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琤随大军一起回京,还混了个军师的头衔,人还没到隆盛帝已经赐了不少赏赐,谁都知道到时论功行赏少不了宁琤的前程。宁琤的功勋之下,宁一洵也顿时受人追捧起来,没什么才名不要紧,有宁熹的美艳在前,硬是给宁一洵得了个第一美男的称号,早前没什么意愿的人家,都跑上来探口风。

周氏自然为儿子高兴,但且不说宁一洵与府尹千金的婚事已经差不多放定,单单这份前后对比,周氏便生不出什么好感,一一婉拒了,只等宁琤回京,与章家定亲。

早前周氏提起之后,宁熹见过章家五姑娘几回,对那位姑娘印象是十分好的,只因她怀着身孕,倒是没有更多的交集,不过既然都到了准备定亲的时候,想来周氏早就打听清楚了,便只说好话逗周氏开心。

宁熹身体底子好出了月子不仅身体恢复得很好,身形也基本恢复了,不少人看了孩子就追问宁熹怎么保养的,便是宁思,也凑过来听。等外面开席了,宾客过去用膳,宁思凑到宁熹身边,道:“小九,你倒是与我说说,该怎么调养,我瞧着鹿儿出生之前,你也一点都不显臃肿啊!你瞧瞧我,我自己都嫌弃自己了!”

宁思已经有六个多月的身孕,按常理不该往外跑,不过最近福王父子俩格外像炮仗,不用点都能炸一炸,宁思便接着堂妹满月的机会跑来作客。福王和世子再是不愿意宋缜爬的高,平时还得表现出一副有心交好的样子,宁思要来,福王世子还亲自陪着表示重视。宁思早就不指望刘敬棠的宠爱,但身为女子总是爱美的,尤其宁熹还比寻常孕妇、产妇美出了一大截,人多的时候要保持高冷,没人了就可以好好问问了。

宁思问,宁熹还真给她说了些需要注意的。周家世代富商,收集了不少方子,宁熹前世虽然还没有嫁人,但亲妈已经给宁熹教了不少,就怕宁熹不够好,丢了大美人妈妈的脸。说过了保养的法子,宁熹想着宁思怀着身孕,总不好跟人坐一桌上吃饭,吃不好还说不定有其他的不安定因素,索性叫人弄些宁思能吃的东西,一并摆到自己屋子里。

宁思对这个安排十分满意,也不客气同宁熹一起坐下,就两个人吃饭,也不讲究食不言,宁思随口提了些京城里的大小事,最后说到白夜歌身上,道:“说起来,我都有些佩服白夜歌了,她嫁到福王府起起伏伏好几回,这回更是,世子连人都打了。不过这两天她倒是十分安分,也不知是真的安分了,还是在酝酿什么幺蛾子。”

宁熹跟宁思还没要好到什么话都说,提到这个,宁熹也没说她对付白夜歌的事,只提了提白夜歌挑拨丫鬟意图伤害鹿儿的事。宁思沉吟片刻,她其实有些瞧出来,眼前这个妹子并不像这张脸一样乖巧安分,不过谁还没点秘密,宁熹能在国公府过得如鱼得水肯定有些手段,说不定白夜歌如今混那么惨还有妹妹妹夫的手笔。但跑到国公府来害人家闺女,宁思想想福王府中的种种迹象,面上还是不假辞色的模样,心里已经拧了好几道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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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且少,我知道我错了,今天真的太忙了,周末补上!

一定补!

第一卷 第八十二章 表里

宁熹点到为止,宋缜虽没有明说,但透出的那个意思白云翳身后的人多半就是福王父子。皇位之争谈不上对错,无非就是成王败寇,但相对来说,守着皇位的隆盛帝父子占据着正统的地位,比起福王父子自然更具优势,更别说隆盛帝父子又不傻,难道还能不防备着别人篡位不成。谁背后都有一家老小,作为宁熹来说,绝不会奔着所谓的从龙之功去冒这种吵架灭族的风险,所以白云翳留一手送妹子跟宋家结亲也理所当然。

宁熹猜想着,白云翳跑不了一条命,至于白家,就看隆盛帝怎么部署了。宁熹并不关心白家能不能继续存在下去,可陷在泥潭中的宁思,宁熹叹了口气,她总不能劝宁思跟刘敬棠和离吧!

宁思也不知看没看出宁熹的担忧,在宁熹这里没什么别的威胁,宁思还真多吃了两口饭,见宁熹似乎有些吃不下的样子,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道:“皇后娘娘让人传了话,过些天就让人接我进宫待产。”

宁熹微微皱眉,宁思用不了多久就要生产了,不管是男是女,都占着嫡长的位置,隆盛帝这是打算将宁思和孩子当做人质扣在宫中?宁思没有解释更多,接过大丫鬟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和脸,“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免得母妃惦记,小九,下回再同你说话。”

宁熹将宁思送到院门口,宁家姐妹几个当中,当属宁珍最喜欢上蹿下跳的刷存在感,显示自己的聪明有才华,可要说聪慧,却远远比不得宁思。

宁思不爱显摆才华,因为她知道以宁家的情况,做个大才女也没什么用处,被许给刘敬棠的时候宁思也没有骄傲或者不满,因为不管谁将她往上推的,隆盛帝那里允了,婚事便成了定局。而如今皇后要将她接到宫中,她不是看不明白他们母子人质的身份,甚至福王妃和刘敬棠还要她做内应,但那又如何,她能拒绝谁吗?宁思自嘲的笑笑,说不得,进宫还是他们母子唯一的生路,到底是皇族血脉,隆盛帝处理了福王父子,说不定留下他们母子显示自己的宽容大度。

宁熹出了月子,接着就到了宁珍出嫁的日子。

宁熹跟宁珍是早就两看生厌了,宁珍自小就标榜着才女的身份,可就算是才女也是爱美的,小姑娘的心思就是这么微妙,越是羡慕嫉妒宁熹的美貌,宁珍就越是想踩着宁熹往上爬,仿佛这样站的就更高一些。而正常人谁会喜欢别人踩着自己往上爬,便是原主没什么野心也不是包子,堂姐妹从小就结了仇,更别说长大以后想的会更多。

