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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着他的肩膀。”

余石军抓住小将的肩膀,顾云抬脚就朝他 脚心狠狠踢过去,每一下都砰砰作响,踢完还不过瘾,她还用脚在小将小脚上踩来踩去,小将的脸色越发青了。

岸边的将士直直地盯着顾云,知道的人明白她是在给小将放松,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废了他的那条脚。

他们的肌肉已经紧张了一天,又重复着单一蹬脚动作,再加上河水冰冷,脚部的肌肉估计和石头差不多,揉是揉不散了,只能用踢的。身后一道道灼热的视线顾云当做没看见,又踢又踩好一会儿之后,她才半蹲下身子,用手握住他的脚,慢慢地往他身体的方向压,另一只手在他的小脚上用劲地揉搓。夙凌看着他们,眉头微皱地走过来。因为他的靠近,小将紧张地屏住呼吸。僵硬的肌肉慢慢地松弛下来。顾云低声问道:“怎么样?”

小将在夙凌强大的气场下回过神来,动了动刚才还抽痛不已,现在已经好多了的脚,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我没事。”这位将军夫人或许只是看起来严厉而已吧,毕竟是女人,总是刀子嘴豆腐心的。

他心中的感慨在下一刻被顾云的一句话击得粉碎。

顾云起身,冷声说道:“没事了就起来蛙跳。”

还要蛙跳?他的脚现在还疼着呢!顾云冷眼看着他,小将心里把顾云狠狠地咒骂了一顿,嘴上还是只能回道:“是。”他收回刚才的话,这个女人根本就是铁石心肠!

小将一边揉着腿,一边跟上前面已经跳了很久的将士,艰难地一步一跳起来。

阳光明媚的下午,美丽的碧水河畔,浑身湿漉漉的壮汉一字排开,如青蛙一般,在岸边艰难地跳着。而本该是碧波荡漾的河水里,一个个死命扑腾的身影看起来格外扎眼,守在渔网边上的小船还时不时地捞起几个体力透支的将士。景象十分惨烈。

夙凌双手环在胸前,面色凝重地说道:“你确定这样练一个月下来,还能剩下一百人?”看她下午的行事风格,早上的兵器练习估计也很惨烈,不然也不至于让他们倒地就睡,第一天已经这么严苛,一个月之后估计没被她扣完一百分的人不会超过五十个。

顾云不为所动,微低的声音听起来冷硬无情,“不能坚持到最后 ,说明他们根本不能胜任以后的任务,如果一个不剩这支队伍就解散,我不想给他们收尸!”

夙凌心一震,侧头看去,她盯着湖面的眼无比专注,而且坚定异常。

第一组的十个来回终于游完了,剩下来不到六人。他们还瘫在岸边动弹不得,顾云已经说道:“第二组!出发。”后面几组的情况没有比第一组好多少,能完成十次来回的人不多,岸边蛙跳的队伍倒是越来越长,而最前面的刘星已经快哭了,每跳一下双手都要撑一下地面,脸色涨红得几乎成了猪肝色,满脸的水渍不知道是汗还是泪。

顾云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厉声喝道:“不许停,继续跳!”顾云的声音在此刻听起来简直就是魔音绕耳。士兵们每跳一下就咒骂她一次,这是他们还能坚持下去的原因吧。

太阳渐渐西沉,七组终于全都比完。“停。”顾云一声令下,长长的河岸线上,趴倒一片。

最后一组的人暗暗庆幸,可惜,顾云并不打算放过他们,“最后两组被扣分的人待会儿蛙跳回营地,如果不能完成就再扣十分。”

无视所有凌厉的眼刀,顾云大声叫道:“列队。”

这是有史以来最慢 一次集合,有些人甚至是走三步爬一步地回到队列里,一向挺拔的身姿此刻也佝偻得形同老叟。顾云没再苛责他们的站姿,只是对着身旁的余石军说道:“记好哪些人被扣了十分,分数扣完了,就立刻让他们走人。”

余石军无奈地回道:“是。”他很怀疑,这些人明天还能训练?

