赶慢赶,到达环山镇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好在城门并未关闭。不仅未关闭,城门外还站着十几个人,全都穿着衙役的衣服,其中大部分是刘宇书手下的官差,还有几个是环山镇原本的衙役。

他们每人手里,都拿着一个火把,将城门照的亮堂堂的,站在最前面的,居然是楚时。

这一天下来,除了中途休息了一个时辰,其余的时间都是赶路,刘宇书早就已经累得快从马上栽下来了,再看出来迎他们的是公子手下的楚时,他也就懒得上前问话了。齐沪身份最高,却也没有开口的意思,只站在一旁,完全是事不关己的样子。

最后还是庄逐言策马上前,直接问道:“如何?”

楚时不着痕迹地看了齐沪一眼,嘴角的笑有些意味深长,“我们是今日辰时到的环山镇,兵分两路,刘公子和我还有冰儿带一半衙役进入镇中,将县衙围住,并在县衙里找到了昏迷的夏知县,还抓住了陈主簿等几名软禁夏大人的衙役,现下已将人关入大牢。沈羲和苏都尉带人前往落叶峰,两个时辰前派人送来消息,矿洞已经找到,铸造兵器的铁匠以及守卫全数抓获,新造的兵器也全部封箱,等待刘大人审理。”

楚时不紧不慢地说着,庄逐言越听心越沉,这次的行动实在太顺利了,顺利得有些不正常……

第五十一章决定

楚时不紧不慢地说着,庄逐言越听心越沉,这次的行动实在太顺利了,顺利得有些不正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庄逐言已闻到其中不对味之处,与楚时交换了一个眼神,并没有再问,只微点了个头,说道:“刘大人已经到了,接下来的事,自然由刘大人做主。”

刘宇书心中叫苦不迭,查案自然是越快越能掌握线索,若是放在翡城的时候,他肯定是要连夜审理的,但现在他浑身无力,双脚绵软,脑子混沌不堪,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别说审犯人了,他自己都快晕厥了,哪里还有余力做其他!

实在无法,刘宇书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将案犯关押,明日巳时,本官一一审问。”

说完,刘宇书心虚忐忑地睨了庄逐言和安阳侯一眼,只见二人一个沉默无言,一个漫不经心,并没有指责之意,他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也不敢多说什么,更不敢走在安阳侯和楼家嫡子前面,只能轻踢马肚,往前挪了几步,讪讪地说道:“天色不早了,还是先进镇中安顿下来吧。”

最先动的是安阳侯齐沪,他扬起马鞭,轻抽一下马屁股,驾马帅先进了城门,经过庄逐言身边时,微微侧过头扫了他一眼,深沉墨黑的瞳孔中泛着难以形容的阴冷之色,只短短一瞬他便别开了眼,除了庄逐言和站在他身边的楚时,再无其他人看到。

自从云瑶消失之后,云杭就变得格外沉默惶恐,犹如惊弓之鸟,只一味地跟着齐沪,再无往日的嚣张跋扈。

刘宇书察觉到庄逐言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便向他点了点头,驾马飞快地进了城门,衙役们都跟着进去,城门外,只剩下庄逐言一行。

墨色的天幕之下,守城门的衙役手里提着的灯笼如微微萤火,只能照亮并不宽阔的城门,庄逐言立于城墙阴影之下,旁人根本看不清他的神色,唯有站在他身侧的楚时能感觉到,刚才与齐沪擦身而过后,庄逐言身上的气息就不太对。

眼见燕甯扯着缰绳,驱马朝他们走在,楚时上前一步,对着她挥了挥手,笑道:“小甯你终于到了,冰儿那丫头叨念了你一整天了。”

“小甯”这个称呼每听一次,燕甯都忍不住抖一下,心中虽然不喜,但她也懒得再和楚时讨论称呼问题,反正楚时绝对是勇于认错,绝不悔改的那种人,扯了扯嘴角,燕甯点头回道:“明日我去看看她。”

燕甯说完便绕过还想和她继续闲聊的楚时,来到庄逐言身侧。他身上虽风尘仆仆,一身白衣却仍然雪白如新,肩头的伤口没有再裂开,燕甯莫名其妙提着一整天的心总算放下来。她没有提环山镇的事,只是低声说道:“你身上还有伤,早点休息。”