宁熹从来不打算跟宁珍修复关系,但就算凉国公府分家了,也还远远没出五服,便是再不想见宁珍这个人,宁熹还得走上这么一趟。宁熹对此兴致缺缺,随便让人准备了一套头面,便往凉国公府给宁珍添妆。

孩子太小,宁熹没有带上鹿儿,白氏虽然提前解除了禁足,但大约是前几回出门不大顺利,这段时间还是常以身体不好为借口,在府里歇着。兰氏许多事忙,要晚些去,便叫宁熹带着宋绾先去。

宁琤一家搬出了凉国公府,理论上来说对另外两房的影响不大,但事实上,周氏再是精明,也不可能自家吃香的喝辣的,让公婆看着,凉国公府管家的事周氏从没沾过手,但明里暗里还是补贴了不少。如今宁琤一家搬走了,尤其在宁琤父子既没有官职又没有功名的情况下,除了周氏送上的节礼,便没什么补贴,凉国公府的日子立时就差了一层,这一点放到宁珍的婚礼上就更明显了。

宁熹出嫁时,一来宁思嫁的是王府规制摆在那里,二来周氏舍不得宁熹受委屈私下里补贴了不少,虽然嫁妆上让宁思不怎么好看,但婚礼是办得十分漂亮的。而宁珍许婚的第一才子李讼青,虽才名外显,但也只是个举人,李家也不是名门望族,父亲大半辈子只挣到五品官,其他亲戚更是京城外的寻常乡绅。李家家世普通,求娶了国公府的姑娘也给不起太多聘礼,下聘的时候聘礼摆了一大片,其实都是撑场面的大件,至于压箱的银子,不过一千两而已。

聘礼不多,宁珍的嫁妆也不多,当初包氏开口说的是给宁珍凑嫁妆,但也没疼宁珍到贴自己的银子给她撑脸面,没有占宁珍的便宜,却也只是从嫁妆里寻了等值的古籍字画给宁珍做嫁妆。宁珍以才女自诩,拿到珍本古籍字画脸上自然是高兴的,可嫁妆整理出来就有些不满了,宁熹出嫁时她是见了宁熹的嫁妆的,虽说筹措的仓促,可单单周氏专门给宁熹打的一整套头面,就足够撑脸面,而她,那几件珍本古籍字画就算压箱的了,偏偏古籍字画不占地方,箱子小了不好看,大了空荡荡的也不好看。

宁珍为此还找过包氏,不过包氏也不是软包子,直接一句公中规矩就顶了回去,宁珍再拿宁熹作比,包氏便道多的都是周氏给宁熹添的,叫她找蒋氏添上。说到蒋氏宁珍便没有话说了,但一直到出嫁这一日,不仅提起宁熹就咬牙切齿,对蒋氏都吐了怨言。

宁熹去宁珍的屋子添妆,才进门,原本就只有一个小表妹拼命活跃的气氛在宁珍一声冷哼之下彻底安静下来。宁熹也不在意,自顾自上前,取了装着添妆礼物的匣子送到宁珍面前,道:“恭喜十妹妹了,祝十妹妹和妹夫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宁珍保持着高冷的模样,却忍不住瞥了一眼打开的匣子。宁熹准备的是一整套的红宝石头面,虽远比不上周氏为她打的那一套,但也有近千两的价值,作为姐妹之间的添妆礼算是十分厚的礼物了,毕竟就算宁熹跟宁珍不要好,在外头也代表着宋家的脸面。然而,宁珍却依然觉得有些不满宁熹的嫁妆多少好东西,给她添妆却只送这么一套头面。

新房里气氛不好,宁熹也没有兴趣惯着宁珍的臭脾气,毕竟两家早就分家了,送了礼物,说了些场面话,便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新房。宁熹一走,其他人勉强坐了坐,趁着喜娘来催,便都告辞离开,屋子里便只剩下宁珍的表妹何如月陪着宁珍坐着。

凉国公府毕竟是宁熹住了十几年的地方,就算出嫁一年多,爹娘还搬出去了,宁熹对凉国公府依然十分熟悉。凉国公府这些年没落了,但宅子是先祖时赐下的,宁家几代经营到如今,别的不说,宅子是十分宽敞的,所以宁琤一家搬了出去,原本宁琤一家住的院子也没有人去占,加上宁老国公的意思,院子就一直保留着。

青枝见宁熹在院子里走,怕宁熹无聊,便道:“三奶奶,要不要回去歇一歇?”

宁熹摇摇头,道:“四妹妹还在等我呢,我们慢慢往前走,过去寻四妹妹就是了。”宋绾以前出门常跟叶家表姐妹一道,不过似乎去年什么时候开始,倒是不爱同叶家姐妹往来了。宋绾不像宋绵一般长袖善舞,以前跟叶家姐妹一道,其他交心的朋友也没有几个,如今与叶家姐妹往来少了,便常常一个人坐着。

宁熹没走多远就见到宋绾跟宁雪怡坐在一起,似乎有些无措的递帕子给宁雪怡擦脸,宁熹微微皱眉,上前道:“四妹妹,雪怡姐姐,你们怎么碰到一起了?”

宋绾听到宁熹的声音大松了一口气,挪了挪位置,道:“三嫂快过来坐,这日头也太大了!”

