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玩。很好玩。烤红薯可好吃了,我带了几个回来,是白心薯,已经蒸上了,明早上可以吃。”

“乐不思蜀。”

“哪有。什么时候我两个一起去。反正外婆的房子空着,顺便可以帮打扫打扫。”

“去度蜜月?”

“少来。对了,这次回去看见爸爸。他说过两天到格陵来趟,有事要和我谈谈,你有没有空?”

“有,什么时间?干脆把我妈也约着一起见个面。”

“嗯。你今订票了吗?”

“订了。二月三号的飞机票,一起回北京。”

他叹了一口气。薛葵摸摸他的脸。

“别叹气。叹气对家里人不好。刚才在找什么呢?

“丢个东西。”

“什么东西?”

他有难以启齿。

“算了,别找了。”

“对,有些东西,你越找它越不出来。你不找了吧,它就出来了。要冷处理,冷处理。”

她咯咯笑着滚到一边去准备睡觉,把背脊露给卓正扬。

“给我捶两下,累死了。”

卓正扬靠过来一只拳头抵住她的背脊。

“捶哪里?”

“肩膀。”

他帮她捶会儿,薛葵哼了一声,又稍微挪动了一下。

“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硌着我了。”

卓正扬就坏坏地笑。

“你说是被什么东西硌着了?”

薛葵羞得满脸通红,赏他一个白眼。

“是个很小的东西。硬硬的一小块。”

她伸手去被褥下面摸,摸到一个小小的环形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是一枚钻戒。方形戒面同流线型指环搭配得衣无缝,朴实大气,明显是卓正扬的手笔。

她一生收到三次戒指。这一次让心动

“卓正扬,这……倒是很别出心裁。”

卓正扬一愣。

他确实准备向她求婚。两天前去庄罗珠宝买了婚戒,却笨手笨脚不知道怎样送出去,乱七八糟一堆事下来,结果把戒指给弄丢了!已经找了两天,就是不见踪迹,刚刚薛葵在浴室里,他还找来着呢,没想到就在床上。

“我……”他想解释,薛葵咯咯地笑。

“卓大人,你以为我是豌豆公主?这样求婚。”她掰着手指,“我算算,加上这一次,可有三次了,事不过三,我就……”

他把戒指套上她的无名指,笑着什么也不说,吻上了她的嘴唇。

呵,相亲那一次,她的确曾经说过,我是公主,只不过现在有些落魄难堪。给我一些时间,我会证明给你看。

十年前的停车坪,她也是个狼狈的公主。或者是好事多磨,他同她,终于大爱晚成。

卓正扬拿到结婚资料就立刻和薛葵去民政局登记。据说明年流年不利,所以年底赶着结婚的情侣很多,卓先生卓太太从民政局出来,正巧看见一家车队披红挂绿游城,大朵玫瑰和金粉做装饰,车头还有一对人偶并立,甜蜜之极。卓太太一时兴起,捏个了巴掌大小的雪人放在卓先生车头,没眼睛没鼻子,插一对树叶当翅膀。

“回家。今晚上大家还要一起吃饭呢。”

卓正扬对住娇妻微笑——他只觉得这雪人比劳斯莱斯的银天使logo还要珍贵,一路上开得极慢,怕把它弄坏了。

原本互不相识的两个家庭,突然间要因为他们的婚姻而热络起来,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但至少大家都很有诚意——三个家庭的关系,社会学家都搞不定的课题,小老百姓要难得糊涂啊。

当晚卓红安发来贺电,他是个不善言谈的老军人,父子两个向来打电话好似发电报,惜字如金,互问身体和工作情况就算完成任务,好在儿媳妇是个暖场高手,话体贴又周到,哄得卓红安龙颜大悦。

“正扬从小性子犟,脸臭。如果他欺负你,你告诉我,我教训他。”

卓正扬在旁边听见,大呼冤枉。

“为什么个个觉得我会欺负?”

薛葵笑吟吟放下电话。

“谁叫你是冰山美人,难以亲近。”

他头一次听薛葵用“冰山美人”形容向来体贴温柔的自己,大惊之下居然忘记捉住她问个明白,让她咯咯笑着逃掉了。

“卓美人,就寝啦。早睡早起身体好。”

有这种随时随地妙语连珠的妻子,他可以预想接下来的人生绝对不会烦闷。

张寒和叶澜澜风闻薛葵结婚,都没有时间回国来闹,只是在网上叫把婚纱照传过来看看。

大冬天的,她和卓正扬还没那个闲情逸致拍婚纱照,于是把结婚证上的照片传给她们,拍的相当烂,满面油光,枯槁蜡黄,她做贼心虚,觉得就是两张纵欲过度的面孔,不忍多看。

果然,张寒和叶澜澜非常小心翼翼地赞扬卓正扬番。

“五官挺端正。”

“嗯。登记照嘛,就是潘安也不好看。”

“对呀。绝色也不至于和相亲嘛。”

“能赚钱就行。什么行业?年挣多少?”

