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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站的位置很是巧妙,刚好几棵阔叶大树和蔓藤交汇之处,若不是有人出声,还真没很难发现那里藏了人。

那几个人站在交错的蔓藤之间,让人看不清长相,然而别人不知道,慕易却已经让出了来人是谁,那个女人的声音不管过去多少年,他都不会忘记!

顾云也没让大家久等,抬手波来几根垂在面前的蔓藤,大大方方地走了出去。

慕易看见顾云的那一瞬间就醒悟了,怒道:“燕甯是你带走的对不对?”

如果说看到夙素他只是怀疑,那么看到顾云,他就肯定了昨晚劫走燕甯的人肯定是她,以她一点小亏都吃不得的恶劣的性子,不报复才奇怪。

而夙素口中的主帅,也一定非她莫属。

慕易正气得牙痒痒,耳边就响起一声清脆的稚嫩嗓音,“爹,你也太笨了吧,被人家耍得团团转。”

这声音……慕易满眼欣喜地看过去,果然看到顾云身后探出一个小脑袋,翠绿的裙子让她几乎融入山林,灵动的猫眸中,是毫不掩饰的嗤笑,不是他宝贝女儿还有谁?!

慕苒鄙视自家爹爹,但一对上穆沧的目光,立刻收敛了脸上的嘲笑,乖乖叫了一声“娘”。

穆沧微微点头,脸色没什么表情,夙素离得近,还是能看到她眼眸中淡淡地柔光。

相对于穆沧的含蓄,慕易就奔放许多,看到顾云时墨黑的脸早已放晴,对着慕苒招招手,笑道:“宝宝,你回来了!快过来给爹看看瘦了没。”

除了永穆族人一副“我早就习惯了”的样子外,顾云这边所有人都瞬间变了脸色,尤其是顾云,只觉得鸡皮疙瘩都长到头顶上去了。

不是说古人都重男轻女吗?她认识的男人一个个都怎么回事,无一例外都是女儿奴,她算是服了!

她不知道夙凌和慕易谁更宠女儿,但就称呼上来说,慕易赢了。

慕苒对这个称呼适应良好,笑眯眯地朝她爹招手,拉着顾云一起往前方空地走去。

跟在顾云身后的几名男女也从蔓藤后走了出来,其中一人,就是“失踪”的燕甯。

这一群人中,最尴尬的就数她了,事实上一开始虽然是穆沧劫持了她,但到了后面,确实是她自己跟来永穆族赖着不走的,慕易好心收留了她,却让他被楼曦阴了一把。

她心里同情慕易,但鉴于她自己就是“私自逃家惹是生非”的待罪之身,这时候可不敢忤逆小姨和阿曦,只能在心里对慕易报以深切的同情。

燕甯挥了挥爪子,呵呵笑了笑,“慕叔叔穆婶婶,下午好啊。”

好个屁!永穆族的人都肺都快气炸了,天下间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贼喊捉贼!明明是他们把人接走了,还倒打一耙,骗走了他们的赤灵芝!

永穆族人恨不得冲上去把玉盒子抢回来,好在他们脑子没被怒火烧坏,还记得那数千精兵还围在外面呢。

慕易瞥了燕甯一眼,倒没生气,宝贝女儿回来了,他心情好得很,懒得和小辈计较,要怪就怪顾云,慕易瞪了她一眼,阴森森地说道:“你算计我!”

顾云微微挑眉,银白的冰炼长剑在她手里转个圈,笑道:“你别冤枉我,这些都是小孩子们跟你们闹着玩的小把戏,要是我想教训你,肯定不会要什么灵芝。”

慕易脸色瞬间就白了,那种浑身泥泞恶臭的感觉再次袭上心头,尤其是看到这个女人恶劣的脸庞时,恶寒的感觉成倍地往上涌。慕易绝对相信,这件事不是顾云做的了,这种迂回地让他们付出代价的法子根本不是她的风格,这女人向来简单粗暴,心狠手辣。

“瞪我干什么,你劫走我家阿甯,我都没和你计较,还帮你把女儿送回来了,现在不过要了你一株破灵芝而已,明明是你赚了。”顾云牵着慕苒,慢悠悠地往前走,反正又不能动手,也就打打嘴仗而已。

慕易一口气憋在胸口,闷得难受,自从二十年前被她算计一回之后,他好像就被诅咒了一般,在她面前总是吃瘪,他这辈子最不想看见的就是顾云!“东西你们都已经拿到了,快滚吧!”

