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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庆卿。”

影像中的女人貌似三十多,烫着洋气的大波浪,长发披在肩膀两侧,容颜十分美丽,仔细看能看到一些伤疤,但这些伤疤并没有影响她的美丽,还给她增添了一种特殊的韵味。

“二十五年前,我在下班回家的路上被一个叫夏元喜的畜生强-奸,我报警了,但我的家人不理解我,他们觉得我给他们丢脸了,让他们在邻里面前抬不起头。那个畜生则跑来胁迫我,畜生的家人也跑上门让我放过他们的儿子,还对我破口大骂,说我勾-引了他们的儿子。我当时的男友庆生被夏元喜带人打伤导致残疾,他们家人怪我怨我,认为都是我的错。”

“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难道女性长得漂亮,穿得光鲜亮丽一点就是有罪吗?那么当全世界的女人全都遮头遮脸把自己裹成麻袋以后,是不是就不会再有强-奸案?如果有,又要怪谁?怪女人不该出门,还是怪女人不该是女人,或者怪我们太弱活该被欺辱?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进一步的说生下来就带着犯罪工具的男性是不是更应该一开始就阉割自己?”

庆卿脸上没有半丝笑容,但她的神情却很柔和。

“过去乃至现在,很多人身边有女性、小孩甚至男性受到欺辱,他们不去责怪那些欺辱人的行凶者,反而去埋怨嘲笑被害者。他们责怪女性穿得暴露、责怪男性长得太好看、责怪小孩的家长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孩子。可是你能时时刻刻盯着自己的孩子吗?你能不去追求美丽吗?你能控制自己出生后长什么模样吗?如果我们的存在就是罪过,那么这世上是不是只有心怀恶意的犯罪者才能存在?才理应存在?”

庆卿给了听者思考的时间,之后她才慢慢接着说道:“我家人视我为耻辱,偏偏我还怀孕了,而包括我自己在内,一直到肚子大了都没人发现,直到胎动,那时我家人要带我去打胎,可医生说这时打胎很可能会造成难以预测的后果,严重的话会影响生命或者影响生育。我家人连考虑都没有,就让医生给我打胎,他们大概恨不得我死在手术台上吧。可当时那位医生没理睬我的家人,她询问了我的意见,并劝解我不如生下这个孩子,因为是特殊情况,说我如果不想要可以考虑把孩子送到孤儿院。我……当时是恨着肚子里那块肉的,我并不希望她留下来,但当我感觉到她轻轻碰触我的手心时,我又心软了,最终我决定生下这个孩子。”

“我的决定非常惹我家人不快,他们不说虐待我,但也没想要养好我的身体,每天话里话外都恨不得我去死。而我前男友的家人也日常来闹腾,对我辱骂不休。数月后,我在家中生产,差点死去。我家人几次想要弄死我生的那个孩子,但终因胆小不敢杀人,最后他们考虑来考虑去竟然把我十月怀胎辛苦生下的女儿送去了那个强-奸犯的家里。”

庆卿坦言道:“我当时对那个孩子的感情很复杂,醒来看到孩子没有了,得知被送去了那个畜生家里,我也没再争取,因为我知道就算争取回来我也很难把她养好。那时我想,我应该离开这个家了,离开这个让我痛苦的环境,重新开始,等我找到新工作,赚了钱,才有可能把我的女儿要回来抚养她长大。

正好,我的前男友庆生也打算离开家乡前往广市打工,他跑来我家提议让我和他一起前往广市,我一开始并不想和他一起走,因为我觉得他变了,自从我被侮辱,而他被打断腿,他就不再是过去我认识的那个能让我安心和依赖的男友。但在我拒绝后,他母亲竟然跑我家来闹,说他儿子变成残废都怨我,要我家把我赔给他儿子,给他儿子当牛做马。而我家人被闹得受不了,竟然同意了,我家人和庆生家人一起来逼迫我,我想逃跑。