分明就是抓她救场的,宁熹笑笑在宋绾身边坐下,道:“雪怡姐姐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宁雪怡只顾着哭,没有说话,随着手小幅度的动,袖子落了下来。天气已经热起来,宁熹出月子没多久,虽然没有裹得厚厚的,也比旁人多穿了一点,但爱俏的姑娘少妇大多已经换上了轻薄的单衫薄衣。宁雪怡身上的虽然是新衣,但料子并不十分好,可见王家的日子并不怎么好,而夏天穿的不多,袖子一动,就露出宁雪怡胳膊上深深浅浅的伤来。

便是宋绾先前已经看过了,再见到也忍不住心头一酸,只是到底是人家家事,她与宁雪怡也不熟,不好开口,只看着宁熹,似乎等着宁熹问一问。宁熹察觉到宋绾的目光忍不住暗自摇摇头,宋绾到底被保护得太好了,也不想想她与宁雪怡又不熟,宁雪怡做什么揭了伤疤给她看?还不是为了通过宋绾叫她看到。只是到底是堂姐妹,甚至在许多人眼里,宁雪怡还是替宁熹嫁到王家去,宁雪怡在王家过得不好似乎就该叫宁熹看一看,宁熹皱起眉,道:“雪怡姐姐,这是怎么回事?”

宁雪怡故作慌乱的拉了衣裳将伤口挡住,道:“没、没什么…”

宁熹心里翻了个白眼,这是等着她追问的意思?宁熹最不喜欢这种想要求人还非要人自己发现,好像是人非得插手去帮忙一般,见宁雪怡这般动作,宁熹松了一口气一般道:“没什么就好,我还以为雪怡姐姐遇到了什么事!既然没什么,雪怡姐姐若喜欢这边的景色就多坐一会儿,我和四妹妹还要去寻三婶。”

宁雪怡顿时愣住了,她本是等着宁熹抓着她的胳膊细看一看,知道她过得有多委屈,才好叫宁熹帮忙。她虽记在包氏名下,可包氏又不是没有儿女,也就是按着规矩有些礼物往来,至于她过得好不好,包氏自然不会多问,而她的亲爹娘,父兄都只是靠着凉国公府的庇护做着不入流的小吏,哪怕王家没落了,也不是他们能抵抗的。

宁雪怡当初只是想嫁入侯门,哪里知道王家辉在外面有多温文儒雅,在家里就有多凶狠残暴,她这个正妻还算好的,院子里的丫鬟更是不知换了多少。宁雪怡每每查看自己的伤口,就在害怕会不会有一日被活活打死,哪怕不愿意在宁家嫡支女儿面前低头,今日也不得不硬着头皮求上宁熹,见宁熹要走,连忙拉住宁熹的衣袖,道:“熹妹妹等等!我、我有事…”

第一卷 第八十三章 傻了吧!

宁雪怡喊破,宁熹也只得再坐下来,听宁雪怡说话。

宁雪怡出嫁之后到凉国公府的时候并不多,早些时候走过几回,发现凉国公府并没有将她当做国公府的女儿,何况凉国公府也没什么建树,索性就不来了。此次来却是特意来堵宁熹的。宁雪怡不知王家辉险些被宁熹吓破胆的事,却知道宁家女儿当中,宁思嫁的尊贵,却事事小心,不可能帮她,唯一有能力又会帮她的只有宁熹一个。

刚刚那一出,宁雪怡算是明白了,宁熹是个没什么耐心的,见宁熹坐下来,也不敢再耍什么心思叫宁熹去猜,挽起袖子,肘部往上,伤口更严重些,显然王家辉打人还留心着不轻易让人瞧见,毕竟妇人谁会在外头挽起袖子给人看。宁雪怡缓缓将袖子放下,道:“身上还有很多,就不拿出来吓唬妹妹了,我是没有法子了,才来求妹妹救我的,否则,我一定会被王家辉打死的!”

宁熹皱起眉头,在这个时代,对家暴并没有明确的规定,何况豁的出去上公堂状告丈夫的人能有几个?谁不得考虑考虑后路。宁熹自认为没什么对不住宁雪怡的,她欠王家的,宁家、宋家该还的都还了,宁雪怡嫁到王家也是自己愿意自己求来的。然而在外人看来,宁雪怡就是替她嫁到王家去的,宁雪怡过得不好就有宁熹的责任,这种事哪里解释的清楚,宁熹不屑人言,可也不想因为这点事搞得满城风雨让人笑话。

这样想着,宁熹沉吟片刻,道:“这事,你对侯夫人说过没?”

宁雪怡嗫嚅着,道:“夫君是婆婆的亲儿子,我只是媳妇,她怎会向着我?何况熹妹妹也知道,我娘家…”

这就是没说过,宁熹原本还有些欣赏宁雪怡自己争取的勇气,此时却有些失望,道:“雪怡姐姐此言差了,这是姐姐的家事,姐姐便是对我说,我除了替姐姐出出主意,难道还能上门将姐夫打一顿不成?但侯夫人是王家女主人,姐姐受了委屈,不求侯夫人做主,难道还指望姐夫哪一日想明白了,能改过自新?或者,姐姐对我提这个,是想我出面做这个恶人,免得坏了你们夫妻的情分?”

前面也就罢了,顶多不像是一个妹妹对姐姐说的话,最后一句,却叫宁雪怡难堪。宁雪怡嫁到王家一年多,初时坐着正经少奶奶,日子过得自是比在娘家时好多了,可随着王家辉秉性暴露,宁雪怡却一日一日已经忍不下去。宁雪怡也不是没想过对侯夫人朱氏说,可就像她自己说的,朱氏是王家辉的亲娘呢!就算朱氏对她有几分怜悯之心为她做主,可王家辉知道了她去告状,会怎么对她?彻底冷落了她,还是变本加厉?至于和离离开王家,宁雪怡是完全没想过的。

“瞧雪怡姐姐这个表情,看来我是猜对了。”宁熹嘴角勾起一丝嘲讽,哦,都想做好人,就叫她去做这个恶人?想得美!

宁熹那个嘲讽的表情刺到了宁雪怡,一直克制的情绪顿时涌了上来,盯着宁熹道:“我替你嫁到王家去,替你受了那么多苦,就这点小事,你不该替我去做吗?”