慕苒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能把她爹气成这个样子,看向顾云的目光带上了两分崇拜,差点没让一直关注着自己女儿的慕易真的呕出血来。

“你今日为何而来。”

慕易是被顾云气坏了,才没深想。穆沧却可以肯定,事情没那么简单。

顾云若只是为了要一株灵芝,完全没必要在灵芝刚刚到手的时候,就带着燕甯主动现身。在顾云看来,半夜接走燕甯,让楼曦来族中倒打一耙,骗取赤灵芝,这些都只是孩子们的一个小玩笑而已。

她不会为了一个小玩笑而带领几千精兵将永穆族团团围住,她这么做,肯定另有目的。

顾云歪头看去,对上穆沧探究的黑眸。咦?好像被看穿了……

森林的夜晚来得格外的早,才刚过酉时,密林之中已是一片暗色,顾云在林间行走,穆沧看不清她的神色,长久的沉默,让穆沧心中越发忐忑。好在顾云并非喜欢吊人胃口的人,她牵着慕苒走到空地前,神色轻松,目光坦荡地说道:“我这次来永穆族,一是为了阿甯,二则是为了白金八卦盘。”

白金八卦盘?

穆沧很诧异,顾云是怎么知道白金八卦盘的?她应该是昨晚才见到燕甯的吧,就算燕甯把白金八卦盘的事告诉顾云,她也不是那种听到别人有宝物,就会心生好奇的人,而且听她的口气,不仅仅是好奇这么简单,显然白金八卦盘就是来佩城的原因之一,难道……顾云早就知道,灵石里面有八卦盘?

她是如何得知的呢?就连穆沧都只知道灵石中有异宝,却不知是八卦盘。

两人都没有多说话,顾云能从穆沧眼中看到戒备和疑惑,穆沧也能从顾云眼中看到坚持和坦荡。

穆沧自嘲地摇了摇头,楼曦想要的赤灵芝果然只是开胃小菜,顾云才是真正冲着族中至宝来的。

“你想如何?”顾云都带了近万精兵前来,不让她达到目的,她肯定不会罢休,穆沧倒是好奇她想干什么。

“想借白金八卦盘一用。”说完顾云又补了一句,“三月为期,三月过后立刻归还。”

永穆族人只知道族中有一灵宝,名唤灵石,虽然他们都没看出那块石头有什么特别的,但它毕竟是先祖时期流传下来的宝贝,就算没用也是族中至宝,若顾云说要借灵石,永穆族人怕早就群起而攻之了,但顾云借的是白金八卦盘,除了知道内情的无极言歌变了脸色之外,其他的族人都没什么反应,他们都不知道所谓白金八卦盘是什么。

“不可能!”

穆沧还未开口,一道冷厉尖锐的女声在人群中响起,粗暴地拒绝了顾云。

众人循声望去,这才发现,一名身穿黑衣,脸覆面具的女子隐身在族人中间,若非这一声呵斥,众人都没发现她的存在。

靳羽本不愿和夙家、楼家的人见面,她对这两家人的感情很复杂,既感谢他们这些年对阿甯的照顾和保护,同时也怨恨他们将阿甯送给燕弘添和青枫,隐瞒阿甯的身世,还多次阻止她接近阿甯。

以前的事她可以不去计较,但顾云居然觊觎八卦盘,这是她绝对不能容忍的,宁可拼了这条命,她也不会让任何人拿走这面八卦盘。想到燕甯还站在顾云身后,靳羽眸光一厉,大声呵道:“未离,你还愣着干什么,快把阿甯给我带回来。”

靳羽了解未离,他习惯在暗处保护燕甯,即使现在没看到未离的人影,她也知道他肯定就在燕甯身边,未离是她养大的孩子,只要不是伤害阿甯的事情,未离从来不会不听她的命令。

隐身于树冠之上的未离神色冷漠,眉头微蹙,唯有看向前方那抹嫣红的身影,眼中才染上了淡淡的暖色。

就如同靳羽了解未离一样,未离也同意了解靳羽,平日里她若是带上了面具,便不糊如此焦躁暴戾,而她现在的样子,情绪显然很不稳定,未离怕靳羽一怒之下控制不住自己,会伤了燕甯,立刻从树冠上跳了下来。