“列队回营,半个时辰后在营房等我。”

还没完?所有人都崩溃了,她还想怎么样?

顾云迎视着一双双惊诧、痛恨、欲哭无泪的眼,回道:“想退出的可以不用来。”

第一天就自动退出,他们以后还怎么在军营里混!恨不得把顾云大卸八块,却又不得不听她的命令,这些曾经驰骋沙场的名将们心里那个憋屈窝囊啊!

顾云轻轻挑眉,说道:“还不走?半个时辰可不是很长。”

这女人太嚣张了!他们倒是想快点走啊,但是此刻脚就像断了似的,还不停地抖着。即使夙凌在场,极度疲惫的他们,也没有力气再装出气势如虹的样子。来时雄赳赳气昂昂的百余人,现在只能拖碰上两条腿,慢慢地往营地挪,一路上还有一列“青蛙”陪伴。

鹰眸微眯,看着前面比老太太走得还慢的精兵们,夙凌忽然认真地说道:“韩束错了,一个月之后,他们绝对不会叫你母夜叉,他们会直接说,你根本不是女人!”他以为她平日就已经算冷了,没想到在训练的时候,她简直就是六亲不认,残酷绝情。

早知道他不会说什么好话,顾云白了他一眼,“无聊!”没再上夙凌的马,而是独自踏着余晖往将军府走去,五里路,半个小时就能走到了,她现在不想和夙凌离得太近,她需要一点时间思考。

夙凌也没强迫她上马,牵着马匹跟在她身后,看着眼前清瘦的背影,想到她刚才的举动,心中的疑惑越来越重。她是青末无疑,但是为什么一个千金小姐会深谙练兵之道,会有这么多古怪,细想之下又颇有用处的练兵之法?还有青灵,面对尸体平静异常,就好像是再桂皮过的事情,验尸之精准连单御岚都不得不佩服。深宫之中,才貌兼备的女人多如牛毛,青枫一个残颜女子,从无品的宫女到四妃之一的清妃,仅仅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这其中的手段与谋略,也不是寻常女子所有。

市井上关于青家三姝的传闻,是世人误传,还是她们有意为之?两人各有所思,快走到将军府的时候,远远地看见夙羽从府里出来,顾云刚想开口和他打招呼,夙羽忽然转过头,快速地朝着他们相反的方向走去。

顾云纳闷地闭上已经张开的嘴。夙羽显然看见他们了,为什么还要走得这么匆忙?顾云低声问道:“夙羽最近很忙?”

夙凌脸色稍暗,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顾云也没太往心里去,两人一同进了府内,顾云准备直接校场去军营,却在经过花厅前的院落时被叫住了。

“丫头!”夙晏手里端着一碗东西,从花厅里走了出来,他身后跟着笑眯眯的夙全和悠闲漫步的夙擎。赶到顾云面前,夙晏兴奋地把手中的东西送到顾云面前,献宝一般地说道:“丫头,你可回来了!我又给你炖了汤,这次是灵芝老龟汤。”

那碗黑漆漆的东西是灵芝老龟汤?顾云想都没想,直接回道:“我不喝。”

跟上来的夙全弥勒佛一般的脸笑开了花,“都说了你那些东西人家不喜欢,吃了我那颗大补丸,根本用不碰上你那些汤!”