就在这时庆生再次找上门,他跟我说,他不会让我作为赔偿嫁给他,更不会让我给他当牛做马,他说他只是想要带我一起去广市,帮助我一起重新开始,等到了广市我就可以自由生活,再也不用生活在风言风语和责骂中。我相信了他,毕竟我是个从没有出过远门的女孩,我那时连火车都没有做过,就算逃跑我都不知道该往哪里跑。可是我没想到,这次广市之行才是真正让我进入地狱的开始。”

庆卿停顿了一会儿,“到了广市后,我找了一份工厂的工作打算独立生活,谁想到我那个前男友竟然突然变脸,他要求我必须和他在一起,说他变成残废,我要负大部分责任,他要我留下侍候他、还要满足他的性-欲。我不愿意,他动手打我,把我打昏,用皮带捆住我,把我强-奸,怕我逃跑,他每天都用绳子把我拴住,把我嘴堵住。”

正在看电视的人,听到这里,很多人都忍不住流下泪来。

可庆卿的苦难并没有就此结束,就如她所说,这才只是一个开始。

“……十一年前,我才虚十一岁的儿子远航带着终于清醒的我逃离了庆家,我们一路躲避,害怕被追回去,害怕陌生人靠近……”

庆卿抬起头,露出带着数道伤疤的面孔——这些伤疤都是妒忌她容颜的庆生妻子所伤。

“我被折磨了十三年,我的孩子被折磨了十一年,但好歹我们逃了出来,并努力活了下来。可是曾经和现在又有多少可怜人没有逃出来,或者逃出来也无力继续生活下去,这个社会在某些时候对某些特殊情况下的受害者真的太残忍。华夏被封建糟粕迫害了数千年,哪怕新社会成立,某些糟粕仍旧遗留,很多人仍旧抱着老旧思想,认为女孩被糟践就是她活该、就是她该死。认为男人花心哪怕强-奸都属于风-流,而女人只要多交几个男友就是**下贱自甘下流,如果女孩被侮辱,那就是女孩没做到洁身自好。”

庆卿非常温柔地微微一笑:“法律存在的意义就是让社会稳定、让恶人受到制裁。可是为什么某些封建糟粕观点却凌驾于法律之上?为什么我们这么好的国家、这么好的人民,要让受害者痛苦,让行凶者快意?试想,如果是你的母亲、妻子、姐妹、女儿,甚至是你自己遇到类似的伤害事件,你会如何?”

“我衷心希望恶人都能受到法律制裁,我衷心希望这世上曾经以及现在正在受迫害的受害们能站起来,勇敢地用法律保护自己。也许舆论很可怕,也许别人的嘴和眼光都如刀子一般,但只要是有良知的人,他们就不可能就抨击受害者。只有那些潜意识想要做恶事,想要为恶人说话的潜在犯罪者才会反过来用语言和错误的观点来抨击受害者。因为所有恶人都知道,就因为大家害怕丢脸、害怕再次受伤害,他们才能肆意妄为,才敢不把法律放在眼中。所以,不要给恶人们逃避法律制裁的机会,请让法律真正起到它存在的意义,让这世上的恶人因为恐惧不敢行恶。”

“性-骚-扰、性强迫、猥亵,听起来都是小罪,在男性至上的社会甚至会认为这些罪名无伤大雅,但就是大家眼中这种‘小罪’对于受害者来说影响的却往往是一生!是不是很多人都不理解为什么有的人只是被猥亵、被跟踪就会受不了自杀?因为他们受伤害的不止是肉-体,更多的是精神。”

庆卿微微提高声音:“请不要把猥亵、强迫当做小罪,请大家不要再纵容类似的犯罪者。请对受害者多一点宽容和仁慈,哪怕你不帮助受害者,也请不要再对他们进行二次伤害。不要说受害者太敏-感,更不要用异样的眼光去看受害者。他们无罪,有罪的是伤害他们的行凶者!我不说呼吁所有曾经受到伤害的人站出来用法律保护自己,但我恳请现在乃至将来被伤害的人能不要再隐瞒下去,你们……我们为什么不能堂堂正正地控告那些畜生?为什么要反过来害怕社会舆论伤害我们?为什么我们要感到丢脸和羞耻?”