楼辰和靳衍痕走在最后,就站在燕甯身后一丈的地方,察觉到一道黑影从天而降,朝着燕甯而去,楼辰比那黑影更快,几步上前,拉着燕甯朝后猛退,燕甯也感觉到有人靠近她,原本想要避开,但看清是楼辰之后,便顺着她的力道往后退。

楼辰动了,靳衍痕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一转身,迎向刚刚落地的未离。他握着“止戈”剑平举在胸前,将未离挡在原地。

未离只是担心燕甯,并没打算不顾她的意愿将她带走,但是此刻,一个男人拿着剑拦在自己面前,这让他很不高兴,墨色的眼眸冷暗了几分。

靳衍痕对未离并不了解,只在昨夜见过一面,感觉他对燕甯还挺关心的,但现在对面的男人可算不上友好,身上却带着淡淡的煞气,靳衍痕不放心他接近燕甯和辰儿,坚定地将二人护在身后。

两名男子隔着一把墨色长剑,对峙而立,两人都没动手,紧张的气氛已经弥漫开来。

越来越黑的夜幕之中,持剑的灰衣男子的脸有些模糊,只隐约看得清楚五官,他身材高大,面容俊美,手中握着的墨色长剑,剑未出鞘,已让人感觉到一股迫人的气势迎面扑来。

“哥哥……”

就在众人以为两人要打起来的时候,靳羽忽然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玄铁面具遮住了她所有的表情,唯有一双赤红的眼,死死地盯着靳衍痕,身边的人都能感受到她的目光炙热得吓人。

她声音抖得厉害,甚至整个人都在抖,嘴里小声呢喃着“哥哥”两个字,一步一步慢慢地走过去,好似声音响一点,动做大一些都会将眼前的景象震碎一般。

所有人皆是一愣,一头雾水,这是怎么回事?在场的人大多数都是认识靳羽的,虽不知她具体几岁,但肯定不年轻了,那她对着一个年轻小伙子叫哥哥是什么回事?

靳羽走到靳衍痕面前时,泪水早已经模糊了双眼,隔着层层水雾,看着那张熟悉的俊美脸庞,她再也克制不住一把抱住靳衍痕的胳膊,靠在他的手臂上,哭得像个孩子,“哥哥,你……你没死?你真的没死对不对?!羽儿好想你,哥哥……”

靳衍痕握着剑的手紧了紧,终究没有甩开靳羽,当听到她悲戚地叫出那声“哥哥”时,他对女子的身份已经有了几分猜测。

未离不是第一次见到师父哭,却是第一次见到她哭得这般肆意,好似要将心中所有的委屈都一并哭出来一般,未离原本准备过去扶她,想了想,还是退后一步,默默地守在一旁。

靳羽这一哭,竟然哭了半柱香的时间,靳衍痕的肩头都湿透了,然而,这半柱香的时间里,有人茫然,有人好奇,有人若有所思,偏偏没有一个人上前制止、劝慰靳羽,就连楼辰也无视他的求救,丢给他一个“自己解决”的眼神,便拉着燕甯往后又退了两步。

惨遭抛弃的靳衍痕没办法,只能自救了。他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靳羽的肩膀,将她推离了几分,尴尬地笑了笑,小心翼翼地说道:“这位……前辈,我叫靳衍痕,并没有妹妹,您怕是认错人了吧。”

靳羽有一瞬间的茫然,靳衍痕?怎么不是靳翼吗?

哭过一场,将这些年心中的郁结哭散了几分,靳羽心底也渐渐清明起来,缓缓松开手,仔细地打量起眼前的男子。他剑眉入鬓,鼻梁高挺,脸颊如刀削一般棱角分明,和年轻时候的哥哥很像,气质冷硬刚毅,然而他偏偏又拥有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生生将那份刚毅抹杀了大半,给人一种艳丽慵懒的感觉。

这个人很像哥哥,但是……却不是哥哥。

失而复得的极致喜悦,得到又再次失去的绝望痛苦,如同一只只狰狞的凶兽,一边撕扯着她的理智,一边碾压她的心脏,这人不是哥哥?!他为什么不是哥哥?他为什么要和哥哥长得这般像?!

靳、衍、痕……靳羽一遍遍地念着这个名字,哭得红肿的眼睛里,渐渐染上疯狂的颜色。

靳衍痕总感觉靳羽的情绪不太稳定,忍不住低声问道:“您没事吧?眼睛疼不疼?”