“你少啰唆。”

两人又开始吵起来了,顾云头疼地轻抚额头,这两人一天不吵会死?正当她打算绕过两人离开的时候,夙擎扬起淡若清风的笑容,说道:“我给你把把脉。”

顾云抬起的脚一顿,上次夙擎露的那一手内功让她很是惊叹,对他也多了一份好感和信任,不仅如此,他在两个喋喋不休的老男人面前还能淡定从容,实在让她敬佩。顾云没有躲闪,抬起左手,伸到他面前。

夙擎给顾云号脉,夙凌瞪了两个还在斗嘴的老人一眼,两人悻悻住口。

夙擎的手指只在顾云的腕间停留了一会儿便收回,说道:“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注意休息,多补补身子,一个月之后就能活蹦乱跳了。”

夙晏赶紧趁机送上手中的汤碗,说道:“是吧,还是要补身体!快快,喝汤。”

顾云没理会他,盯着夙擎笑得云淡风轻的脸,追问道:“我现在可以开始做一些恢复体力的练习吗?”

夙擎轻捋着白胡子,笑道:“可以,不过不能太操之过急。”在夙凌的瞪视下,夙擎依旧自如地笑着,完全没把他利箭般的眼光当一回事,看了夙晏手中的浓汤,夙擎意有所指地说道:“喝些对身体有益的汤对你没坏处,还有那颗大补丸,你要是吃了,能好得更快引起。”她的身体除了这次受的伤之外,还有更严重的内伤。按照她的脉息来看,她的身体并不算健壮,估计是这丫头自己好强,不管身体受不受得了,就强行给身体增加沉重的负担。好在冰炼一直在她身边,以千年精魄记着她,才让她那瘦小的身板拥有现在的力量,但是如果长此以往,不好好调理,补充元气,只怕以后精气要虚空的。

如果能让自己的身体恢复到之前的状态,喝什么她都无所谓。顾云接过那碗黑黑漆漆的汤汁,一口饮尽,并不苦,但是也绝对不好喝,顾云乖乖地喝了汤,最高兴的莫过于夙晏了,他欢喜地笑道:“太好了!明天我再给你炖!”她太瘦了,趁着这段日子,一定要把她养得白白胖胖的。

夙晏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夙全看不顺眼,讪讪地说道:“天都黑了,先吃饭吧。药汤还能当饭吃啊!”

两个人加起来都超过一百岁了,还喜欢互相斗嘴,顾云好笑地摇摇头,说道:“你们吃吧,我要去军营。”那群欠教训的家伙还没懂得如何遵循时间表作息,她会让他们印象深刻。

顾云说完朝着校场的方向走去,这次夙凌没跟她一块去,只是幽深的黑眸看着那道丽影远去,眼中皆是复杂的光芒。直到顾云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夙凌才缓缓收回视线。夙擎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认定是她了?”

夙凌挺拔的背一僵,随即又忽然低笑起来,平常冰冷的声音难得轻快,“只有我敢要她吧。”

夙擎失笑摇头,凌估计不知道,他脸上的傻笑看起来灿烂得有些刺眼。

营房膳房。

饭桌旁,一个个疲惫的身影被迫坐得端正笔直,盯着顾云的眼神里充满了戒备。他们现在无时无刻不在担心顾云会给他们出什么难题。

“本来应该在晚饭后才来总结今天的表现,不过因为你们两项任务都没有完成,我现在给你们指出来,以后不允许再犯。”

她要求的任务他们哪一项没有做了?如果偷懒现在也不会弄得手脚都麻痹,她居然睁着眼睛说瞎话!顾云话音才落,一双双本来已经满是怨气的眼更是迸射出凌厉的光芒。即使大多数人恨不得冲上去和她理论一番,但是又怕这样给了她发飙的借口,于是硬生生地忍了下来,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顾云估计已经死了一千次了。

无视那一双双虎狼般充满戾气的眼,顾云继续说道:“今天的早餐、中餐你们都没有好好进食,为你们准备的食物只吃了不过一半的量,我给你们定下的训练安排,每一项都要执行,包括用餐!每个时辰应该干什么,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从这一餐开始,除非得到我的允许,否则每一顿都必须回营房用餐,伙房会将你们的食物一份一份地分好,你们必须给我吃完,剩下一粒米也得扣十分,听明白没有?”