简单的话语里透着直白的关切之情,不加掩饰,就像一缕初夏的暖风拂过心房。庄逐言原本还沉浸在自己终究还是晚了一步的烦躁之中,忽然被这融融暖意包围,竟有一瞬间的怔住了,直到那双漂亮的眸子中,染上了担忧之色,庄逐言才似猛然惊醒般点了点头,身上的沉郁之气渐渐散去,嗓音明显柔和许多,回道:“好,这几日赶路你也累了,早点歇着吧。”

“嗯。”燕甯猜测庄逐言或许和楚时有事要商谈,便也不打算留下来打扰他们,扭头对身后的未离低声说了一句“走吧”便驾马进了小镇。

黑衣青年对周围发生的一起好似都毫无兴趣,只亦步亦趋地跟在燕甯身后。

楚时上下打量了庄逐言一番,便直接略过了燕甯之前提到的受伤之事,以他对某人的了解,那所谓的伤十有八九又是苦肉计,他现在感兴趣的是忽然冒出来的黑衣青年,那种旁若无人的冷寂孤傲,藏锋宝剑般的危险气质可不是一般人所能拥有的。

楚时微微抬手,手指在高大俊挺的黑马脖子上轻抚两下,半靠着马身,抬头斜睨了庄逐言一眼,笑嘻嘻地问道:“跟在燕甯身后的那小子是什么人……”

楚时话音还未落,半靠着的俊马忽然往前小跑了两步,手下一空,楚时一个踉跄,差点摔一跤,好不容易站稳,想骂某人两句,罪魁祸首已经驾马走出三四丈外了。

楚时轻哼一声,回头就对着归云勾了勾手指头。

归云抽了抽嘴角,默默地翻身下马。

楚时朝着早就看不到人影方向扬了扬下巴,问道:“那人是谁?”

知道逃不掉,归云干脆简明扼要地老实交代道:“那个青年叫未离,自称是赏金猎人,主子昨晚被云瑶郡主引出营地,被刺客伏击刺杀,他忽然冒了出来,助了主子一臂之力。此人性情孤冷,武功鬼魅异常,而且对公主殿下的态度好像很不同,今日一早,公主殿下让未离给她当护卫。”

楚时夸张地“哦”了一声,一脸恍然地露出两颗白森森的虎牙,坏笑了两声,“原来是情敌,难怪,难怪!”

被楚时惦记的青年此刻正与燕甯骑着马慢慢走在渐渐安静下来的小镇街道上,两人并行的影子被月光拉得长长的,马蹄踏着青石板,发出啪嗒啪嗒的轻响声,在快到客栈的时候,沉默了一路的人忽然开口,“你很关心他?”

“谁?”想了想,燕甯猜到未离说的应该是庄逐言,随即一笑,并不避讳地大方点头道:“我和他是朋友,自然关心他。”

已经……是朋友了吗?未离瞳孔微缩,低沉的声

离瞳孔微缩,低沉的声音依旧沉稳,“你们认识很久了?”

燕甯摇了摇头,回道:“没有,还不到一个月。”看到未离墨色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燕甯不禁又是一笑,笑声洒脱又随性,一边笑还一边解释道:“人和人之间的感情,有时候并不是由认识多少天来衡量深浅的,有些人一见如故,有些人相识多年终成陌路。”

随着燕甯的解释,未离眸色渐深,抓着缰绳的手越抓越紧,指尖微白,不一会又缓缓松开,淡淡地问道:“你们一见如故?”

一见如故吗?燕甯想到两人初见时,庄逐言一身鞭伤姿态狼狈,明明有求于人,还端着一副高傲矜贵的欠揍模样,这么讨厌的人,别说一见如故了,他们没一见成仇就不错了!转念一想,庄逐言明明武功那么高,却因为江湖经验不够被人下了药,弄得那般憋屈,燕甯又觉得很好笑,她也确实笑了起来。

女子爽朗的笑声在寂静的小巷中回响,惹得路边正准备关门落锁的几户人家都忍不住伸头出来看看。

笑声很动听,未离的心却无比沉重,阿甯简单纯粹,她承认了庄逐言是她的朋友,那就说明,那人已经被她认可了,对自己认可之人,她就会渐渐放开心胸接纳他,一旦那人进如她心里……

不行,庄逐言接近阿甯动机本就不纯,他醉心皇位之争,对阿甯又能有多少真心,做所的一切不过是想利用她罢了!

