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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一名家仆小跑着朝这边过来,在顾云身边低声说道:“青姑娘,楼夫人来了。”

晴?她来干什么?想了想,顾云说道:“让她等一等。”仆人点点头,正要回

去,跟上来的余石军说道:“头儿,您去吧,我看看就行了。”

顾云灵眸微闪地看向他,没等她说话,余石军拍拍胸脯,保证道:“您放心,我绝对不会手软。”说着,手还故意捏成拳。顾去失笑,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老实很多的将士,才点头说道:“好吧,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余石军立刻回道:“绝对不会!”

顾云丢下一个“看你表现”的眼神,转身和家仆一道离开了树木,背后不时还能听见余石军严厉的低吼。她的唇角不自觉地轻轻扬起,军人果然都很可爱。

顾云赶回倚天苑,就看见卓晴正悠闲地坐在石凳上,桌上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清茶,旁边还有一碟糕点。她一只手托着腮帮,抬头看着吊在树上用来练习引体向上的横木,另一只手拿着糕点,慢条斯理地往嘴里送。看她惬意得让人嫉妒的样子,顾云忍不住调侃道:“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卓晴朝院门看去,顾云斜靠在门旁,双和环在胸前,脸上扬着似有似无的笑容,一身黑色颈装显得她更加修长,如果不是配上她那张萌到不行 脸,卓晴真想大叫一声“好帅”!上次云受伤一直躺着,她也没注意,细看之下,青末这具身子似乎长高了不少,其实这也正常,青灵和青枫都是高挑的身材,没理由唯独青末是个矮子。

将手上的糕点扔进嘴里,卓晴笑道:“恢复得不错嘛,亏我还这么担心你。”云真是打不死的蟑螂,才大半个月,她就又活蹦乱跳的了。

这是什么话?顾云走过去,没好气地回道:“你希望看到我要死不活的?”顾云额头上布满了细细的汗珠,这大秋天的还会出汗,她一定又在折腾自己了。卓晴哼道:“虽然你身体底子不错,但是也别太拼了。”

顾云笑笑,没接她的话茬,问道:“找我什么事,说吧。”

“没事不能找你?”这女人就会岔开话题。抓起一块糕点,丝毫不顾忌形象地整个扔进嘴里,顾云口齿不清地回道,“我一向不自恋。”会在蜜月期来工她,总不会是为了闲聊磕牙吧。

白了她一眼,卓晴正色道:“青枫前两天生了个儿子,你知道了吧。”

“嗯。”随意地点点头。

“是早产。”

“有隐情?”晴会特意强调,十有八九这早产背后必有隐情。

果然,卓晴点头回道:“她是人阶梯上摔下来才会早产的。”

顾云冷眉轻扬,“查出是谁干的了吗?”

卓晴低叹道:“哪这么容易。她生的是儿子,日后的危险只怕会更多,我听说燕弘添到现在子嗣都很稀薄,大多都是夭折了。”后宫里的事情,她并不太懂,上次入宫一次就差点没命,青枫在里面生存,实属不易。

“我们能帮她什么?”后宫发生的事情即使她有心帮青枫查证,也没有那个资格插手。

卓晴摇头,“我们不行,楼夕颜和夙凌可以。”她和云能过现在比较自我的生活,其实不过是仰仗楼夕颜和夙凌的庇护,要帮青枫,她们没有这个能耐。

顾云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卓晴继续说道:“只有楼家和夙家站在她身后,才能保住她和那个孩子。”

“你,想要我怎么做?”

“说服夙凌,以将军府的名义给刚出生的皇子送一份大礼。”她已经和夕颜结婚了,群臣自然知道她和夕颜是站在青枫身后的,但是目前云和夙凌的关系未明,送上这份礼,其实也不能说明什么,只是让那些幕后黑手忌惮几分,希望这样能为青枫和她的孩子争取到活下去的空间。

晴的意思地了解,虽然宫闱之事她素来不懂,但也明白一国将军公开支持某一个皇子代表着什么意思,这么做或许保住了青枫,却有可能给夙凌带来麻烦。抬头看向卓晴,顾云为难地说道:“我没有把握。”

轻拍了一下顾云的肩膀,卓晴轻松地笑道:“楼夕颜那里我已经说好了,你只管和夙凌提一提,不行就算了,不用勉强。”她心里怜惜青枫,但是更在意顾云,希望这事不会成为她和夙凌之间的疙瘩。