呃?她说的是用餐?将士们心头的火气是消了,取而代之的是嗤笑,练兵就练兵,她还管他们吃多少!饿了就多吃,不饿就少吃,她管得还真宽!在心里把顾云狠狠地咒骂了一番,嘴上还是不得不回道:“明白。”

顾云轻轻挑眉,这些人真有种,把口服心不服表达得淋漓尽致,生怕她看不见!很好,她喜欢真性情的人,不过喜欢是一回事,目前她不太爽又是另外一回事。

顾云嘴角扬起一抹让在场众人都起鸡皮疙瘩的笑容,笑道:“让伙房给他们上饭吧。”

“是。”

不一会儿,几个老兵挑着几个大筐进来,其中一个筐里放着一堆像花盆一样大的碗,如果那还能叫做碗的话。

将“花盆”放到每个人面前,众将面面相觑,接着其他的几个筐也揭开了,几个老兵拖着筐子,逐一给他们的“花盆”里添东西。

两根黄瓜正好合适,三大勺米饭有点多,不过还能吃下去,半只鸡正好下饭,一勺青菜荤素搭配也不错,八个鸡蛋就有些夸张了,两大勺鲜红色的生牛肉是什么意思?将士们看看面前已经堆得满满的“花盆”,再看盾顾云笑得无比温和的脸,他们肯定,她是故意整他们的,她就是想让他们被扣分是吧?想都别想!

泄愤一般地抓起筷子,低下头,众将士埋头苦吃。在余石军眼中,顾云对他们已经很仁慈,起码没有叫他们吃蛇虫鼠蚁,上次在雨林里吃蠕虫的一幕,实在叫他们现在想起来还恶心不已。

顾云走到最后的凳子上坐下,对余石军招招手。余石军走到她面前,顾云指了指身旁的椅子示意他坐下,余石军迟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坐了下来。

顾云低声问道:“校场晚上有人吗?”

“一般没有。”看她满意地点头,余石军抱着几分侥幸心理,问道,“今晚不用训练了吧?”

顾云严肃地回道:“当然要。”

她脸上明明白白地写道“没得商量”四个大字,余石军即使心里同情他们,也不敢在这时候撩拨虎须。

“待会儿你去准备十四捆麻绳送到校场,让他们吃饱之后休息一刻钟在校场集合。”顾云说得云淡风轻,一直竖着耳朵偷听她和余石军对话的将士们不约而同地在心里哀号,这女人绝对是恶魔,一天怎么这么漫长?

不知道她晚上又会想出什么招来,余石军低叹一声,回道:“是。”

顾云暗自好笑,他们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是要干吗,这些人真的欠教训,她记得训练安排表上写明了晚上是文化学习时间,他们到底有没有用脑记住?

顾云坐在那里,等了好久,她在面前还是空空如也。顾云盯着伙房的老兵,大声问道:“我的饭呢?”

啊?她要和他们一起用饭吗?不仅老兵呆滞地立在那里,不少将士都纷纷回头看着顾云,她也要吃生肉喝蛋浆?她不是为了整他们才叫他们吃的?顾云一副理所当然等饭吃的表情,老兵傻愣愣地和顾云对看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有些仓皇地说道:“您稍等!马上好!”

顾云豪爽地笑道:“和他们的一样就行,分量减半。”

“是。”老兵赶紧往伙房里跑去,一个大姑娘练兵已是怪事,还和将士同桌共食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将军的喜好真是让人难以琢磨。

这一顿,将士们吃得很饱,正确的说法是吃到想哭,确实一粒米也没剩下,不过他们很担心,晚上的训练会不会让他们把吃得东西再吐出来?这不会是她另一种的折磨他们的方式吧?