低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男子漂亮的桃花眼中带着明显的担忧之色。

靳羽脑子里飞快闪过一个模糊的稚嫩脸庞,那是一个漂亮可爱到让人疼进骨子里的孩子,肉嘟嘟的小脸蛋上,一双明亮灿烂的眼睛漂亮得不可思议,记忆中,他总喜欢抓着她的食指,软软地叫着姑姑。

那双眼睛,和面前这人的桃花眼竟然奇异地重合了,一个念头从脑子里划过,靳羽再次冲上前,紧紧地抓住靳衍痕的手腕,眼中灼热和急切比起之前只多不少,“小痕!你是小痕对不对?”

靳衍痕嘴角抽了抽,小痕这个称呼早百八年就没人用了,现在听起来,他只觉得头皮发麻。

靳羽似乎已经认定了靳衍痕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也不等他回答,便激动万分地继续说道:“小痕,我是姑姑!”

靳羽喊出这句话之后,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眼,小痕是哥哥唯一的骨血,是哥哥在这个世界上血脉的延续,她原本以为自己害死了哥哥一个三口,没想到老天爷终于开了一回眼,小痕活下来了!还长成了这样一个偏偏少年郎。靳羽发誓,她一定要好好照顾他,这样死后,她才有脸再见哥哥嫂嫂一面!

靳羽并不知道,靳衍痕当年因为爹娘惨死,受到极大的惊吓,高烧数月之后,已经忘了小时候的事,后来被靳家刺激了一番,想起了一些往事,但也只是很小的一分部,所以他对小时候陪伴自己玩过很长一段时间的靳羽没什么印象。

靳羽见他看向自己的目光如此陌生,以为是她带着面具,他没能认出自己来,连忙伸手把面具摘了下来,对着靳衍痕温和地一笑。

面具之下的这张脸艳丽无双,眉心的朱砂痣在夜色下也依旧迷人,她可能很少笑,即使极力地想要表达自己的善意和温柔,但僵硬的笑容还是让她看起来冷漠又别扭。

岁月虽然在靳羽的脸上留下了少许痕迹,但看过这张脸的人,没有人会否认,她与燕甯长得实在太像了,几乎一模一样!

永穆族人都懵了,靳羽很少居住在族中,回来的时候都带着面具,看过她容貌的人少之又少,就算有人看过,那也是多年以前,早就记不清楚了。所以一些族中老人见到燕甯的时候,并没有看出什么异样,只觉得这位眉心有一颗美人痣的公主殿下有些面善而已。

然而现在两个人就这样站在一起,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两人的关系,说她们不是母女都没有人相信,可是燕甯不是穹岳的公主吗?!

穹帝燕弘添为了这个女儿,不惜要毁林灭族,可见宠爱之深,而孩子的母亲居然是靳羽!天下人都知道,穹帝最爱的人是清妃,最宠的是甯公主,从没听人提过靳羽的名字,这中间到底是怎么样的一段三角恋情?!总之肯定逃不过虐恋深情四个字!

永穆族人每个人的脑子里,都各自演绎了一段“虐恋情深”的戏码,狂奔的思绪,十万匹战马也拉不回来。偌大的一片空地上,站着数百上千人,竟诡异的非常安静。

靳衍痕知道他爹有个妹妹叫靳羽,也见过她的画像,所以昨晚见到燕甯的时候,他吓了一大跳,如今看到本尊,他心里其实没有太多的感情,但这人毕竟是自己的亲人,他也没打算不认,只是一直被她紧紧抓着手,有些不太习惯。

靳衍痕微微抬了抬胳膊,将被抓着的手腕举到靳羽面前,可怜兮兮地说道:“姑姑,你先放开我,你看,你把我的手都抓疼了。”

听到他终于叫自己姑姑了,靳羽别提有多高兴了,害怕真的抓伤了宝贝侄子,她连忙松开手。

还未等她查看他手腕的伤,靳衍痕已经往旁边退了几步,避开了她的手,站到楼辰身旁。

靳羽自然也是认识楼辰的,这个清冷聪颖的姑娘,和阿甯的感情非常好,她对楼辰本身并没有什么恶感,只是对她爹楼夕颜心有怨气,自然也就不会多喜欢他的女儿,尤其是目光扫过楼辰缠在腰间的莹白软剑时,靳羽的情绪再度失控,“藏锋!”