“呵,”宁熹嗤笑一声,“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好吗?若说替我嫁到王家,八姐姐还说得过去,可雪怡姐姐你么,你嫁入王家的时候该还的宁家三房还了,该补的宋家补了,你嫁不嫁王家与我宁熹没有任何干系。好么,过得好了你赚了一副嫁妆,赚了大半辈子的好日子,过得不好,就是替我受罪,雪怡姐姐,你不觉得你过得太任性了么?”

宁熹说完也不愿与宁雪怡废话,若是日子过得不舒心,想吐吐苦水,找个人集思广益,她倒是没不近人情到那份上,可想着冤大头,她又不是傻的,自己跑去坐实了所谓替嫁的话惹上一堆麻烦。

宁雪怡手指着宁熹走远的背影,想破口大骂到底说不出话来,她宁雪怡也是个在意脸面的,在人前半点阴影都不敢露出来,今日凉国公府人来人往的,若是传了出去,她日后不是事事都要被人瞧着笑话!

“三嫂,这个真的不管吗?她也挺可怜的。”宋绾心软,想起宁雪怡哭成那样,还有身上的伤,她虽然有些烦宁雪怡不住地哭,但到底同为女子,她自己过得好,难免同情怜悯过得不好的人。

“四妹妹说这事怎么管?”宁熹并没有责怪宋绾的意思,小姑娘心地善良是好事,当然宁熹也不会站在什么高度上要怎么教宋绾,只是简单的说明一个事实,“往小了说,那是他们夫妻的家事,就算往大了说,那也只是他们王家的家务事,宁雪怡的父母兄长还能上门去质问,我一个族妹能做什么?总不能叫你三哥上门找王家辉谈谈心吧!”

“…”宋绾先前还想着,兄长毕竟是堂堂世子啊,若是出面警告一回,王家辉怎么也该收敛些,宁熹这么一说,才突然反应过来,哪有出嫁了的姑娘受了委屈找妹夫出头的,要找也只能找父母兄长啊!

宁熹见宋绾反应过来,拍拍她的肩膀,道:“四妹妹今年十四了,要不了两年也该出嫁了,三嫂不是咒你过得不好,只是提醒你,出嫁了的女子,能依靠的无非是娘家、丈夫和儿女。娘家的支持是女子的底气,丈夫的敬爱是安身立命之本,儿女则是女子一生的依靠。”

“那要是想雪怡姐姐这样的情形呢?”宋绾忍不住想到自己,如今母亲怕丢人,不愿意往外走,可也在忙着她的亲事。人家相看亲事不好自己出面至少有母亲长嫂看一眼本人,到了她,母亲光听媒婆说不算,还不许三婶和三嫂插手,也不怪她对此悲观。

宁熹跟宋绾亲近,宋绾的心事也会对她说,宁熹能理解宋绾如今既有些憧憬有些忐忑的心情,不过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宋绾对叶维羽的心思似乎淡了,不再提叶维羽不说,连叶家姐妹都少了往来。宋绾不说,宁熹也不好追问,此时也只是就事论事,“四妹妹也读过鱼和熊掌的故事,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这性命和夫妻情分孰轻孰重还不明白吗?”

“可是,说不定王家公子只是一时心情不好呢?或许以后好了就不会打人了吧!三嫂不是说,丈夫的敬爱是女子安身立命之本吗?”宋绾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除了不得不念的书,大多喜欢看看话本,其中也不乏破镜重圆的故事,总是情愿相信浪子回头金不换。

真是个天真的傻孩子啊!宁熹心里感叹了一句,想想自己年少时,不也想着没有世俗的贫富观念,跟渣男谈一场千金小姐与穷小子的恋爱吗?结果呢,两个人分分合合好几回,她连初吻都没交出去,人家决定跟别人走进婚姻的殿堂了,破镜重圆的有,可毕竟是少数啊!但说到家暴,宁熹就严肃起来了,道:“四妹妹,三妻四妾是男子的特权,三嫂不能说什么,但你要记住了,若是丈夫打你,绝对不能姑息,这种事有一就有二、又三,千万别幻想他有一日想通了,会跟你好好过日子!”

“九妹妹说的是我?”宁熹同宋绾说话,没留意旁边的人,突然冒出来一个声音吓了宁熹一跳。顺着声音看去,只见王家辉跟宁雪怡从侧面的一条小路上走出来,两人十分亲密的挽着手,只宁雪怡一双眼还通红着。宁熹看了王家辉一眼,这人是还没被打出记性来?再看宁雪怡,只觉得这夫妻两个简直阴魂不散。

宁雪怡通红着眼睛,望着宁熹的眼中竟然满满的怨恨,宁熹心里叹了口气,这种人,在她看来,大约不顺着她心意的人都是坏人。宁熹当然不会为了做宁雪怡眼中的好人跑去掺和这两人的事,相比宋绾被人撞破的不自在,宁熹显然淡定多了,王家辉这么说,宁熹老实点点头,道:“是啊,多么典型的反面案例。”

“…”宋绾恨不得掐一下宁熹的胳膊,这种事不承认人家又没有法子,三嫂做什么这么诚实啊!

宁熹倒不是诚实,而是跟宋绾想的一样,反正无凭无据,她承认不承认王家辉两个也都没有法子,但看着王家辉气得喘粗气,宁熹会高兴啊!

王家辉阴沉沉的看了宁熹一眼,对宁熹,他早就从最初的遗憾,到了如今的厌恶。王家辉很清楚自己不是个好人,但也很清楚自己在别人面前必须是个好人,否则不但爵位他本来就没有分,连争家产、考功名的路都得断掉。所以,王家辉阴沉暴戾的一面只放在人后,比如折腾折腾自己的妻妾,比如在阴暗的角落里做些伤天害理的事。

目光从宁熹和宋绾身上扫过,宋绾没见过什么坏人,吓得往宁熹身后缩了缩,却不知王家辉想的是:很好,宁熹跟小姑子说人闲话,这个地方一定是个偏僻的角落。

宁熹见王家辉邪魅的一笑,越发莫名其妙,却见王家辉突然抓起宁雪怡的头发,另一手狠狠掐了宁雪怡一把,冷笑道:“你不是冷眼旁观吗?我就欺负给你看!”