庆卿最后的三个问题在社会引起了广大反响,很多人都在讨论,虽然也有一些人辱骂她,但有良知的人更多更多,最先站出来力挺庆卿的是女性,随后不少男性也发言说强-奸、猥亵、□□这些罪名都应该加重刑期,更应该对这些犯罪者进行惩罚性的化学阉割。

随着庆卿这个视频流传开来,很多以往被捂在盖子下的犯罪行为也被揭露出来。

说来可笑又可悲,很多人,尤其是小孩子,被猥亵了也不知道自己被猥亵。而知道后又因为羞耻心不敢告诉任何人,甚至受到行凶者的胁迫,不得不长期受到痛苦折磨。

有些人在看到庆卿的视频后大胆站了出来,他们选择用法律来保护自己,去控告伤害自己的畜生。其中还包括一些年月已经比较久远的犯罪行为,受害者要么已经长大,要么就是故意“遗忘”了那一段。

但伤害只要有过,就永远存在,不是你想遗忘就能真的遗忘。

有些伤口你只有把它挖出来,把里面的脓血全都挤出来,把坏掉的烂肉全部割掉,才能真正的重新长好。

夏语冰在晚间节目放出庆卿的视频后,也跟着公布了付·夏基金的事,表示有需要的受害者可以联系他们,基金会将竭力帮他们伸张正义,把那些畜生绳之以法。

基金会的联络方式一公布,他们在短短三日内就收到了不下一百个联络,基本上都是受到侵害但没有多少证据,或者是有证据却没有办法让行凶者受到真正惩处的受害者。

夏语冰还看到一条联络,是受害人的女儿代替母亲提交的援助申请,说是她母亲在三十多年前被拐卖,在一个村庄里是类似共妻的存在,到节育期为止,一共生育了十七个孩子,而这位母亲早在被拐卖没多久就因为逃跑被打得神志失常。而她生育的十七个孩子,绝大多数都不把她当回事,有几个觉得她可怜,但也只是可怜而已,并没有付诸任何援救行动。而这个女儿是这位母亲最小的一个孩子,她因为是女孩在中学时差点被换婚,但她有幸逃了出来,后来一直在外地生活,直到今年才敢回去原来的村庄探望她的生母。然后她去了当地,发现当地变化并不大,她的老母亲和一个老混混生活在一起,对方仍旧经常对她打骂,家里的活也都扔到她身上。而这位母亲和这个老混混生的孩子也没有一个把她当人看。

华夏人民的生活整体还算幸福,但有光明的地方必然有阴影,世上的犯罪永远不可能杜绝,有好人也必然有坏人。

“你可以难过,但不要难过太久。你也可以愤怒,但不要让愤怒压倒你的理智。不好,我们就让它变得更好。有犯罪,我们就打击犯罪。否则要警察和法律干什么呢?”付守疆安慰妻子。

夏语冰肩膀慢慢松懈,慢慢靠到丈夫的怀里,“我找到了我人生的意义,绘画会是我一生的兴趣,但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将是我为之奋斗一生的事业。你会觉得可笑吗?”

“怎么会?你要做的事情很好,非常好,妈和爸都打算退休了和你一起干。”付守疆亲了亲妻子的头发,声音稳定又温柔,“而我,会一直帮助你,会永远都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付守疆,”

“嗯?”

“我有没有说过你是个很棒的丈夫?”夏语冰闭上眼睛,感受着丈夫有力而温暖的怀抱,今晚就让她稍微柔弱一下。

付守疆眼睛瞬间变得特亮,“那你爱我吗?我亲爱的老婆。”

夏语冰微笑不语,只微微抬起头。

付守疆意会,低头,印上妻子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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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香自苦寒来

有了基金会的支持,各种声援不要钱地撒下去,当年的证据、证人不断冒出,虽有一些假冒者和浑水摸鱼者,但其中也有一些可信度比较高的。而民情舆论方面,更是全都倒向了受害者,网上也好现实中也好甚少出现说风凉话的人。