“嗯。”顾云轻点了一下头。

看看天色已经是正午了,卓晴起身,说道:“我走了,你注意休息。”

“嗯。”顾云也要起身送她,卓晴按着她的肩膀笑道:“不用了,墨白在外面等我,我自己回去行了。”

“好吧。”顾云也没有再坚持,看着那道飘逸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她心里有一种怪怪的感觉,晴已经很好地融入了这个时代,她现在考虑事情的身份和角度,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晴了,她是丞相夫人,是青枫的姐姐。

那她呢?她这么热衷于练兵、破案,是不是因为只有在那个时候,她才会觉得自己是原来的顾云,那种生活才是她以前熟悉的,她还是很想回去的,是吗?

今天与晴的一番谈话,让她的心思有些散乱,顾云走到草地上躺下,双手枕在脑后,直直地盯着头顶茂密的树冠,背后是软软的草垫,剌得背后有点痒,却很舒服,阳光被树叶剪切成无数光线,斑驳地落在身上,眼睛正好被一束光线直射着,她也不遮,眼前一片白茫茫,犹如此时她的脑子。

顾云有些抽不懂自己了,她想回去了,一直想!但是为什么在这一刻,她会有些迟疑,这里没有什么让她留恋的东西,不是吗?似乎从她中了一箭之下,一切就变得不太一样了,他以为不一样的只有夙凌,原来她也开始变了吗?

一道阴影挡掉了刺眼光线,顾云看到了一只大手遮在她眼前,十指和掌心有着厚厚的茧,干净而宽厚,顾云有一瞬间 恍惚,想伸手抓住这只手,而她也这么做了,同时耳边响起了一道低沉的轻哼,“想什么这么出神?”

手中握着大手很温暖却不柔软,似乎每一个关节都蕴藏着力量,在她抓住它时,明显的感觉到它僵了一下,耳边的轻哼适时的唤回了她的神智,侧头看去,就看见夙凌坐在她身侧,而她正在抓着他的手!快速地放开夙凌的手,顾云倏地坐直身子,尴尬不足已形容她现在的感受,尤其是在那双黑眸深沉的注视下,她的心跳动得异常快速。

夙凌惘然若失地收回了手,她指尖的温暖似乎还残留在手心,他现在后悔刚才为什么没有抓紧她的手,让她溜了。

“在想什么?”她刚才迷茫地注视着天际,似乎随时要消失在细碎的阳光中,那种迷失的神情,看得人心会随之发酸。

顾云微低着头,慢慢地平复下杂乱的心绪,想起晴的托付,一时不知道应该怎么和他说,只能低声回道:“没什么。”

说谎!她或许能敏锐地辨别出别人表情下隐藏的情绪,却不是个善于伪装自己的人,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让她极度困扰的事情,像她这样坚定的人怎么会露出那样的神情?

如她刚才一般,舒服地躺在草地上,仿佛是和她耗定了的样子,夙凌继续追问道:“有什么事情就说出来,吞吞吐吐可不是你的风格。”

顾云微愣,失笑问道:“在你眼中,我应该怎么样?”

大笑一声,夙凌毫不留情地说道:“张狂到近乎嚣张。”

有吗?不知道是谁动不动就大吼大叫,要不是她的骨头够硬,手都不知道被他捏断几次了!就连现在平躺在草地上,也没有显得温和些,仍是这样霸道独裁的样子,顾云回敬道:“彼此彼此。”

夙凌也不否认,低沉的声音仍是不放弃地问道:“还是不愿意说吗?”

敛下唇角的笑,顾云思索了一会儿,夙凌也难得地没有再逼问她,良久,顾云才低声回道:“刚才我姐来找我。”

夙凌也不打断她,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她怀疑青枫——”停顿了一会儿,顾云讪笑着解释道:“我们家姐妹之间有时候习惯互叫名字。”叫晴姐姐她已经很为难了,再让她叫一个比她实际年龄小很多的人为姐姐,她真的不太习惯。

夙凌点点头,并不是很在意的样子,顾云继续说道:“怀疑青枫早产是有人故意为之。”

夙凌缓缓坐直身子,黑眸微敛,仍是没说什么,顾云只能继续说下去,“燕弘添对她的兴趣不仅不能保护她,反而给她带来很多的麻烦,她这次生下来的是个皇子,只怕她不仅俣不住这个孩子,连自己的小命都会一起搭进去。”