这是她的藏锋,如今却缠在了别人腰间,靳羽看向楼辰的目光也变得不善起来。

靳衍痕皱起眉头,在靳羽对楼辰出手之前,将人护在了身后,明明白白地展示着自己对楼辰的守护之心。

靳羽不敢对靳衍痕动手,怕伤了他,只能撤了内力,收回手,不解地问道:“小痕,你为何如此袒护她?”

靳衍痕咧嘴一笑,配上那微弯的桃花眼,竟让人看出几分得意来,“她是我的心上人,我不护着她护谁?”

表白的话还真是张口就来,可见平日里时常练习,燕甯觉得好笑,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这男子容貌俊逸,说话幽默又带着点痞气,时常妙语连珠,把出了名的“小面瘫楼辰”逗得笑出声来。阿辰和他在一起,一定不会寂寞无趣。若是阿辰找了一个和她一样沉默寡言之人,相处的时候怕是只能依靠默契了。说到沉默寡言,燕甯回头看了一眼夙素身边的墨衣男子,他好像对身边的事都不太感兴趣,只在夙素和他说话的时候低头聆听,偶尔回一两句,他只要站在夙素身边,即使不笑,看上去也温暖了几分。

不知为何,燕甯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一张妖孽的脸庞,薄唇微扬之间,似乎听到了那人低沉的嗓音在耳边轻轻响起:等我回来……

意识到自己居然又想起了那个混蛋,燕甯脸颊微红,好在现在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才没让身边的楼辰发现她的异样。

“你们……”靳羽惊讶地看着靳衍痕和楼辰,他们的手没有握在一起,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交汇,靳衍痕固执地将人护在身后,楼辰满眼无奈地看着他,却什么也没说,坚定地与他站在一起。那种有情人之间特有的甜腻气氛,只要识过情滋味的人,没有人会错认。

靳羽沉默了片刻,竟奇异地点了点头,说道:“如此……也好。”

当年是她亲手将阿甯和藏锋交到楼夕颜手里,求他护着阿甯,保住藏锋。虽然最后阿甯成了燕弘添的女儿,这么多年来她也没能与女儿相认,她的藏锋宝剑最后还落到了别人手中,但最起码阿甯平平安安的活到了十八岁,藏锋也没有落入奸人手中。

她心里怨着楼夕颜,却也知道,自己没有资格恨。她想拿回藏锋,可惜以她现在的实力,根本不足以和楼夕颜抗衡,楼家不肯交出藏锋,她也没有办法,如今小痕若是和楼家的女儿成亲,那么,藏锋剑相当于再次回到了靳家,这样也算是个圆满的结果了。

靳羽越过靳衍痕,看向楼辰,郑重地问道:“藏锋交给你也可以,但是你要答应我,等你和阿痕的长女年满十六岁之时,你就要将藏锋交到她手里。如何?”

“……”

孩子?靳衍痕愉快地想象了一番,他和辰儿的孩子,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肯定都非常可爱,如果是女儿的话,最好是像辰儿一样聪明,对谁都冷冰冰的,只对他这个爹暖萌,靳衍痕越想越开心,差点没能控制住脸上的肌肉,露出痴汉的表情。

楼辰只觉得万分尴尬,他们还没成亲呢,现在就说……孩子的问题,是不是也太早了些。

靳羽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楼辰的回答,脸色一沉,冷声呵道:“你答不答应?!”

靳衍痕总算回过神来,刚想叫靳羽不要为难楼辰,就听到熟悉的清冷嗓音淡淡地回了一句:“好。”

?!

辰儿的意思是,愿意嫁给他还愿意给他生孩子?!

这一刻,靳衍痕觉得心花怒放都不能形容她心中的狂喜,简直整个世界的花都开了!

顾云双手抱在胸前,默默地看着一出认亲的好戏。她原本就知道,燕甯是楼夕颜从外面抱回来的孩子,但却一直不知道孩子的父母是谁。

她第一次见到母女长得这么像的,靳羽是阿甯的母亲,也是靳衍痕的姑姑,那么在血缘关系上,靳衍痕和燕甯其实是表兄妹?所以说,燕甯本是楼辰的姐姐,但以后燕甯还得叫楼辰一声……表嫂?!