未离脸色微沉,心中已经下了决定,不能让他们再继续待在一起,他要尽快带阿甯离开。

翌日巳时

刘大人很准时的在环山县府衙正堂内提审人,陪审的人来得也很齐,刘宇书身穿官服,坐在中央主位上。两侧摆着两张案桌,安阳侯和云杭坐于右侧,庄逐言一人坐于左侧。

燕甯没去凑热闹,和楚时两人站在庄逐言身后不远的位置,未离沉默地站在燕甯身旁。

楚时本就对未离极敢兴趣,一开始打招呼未能得到回应也不恼,一直暗暗观察,看久了,他也发现,那黑衣男子很是奇怪,那么个大活人站在那,但他竟能将气息收敛得一干二净,就仿佛不存在。明明长得清俊灵秀,却偏偏面无表情,简直不像是个活人,或者说,他看人的眼神,仿佛身边除了燕甯,便没有一个活人。楚时也开始对此人忌惮起来。

夏冰儿算是人证之一,自然也在堂上。因为她是夏知县的女儿,又和庄逐言一行人认识,刘宇书也就没让她跪在大堂上作证。

夏冰儿悄悄地走到燕甯身边,小声说道:“姐姐,你终于到了。”

夏冰儿今日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衣裙,颜色朴素,款式简单。或许是昨晚没睡好,她面色微白,唇色暗淡,眼底还有一团青黑印记,再配上这样一身素色衣衫,整个人显得很是憔悴。

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燕甯轻声问道:“你爹怎么样了?”

清秀的小脸上满是愁容,夏冰儿轻咬下唇,闷闷地回道:“还是没醒,整个镇上最好的大夫都请来了,他们都找不出我爹昏迷不醒的原因。”

若是夏询一直不醒……燕甯眉头微蹙,将声音压到最低,在夏冰儿耳边问道:“那样东西你可还回去了?”燕甯虽然没细说是什么东西,夏冰儿已经明白她的意思,连忙点了点头,

燕甯放下心来,也不再提官印之事,转而问道:“你娘亲呢?”若是她没记错,好像冰儿她娘亲也一并失踪了吧。

“我娘找到了,但是她只记得来给爹送汤,之后不知怎么的就晕倒了,醒来的时候就在一间小房间了,每日三餐有人送吃的来,但是那些食物吃了之后人就特别困顿,她一直浑浑噩噩,直到昨天下午我们找到她,才把她救出来,我娘一开始都没认出我来……”

说着,夏冰儿的眼眶就红了,她微微昂着头,拼命地眨眼睛,硬是不让眼泪流下来,倔强的小模样看着可怜极了,燕甯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安慰道:“别担心,找到人是好事,慢慢调养会好了。环山镇离梅城近,一会让刘大人派两名衙役,去梅城请几位大夫过来看看。”

夏冰儿吸了吸鼻子,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用力地点了点头,“嗯!我会……”

夏冰儿才说了几个字,就被惊堂木“啪”地一声脆响生生打断,两人抬眼看去,才发现在她们小声说话的时候,衙役已经将犯人压到了堂前。

“陈德樟,你私囚朝廷命官,欺瞒朝廷,压下发现矿洞的消息,利用铁矿私造、贩卖兵器,可知这桩桩件件都是死罪!”

刘宇书先声夺人,一上来就罗列了重重罪行,声势颇为慑人。

跪于堂前的犯人身上穿的并非囚服,而是一件浅褐色的锦衣,胸前背后都有青竹图案,看着像是一般县衙主簿穿的衣裳,下跪之人想必就是夏冰儿口中所说的陈主簿。

他身材矮小消瘦,不知是被惊堂木吓着,还是被刘大人的呵斥惊着了,他一直匍匐在地上,头也不敢抬,不停哆嗦,抖着声音叫道:“小人冤枉!小人冤枉啊!”