说到这里,顾云停了下来。思索着应该怎么继续接下来的话题。

夙凌看她一脸凝重,低笑道:“皇上没有你们以为的那么无能,他若是想要保护青枫,谁也伤不了她。”

顾云可不这么想,冷哼道:“问题就在于你们那位皇上是不是真心想要保护青枫,还是说,女人之间的明争暗斗在他眼中根本无伤大雅,不过是生活调剂而已,死一两个女人对他来说,根本无所谓?我可是听说他的孩子不少都夭折了,难道都是天灾?”她从来都不相信巧合,更不相信世上有这么多意外。

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皇上的心思少有人猜到,或许也只有楼夕颜能窥视一二。

顾云沉默地坐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夙凌一向冷傲的薄唇轻扬,笑道:“明日,我让任送一尊金铸睚眦给刚出生的皇子,算是将军府的贺礼。”他终于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苦恼了。青枫是她的姐姐,她想让他帮青枫和那刚出生的孩子,却又不好意思开口。

“睚眦?”顾云一时没反应过来。

“睚眦用是龙之九子之一,平身爱杀戮,所以多被安在兵器上用以威慑敌军。”

听了夙凌的解释,顾云的眉头非但没有舒展,反而越皱越紧。夙凌靠着管穹岳三分之二的兵权,送这样代表着戾气的神兽给一个皇子,眼明人一看便知其中深意,若是让有心人士借题发挥,惹恼了性情暴虐的燕弘添,那岂不是给将军府找了一个大麻烦?顾云摇头,回道:“你宁产做未免太过明显,万一落人口实……”

“你这算是在为我担心?”夙凌不等她说完,语气甚至可以看得上急切。

顾云语塞,迎视着对面过于炙热的目光,眼神也开始飘忽起来,“我是在为将军府里上上下下担心!”

顾云的回答虽然差强人意,但局促的表情还是让夙凌心情稍稍好转,她总算还是感觉垤他的情意了吧?

“你放心吧,皇子本来就是龙之子,而将军府也是重武轻文之地,送睚眦并无不妥;再则,皇后家族的势力已经够强了,如果太子之位再落入其囊中,这江山恐怕就要易主了,我和楼夕颜支持青枫,正好可以平衡其中的利害关系,皇上只会乐见其成,你无须担心。而且——”夙凌停顿了一会儿,话锋一转,“楼夕颜都出手了,我总不能袖手旁观吧。”

楼夕颜都出手了,我冲不能袖手旁观——顾云默念着这句话,脸越发地燥热起来。楼夕颜是晴的丈夫,帮忙理所当然,他不能袖手旁观,是要要说明什么呢……

这算是变相表白?顾云显然没有应对这种状况的经验,支支吾吾地回道:“其实,你没有必要对我这么迁就。”

说完这句话,顾云忽然又觉得不妥,她这么说,是想要夙凌怎么回答?若他真的对她有意,这不是再逼他表白吗?

一种欲哭无泪又紧张万分的心情让她干脆垂下头。眼不见为净,现在最好也一并聋了,一了百了。

其实这一刻不仅顾云懊恼,夙凌也有些懵,他活了这么多年,生命里少有女人出没。若是以前,别说表白,就是和女人多说几句,他都会觉得烦厌,甜言蜜语他是绝对不会说 ,现在面对这样的问题,他也不知道下一句应该接什么更好,最后,闷闷地丢出一句:“我愿意!”

我愿意?顾云一怔,抬头愣愣地看着夙凌。

愿意什么?愿意迁就她吗?这话怎么有点怪异!两人就这样大眼合格小眼地看了好久。

顾云睁着一双大眼盯着他,夙凌的心一紧,也觉得刚才自己的回答很拙劣,黝黑的肤色下泛着暗红,好在并不太明显。心里明明紧张得要死,脸上却是一副别人欠了他几十万的样子。顾云扑哧笑出声来,想不到他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这一笑也打破了刚才暧昧的气氛,顾云笑得有些夸张,夙凌的脸色这次是真的暗了下来。

轻咳一声掩下笑意,顾云赶紧岔开话题,“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被顾云刚才那一笑激怒,夙凌冷哼道:“第一天练兵,我回来看看,没想到教头偷懒!”