一群人在校场集合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四周插着火把。顾云的脚边是一捆一捆的绳子,手上还拿着一条三丈多长的麻绳,摇曳的烛光映照着她没什么表情的脸。

将士们的心里都在打鼓,其实她早点说今晚训练什么,就算再若,他们的心也会踏实些,她什么都不说,反倒让他们更加心惊。尤其是在他们四肢酸麻几近僵硬的时候,这种折磨更让人崩溃。

他们想太多,顾云站在那里不说话,其实是在想待会儿先教他们结什么结强比较实用,她在思考的时候,一般都面无表情。

好不容易备受煎熬地度过了一刻钟,顾云终于开始说话了:“我先总结一下你们今天的表现。通过今天的训练,你们应该知道,他们的体能有多差,以你们现在的体魄,不可能跟得上我后面的训练项目,想要增强你们的力量和耐力,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练。以一所有练习你们必须全力以赴,我说过我只要最优秀的人,我希望你们是。”

做最优秀的人,曾经是他们要进这支队伍的原因。但是现在他们心中多了另一个念头,就是不能被这个女人看扁!顾云看了一眼地上的绳子,朗声说道:“按照早上的分组站好。”

队形很快站好,顾云对余石军说道:“东西发下去。绳索一组一捆,纸和炭一人一份。”

“是。”余石军将绳索、纸和一个小块炭分发下去,众将更加疑惑,纸和炭要做什么用?

顾云没多浪费时间,握紧手中的长绳,说道:“绳索是最好用也是最常用的工具,通过结绳,能变换它的长短和用途,如果在野外,树藤或者是布条都能结成长绳来使用。我今天晚上先教十种结绳结,如何解开这些结,你们必须学会,并且要能熟练应用,即使在完全黑暗的情况下,也要准确无误地完成绳结,还要能解开它们。”

原来今晚上要学的是打绳结啊!众将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顾云轻轻挑眉,继续说道:“明天晚上我要考试,回答不出来,回答错误都要扣十分,听明白了吗?”

“明白!”又是扣分,他们已经麻木,不过却不敢轻视,他们实在没有多少个十分可以扣。

“先说第一种,最简单也是最常用的八字结。”顾云一边说着,一边给他们做示范,“八字结包括八字环结、八字形结。”

其实顾云说得并不快,动作也很慢,尽量做到让他们都能看清楚,还会手把手地给他们指导,但是本来以为没什么大不了的结强方法却把这群精英搞得满头大汗,十种绳结,再加上解开它们的方法,算起来就是二十种,有些绳结打结容易解开难,有些绳结打法很像,用途却相差甚远,他们现在知道,她为什么要给他们纸和炭了。

这么短的时间内,不写下来,他们根本记不住,明天还要考试,如何是好?

看着一群人手忙脚乱地结绳、记录,余石军终于知道为什么在一开始挑选士兵的时候,她就要求必须识字,原来如此。

“今天的训练到这里就结束了,列队回营。”清冷的声音响起的时候,将士们第一次觉得时间过得这么快,收好手中画得密密麻麻的纸张,此刻每个人的脑子都是一个个纠缠在一起的绳结。

顾云唇角轻扬,轻松笑道:“明天最好不要有人迟到,不然的话我会让你们知道,今天的我是多么的仁慈。”

清亮的女声悠然响起,每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抖了一下。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明天死也不能迟到!

四日后。

几天训练下来,虽然每天练到四肢酸麻,但是将士们总算逐渐适应顾云的训练方法,明天就是兵刃比试的日子,将士们今天练得格外兴奋,顾云也很期待他们明天的表现,毕竟她的测试方法,绝对不仅仅是他们想象中的对打或者射靶那么简单。

结束了一天的训练,雇员已经非常疲惫,回倚天苑的路上,看到夙羽低着头往这边走来,脚步还有些踉跄,顾云朗声叫道:“夙羽。”

听到声音,夙羽好像有些茫然,抬头看见顾云微笑地朝他招手,脸倏地一暗,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拧了一下,夙羽二话不说,转身就要走。

顾云刚才嘴角还在轻轻地扬着,现在尴尬地愣在那里,她好像没得罪他吧?这几天偶尔也会遇上他,他总是匆匆忙忙不理不睬的。现在大半夜,什么事情也忙完了吧,她给她一个笑脸,他倒好,直接给她一个背影。顾云恼了,对着那急于逃走的身影大喝一声:“夙羽你给我站住!”夙羽浑身一僵,停顿了一会儿,又立刻抬脚要走,可惜顾云一僵快步追了上来,挡在他的面前。夙羽身上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

第三十二章 原来如此

“你为什么躲着我?”