第五十二章反咬一口

他身材矮小消瘦,不知是被惊堂木吓着,还是被刘大人的呵斥惊着了,他一直匍匐在地上,头也不敢抬,不停哆嗦,抖着声音叫道:“小人冤枉!小人冤枉啊!”

刘宇书似乎早就知道,他会喊冤,也不急着说话,等他叫了七八声之后,才又一次砸下惊堂木,吓得那人不敢再叫,他才朗声说道:“本官知道凭你一个小小的主簿,不可能做得到这些事情,只要你把幕后之人说出来,本官可酌情为你减些罪责。”

燕甯以前也看过提刑司和大理寺卿审案,没见他们砸过惊堂木啊!抬手揉揉饱受折磨的耳朵,燕甯有些担心地斜睨了一眼堂上的刘大人,每天都这么审案子的话,他的听力应该不太好了吧……

听力不太好的刘大人对自己审案的功力非常有信心,满意地看着趴跪在地,无比乖顺的陈主簿,恐吓完又施恩般说道:“不用惧怕,尔等也是遭人利用,只要如实招供,本官可保你性命。”

果然,那陈主簿连连叩首之后,忙不可待地说道:“大人英明,小人只是小小主簿,怎么可能私囚朝廷命官!小人平日都只能帮着知县大人处理些微不足道的公务,发现矿洞的时候,小人就劝过知县大人应当立即上报朝廷,可知县大人坚决不肯,还派了人将矿洞看守了起来,小人做的一切,都是夏大人安排的!还望大人明查,饶了小人性命。”

陈德樟一开口,庄逐言便知道,夏询是醒不过来了。

庄逐言抬眼看去,对面的齐沪也正好看过来,目光相撞,两人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暗藏的杀机,庄逐言薄唇微抿,片刻后竟是对他勾唇一笑,那笑容惊艳四方,暗含征伐之意却不见阴霾与不甘。齐沪鹰眼微眯,心中对这个比自己小了整整一轮的男人的心性又有了新的认识。

在他的计划中,夏询注定是要背这个黑锅,从一开始行事之时,他就已做了安排,想从县衙中找到证据是不可能,显然这第一局庄逐言是输定了的,没想到这时候他竟还笑得出来。

两人都很淡定,原本还能安静站在一旁的夏冰儿听到陈主簿说的话,立刻就炸了,冲到堂前叫道:“你胡说!我爹早就昏迷了,根本不可能指示你做这么事情,你休想污蔑我爹的清誉,这些根本就是你做的!”

陈主簿颤颤巍巍地抬头,迎上夏冰儿怒火中烧的双眸,满脸悲凄地嚷了起来:“小人不知道夏小姐为何要这般冤枉小人,虽然上报的公文是小人拟写的,但是那些都是按照夏大人吩咐行事,矿洞的事,也是夏大人命令小人找人来开采铁矿打造兵器,半个多月前,夏大人忽然昏迷,小人没了主心骨,做不了主,公文也不敢再发出去,矿洞的事小人也不敢叫停,想等着大人醒过来再说定夺,哪知道大人一直未醒。小人所言句句属实,不信大人可以查看府衙中的文书记录,上面都有知县大人的官印,自从夏大人昏迷之后,便没有了。”

“胡说!”夏冰儿不敢置信地盯着陈主簿,恨不得朝着他的脑袋提上两脚,整张脸都憋得通红,吼道:“我爹明明已经昏迷了两个多月了,是你偷了他的官印私自发的文书,欺上瞒下!”

陈主簿往后缩了缩,又害怕又不甘心似地驳斥道:“按小姐说言,小人既然偷了官印,为何半个多月前开始,就没有再继续发文书了呢?如此岂不是很容易让人发现异状从而暴露自己?”