“我——”顾云本来想解释,可是转念一想,确实是自己擅离职守在前,错了就是错了,没有什么可解释的,顾云正色道,“对不起,不会再有下次。”

随口一说不过是想逗逗她,谁知她当真了,夙凌急道:“我逗你而已,你可不要当真!你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要练什么,安排下去就行了,也不用凡事亲力亲为。夙凌军几十万大军,练兵我也没有次次到场的。”

顾云仍是一脸严肃,沉默无语。夙凌更是急了,“你听见我说的话没有?”

顾云起身,拍拍脱衣服和头发上的草屑,一副完全没听见他说什么的样子,更别说回应了。生怕她太拉,把刚刚好一些的身体再次累垮,夙凌习惯性地低吼道:“这是军令!”

顾云拿着一节枯草,唇边扬起戏谑的笑容,不轻不重地问道:“是谁嚣张,夙大将军?”

常年待在军中,下令已经习惯了,一急就脱口而出,夙凌有些尴尬,脸色自然是非常难看。

虎须偶尔拔一拔就好,待会儿他恼羞成怒,她还得收拾残局,顾云笑道:“午饭里间马上就过去了,夙将军要不要去看看你的将士操练得如何?”

夙凌依旧坐在地上,鹰眸直直地瞪着顾云。

顾云挑眉轻笑,“不去?”

夙凌无奈地起身,“走吧。”

两人并肩走向后山,一路无语。顾云暗暗咬唇,谁来告诉她,以后她要怎么和他相处才不别扭?

走到训练场地,只看到一群壮汉直直地躺躺在地上,随处可见的兵器散落一地,每个人都像是从水里捞起来的一样,有些人双目紧闭着,有些人睁着眼直直地看着头顶上的树丛,眼睛里皆是虚空。

夙凌轻轻扬眉,似笑非笑地问道:“这就是你研究出来的新练兵方式?”敢情他是误会她了,她在倚天苑里躺着发呆,将士们在树林里发呆?

顾云只觉得火苗由心底直蹿上脑门,怒吼声也穿破云霄,“余石军——”

第三十一章盛怒之下

顾云的怒吼声震醒了不少闭目养神的将士,朝她所在的地方看去,就看到夙凌高大的身体微我地立在那里,只要是看见他的将士皆是一脸惊慌加敬畏的表情,他们迅速从地上爬起来,直挺挺地站好。旁边的人感觉到有动静也抬头看去,看清是夙凌,几乎是瞬间就一跃而起,倦容一扫而空。

余石军坐靠在一棵大树旁休息,远远地就看见了顾云和夙凌的身影,她河东狮吼的同时,余石军也已经跑到她面前,“是!”

有地兴奋地看向她身后夙凌,余石军恭敬地叫道:“将军!”他是夙统领的副将,一般少有机会能与将军接触,将军这次竟亲自前来,可见他对这支队伍十分重视。

夙凌轻点了一下头,永远严肃的表情看不出他是喜是怒。

“他们在干吗?”

余石军只顾着观察夙凌,没注意到顾云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阴沉来形容了,于是如实回道:“休息。”

休息?冰寒的眼刀直射而来。余石军后知后觉地看向顾云冷冽的脸,心下一颤,赶紧回道:“现在还没到未时!”

顾云冷眉微皱,“你的意思是说你们用了午饭的就到这儿休息,等着未时开始训练?”如果他们回到营地用饭,大可以在营房里休息半个小时,再过来集合,犯得着一身狼狈地瘫在地上?

余石军解释道:“他们没回营地用午饭。”

“为什么不吃?”早餐已经不怎么吃了,中餐居然也不吃吗?

“练了一个早上兵刃,将士们已经累得动弹不得,反正是午休时间,我就没有强迫他们回营。让伙房递了两筐馒头和水过来,吃了让他们能休息一会儿。”说完,余石军像是要保证什么一般,急道,“从早到晚在训练时间我绝对没有对他们手软!”

敢情他们以为用餐时间就是自由休息时间,可以想吃就吃不想吃就不吃?!顾云怒极反笑,“喜欢吃馒头是吗?很好!”她唇角的笑容不仅让余石军看得抖了一下,就连夙凌也觉得莫名的背脊微凉,尤其是那句“很好。”

抬头看了看天色,顾云冷声说道:“现在未时已到,列队!”

“是。”余石军转身走到已经起身肃立的将士中间,叫道,“列队!”

一百余人动作迅速而敏捷地列队完成,精神饱满得就像打了鸡血。如果不是他们的衣服上满是尘土头发上也还缠着尘土,顾云会以为自己刚才看花了眼。

侧身看向身旁的夙凌,顾云问道:“附近有河流吗?”