夙羽微低着头,顾云看不清他的脸,只听见他有些口齿不清地问道:“我没有。”

夙羽一开口,浓烈的酒味醺得顾云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他肯定喝了不少,始终低着头不再理她。顾云实在不解,她什么时候这么遭人讨厌了,于是好奇地问道:“我得罪你了?”

顾云不过是随口一问,夙羽却像只刺猬似的,每一根刺都绷得直直的,沙哑的声音几乎是在嘶吼:“我说了没有!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在我面前出现?”

夙羽这一吼,更是激起了顾云的好奇心,“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见到你!你走!”一边说着,夙羽竟然还动手推她,胸口的伤已经好了大半,被这么推几下并不是很疼,不过顾云显然已经开始不耐烦了,“你发什么酒疯?!”推开他还搭在肩上的手,顾云决定不再和一个烂醉如泥的人废话。

顾云转过身,手腕上忽然一痛,那力道大得惊人,顾云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回头一看,只见夙羽死死地拽着她的手,一点松开的意思都没有。顾云暗骂,这死小子想捏碎她的手啊!

顾云正在考虑要不要给他一拳醒醒酒的时候,夙羽倏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这张脸吓了顾云一跳,已经握成拳的手僵在那里。

酒喝多了,脸色红得发黑,一向光洁的脸上满是刚刚长出来的胡渣子,充血的双眼晦暗无神,好像是在盯着她,实则飘忽得厉害,浓重的气息总带着酒味扑面而来,顾云脸色也随之暗了下来。夙羽搞什么鬼,原来俊秀挺拔的一个人,这才几天不见怎么就搞成这样了?

顾云想抽回手,扶他回他的院落休息,谁知看起来已经醉得一塌糊涂的人,抓她的手还抓得那么紧,任凭顾云怎么拉,他就是不松手,最后,夙羽干脆将她的手抓到胸前,紧紧地贴在胸口位置,顾云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夙羽又疯了一般地摔开他的手,惊慌地往后退,嘴里低喊着:“你是大哥的,你是他的!”

本来走道就已经不稳了。才退了几步,夙羽就一个踉跄摔在地上,身体几乎是直接倒下去的,嘴里嘟嚷着什么听不清楚。

顾云从来不和醉汉打交道,以前队里聚餐,一群人拼酒,她一般不会醉,快结束的时候她直接走人,绝对不去收拾这种残局。看着瘫在地上的男人,她很无奈,准备去叫巡夜的将士把他扛回去,走过他身边的时候,听见夙羽一直在说什么来冰炼……你……之类的。

他一直知道冰炼身上有秘密,夙家机构老头不肯说,她可以从夙羽身上下手,半蹲下身子,顾云仔细听他说些什么。

“为什么冰炼要选你?为什么是你?!冰炼——”

断断续续地听了很久,顾云还是没太明白,趁着他醉得糊涂,顾云低声问道:“冰炼选择我,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夙羽闭着眼睛,嘴里嘟嚷了几句,顾云听不清楚,失望地正要离开,夙羽又开始发疯地坐了起来,充血的眼盯着顾云,不再像刚才那样恍惚,而是直直地盯着她,眼中复杂难解的光芒让顾云都有些心惊久久,夙羽终于开口,“冰炼选择了你,你就是大哥的妻子,你是大哥的女人,我不能,不能……”喜欢你!