“那是因为官印已经……”

燕甯心里咯噔一下,夏冰儿显然已经被气得失去了理智,若她当堂喊出官印被她偷走了,不仅她立刻就会被抓下狱,之前的供词也有可能不被才信。燕甯刚想出声阻止她说下去,就听到一声低沉醇厚的男声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夏冰儿,说你知道的事情就行了,至于孰是孰非,真相如何,自有刘大人勘察判定。”

对上庄逐言隐含警告的黑眸,夏冰儿脑子一清,瞬间清醒过来,隐隐感觉出来陈主簿是在激她,害她,怕自己多说不错,夏冰儿“嗯”了一声之后,就闭上嘴,乖乖推到燕甯身边,不再多话。

刘大人深深看了夏冰儿一眼,这官印的事有猫腻啊!此事要不要深挖?刘宇书不着痕迹地偷睨了庄逐言一眼,最后决定暂且不要多事。

刘大人轻咳一声,惊堂木又一次砸的啪啪作响,一脸威严地说道:“把府衙里所有衙役分开一一审问,近三个月的县衙公文全部呈上来。”

“是。”刘宇书带来了近百名衙役,其中不乏查案审理犯人的高手,不过半个时辰,环山镇内的衙役便被一一审了遍,三个月内府衙中的一切文书也全部分门别类地放在了大堂之上。

刘宇书一边翻看文书,一边听着下面的衙役回禀,“禀大人,县衙**有衙役五十七人,三十六人负责看守城门和镇中巡防,皆是听差办事,平日很少进出府衙,没什么机会见到知县,除了半个月前镇上出现过女贼之外,并没有发现异状。剩下的二十一人,其中十八人的口供中,夏大人确实在两个月前就称病,不曾出现在众人面前。还有三人则称夏大人一直在后宅理事,由陈主簿传递公文,半个月前忽然昏迷不醒,与陈主簿供词一致。这是五十七份供词,请大人过目。”

衙役将一叠白纸恭敬地呈于案桌上,垂首立于一旁。

环山镇只是一个

环山镇只是一个小镇,公务并不繁忙,半盏茶的时间,刘宇书就已经把公文全部看了一遍,非常的规范也非常普通,上面的印鉴清晰可见,确实是环山镇知县的官印。近半个月的公文明显少了很多,且统统没有官印。

刘宇书又将供词翻阅了一遍,目前最大的疑点是,夏询到底是半个月前昏迷的,还是两个月前昏迷。

抬手在供词上拍了两下,刘宇书扬声问道:“陈德樟,你说夏询是半个多月前昏迷的,那为何府衙的衙役有近两个月没有见过他?”

陈主簿连忙摇了摇头,一会儿后又疯狂地点了点头,大嚷道:“小人原本也不知夏大人为何要称病躲在后院,所有文书还都让小人拟写,现在小人想通了,夏大人之所以这么做,肯定是为了东窗事发时,推说自己重病在床,全不知事,将一切罪责都推到小人头上啊!大人,这一切真的是夏大人吩咐小人做的!大人明查!”

夏冰儿哪里听得此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污蔑自己父亲,又忍不住怒斥道:“胡说!若一切都是我爹的计策,那他怎会昏迷不醒?!明明是你对他用了药,现在还血口喷人!不该死!”

若不是燕甯一把拉住夏冰儿的手,只怕她真要冲上前将人狠揍一通。

“小人真的不知道夏大人为何昏迷不醒啊!小人真的冤啊!冤枉!”陈主簿像是被吓着了,趴伏在地上,连连磕头,连呼冤枉,仿佛真的蒙受了什么千古奇冤似的。

刘大人再一次动用了惊堂木,才让正堂内再一次安静了下来,用力地长叹一声,刘宇书一边暗暗观察庄逐言和齐沪的神色,一边状似无奈苦恼地叹息道:“目前看来,唯有先将夏询治好,待他醒来再与之一一对质了。”

庄逐言轻笑一声,夏询是好不了了,从他昏迷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是死,齐沪果然好算计,若是一切按照他原本的计划进行,等到兵器卖完了,炸了矿洞再弄死夏询,他的死就是畏罪自杀,而现在,让他就这样昏迷致死,便是死无对证,确实高明。

正堂内静默了片刻,一直保持沉默的庄逐言忽然开口了:“刘大人,不知可否让在下问两句?”

刘宇书哪里敢说不,连忙笑道:“公子请。”

“陈主簿,你说矿洞里那些铁匠和护卫,都是夏大人让你找来的,那么夏大人可告诉你,这批兵器是卖给谁的?”