“有。城北五里就有一条碧水河。”夙凌鹰眸微眯,暗暗观察着她的脸色,可惜已经平复了怒火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一时间看不出她想干什么。

“余石军。”顾云大喝一声。

“是。”余石军小跑过来,顾云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余石军脸上出现了片刻的疑惑,不过很快恢复如常,回道,“我立刻去准备。”

扫了一眼忽然间士气大振的将士,顾云冷声问道:“不会游泳的出列。”

穹岳国土很广阔,大部分是内陆,只有一面临海,不会游泳也没有什么奇怪,好在这些精英们没有一个出列的,顾云满意地点点头,说道:“每人负责重二十斤沙袋,跑步前往城北五里外的碧水河。”

“是。”雄壮的低吼声把树上的鸟儿震得在林间乱窜,顾云忽然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对着绑好沙袋的将士扬扬手,朗声说道:“出发。”

跟在队伍后面走了几步,顾云回头对夙凌问道:“你是要一起去,还是忙自己的事情?”

夙凌本来没打算一直看下去的,但是又抗拒不了她的邀请,“我下午没事,正好看看你是如何练兵的。”

顾云点头,忽然又想起什么,提醒道:“你不要忘记答应我的事情就行。”

在如何训练士兵的问题上,她说了算,他不能干涉她。想起刚才余石军对她毕恭毕敬的样子,夙凌调侃道:“你在军中威信不低。”一个早上就能把他手中的精兵练得躺下,她的手段不弱。

顾云白了他一眼,回道:“比起你差远了,我目前不过是狐假虎威而已。”夙凌在军中的地位,没人能撼动,而她也没打算撼动他的位置。

夙凌没想到她会如此坦然,笑道:“你不像是这么没有自信的人。”

顾云大方地回道:“我自信但不自负,走吧。”

两人并肩走到校场外,夙凌牵过一匹纯黑的骏马,翻身上马,朝顾云伸出手。午后的日光还是很耀眼,阳光从头顶上照下来,顾云微微抬头,几乎睁不开眼,看不清日光下他俊朗的脸,只看到一只大手伸到她面前。阳光下,掌心和指腹上的粗茧更加清晰。顾云想到在倚天苑时,自己抓着这只和,那种温暖而有力的触感,竟又开始恍惚起来。

顾云低着头站在那儿,不说话也不上马,夙凌低声说道:“上马。”

直到耳边响起低沉的男声,顾云才猛地回过神来,懊恼不已,她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不过是一双手而已,她几时变得这么敏感了,看看身边也没有其他马匹,顾云一咬牙,搭上夙凌的大手。

夙凌力气很大,顾云只觉得一股力量将她往上提,腰间忽然一紧,她已经被夙凌固定在了马背上。

松开环在她腰上的手,夙凌只说了一句:“坐好。”便策马而去。

马跑得很快,风呼呼地从耳边划过,身旁树木不断地在倒退,顾云微低着头,她知道自己的心理发生了变化,面对他的时候她似乎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自然。就像此刻,她坐得很直,因为背后就是他温暖起伏的胸膛,顾云鄙视自己,她不是一向自认洒脱,做事也绝不拖泥带水,夙凌喜欢她、很明显,她看出来了,那么自己喜不喜欢他?给个痛快,省得两个人都这么尴尬!

顾云还在扪心自问,缰绳忽然一紧,马停了下来,他们到了。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懊恼没有能想出个结论,总之顾云逃也似跳下马背。夙凌盯站那道急于逃脱的身影,刚毅的唇角越扬越高,她也并不是那么迟钝嘛。

余石军早就已经在岸边等着他们,脚边放着一张长长的渔网,身后还停泊着两只小木船,四名小将稳稳地站在船上,一看就是踏浪行船的好手。

顾云眯眼看去,这条碧水河比她想象的要宽,大概有七八十米的样子,而且水流很急,泛起的波纹在阳光照射下,异常刺眼。

“把网拉上,拦在下游。”只要不去想那些复杂的男女关系,顾云的脑子还是和以前一样好用。在夙凌和余石军疑惑的目光注视她,指挥着两只船拉着渔网横在河流的下游。

渔网弄好才一会儿,百余人也陆续到了岸边。顾云没理他们,对着四名小将说道:“你们几个,驾船到河中心,等会儿谁支持不住了就把人捞上来。”

“是。”四人愣愣地点头,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她身后的斗士个个体格都彪悍,身上背着那么沉的沙袋,应该跑了很远吧,就只是呼吸沉重,脸色有些潮红而已,他们这个样子,随便游一两个来回也没事吧!