“重卡。不知。够用。”

“够用的范围也很宽泛啊,薛葵同志。”

“我不是我们家管钱的……”她心想,也不管做饭,洗衣,扫地——哪,她简直就是薛海光个甩手掌柜的翻版嘛!

“这样不行!经济决定上层建筑,你要把金钱命脉掌握在手中!”

“我在学着做贤妻良母,你们少出馊主意!”

三个人在msn上嘻嘻哈哈闹了一番,那两个打洋工的就得去做实验了。薛葵对住msn上一溜灰色头像发呆;展开的签证下来,扬言要游遍欧洲;游赛儿没了展开个媒介,估计也不会再联系;虽说相识满天下,但深交的不多,结了婚的更没有,想想又觉得隐隐的悲伤——这不是卓正扬在身边就能解决的失落感,她的生活圈子原是这样狭小。

难道冯慧珍说中,太过幸福反而若有所失?可是,她为什么又要这样在意冯慧珍的话呢?

日子水一般逝去,就快放假了,薛葵在实验室里发了一次喜糖,约定明年开春来了再请大家吃饭,龌龊都已经随风而去,沈西西也过来凑热闹,看到薛葵的戒环光秃秃,于是抓过来看。

“最新流行这种式样?钻石呢?”

薛葵只好把手心翻过来。一枚方钻在掌心里。

“还是不太习惯。做事的时候总会刮到,所以移到里面去。带实验课的时候,得取下来才行。”

众人皆赞方钻流火溢彩,沈西西笑得有点僵硬,抓了一把喜糖就走。

“可惜我和江东方年后就出国了,这顿饭吃不上啦。”

薛葵眼角瞥到她的背影。如果人人如此,自己的痛苦才是痛苦,别人的幸福才是幸福,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的

“行了,别扎堆了,干活去吧。”

以老师身份回到里,生活有了巨大的变化,每天上班下班,带课备课,有空还要写基金做总结,这都是薛葵喜欢的,工作起来也格外带劲,想把混掉的那两年都补回来。可能这辈子就是个学习的命,他和卓正扬两个目前都在苏仪门下拜师学艺,苏仪对卓正扬并不娇惯,叫他跟着薛葵一起学做菜。

“做男人不疼老婆有什么用呢?行动上要做到,口头上也要做到。”

卓正扬知道她发牢骚,说给父亲听。笑笑。

“我和薛葵打算春假的时候回一趟北京。”

薛葵心想着卓正扬在其它方面已经比她强多了,总不能做饭也输给他吧?落足十二分精神学习,

“是啊。”薛葵也凑过来,“苏阿姨,一起去……”

“喂喂喂,讨打。”

她总是不记得要换称谓。

卓正扬有个习惯,晚饭后喜欢散散步,有时候遇到熟人,他会很老派地介绍,这是我爱人,薛葵。

而遇到薛葵的熟人,总是直接说这是卓正扬。

“你老公?”熟人的语气就有点不确定。

“对。”

卓正扬回家就教训,我是你老公,难道还要别人提醒?

她也想不通。

“以前舅舅舅妈结婚,我还喊了两三年的小冯阿姨。就是改不过来。”

“后来怎么改过来?”

“表弟出生之后就改过来了。”

“。样。”卓正扬故意拉长声调,“我知道了。”

那晚上他特别兴奋,一直闹她,她腾出手来去拿安全套,卓正扬捉住的手腕,不许她拿。

“抱我。”

她顿了一下,顺从地搂住他的脖子。

她其实有担心。她没有准备要生小孩,正因为样,就容易往坏处想。实验室里有毒试剂那么多,如果受孕,不知道会不会对小孩有影响?虽然几率不大,但还是有可能啊。万一生了有缺陷的小孩,怎么办?

这样想着想着,薛海光突然来了,双手血淋淋,说是杀了人,叫她想办法拿笔钱出来好跑路,她哪里有钱?薛海光说卓正扬已经是我们女婿了,找他要钱去,她大喊不要,沈玉芳木着脸说,我有钱,以前姬水二汽的时候,贪污了好大一笔呢,在花旗银行里头存着,葵葵,一直叫你出国你不听,这笔钱怎么取出来?我指望着和你们父两个一起移民呢。

青天霹雳。她语无伦次地安慰着爸爸妈妈,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一边着话,张鲲生来了,薛葵,我不得不告诉你,我这些天办的大案子就是远星舞弊案,你爸你妈的案子都在案子里头,你曾经是何祺华的未婚妻,要协助我们调查。他拿电话过来。你可以打给卓正扬。

可是打卓正扬的电话,怎么都打不通,留言信箱里头是展开的声音,说卓正扬和程燕飞去底特律出差,住青梅竹马套房,薛葵,算了吧,去坐牢嘛,坐个两三年回来,卓正扬也玩厌了,就回来了。

薛葵是被卓正扬摇醒的。

“怎么了?你一直叫妈妈。”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什么也不出来。卓正扬看她不对劲,倒杯牛奶给,她抽抽噎噎地说。

“我梦见你和程燕飞去底特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