庄逐言语气平和,神色温柔,乍一看好真有几分温润如玉的味道,陈主簿却不见一丝放松,反而更加紧张,微垂着头也不看他,好一会才低声回道:“好像是……西瑜国的人。”

庄逐言轻“哦”了一声,笑道:“夏大人可说了是西瑜国的谁?”

“是……西瑜的二皇子,其实……小人并不知情,小人负责帮大人处理府衙公务,矿洞的事……实在知之甚少。”与之前又惊又怕却还是滔滔不绝地喊冤不同,此刻的陈主簿仍旧匍匐在地上,说话时明显游移不定。

庄逐言好似没听出他说话吞吞吐吐语焉不详似的,继续问道:“夏大人既然把府衙的事情都交给你处理,你也算他的左膀右臂了,你可知夏大人都和西瑜国的谁联系?书信联系还是西瑜国派了什么人前来?”

陈主簿沉吟片刻,回道:“小人不知。”

庄逐言单手撑着案桌,身体微微前倾,声音越发低沉,“夏大人昏迷半个月,府衙的事情都是你处理,想必夏大人的书房你也经常出来,你可曾看见过什么夏大人与西瑜国往来的证据?”

陈主簿暗暗咬了咬压根,摇头回道:“小人不敢翻开夏大人的东西,不曾看到什么。”

当然不曾,因为一切都太急了,他们紧赶慢赶日夜兼程并非毫无用处,或许齐沪来得及让人匿藏罪证,却绝对来不及准备诬陷他的证据了。正好趁现在把该问的都问了,省的过几天,陈主簿再“想起”些什么关于西瑜国的事。

庄逐言轻笑一声,说道:“这夏大人与西瑜勾结,私贩兵器,竟未曾留下一星半点证据?这倒奇了。陈主簿,你说是不是?”

陈主簿浑身抖了抖,却没敢再接话。

庄逐言也不再问他,转而看向身后的楚时,温度:“楚时,矿洞里抓到的犯人都押解回来了吗?”

楚时上前一步,回道:“昨日苏都尉传来话回来,矿洞里抓到的铁匠和护卫加起来有两三百人,而苏都尉带去的将士和衙役堪堪五十余人,落叶峰到环山镇路途颇远,中途恐生变故,所以苏都尉目前只将案犯就地关押于矿洞之中,未能押解归来。”

“这样啊。”抬手轻轻摩挲着下巴,庄逐言轻叹一口气,说道:“那倒是要去矿洞勘查一二了。”

“刘大人?”

被那双幽深的眸子瞟了一眼,刘宇书不自觉地挺直背脊,回道:“是该去好好勘查勘查!”

庄逐言又扭头看向齐沪,轻笑相邀道,“安阳侯同去?”

齐沪眉峰微挑,冷哼了一声,竟也爽快地回道:“好啊。”

庄逐言起身,轻抚了抚微皱的衣襟,往外走了两步,微微拱手,笑道:“请。”

齐沪也抬了抬手,回了个“请”字,两人一起走出了正堂。

审了一早上的犯人,此刻已经是午时了,正午的阳光异常灿烂,照在某人的白衣上似镀上了一层金光,宛若仙人,只可惜嘴角那抹笑容,那叫一个阴险狡诈,嗯,和楼曦有点像了!燕甯啧啧叹道:“想不到他也有这般模样的时候。”

楚时来了兴趣,凑过去笑嘻嘻地问道:“什么模样?风度翩翩运筹帷幄?”

“呵呵!”燕甯丢给他一个“你瞎啊”的眼神给他,直接出了正堂。

等等!呵呵是个什么意思?!楚时想追上去,却被一道黑色的身影正正挡在前面,不管他什么闪,那人就好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总能挡着他,真是见了鬼了!