最后三个字来不及说,他的衣领已经被顾云一把抓住,顾云紧盯着他,语气急躁地问道:“你说什么,冰炼选择谁,谁就是夙凌的妻子?”

夙羽忽然笑了起来,可惜笑得比哭还难看。顾云仍是不肯放开他,逼问道:“你说清楚,你今天不说清楚,我是不会让你走的!”

夙羽不满血丝的眼回视顾云,一边笑着,一边说道:“千百年来,夙家的长媳都是冰炼选的,只要是它选中的人,没有人可以反对。不管哪个女人长得是美是丑,聪明还是愚钝,只要是它选的,夙家子孙就必须认同。你是冰炼选的,我连争的机会都没有。你现在懂了吧!”

似乎是为了宣泄,夙羽每一句都吼得很大声,顾云想听不见都难,夙羽最后一句的表白她根本没来得及去注意,前面的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击在她的心上。

是美是丑,聪明还是愚钝,只要是它选的,夙家子孙就必须认同!夙凌也是这么想的吗?

抓着夙羽衣襟的手不自觉地松开,顾云喃喃自语道:“你的意思是说,是谁并不重要,如果不是冰炼选我,夙凌根本不会注意我这个人!”

顾云一松手,夙羽啪的一声又摔在地上。大笑地道:“围绕在大哥身边才貌兼备的女人多得是!他不缺女人,不缺!”

是啊,她记得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多么地不可一世,甚至吝啬正眼看她。与他在凌云阁对打的时候,他看见她拿着冰炼的眼神充满了惊讶和愤怒,原来他是在抗议冰炼的选择,他后来匆匆离开,他后来匆匆离开,是因为心有不甘吗?一切都是因为冰炼!

顾云一直想知道冰炼身后的秘密,现在知道了,为何她会这么难受?心闷闷地,喘不过气来!

夙任远远地就听见夙羽在大吼,夙羽与青末一个躺着一个半跪,互相拉搡着,心下大惊,吼道:“夙羽!”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用力把醉得一塌糊涂的夙羽拖过来,盯着顾云阴晴不定的脸,忙解释道:“他醉了,你别理他!”该死,羽到底喝了多少?

顾云直直地盯着夙任,语气急切地问道:“冰炼选择的人,就是夙家的女主人。你一开始对我这么客气,夙家的长辈后来对我那么好,甚至夙凌会对我另眼相看,都是因为冰炼选择了我,是不是?”

夙任心一沉,羽果然还是说了。他思索着应该怎么回答才好,“其实——”

看得出他的迟疑,顾云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要听实话。”

太过敏锐的人,也不好啊!低叹一声,夙任回道:“一开始的时候确实是因为冰炼,但是后面大家都是真心喜欢你的!”

原来是真的,顾云的脸色忽然有些发白,没再说什么,转身就走。

“青末!”夙羽整个人挂在他身上,他又不能追上去。看着她清瘦的背影中透着少有的冷漠,夙任的眼皮不知怎的跳个不停。扶起地上喝得烂醉的夙羽,夙任骂道:“臭小子,你这回闯大祸了!”大哥要是知道了,她对扒了他一层皮!

顾云走回倚天苑的路上,脑子里不断回放着与夙凌的每一次焦急,从厌恶、愤怒、漠视,到后来的认同、关心,甚至是喜欢,放佛都与冰炼有关。若不是冰炼,在剿山贼的时候,别收接受她的意见,他或许根本不会听一个异国女子多说一句话;若不是冰炼,他应该也不可能让她一个女人训练他夙家军中的精锐之兵吧,若不是冰炼,那天他是不是也不会说出那句“我愿意”?

心里闷闷地,顾云走进屋内,一眼便看见了悬挂在墙上的冰炼,轻轻将它取下,握在手心,微凉的气息以前地觉得很舒服,今晚不知道为什么,这股凉气似乎蹿进了心里,心也跟着冷了。

轻抚着莹白的剑身,顾云低声问道:“一切都是因为你吗?”