也是,稍微有一点良心的人,看到当年的邻居、护士、医生,包括民警在内,出示的照片和病历,都能看出当年的庆卿和庆远航被折磨得有多惨。

这期间也有人批评当年的社区民警不作为,该社区的派出所民警倒是站出来大大方方地承认过去有工作不到位的地方,说欢迎大家监督他们以后的工作,表示人民警察就是为人民服务,说如果有任何做的不好的地方,欢迎民众提出,他们也会更好地改进工作方式。同时也宣传了一把家庭暴力也是犯罪,所有民众都应该对犯罪零容忍的法律常识。

这位民警肯站出来说他们工作做得不到位,反而迎来老百姓的夸口称赞,毕竟警察也是人,而任何职业总有做得好的人,和混工资的人。

只不过警察这个职业就跟医生、老师之类的职业在某种方面性质类似,做得好还好,做不好那就很容易引起职业反感,主要也是这几个职业和老百姓关系太大太近,几乎人的一生都离不开这三个职业的人,太过重视并打从心里尊敬的结果,就是看不得这三个职业中有尸位素餐的人存在。

一个月以后,以庆卿和庆远航为原告的案件开庭。

因为民众关注度极高,这场审理在经过多方协商后变成了一场公开审理。

虽然年月久远,已经过去十一年之久,但证据充分,就算庆志和庆生一家途中翻供,也容不得他们狡辩。

对方律师果然用悬赏寻证是不是收买证人这点来作为攻击点,认为悬赏寻证找到的证据都不能作为有效证据。

但原告律师不慌不忙地提出,他们悬赏寻证寻找的是知道当年庆生和庆卿一家事实关系的人和证据,并没有明确指向要提供什么样的证据,而且所有证据都经过了检察院和公证处两处监督,原告并没有碰触到证据和相关证人。

更有意思的是,上庭提供证据和作证的证人竟然全都说他们自愿作证,不需要一分钱悬赏。

被告律师质问他们觉悟如此高尚,为什么当年没有帮助庆卿母子。

一位出庭作证的民警没有什么表情地说道:“当年,我接到年方七岁的庆远航报案,第一时间赶去了被告家里,在那里我发现庆卿身上只穿了一件破褂子被关在他们家的地下室里。我要求被告放出庆卿,被告跟我说庆卿脑子有问题,是暴力型精神病患者,他们为了其他人安全才不得不把庆卿关在地下室,而且他们还拿出了一份病历证明和庆卿兄长庆志的证明信。我问庆卿身上的伤势哪里来的,他们说是庆卿有自虐倾向。我询问庆卿,可庆卿无法回答我任何问题。为此,我当时只拍了照片、做了记录,并责令庆生一家把庆卿送到正规医院治疗。

庆远航说他家人欺负他母亲和他,每天都让他们吃不饱还打他们。庆生母亲就哭着闹,说孙子不听话、爱说谎。我发现庆远航身上的伤痕,就问庆远航愿不愿意去孤儿院。庆远航说不愿意,说他要保护他的母亲。我建议把庆卿送去疗养院,但庆生说他家穷,无法负担庆卿的治疗费用,后又当场联络了庆卿的兄长,其兄长也表示他妹妹有庆生一家照顾就可以,并让警察不用多管闲事,说这是他们的家事。”

已经四十多岁的民警抿了抿嘴唇:“我承认我对精神病患者有偏见,因为庆生一家和庆卿家人都说庆卿是精神病患者,我就信以为真,对其的境况也不是特别关心。而庆远航又拒绝去孤儿院,我想着孩子在自己父母身边怎么也比去孤儿院好,就也没有深究庆生一家对那对母子的暴行。后来的两年里,我有经常去他们家查看庆远航和庆卿的情况,但庆远航变得一直躲着我,也不敢再和我说话,我那时并不知道原因。两年后,我转去了其他派出所。”