第五十三章要他死(上)

环山镇到落叶峰虽然才四五十里,但山路难走,一行人来到落叶峰下的时候,已快申时了。密林遮蔽下,光线很是昏暗,好在今日阳光灿烂,还是能看得清路。

苏之函接管了落叶峰之后,就派了军营带出来的四名小将守在山脚下,看到庄逐言一行人,一名小将立刻领着他们上山。

不知是不是有人早一步上山通报,他们刚上到半山腰,就看到苏之函已经站在矿洞前等着他们。

“你们来了!”苏之函的嗓音很洪亮,特有的军人气质让他看起来威严又挺拔,明明矿洞门口只有几个衙役守在那里,但因为苏之函地存在,竟让人有一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感觉。

刘宇书率先迎了上去,拱了拱手,笑道:“辛苦都尉大人了。”

苏之函挥了挥手,不甚在意地笑道:“小事一桩。”

苏之函先对着庄逐言和燕甯点了点头,正准备转向齐沪,意思意思打个招呼的时候,目光却被燕甯身后的黑衣青年吸引了。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燕甯身旁,黑衣挺拔,冷面无情,晃眼之下,会误会他是燕甯的侍卫,然而仔细看去,就会发现,他整个人都在演示两个字,危险。是的,就是危险,这个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小青年,居然会让他感觉到危险,这真是怪事。

苏之函一直盯着未离看,那如狼似虎的目光,燕甯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未离却好似毫无所觉般,就像楚时想的那样,除了燕甯,所有人在他眼中,都是死人……

最后还是齐沪打破了这怪异的气氛,神色不耐地说道:“天色不早了,苏都尉都把人关押在哪里?要审案就尽快吧,不然天黑也都回不去。”

“是是是。”刘宇书连连点头,他可不想在这荒山野地过夜。

苏之函终于收回视线,领着一行人进了山洞。

进入这个明显是人工开凿的山洞之后,眼前同样出现了上次看到三个岔路口。上一次,燕甯和庄逐言进的是右边的岔路,这次苏之函带他们走的,是正中间的岔路。

这条通道特别的宽,很是平坦,两边插着火把,将通道照得很亮,比上次两人选的那条道好走无数倍。走了不一会,这条通道又分成两条岔路,右边的宽一些,左边要小一点。

苏之函领着他们往右边走,一边走一边说道:“人我已经分开关押了,铁匠和苦力两百八十六人,一个都没逃,现在全都关在右边最大的山洞里,铸造好的四箱兵器也一并封存在那里。那边的小矿洞里关在四十三个护卫,还有十几个跑了。”

说完苏之函又用大掌拍拍通道内壁,继续说道:“这个矿洞不算大,但里面的铁矿都差不多开采完了,根本不像是几个月前发现的,我猜起码发现了一年多了。”也就是说,这个矿洞早就在使用,里面不知出产了多少兵器铁器,得来的钱也不知饱了多少私囊,更严重的是,到底还有多少这种小矿洞被人自私昧下,朝堂中又有多少人卷入其中。在场的都是聪明人,未尽之语不必说完,各自心中已然有数。唯有刘宇书心底叫苦,这种倒霉的事,怎么就让他撞上了!

很快,一行人就走到了一个洞口前,庄逐言忽然问道:“管事地抓住了吗?”

苏之函指了指面前的山洞,回道:“抓住了,一起关在大矿洞里了。”

刚走进这个巨大的山洞,燕甯就认出来了,这里正是上次他们意外发现专门铸造兵器的山洞。从中间的岔路进来只需小半柱香的时间,他们走右边的岔路却走了将近半刻钟。

山洞内,三十多个铁匠炉仍在,却已没有了上次见到热火朝天铸造兵器的景象,因常年炉火旺盛,虽然现在炉灶内的火已经灭了,洞内的温度还是比外面要热一些。

洞内空间很大,可容下千余人,近三百人被分成三队,每一百人由十名衙役负责看守,犯人全都被绑了手脚,缩在山洞角落。听到人声,不少人纷纷抬头看去,却不敢发出声音。

苏之函对身边的一名小将说道:“把那管事押过来。”

“是。”一名小将很快从一群人中,抓出一名男子,将人带到一行人面前。

男子年纪不大,身材消瘦,皮肤黝黑,穿得确实比铁匠和苦力们略好些,待看清那人长相,庄逐言笑了。这也是个熟人,却不是上回在洞中遇到的锦衣男子,而是锦衣男子身边狐假虎威的仆从。

庄逐言居高临下地盯着他,冷声道:“你就是管事的?”

那人半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声音低弱蚊他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