四人面面相觑,却又不敢搞命,划着船到了河中心。

顾云回过身,将士们已经列队站好,因为夙凌的到来,他们都异常兴奋,顾云也不啰唆,直接说道:“今天下午的体能训练主要训练你们的耐力,游泳的技术和速度。从这边过去,摸到河对岸再返回算一个来回,待会二十人一组,一共游十个来回,每个来回最后一名将被扣除十分,最后能完成十次来回的算通过测试,通过没加分。至于那些被扣分的人自己到岸上蛙跳,直到所有队员测试完才能停下来。”

顾云越往一说,众将的脸色越沉,按她的意思。一个下午下来,注定有一半以上的人要被扣十分,而且被扣分的人所受的惩罚,远远比坚持下来的人要重,二十人一组,七组十个来回,游完少说也要两个多时辰,第一组被刷下来的人岂不是要蛙跳两个多时辰?

额头上的冷汗开始一滴滴往下淌,都在暗暗祈祷自己不是第一组,他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顾云的语气倒是很轻快,“听明白没有?”

深吸了一口气,众将齐声回道:“明白!”

回答完,将士们开始解身上的沙袋,做下水前的准备,顾云清冷的声音冷冷地说道:“谁让你们解下沙袋的?”

不许解沙袋?这沙袋足足有二十斤!入水之后会变得更沉,腰上脚上都挂着沙袋,让他们怎么渡河?

听了顾云的话,夙凌的脸色虽然没变,心里却开始担忧起来,夙家军中基本没有水师,唯一一支万人水师常年驻扎东面临海,这些精兵会游泳,但泳技绝对不可能多高,不绑沙袋都不一定能完成十个来回,更别说还吊着二十斤的沙袋。

即使心中为这些将士们捏着一把汗,夙凌仍是一句话也没说,用人勿疑,疑人勿用!他现在明白那条拦在下游的渔网是干什么用的了。

顾云根本没有给他们反驳和申诉的机会,严厉的声音已经再次响起,“系紧沙袋,第一列准备!”

顾云重新排列过队形,按照高矮顺序排列,第一列就是相对精瘦一些的人,刘星、冷萧、石虎都在第一列。

“出发。”将士们心里固然是哀号不断,下水的动作却丝毫没有迟疑,因为谁也不想落在后面,成为既被扣分,又要蛙跳两个时辰的人。

顾云宣布的规则是残酷的,即使这一组每个人都很快,但是仍然会有最后一名,第一个来回之后,被淘汰的是刘星。

沮丧地爬上岸,刘星堵着一口气,不用顾云多说,自个儿在岸边蛙跳了起来。顾云暗自摇头,团结和小聪明让他如愿进了这支队伍,不过按照他的体格,顾云担心没到十天,他那一百分就见底了。

视线转回来,第二个来回已经结束,不可避免地有人加入刘星的队伍。几个回合之后,偌大的河面上,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渐渐拉开,顾去看着他们渐游渐缓的动作,大声吼道:“游快点!磨磨蹭蹭的干什么?”

一直心惊胆战地观察河面的余石军忽然低声说道:“好像有人溺水。”

顾云眯眼看去,河面上确实有一个身影在扑腾,估计是体力不支,或者脚抽筋了,顾云朝着河岸中心的船只挥挥手叫道:“救人。”

船上的小将赶紧将船划过去,他们终于知道为什么要在中心等着救人了,十个来回,还要在身上绑沙袋,天哪,那样的练兵方式太疯狂了!

溺水的将士看起来很年轻,也就二十出头,因为救得及时,他没灌几口水,就是一直抱着脚,脸上皆是痛苦的表情。

一名将士把船往岸上划,另一名将士赶紧帮他揉脚,游泳的时候脚抽筋还算是正常的,平时有人抽筋,揉一揉就会好,但是这名将士揉了很久,脚像石头一样,神色也越发痛苦。小将紧咬着下唇不敢叫出声来,但是扭曲的脸一再显示着疼痛。

顾云走到小将面前,对余石军低声说道:“让开。”

余石军回头看了看顾云一眼,松开手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