“嘎?”宁熹被王家辉的动作惊得一呆,下意识的摆出防守的动作,谁知王家辉反手就打了宁雪怡,接着便是那一句话,宁熹脑子里顿时一片草泥马刷屏,这人是脑子有病吧!

事情发生的太快,宁熹和宋绾两个只当王家辉要扑过来咬人,没料到王家辉居然光天化日之下毒打自己的妻子。而随后走来的一群人,更是目瞪口呆的看着王家辉拉着宁雪怡暴打,走在最前面的,宁一鸣的妻子顾氏本是引着一群女眷抄近路去隔壁园子赏花的,哪里料到会撞见便宜妹夫打人的场面。

宁雪怡虽然只是记在大房名下,但名义上来说也是顾氏的小姑子,若是亲眼见到这个场面还没什么动作,顾氏这个宁家长孙媳的名声也得烂大街了。顾氏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连忙喊人道:“来人呐!妹夫迷了心了,快将他拉开!”

顾氏身后两个粗壮的仆妇连忙上前,拽着王家辉往后退,两名丫鬟连忙扶着宁雪怡到顾氏面前。王家辉虽然打老婆,连着毒打院子里的丫鬟通房,但毕竟只是个文弱书生,也就是欺负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内宅女子,别说像宁熹这样懂得武功的,便是两个有力气的婆子,王家辉都挣脱不开。

宁雪怡此时的样子十分狼狈,头发被拽得乱糟糟的,王家辉还有些智商,宁雪怡脸上并没有伤,只是抱着肩膀缩成一团,可见身上应该伤得不轻。顾氏犯了难了,她一个女子,总不好抓着王家辉处置,何况王家辉到底是有功名的秀才,她总不好一直让仆妇抓着王家辉,似乎沉吟了片刻,道:“胡嬷嬷,你引着妹夫去寻夫君,请他开导开导妹夫!”

王家辉脸色阴沉得厉害,多年经营的名声,哪怕先前宁一洵气得揍他,也怕连累了宁熹的名声,没有闹到明面上来。如今,王家辉目光扫过跟顾氏走在一起的姑娘少妇们,这些人不是他院子里的丫鬟仆妇,他没有法子威逼利诱,更不可能杀人灭口。想到侯夫人听说此事后的表现,王家辉就一阵烦躁。

王家家业渐渐败落,子嗣却十分繁盛,王家辉这一代,嫡子就有三个,庶出的更是七八个之多。长子是先侯夫人所出,至于王家辉和六公子王家闻,外人都以为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却不知他本是庶出,继夫人无子,所以悄悄地抱养了他,只说是亲生的。若是继夫人燕氏一直无子,王家辉的便可以得到燕氏的支持,享受王家嫡子该有的一切,偏偏他九岁时,燕氏生下了独子王家闻自那时起,燕氏就在致力于毁掉王家辉。

王家辉毒蛇一般的目光从宁熹和宁雪怡身上扫过,没有说话,老老实实跟胡嬷嬷走了,毕竟他连两个仆妇都打不赢。这回的事,有这么多人目睹,那位嫡母应该很高兴吧,顺理成章的找一个品行不端的理由,把他远远地打发走。王家辉不甘心,正因为这份清醒的预见自己的命运,他一面暴戾、一面竭力隐藏自己不堪的一面,如今却以这样的方式摊开在阳光之下,再无翻身之地。

王家辉送走了,但顾氏依然在为难,只得向宁熹道:“九妹妹,劳烦你送雪怡妹妹回她的院子歇一歇,再请个大夫来仔细查看一下。”

宁熹看了顾氏身后的一群人一眼,点点头,道:“大嫂去忙吧,雪怡姐姐交给我就是。”

宋绾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只觉得自己反应慢了,叫宁雪怡多挨了几下,顾氏将宁雪怡交给宁熹,宋绾便小心地问道:“雪怡姐姐,你没事吧!”

宁雪怡看了宋绾一眼,冷哼道:“用不着你假好心!”

宋绾还是头一回被人这么对待,先前宋绾走过来,搀着宁雪怡的两个丫鬟就退开了些,宋绾被宁雪怡吓了一回,手一松,宁雪怡站立不稳若非两个丫鬟没有走远,就得摔倒在地。即便如此,也扯得宁雪怡身上一阵钝痛,只是人也清醒了些,眼下她与王家辉的事让这么多人看着,王家辉绝不可能放过她,若是宁家将她接回来,她自然不能得罪宁家人。

宁熹看着顾氏带着一群人走了,这才叫人去抬了软轿来,宁雪怡没有意见,虽然要多等片刻,但坐上软轿,她能少受不少的罪。只是想到因为宁熹随口的一句话,她平白又挨了一顿打,宁雪怡对于宁熹便没有半点好感,移开了目光只当欣赏旁边的风景。

软轿来得很快,宁熹问了宋绾,她不想独子走,就陪着宁熹一道,去了宁雪怡在凉国公府的院子。

宁雪怡是婚前才被接到凉国公府来的,住的院子名为海棠馆,是地方不大,但布置还算精巧,只是宁雪怡出嫁了,宁家虽然将院子给她留着,但打理多少荒疏了些。宁雪怡到了凉国公府没有过来海棠馆,此时闻着淡淡的潮气,顿时有些不满,低声嘟囔道:“堂堂国公府,竟然连打扫屋子的人都没有。”

宁熹出去看大夫有没有到了,没听见宁雪怡的话,宋绾倒是听到了,但有些明白宁雪怡为什么不招人喜欢了,连自己的定位都不清楚的,惹人不喜也是在所难免的,默默将目光移到窗外的花朵上,只当没听见宁雪怡的话。

宁熹很快带了大夫进来,因为在内宅行走,那位大夫还带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做药童,给宁雪怡把了脉,又叫药童查看了宁雪怡的伤,最后总结道:“夫人、姑娘不必担心,这位太太身上伤虽然不少,看着也吓人,但好在都是皮肉伤,仔细清洗上药,调养一段时间就没有大碍了。”