啧啧,这关系还真是有趣。

其实对顾云来说,靳衍痕和靳羽相认是一件好事,靳羽显然知道很多他们不知道的信息,按照之前顾云对她的观察,她的精神状态并不太好,想要逼迫她说出,估计很难,但现在有了靳衍痕,一切就变得容易了许多。

空地上的动静有些大,越来越多的永穆族人都围了过来,原来不过数百人,现在已经聚集了上千人,顾云走到穆沧身边,低声说道:“关于八卦盘的事,我想你应该也有兴趣,能不能找个安静点的地方慢慢说。”

穆沧点了点头,吩咐言歌和无极留下来安抚族人,让他们都回山洞里去,暂时不要和外面的夙家军起冲突。

靳羽与靳衍痕相认之后,情绪就稳定了许多,脾气也就变得温和了,眼睛里就只有靳衍痕,连燕甯未离都入不得她的眼。

自从说完“孩子”的问题后,楼辰便懒得再看靳衍痕一眼,拉着燕甯跟在顾云身后,无视夙素一路上的挤眉弄眼,朝着山洞走去。

靳衍痕眼巴巴地看着楼辰,确定楼辰短时间内不会理他了,才无奈地叹了口气,任由靳羽牵着他走。

罢了,好歹是自己的亲姑姑。

.第八十六章意想不到

穆沧将众人带到永穆族中专门用来议事的山洞,这个山洞并不太大,正中央摆放着一张大石桌,桌边依次放着十来个石凳。它们并非普通凉亭、小院中用以乘凉歇脚的那种石料搭砌出来的石桌石凳,而是一大块石头从中间削开,分成两半,做成了石凳。那张巨大的石桌也是如此,石桌面不知用什么打磨过,光滑细腻。石桌的其它部分则保留的巨石凹凸不平的粗糙质感,整体看起来粗犷又古朴,和整个石洞非常搭配。

不知是不是穆沧早有安排,石洞空无一人,四周已经点上了火把,将不大的山洞照宛如白昼。

几人的都不需要穆沧招呼,各自找了位置坐下。

靳羽坐在靳衍痕身边,神情看起来有些恍惚。刚才来的路上,她问了小痕这些年是怎么生活的,传闻失踪多年的止戈又怎么会在他的手上。小痕告诉了她很多事,关于靳家,关于止戈,关于哥哥的死。

小痕很争气,找到了靳家的内奸,也就是当年拦截她和哥哥送回族中的求救信,派人追杀哥哥的内奸。然而她不敢相信的是,内奸竟会是照顾她长大,对她疼爱有加的齐白。

说到齐白,靳羽的心情很复杂,齐白是父亲收养的孩子,族人都说,齐白的父亲勾结朝廷背叛靳家,还想刺杀族长,结果被族长就地正法了。齐家就剩下齐白一人,父亲就将他养在身边,当年父亲的一句稚子何辜,赢得了无数族人的称赞,也让当年还年轻的他坐稳了族长之位。

齐白比哥哥还大了几岁,性格温和,待人有礼,毫不夸张地说,她小时候就是齐白带大的。她记忆中的齐白,总是对她笑得很温柔,小时候的她,对齐白的依赖甚至高过了父亲。她不敢相信,当年拦截他们的求救信,让他们陷入绝境,甚至对哥哥痛下杀手的人,居然是齐白!她更不敢相信,齐白的父亲并不是因为背叛靳家,才被父亲杀死的,他只不过是因为娶了江湖第一美人,在妻子被欺负时上前保护,却惨死在行凶者的剑下。

这一切都太荒谬了,她以为只是忙于族中事务,对她和哥哥疏于管教的父亲,竟是个奸淫人妻、颠倒黑白、人面兽心的畜生!她以为关心爱护她和哥哥的齐大哥,竟是将他们兄妹推向死亡深渊的凶手,齐白要报仇,为何不直接杀了父亲,为何要对无辜的哥哥下手!

靳羽觉得自己太可悲了,这一生都识人不清。缓缓闭上眼睛,她只觉得浑身疲惫,恨不得闭上眼再也不用醒来面对这个残酷的人间。

靳羽的状况很不好,就像是整个人都被抽空了一般,楼辰对靳衍痕投来了一个询问的眼神。靳衍痕不知道靳羽和齐白之前的过往,也就不能明白她被背叛和欺骗的哀伤,只以为她是因为想到了靳翼而伤心难过,安抚轻拍着靳羽的肩膀,对众人微微摇了摇头。

这种时候,也没有人去追问靳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都将注意力放回到了八卦盘上。

顾云从怀里掏出一个红色的小锦袋,反过来轻轻一倒,一块金黄色的小圆盘掉在她手心里。夙家这块八卦盘,是她离开的时候族长交给她的,说是希望她能解开三块八卦盘最终的秘密。

所谓的最终秘密应该就是他们所说的改天换地的力量吧,说实话,唯物主义的她对此嗤之以鼻。但她的穿越,赤血冰炼两把剑中的剑魂都是实际存在的,这让她不得不重视八卦盘的力量。

顾云将黄金八卦盘放在石桌上,转头对着穆沧说道:“穆沧,能让我看看白金八卦盘吗?”