民警按住自己的胸口,“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努力为人民服务,我工作兢兢业业,没有做过一件亏心事,只有庆卿和庆远航这对母子给我留下了深深悔恨。我恨自己当时过于相信庆生一家和庆志的言辞,更恨自己没能真正把民众的求救放在心上,我一直不安。转单位的第二年,我曾经回到原来的社区,想要仔细调查庆卿和庆远航的事情,却发现他们母子已经离开庆生家。庆生当时告诉我,说庆卿带着他儿子离开了,不知道去了哪里。我曾经和同事寻找了一段时间,没有找到。十一年过去,直到我看到庆卿在电视上的视频,我才知道自己当年放过了什么样的畜生,又给那对母子增添了多少苦难。所以我来了,不管有什么样的后果,我都必须来做这场证言。”

夏语冰看着这名民警,心想这应该是一个好人。这位民警可以不来,可以假装不知道这件事,可是他却冒着有可能丢掉工作、甚至被众人辱骂、被领导批评的危险来了。

人不怕出错,就怕不认错,更可怕的是不认为自己有错。

付守疆对这位民警稍微有点了解,他低声告诉妻子:“这人在当地民警中挺有名,是当兵后转的民警,办案能力一般,但是对社区民众尽心尽力,是那种肯埋头苦干的实干型人才,据说几乎月月都有老百姓送锦旗给他,年年都被评为优秀民警,以他的资历和功绩,他早就能升职,但他自己拒绝了,一直在基层工作。”

这位民警之后,那位护士作为重要证人上了证人席。

而所有证人中,有一个人最出乎众人意料,更让庆生娶的那个女人当场尖叫怒骂起来。

这个证人据说是庆夫人的闺蜜,她作证告诉大家:“她跟我说过好多次,说她丈夫瞒着她偷偷去睡那个疯婆子庆卿,不让睡就朝死里打,她拿她丈夫没办法,就去折磨疯婆子,拿针戳、拿铁钳子烫她,还用美工刀划破她的脸,还故意让她睡碎玻璃渣。这都是她告诉我的,说小三就该这么对付。她还跟我说,她婆婆做得更过分,有时都拿开水直接往庆卿背上浇,还堵着她的嘴不让她叫。还有些对付女人的手段,我都说不出口,太恶心太糟践人了!还有那个私生子,她也讨厌得不得了,跟我说过好多次,说那个小子看她和看庆家人的眼神特别毒,说就应该早点弄死,她说那小子可恶,打得头破血流都没用。她还用针戳那个私生子的小**……”

这位闺蜜说了很多,在场旁听的人全都激愤难忍,鼓噪声不断变大,导致法官几次敲锤要求肃静。

一个又一个证人上台,几乎是铁证如山。

被告方律师也放弃把刑事案件扭转为民事案件,他现在只能尽量帮助被告一家把罪名往轻了诉求。

当庆卿和庆远航出现时,庆生一家反应不一。

庆生看到站在原告席上的美丽女子,整个人都呆滞了,他在怀疑自己的眼睛。

那个在他家被折磨得像块烂抹布的庆卿,竟然能恢复成这样?

庆卿已经四十多,可现在的她看起来和三十多没什么区别。而那特殊的久经风霜的韵味,更是年轻女子无法比拟。

庆生看着这样的庆卿,突然就流下泪来。

他曾经有过好好对待庆卿,和这样的庆卿过上美满一生的机会,是他邪魔入脑,亲手把一切都毁了。

“……我认罪,所有的罪我都认,我愿意接受最重的刑罚……对不起,对不起……”庆生戴着手铐的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庆生的妻子看着丈夫的神态、听着他的认罪言语,再看到原告席上那丝毫不减美丽的魅力女子,气得发疯,她疯了一样的叫喊:“你为什么还没死!你这个贱人为什么还没死!为什么当年用老鼠药都毒不死你!为什么……”

庆生妻子这么一喊,又给自己增加了一条罪名。

而庆生母亲,这个老婆子被带到法庭上时就被吓得尿了裤子,看到那么多人用愤怒鄙视的目光瞪视他们一家,更是无法承受地缩成了一团。偏偏这个老婆子看到庆远航,知道庆远航是谁后,竟然还冲着庆远航喊:“远航啊,我是你奶奶啊,这是你亲爸啊,你怎么能告我们呢?你这样是不孝啊!你不能这样做啊!”