宁熹点点头,想想也是,王家辉一个绣花枕头,也就是宁雪怡不知道反抗,否则一个人打不赢,加上两个丫鬟也不行吗?再不行,那王家辉那么费心经营自己的形象,威胁他也行啊!就想着让人打头阵自己跟在后头捡便宜,到头来还不是要迎接最坏的结果。

第一卷 第八十四章 傻爹

看着宁熹将大夫送出去,躺在床上的宁雪怡只觉得如芒在背,虽然她自己解开了遮羞布给宁熹看,可宁熹那一番话之后,她是不愿再让宁熹看笑话的。如今被宁熹看到了狼狈的一面不说,还听着大夫细致的解说了一遍,宁雪怡将身子缩成一团,紧紧团在被子里。见宁熹送了大夫回来,绷着一张脸,道:“我没事了,你走吧!”

宁熹看了宁雪怡一眼,叮嘱了海棠馆的丫鬟婆子一番,便喊上宋绾走了。她只是答应顾氏将宁雪怡送回来,给她请大夫,可没说还要照顾宁雪怡的感情,陪她说话解闷。而宁雪怡看着宁熹干脆利落的带着小姑子走人,气得手指有些抖,又说不出话来,这人,这人这个时候不该陪在旁边劝一劝她吗?若是她一时想不开上吊了怎么办?

这么一耽搁,宁熹和宋绾寻到兰氏的时候宴席已经差不多开始了。宋绮坐在兰氏旁边,见宁熹和宋绾过来,便凑过来,道:“三嫂、四姐姐,你们去哪里了?都没有看到新娘子!”

这里的习俗,嫁女儿是送走了新娘再宴客,吉时很重要,所以宁熹早就猜到她们赶不上送新娘子了。不过,海棠馆离得远,她们在那边又耽搁了一些时候,宁熹本来是担心她们连宴席都赶不上的。

宋绮刚刚吃掉了一些点心,这会儿不饿,就凑在宁熹和宋绾旁边细细说了一遍送嫁的过程,末了还感叹了一句,“幸好还有点心吃,绮儿都饿坏了。”

宁熹扯扯嘴角,就近夹了一个丸子放在宋绮碗里,宋绮乖乖地吃丸子去了,宁熹还是感叹了一句:真能作!

按照习俗,新娘子要表现出不舍和娇羞,得男方三请四请才肯上花轿。当然,习俗是习俗,延续下来基本上就变成了仪式,女方意思意思出几个题,男方热热闹闹的答一答,之后热热闹闹的把新娘子送上花轿,娘家这边的程序就算走完了。到了宁珍,也不知道是为了炫一炫才艺还是什么心态,什么怪题难题都拿出来了,而男方那一边,也不知是太紧张了还是不够默契,连着好几个答不出来,宁珍一向自视甚高,看上李讼青也自认为是看重他的才华,这一下闹得宁珍恼羞成怒,闹脾气不肯上花轿。

兰氏歉意的冲宁熹笑笑,虽然是事实,宋绮年纪又小,但凉国公府到底是宁熹的娘家,宋绮这么说难免让宁熹觉得是在看笑话。宁熹笑笑并不在意,将宋绮喜欢的菜又往她碗里夹了一下。宁熹自认为不是十分善良宽容,但宋绮才多大点,宁熹当然不会因此生气,何况这本来就是事实。心里摇摇头,还有些好奇,问兰氏:“十妹妹不肯上花轿,后来是怎么走的?”

提起这个,兰氏忍不住扯扯嘴角,道:“吉时都过了,花轿还没走,宁老国公听说了,叫人传话给宁珍,说不上花轿就算了,反正宁家还养得起一个老姑娘。然后,宁珍就老老实实上花轿走了。”

“…”宁熹扯扯嘴角,想来宁珍也觉得嫁不出去在家里当个老姑娘怪丢人的,这才老老实实出嫁了。然而何必呢?既然是要做夫妻的,李讼青丢了脸难道还会高兴不成?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嘛!

宁珍闹得不好看,旁人瞧着宁家办喜事不好说什么,包氏却气得够呛。她作为世子夫人,侄女出嫁也是她在操办,包氏不能说心地多么善良,但有限的银钱当中尽量给宁珍办得好看,结果宁珍倒好,自己坐上花轿一拍屁股走了,烂摊子全丢给她。

到宁熹几个上前告辞,包氏已经听说了宁雪怡的事,叹了口气,道:“慧娘都同我说了,今日多亏阿熹搭把手。”

宁熹自然道应该的,包氏拍拍宁熹的手,靠近了些,道:“阿熹,大伯母有事求你,若有机会进宫,替大伯母去瞧瞧思儿。她也快生产了,我当娘的放心不下。”包氏此时才后悔当初透出了那一点意思,给宁思招来了这一段姻缘,宁芊嫁的不好,日子过得苦,她就想宁思就算不能嫁的多好,嫁到王府在衣食上总亏不了她,没想到皇家对福王府忌惮到这个程度。

宁熹却知道,原本隆盛帝对福王府虽然忌惮,但多年打压之下也渐渐放松了些。然而福王府推动宋缜出征的事宋缜自己都查出来了,能瞒得过隆盛帝?且不论福王府安的是什么心,单单福王府有着推动那么多官员做事的能力,就叫隆盛帝不得不防备,恰好宁思有孕很快就要生产,隆盛帝便顺势将宁思接到宫中做人质。

听到包氏的嘱托,宁熹心里叹了口气,便是她有机会进宫,想见到宁思也不容易,只瞧着包氏忧心的模样,点了点头,道:“大伯母放心,若有机会,我一定去。”

宁熹答应下来,有机会一定去看一看,倒没想到很快就得了机会,太子妃去年得了长子,今年皇长孙周岁,隆盛帝特地在宫中给皇长孙办周岁宴,宋缜提前回京,刚好赶上了。

宋缜跟太子刘宏没有那么亲近,但关系也算不错,尤其宋缜在这次战争中可以说屡建奇功,太子不会傻到跳出来拉拢宋缜扎隆盛帝的眼,但私下里的交情却是不错的,听说宋缜得了个女儿,还叫宋缜抱去给他看看。宋缜当时就不高兴了,闺女闺女,女儿最可爱就是养在闺中的时候,怎么能让一个外人去看,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要见女儿的事可以拒绝,但皇长孙的生辰还得去,宋缜一大早换好了衣裳就在等宁熹梳妆打扮。宁熹自己对梳妆打扮没有那么热衷,但前世出自豪门,平日里怎么着都无所谓,重要场合却不允许自己有不得体的地方。见宋缜百无聊赖的把玩着桌上的茶盏,以为他无聊了,道:“你要是无聊,就去逗鹿儿玩,我这儿还得一会儿呢!”