清冷的声音第一次如此迷茫,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倏地一同,这种不同于刀伤的疼痛让她竟有些站不稳,她紧紧地握着冰炼,冷声问道:“你为什么要选我?”

顾云冷笑,她还以为自己有多特别,以为他是真心地喜欢她这个人。原来,不过时冰炼选择了她而已。在夙凌眼中,她是谁并不重要吧,难怪他能接受一张残破的脸,难怪他忍耐她的嚣张,难怪将军府所有人都对她这么好!

原来如此——不过如此——为什么要选她?!她不需要靠一把剑来让自己获得别人的喜欢,她不要!啪的一声,顾云将手中的冰炼扔回木盒中,转身离开。

一直安静地躺在木盒里的冰炼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从盒中一跃而起,揽在顾云面前,似乎在向她示好。洁白的剑身在月光的照射下,美得让人移不开眼,可惜这时候的顾云没有了欣赏它的心情,她冷漠地说道:“我根本就不属于这里,你不应该选我!”她要回去!她要回到她原来的时代!越过冰炼,顾云继续往外走,冰炼不死心地还要再跟,顾云头也不回地低吼道:“不要跟着我。”她现在脑子很乱,她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冰炼被留在屋里,在顾云踏出院门的那一刻,浑身上下剧烈地摇晃着,它的主人不要它了!炫目的白光照亮了宽敞的房间,白雾的寒气瞬间席卷了整个倚天苑。

顾云深夜出现在将军府门口,把守门的将士吓了一跳,问道:“青姑娘,这么晚了您还要出门?”

“嗯,随便走走。”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或许真的只是随便走走,现在只有离开这座目前让她窒息,让她心痛的府邸,或许才能冷静地想一想。顾云干脆自己动手,将军交待过可以让她自由出入将军府,他们也不敢拦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顾云出了府门。

年纪稍小的小将觉得还是不太妥当,低声问道:“将军还没回来,要不要去禀报统领?”

年纪看起来稍长的将士想了想,回道:“还是去吧!”

小将点点头,朝府内快跑而去。

谁也没注意到,一道暗黑的身影紧随着顾云身后离去。

深夜的街道,没有街灯,月光照不到巷子里,纯黑的骏马与马背上的人几乎融入夜色,只听见马蹄声由远及近,并不急促。夙凌手握着缰绳,脑子里还在想着今日送到的东海战报。

东面领海时常有海盗作乱,但因为穹岳货物基本步骤海路,皇上也没有与附近岛国互通的打算,故与海盗少有交集,但是近月以来,海盗竟然多次登岸,在领海小镇上烧杀掳掠,我军水师薄弱,多次追击让其逃脱,他和兵都大臣商议了一晚上,决定拟写奏折请皇上派兵力驻守东海。

夙凌还在思索着调派哪一支队伍前往东海,腰间的赤血忽然一热,发出怪异的白光,在漆黑的夜色显得耀目而诡异,同时剑身异常剧烈地抖动起来,隔着衣物竟还是让他觉得灼热。

赤血少有如此激烈的表现,那道白光更是让夙凌心惊不已,冰炼发生了什么事?想到那日夙任说的话,夙凌本就提起来的心倏地一紧,聚灵岛的人当真如此厉害,连冰炼和影卫都护不了她?握紧缰绳,夙凌夹紧马腹,骏马仿佛也感应到了主人的急切,长嘶一声,暗黑的身影如利剑般飞驰而出,穿行于巷道之中。

急促的马蹄声引起了门口守将的注意,抬眼看去,远处一道黑影极快地疾驰而来,不一会儿一紧到了眼前,马上的人猛地一提缰绳,骏马长嘶一身,停在将军府门前,看清马上的人守将立刻迎了上去,“将军!”将军脸色凝重,守将正犹豫着怎么和他说青姑娘岀府的事情,夙凌已经利落下马,将缰绳丢到他手中,急匆匆地往府内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