庆远航也是现在的任意,低垂着眼眸,像是什么都没听见。

最后,法官当庭宣判被告四人有罪,其中庆生拐卖人口、强-奸、监-禁、人身伤害、重婚、弃养、虐待等数罪并罚,被判得最重,之后等着他的将是二十年的牢狱。而庆生那个妻子因为加了谋杀未遂的罪名,被重判十五年。庆家老婆子被判十年。庆志作伪证本应该判得最轻,但因为他涉及到贩卖亲妹,和庆生进行了事实上的人口-交易,两罪并罚也被重判十三年刑期。

庆志的父母和妻儿听到庆志的判决结果,都又哭又喊,到这种时候,两老头老太还在喊庆卿是他们的女儿,他们想怎样就怎样,还哭喊庆志没做错,后又闹着说要上诉。而庆志的儿子被周围的目光刺激得都抬不起头,恨不得捂住爷爷奶奶的嘴让他们不要再哭喊了。

庆生的儿子没有来,夏语冰等人也没有去找这个男孩报复的意思,之后这个今年才刚满十八岁的男孩就消失在了人海中,其母好不容易熬到出狱那天,他也没有出现。这让以为还有个儿子可以养老的女人顿觉天塌了,尤其当她回家得知她还有一个百病缠身的婆婆要赡养……

庆老太身体比较健康,竟然熬过了十年刑期,虽然她后面几年几乎都是在医院度过。

因为庆老太的病,庆家积累的一点家产被耗了个精光。如果不是房产证写着儿子儿媳的名字,庆老太早就把房子给卖了。

庆生老婆在监狱里过得异常痛苦,同牢房的女犯人都看不起她,找到机会就欺负她。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到了出狱那天,谁想出狱后不但没有看到心心念念的独子,迎接她的竟然只有一穷二白的家,还有百病缠身变得更可恶的婆婆。庆生老婆吓得连夜就要卖房逃跑,但房产不是她一个人的,她无法立刻卖掉,只能放弃房子自己跑。可庆老太好不容易等来一个能照顾自己的,哪肯这么简单放过,就揪住儿媳不放。

两人互相缠斗,推搡中,庆生老婆失手杀死了庆老太。结果就是刚出狱,又立刻入狱。

至于庆生,他只在牢里待了五年,人就没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牢里的犯人特别看不起强-奸犯和虐待小孩的,偏偏庆生两样都占齐了。而庆卿在正义说法中播出的视频流传颇广,很多人都知道他们的事情,许多罪犯都骂庆生是傻-逼,说他本来有机会和庆卿成为神仙眷侣,结果却干出了畜生才能干出的事情,还娶了那样的老婆。

鄙视、羞辱、欺凌,甚至是强-奸,只要是牢里传说中的“内刑”,庆生每天都在承受。每一天对庆生都苦不堪言,加上悔恨,庆生熬了五年,最终崩溃自杀。

比起庆生,庆志的牢狱生活要稍微不那么痛苦一点,但一样比普通犯人难过。他感觉到有人在故意针对他,他怀疑是庆远航买通了犯人在报复他们。因为庆远航曾经来见过他一面,也没对他多说什么,就对他阴阴一笑,然后就跟他说了一句,让他好好享受以后的牢狱生活。享受两个字还特地加了重音。更倒霉的是,庆志在坐牢期间被卷入打斗中,刑期不但没减短,反而又增加了三年。

有时候庆志会忍不住想,庆远航对他都报复到这种地步,那对庆生一家三口,那还不知道要折腾到什么地步才甘休。

时间回到现在。

庆卿在审判结束后才和夏语冰真正见上一面。

付守疆和庆远航面对面,夏语冰和庆卿面对面。

四个人占据了临窗一个软卡座。

“看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一片沉寂中,庆卿率先开了口。

夏语冰手指尖划过玻璃杯杯壁,带起一点水迹,“我也是这样想,我之前一直以为……”

庆卿笑,笑容竟然和女儿很是相像,“以为我过得很糟糕?以为我已经凄凉死去?如果我神志没有恢复,也许有这个可能。但只要我大脑清醒,我就不可能让自己过那样的日子。凭什么受过磨难的人要陷在痛苦中,甚而让自己过得凄凄惨惨?而仇人却过着纸醉金迷的幸福生活?”