顾云已经如此大方地拿出了八卦盘,穆沧自然也不会吝啬。她接过慕易递过来的木盒,将盒中的白金八卦盘拿了出来,与黄金八卦盘放在一处。

顾云看向墨渊,墨渊也从袖间取出了一个黑色的袋子,白皙修长的手指从袋子里,拿出了一块耀眼的紫金色圆盘。

手指在圆盘上摩挲了一下,他也将紫金八卦盘放到了另两块八卦盘旁边,三块圆盘轻轻相碰,发出了清脆的“叮当”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桌上三块流光溢彩的八卦盘所吸引。它们外观一模一样,颜色各不相同,黄金八卦盘尊贵高雅,带着磅礴之气;白金八卦盘,银光刺目,仿佛由里到外都裹一股寒气;紫金八卦盘通体发紫,魅惑又不失华丽,透着一股吞噬一切的魔力。

靳羽也在听到“叮当”声时,就睁开了眼睛,然而当她看到桌上那块紫金色的八卦盘的时候,满眼惊愕,不敢置信地盯着顾云问道:“第三块八卦盘怎么会在你手上?”

靳羽早就知道,夙家有一块黄金八卦盘;她也知道,墨家有一块灵石,百年前丢失过,一直没有找回来。若说夙家拿到那块灵石不奇怪,但是他们是怎么知道解开八卦盘的方法的?

“如果是按照八卦盘现世的时间来算的,永穆族手中白金八卦盘才是第三块。”顾云可没打算把紫金八卦盘据为己有,笑着指了指墨渊,说道:“我先介绍一下吧,紫金八卦盘的主人,‘太昊之墨’家的少主,墨渊。”

“墨家?”

靳羽、穆沧和慕易三人怔怔地盯着墨渊,有些不敢置信。这实在是那个墨家太过于神秘,窥天际,善占卜,还能布阵,能力非常逆天。墨家避世千年,现在都没有人知道墨家到底居于何处。如今告诉他们,面前这个俊美淡漠的男子,就是那个神秘的墨家之人,还是少主,这让他们怎么能不吃惊。

与穆沧和慕易单纯地吃惊不一样,靳羽感到不可思议,事情好像脱离了她预想的轨道,“这……不可能!”墨家血脉已经失去解开八卦盘的能力,为何紫金八卦盘仍是现世了,而且还在墨家手里。

那声极低的呢喃还是传到了顾云的耳朵里,她若有所思的看了靳羽一眼,也不点破,又指了指靳衍痕,笑道:“这位还需要我介绍吗?”

靳衍痕桃花眼微弯,举起手朝各位长辈挥了挥,大大方方地说道:“我是靳翼的儿子,靳衍痕。”他可不想听到他的名字前面加上“冶楚靳氏”之类的前缀,对于那个靳家,他一点感情也没有,他不会承认自己是靳家的人,他只是靳翼的儿子罢了。

顾云本就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又听楼辰说了靳衍痕的身世,自然也不会认为靳衍痕抛弃家族有什么错处。靳羽眸光闪了闪,最终什么也没有多说。

顾云拿起三块八卦盘,在手中晃了晃,说道:“关于灵石和八卦盘的事,我想三个家族各自都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事。大家各自为政,从不沟通,千年过去了,谁也没有参透其中奥妙。不如今日咱们就坦诚一些,或许能解开这千古之谜。”

小辈中,除了墨渊之外,没有人知道其中内情,都很安静地坐在一边听。就连一向性子活泼的慕苒也只是乖乖地坐在慕易身边,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竖起耳朵等着听关于宝物的秘辛。

穆沧、慕易都陷入沉思,顾云说的并非没有道理,目前八卦盘虽然全部现世了,但是它为什么现世,有什么力量其实他们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