宋缜看宁熹,瞧着这么漂亮的媳妇儿他倒是不无聊,何况女儿正睡着呢,闹醒了又是一只小魔星,只是想到女儿,宋缜便不由想起太子的话,道:“昨日太子叫我将鹿儿带去,你说,他是不是打上我们鹿儿的主意了?”

宁熹正捏着眉笔画眉,被宋缜吓得手一抖,眉毛都画到鬓角去了,扯扯嘴角道:“傻爹,我们鹿儿才满月呢,能打什么主意啊!”

“太子家小皇孙也才周岁呢!”不是宋缜想太多啊,太子在人前一派光风霁月的模样,可他回京以后,私下多了些往来,自去年小皇孙出生以来,太子殿下就经常暗搓搓的盯着人家闺女看,生怕宝贝儿子娶不到媳妇。以前他还嘲笑太子,如今轮到他女儿了,他是一点都笑不出来了。

“你想太多了,皇长孙娶媳妇哪有这么随意,顶多就是太子殿下自己疼孩子,听说人家孩子可爱想看看罢了。”宁熹倒是没想那么多,他们女儿虽然才满月没几天,但瞧着眉眼,长大了也不会丑,还担心嫁不出去?完全不用考虑娃娃亲什么的。至于太子殿下的话,大约就是随口一问,别说尊贵如皇长孙,寻常宗室子弟结亲都得十分慎重呢!

“明明是你太单纯了,”傻爹宋缜依然不能放心,“咱们国公府的长孙女,将来我的官位也不可能仅仅挂在这么个从四品羽林郎上,咱们女儿要出身有出身,要富贵有富贵,再看咱们的相貌,鹿儿长大了能丑?到时不知多少人求娶!”

“…”现在想这个会不会太遥远了?宁熹看了眼睡得口水横流的女儿,很难想象将来华龄正好的少女。当然,再是宝贝的女儿也是要嫁人的,宁熹再疼女儿也没想过将女儿一辈子留在身边,将手里的眉笔放下,戳了戳还在伤春悲秋的宋缜,道:“行了,女儿将来总是要嫁人的,难不成你还有将鹿儿在家里养一辈子不成?再伤春悲秋下去咱们就得迟了。”

这一下戳中了宋缜的痛点,看着宁熹转身交待大丫鬟阿秋和青枝仔细照看好鹿儿,宋缜暗自捏了捏拳头,凭什么不能养女儿一辈子,他以后就给女儿招个上门女婿,养着女儿一辈子。

宁熹没有理会钻牛角尖的宋缜,收拾好了就拽着宋缜一起,乘着马车进宫。

太子一家住在东宫,但皇长孙的周岁礼十分隆重,隆盛帝专门吩咐摆在承泰殿。宗室臣子们虽然是宾客,但毕竟君臣有别,都得在宫门前下马车,然后大老远走过去,宋缜是走习惯了,但看着宁熹额头上的薄汗,宋缜微微皱眉,道:“早知道就称病说不来了!”

宁熹闻言噗嗤一笑,道:“这话可别乱说,当心有心人说你不敬。”

宋缜撇撇嘴,索性接过内侍手里的伞给宁熹撑着,内侍不敢靠太近,宁熹大半个身子都在太阳底下。有宋缜撑伞,宁熹还真凉爽了些,不过没走多远,男宾跟女宾就得分开了,宋缜将伞递到小玉手中,嘱咐琉璃和小玉照顾好宁熹,才转身往男宾那边走去。

宁熹拿帕子擦了擦汗,幸好自己调的胭脂质量过关,若是染成一张大花脸就没脸见人了。今年的夏天来得早,往年这个季节只是微热,今年太阳底下已经站不住人,宁熹走到了地方,只见一大片姑娘少妇都捏着妆盒补妆。宁熹了然,市面上虽然也有质量好不容易化的脂粉,但卖得贵不说,数量还少,许多人自然是用不起的,就算宁熹,那些少见的材料也是周氏费心弄来的,旁人自然不易得。

宁熹才坐下,宋绾就蹭到宁熹身边坐下,今日白氏一大早就带着宋绾出了门,并没有同宁熹一道,而兰氏原本要出门了,突然身体不适,连三叔一道留下照顾兰氏,宁熹和宋缜便单独作一拨过来。这会儿见到宋绾,不见白氏,宁熹笑道:“怎么不见二婶?”

宋绾朝着不远处聚集的一群人扬了扬下巴,宁熹看去,只见白氏与许多妇人围着一名中年妇人说话。坐在中间的中年妇人一身丁香色的衣裳,坐在一群妇人中间宛如众星拱月的那一弯月亮,闪闪发光将旁边正值年华的少女们都压了下去。宁熹不认得这人,有些好奇道:“那是谁?怎么这么好人缘?”

宋绾撇撇嘴,捏着桌上的葡萄往嘴里送,道:“那是傅家大夫人,大名鼎鼎的傅大公子的娘!”