夏语冰:“您说得对。”

庆卿:“当年我可以回去报复,比如放火烧死那家人,比如拿刀砍了他们,在我偶尔神志清醒的时候,我经常会幻想各种报复手段。但是当我真正逃出来,我就想,我就算要报复也要让自己先过得好,先安顿好我的孩子,凭什么我要把自己的生命赔给那一家人?而且我那时根本没有精力也没有能力去和庆生一家打官司,报警的结果不会好到哪里去。所以我再三思考后带着任意就跑了,在流浪的那段时间,我一直想着要怎么才能活得更好,后来我就遇到了钱威,那是个……好人。”

庆卿像是短暂陷入了回忆,只一会儿就回过神,“我设法接近钱威,趁着大雨给自己洗了个澡,然后**地去找钱威,我当时也没别的本事,只能靠这点,我希望自己的脸还有一点用处。而结果还不错,钱威收留了我们母子,之后的事情任意应该都跟你说了吧?”

夏语冰点头。但是……等等!明明是一样的故事,为什么开头和任意说得如此不同?

付守疆也禁不住眼中闪过诧异之情。

任意调皮道:“是不是很有反差感?我可是在庆卿身上学到很多。”

庆卿揉了揉儿子的脑袋。

夏语冰注意到任意没有叫过庆卿一声妈,都是叫名字,而庆卿也习以为常的样子。

付守疆看夏语冰的目光,以为她羡慕,就也暗地里摸了把她的手。

夏语冰用眼神问:干嘛呢?

付守疆也用眼神回:这不是怕你吃醋嘛。

夏语冰竟然看懂了,有点哭笑不得,她都这个年纪了,早就过了需要母爱的年龄,而且她跟庆卿真的不熟,还不至于看到庆卿和任意感情好就吃味。

但她很钦佩庆卿倒是真的,这个女人如果不是经历坎坷,一定能让自己生活得很幸福。尤其她在那样的苦难折磨下都没有放弃希望,更理智地把让自己和儿子活得好放在了报复的前面。

庆卿像是猜出夏语冰在想什么一般,笑道:“我和任意的人生可比那几个畜生值钱得多,你不这么认为吗?”

夏语冰情不自禁地点头。

庆卿端起杯子喝了口奶茶,优雅地道:“报复肯定要报复,但应该交给法律,更应该在自己有能力并不受影响的时候进行,受害者就应该好好过好以后的日子。不是有句话叫做你过得越好,仇人就越痛苦吗?”

夏语冰想到法庭上庆生一家看到庆卿出现时的神情,忍不住笑起来,“您说的太对了!”

付守疆也点头,“为了报复赔上自己不划算。”当然,他亲爱的是特例,他亲亲老婆可是说了,他是最棒的老公!

夏语冰偷偷拧了他一下。

付警官……纹丝不动。

“这是你先生?”庆卿目光落到付警官身上。

夏语冰点头,顺便介绍:“我老公付守疆,刑警。”

“他很在意你。”庆卿当着两人的面就说了出来。

夏语冰的手被一只大手握住,她笑:“是,我也在意他。”

“你们好好过,我不需要你养老,也不需要你送我出国,身份证也不用你帮我改变,我自己可以搞定自己的生活。”庆卿不等夏语冰说什么,就抢着说道:“这次我应该好好谢谢你,如果不是你的帮忙,我和任意也不可能这么快实现目标。你那个基金会很好,希望你以后能坚持自己的想法,继续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如果你有用到我的地方,就和我联系,我很愿意帮忙。”

庆卿递出了一张名片,如今用名片的人已经很少,大家一般都是互相加微信的多。

夏语冰看到名片上有手机号码和微信号码,略略放心。

“您现在身份暴露,以后很可能会被庆志一家缠上,尤其您的父母……”夏语冰点到为止。

庆卿很不文雅地嗤笑了下,“他们敢找我?那就让他们来,看谁狠得过谁!我爸妈想让我赡养他们?可以啊,只要法律判我需要赡养他们,我愿意履行义务。至于多的,他们就别做梦了。”

“只怕他们会骚扰你的生活。”

庆卿笑,“骚扰我?钱威以前可是做小偷的,他手底下那些人也都是由黑到白,到时候到底谁骚扰谁可就说不定了。啊,有警察在,请当我刚才那句话没说过,口误,都是口误。钱威他们现在可都是良民,知道以前做错了,现在都特别守法,闯红灯和超速都少,还经常做些好人好事。”

付守疆:……幸好不用和这位岳母经常打交道,有点可怕呢。

夏语冰也觉得她这个妈和她想象中很不一样,也不知道是不是过去的苦难让她变成这样?

“好了,跟你见上一面也算圆了我一个愿望,我原先还担心你过得不好,可惜我想找你的时候自身都难保,等我有能力了,却已经找不到你了。”庆卿感叹。

夏语冰看了眼任意,心想这位调查她的事九成九没和庆卿说。

任意对她眨了眨眼,眼中竟然流露出一丝乞求。

夏语冰看懂了,她这个便宜弟弟大概是怕她说出他找人用浓硫酸泼她的事?

任意赶紧道:“以后我们就认识了,我还有一点小能力,你有什么要找我帮忙的,可以随时找我,只要能帮,我都帮。”

夏语冰从付守疆那里得知这位真的在青阳镇做了一名协警,不过近期已经辞职。当下就说道:“正好我的基金会就缺少你这样的人才,我们想要帮助人,但很多事情在调查上会很困难,我感觉你应该很善于挖掘和调查,如果你不介意,我和守疆都非常欢迎你来基金会帮忙,报酬从优哦。”

任意哈哈笑,但并没有拒绝。

庆卿不想多留,很快就告辞离开。

夏语冰在没有见到庆卿之前有一肚子话,但真见了面,发现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他们都有各自的生活,而且她能看得出来,庆卿并不愿意和她产生太多交集。

付守疆目送庆卿母子离开,回头就看到妻子若有所思的面容,“怎么了?难过?”

夏语冰摇摇头,“庆卿和我想象得不太一样。”

“人都会改变。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虽然这两句诗词用来形容庆卿的经历不太贴切,但庆卿如今的变化也算符合了其中意境。另外,你注意到没有,任意没有叫她妈妈,而是叫她的名字,我想庆卿她可能在感情上做了某种自我封闭。毕竟没有太深的付出,就没有太深的伤害,她只是……”

“我明白。”夏语冰心里好受多了。她说是不在意,但庆卿似乎都不想和她深谈的模样也确实有点让她难受,她其实还是很想叫对方一声妈妈,可惜庆卿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付守疆在妻子身边坐下,抚摸她的头发,像哄孩子一样,“她不疼你我疼你。爸妈也喜欢你,他们都疼你。还有晓明,他现在眼里就你这个妈最重要,其他人都要靠边站。”

夏语冰想到付晓明,乐了,“那小东西昨晚还假哭让我们快点回去,说想我们想得肚子都疼了。”

“那我们就快点回去吧。”付守疆立刻拿起手机要告诉儿子这个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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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之喜

“付·夏基金会吗?你们是不是可以接受拯救被害人的委托?”

这天上午,基金会接到了一个电话。

话务员很自然地接起电话,用充满耐心的温柔声音陈述:“是的,我们就是付·夏基金会。可以,只要查明情况属实,我们会同法制机关配合,共同解救被害人。”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道:“我要和你们的负责人会谈,就是法人夏语冰。”

话务员询问对方身份姓名,对方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