宋绾说到傅大公子,宁熹倒是想起这么一号人来了。李讼青辛辛苦苦得了个第一才子的名头,但在李讼青之前,京城还有一位风头更胜,被称为神童的傅大公子,比李讼青更耀眼的地方在于,傅大公子不仅有神童之称,更相貌过人,当初小小年纪就有人夸赞貌比潘安。这么出众的一个人,家世更是不差,追捧的人就更多了,知道六年前傅大公子随父亲外放,才渐渐淡了去,让李讼青等等的大才子出了头。

宁熹想想,这个傅家虽然没有世袭爵位,却出了好几代皇后,典型的外戚家族,不过傅家很有分寸,不争权,没有非分之想,在许多外戚家族默默作死之后,依然稳稳的坐在京城上流家族的位置。当今皇后娘娘就出自傅家,太子妃虽不是傅家女,也是傅家外甥女,只要没有意外,傅家至少还能荣华富贵两代,更不用说富家大公子本人还才貌双全,这不,傅家大夫人才刚刚回京,就被许多人围着恭维。

白氏这么积极,宁熹不用猜都知道是为了宋绾。宋纩去年连着休了两房妻子,名声本来就不好,偏偏白氏眼光还高,吃了几回闭门羹之后,便将希望都放在春闱上,只等宋纩考取了功名提高些身价。只是因为战事,隆盛帝将原本定在三月的春闱推迟了,放在八月,眼下宋纩正专心备考,白氏也将精力从宋纩那里移过来,放在宋绾身上。

宋绾跟叶维羽究竟怎么回事宁熹不清楚,但也知道宋绾并不想表现出来的那么无所谓,她一个堂嫂都注意到的事情,没道理白氏注意不到,可见白氏并没有将女儿的心事放在心上。至于白氏看中的傅家大公子,宁熹不了解,却明白一个道理,在这个男子地位比女子要高的得多的时代,若是女方动了心思,巴着求来的亲事,通常难得有个好结果,不知是不是来得容易不懂珍惜。

这外边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宁熹想着等回去了,寻个机会跟宋绾谈谈心,宋绾本来就不是内敛的性格,可别憋出什么问题来才是。

宋绾倒是没留意到宁熹的心思,坐在宁熹旁边也没什么说话的兴致,坐了一会儿,澄音公主领着两个宫女过来,笑嘻嘻拉宁熹的袖子,道:“宁小熹,你跟我来,我有好东西给你看!”

宁熹比澄音公主大一些,但澄音公主个子高挑,就算宁熹不算矮小了,也比澄音公主矮一些,站在一起看上去倒是比澄音公主还小一些,澄音公主宁小熹这个名字也叫顺口了。宁熹叹了口气,也没有纠正澄音公主的叫法,正要叫了宋绾同去,宋绾连忙道:“我同三表姐说话去了!”

宋绾口中的三表姐是叶维羽已经出嫁了的姐姐,比宋绾年长了五岁,宋绾年幼住在叶家时,便常由叶婷照顾,就算如今宋绾长大了,叶婷也早就出嫁了,表姐妹的感情依然很好。宁熹看着宋绾往叶婷那里走去,想想叶婷是真温柔善良,与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宋绵完全不同,宁熹便放了心,被澄音公主拉着往后面走。

澄音公主去年底才出嫁,虽然澄音公主一意孤行又闹出大大小小许多事,但毕竟是太子唯一的嫡亲妹妹,气过了,还是费心费力的给她操办,风风光光的将妹妹嫁出去。澄音公主先前闹了不少出格的事,但既然能讨得隆盛帝欢心,还被皇后和太子尽心维护,宁熹并不认为澄音公主就是个恃宠而骄头脑发热的刁蛮公主,熟悉起来之后,两人倒是十分合得来。

澄音公主才出嫁没多久,皇宫里面她熟悉得很,带着宁熹绕过一个花园子,眼前便是一片十分漂亮的小池塘,并一处漂亮的水榭。澄音公主拉着宁熹往水榭里坐下,指了指小池塘,道:“这里是父皇早年为一位宠妃修建的,不过还没修成,那位宠妃就小产没了。父皇为她很是伤感了一阵子,不过当时快要修好了,总不能就这么废弃吧,于是父皇坚强的把这个小园子修成了。”

“后来呢?”宁熹瞧着旁边没人,莫非是那位宠妃没了,于是就将小园子作为公共园林了?

第一卷 第八十五章 闲聊

“后来?”澄音公主嘻嘻一笑,“那位宠妃没了,好几个妃子都跟父皇要这个园子。虽然那位宠妃得宠是嚣张跋扈,得罪了不少人吧,但谁让她死在最得宠的时候呢?在父皇心里,那位宠妃就是可爱值得怜惜的,反倒那些人惹了父皇不喜,于是父皇一生气,就把这个园子送给我啦!”

“…”宁熹扯扯嘴角,现实版的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澄音公主不费吹灰之力就得了好些妃嫔都想要的园子。

澄音公主生在皇宫中,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父皇不是她一个人的父皇,还是许多兄弟姐妹的父皇;父皇更不是她母后一个人的丈夫,还是许多妃嫔的丈夫,她从母亲身上学会了宽容和从容,所以,贵为皇后的傅氏,从来不是皇宫中最得宠的一个,确实隆盛帝最敬爱的一个,她从来不是公主们当中最出色的一个,却是过得最自在的一个。

“宁小熹,你知道我为什么从一开始就喜欢林家表哥吗?”澄音公主坐下来,不多时就有宫女送了水果和点心来,澄音公主一面说话,一面捏起一块白糖糕送入口中。

白糖糕不是什么稀罕的点心,用料简单,但想弄得好吃也不容易,这样一来富贵人家的餐桌上就很少见到白糖糕。宁熹前世是学西点的,但中式点心也会一些,吃过的就更不少了,白糖糕她没遇见过做得好的,见澄音公主那么喜欢,便也捏了一块尝了一口。相比外面粗陋的白糖糕,宫廷餐桌上的白糖糕自然也是升级版的,除了用料格外精心之外,做点心的厨子也是高手,将寻常的白糖糕做得松软可口、甜而不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