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檀又瞄了他一眼,隐隐觉察他的眉眼之间有点倦容,可他没显露出来,昨天晚上,他应该没怎么睡,今天还有忙不完的事,而她却什么也帮不上忙…

“祁继…”

抵达医院时,祁继打了一个电话让玛丽下来接她,等候的过程,他接连接了两个电话。好不容易等他接完了电话,她终于又叫了他一声。

他转头看了她一下,看她一脸担忧之色,伸手拍拍她的肩:“骆叔叔会醒过来的。医生刚刚给我打了电话,基本的检查都已经做完,正在挂点滴,只要他体内的那些药物被稀释排泄出来,骆叔就能醒过来。给骆叔会诊的是最好的医疗队。他们会尽一切力量治疗骆叔的…”

“谢谢!”

她又道了一声谢。虽然有点讨厌他的专制,但不得不说,他总是很好的处理了她的麻烦。

“你不需要对我道谢。你只要知道,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就行了。”

他揉了揉她的发,眼睛深深的,带着丝丝柔情。

“我知道你对我好!”

“哦,是吗?”

他突然笑了笑,笑意加深了几分:

“那我倒想问问你了,我和以淳谁待你更好一些…”

这一问,一下让时檀神情变得极度不自然:“那…那不一样…”

语气也结巴了。

“是吗?”

下一刻,他顿时又收起了笑:

“要是,我给你一个机会,重新选择,你会怎么选择?”

清越动听的声音在车子里回响。

她一愣。

祁继却没有再看她,而是静静凝望起正前方,靠在那里,徐徐说道起来:

“八年前,我在娶你之前,和以淳见过一面,并且坦白了我就是白海湾那个丑疤少年。我安抚他,以他为饵把凶手钓出来,并向他保证,在事情真相大白之前,我不会和有夫妻之实。我可以给你第二次选择的机会。

“只可惜一年后,他亲手毁掉了我们的约定。你和他的态度,把我逼得忍无可忍。以至于令我做出了追悔莫及的事情来。

“那一年,我们三个人都做了不该做的事。

“现在,他的死而复生,我想这对于你来说,应该是一个很大的震撼。

“虽然这段日子,你极少提及他。可我知道他仍活在你心里。那九年的陪伴,不是我想抹去就能抹去的。它鲜活的停留在你的生命里。

“我知道,少年时候的初恋,最是深刻。你现在屈服于现状,只是因为我和你被套在婚姻当中。小白成了我们的钮带。

“时檀,如果,我解开你身上的婚姻枷锁,还你自由,重新给你选择你未来的机会,你会愿意和我携手余生,还是和慕以淳再续前缘?”

这真是一个让人讨厌的选择。

时檀的脸色顿时惨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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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0,我爱过你,现在更爱他;反击,关于最大筹码

听不到任何回答,祁继接过了头,看到了她脸上那种异样的神色。他没办法解读她这种表情底下所体现的意思:是震惊他的放手,还是在愤怒他的放手?

应该是前者,也可能是后者。

如果她够在乎他的话。

他不猜责。

女人心,海底针,尤其是她的心,更难猜。

又或是他不敢猜。

“你现在不需要告诉我答案。好好想想…蜜月的时候,我就说过,我会给你时间,这一次,也是。你可以拥有足够多的时间来重新考虑。暂时把小白这个问题抛开。只考虑你心里最想要的。听着感觉走。那才你心里最最向往的东西!”

说完,他走下了车,先去把轮椅取出来,然后,给她开车门民。

这个过程,她一直保持着刚刚那样一个坐姿,直到他抱起她,她才转头看他,依旧不说话,脸色依旧难看。

几秒钟后,她坐在了轮椅上,耳边是一记“砰”的关车门声。

有风袭来,时檀转头看,他靠在那里静静的审视着她,静默不语。

这一刻,她觉得,两个人虽离的很近,可心,却隔得很遥远——有个叫慕以淳的男孩,站在他们中间,有一段叫做初恋的过去,像一条天堑一样将他们隔在两个世界。

“OK,祁,把人交给我吧!”

玛丽下来的很快。

祁继叮嘱了几句,淡淡看了时檀一眼,驱车离去。

“你们两个有点怪怪的,怎么了?吵架了?”

玛丽只一个眼色,就发现这对小夫妻好像在闹小别扭:

“因为阿珉还是慕以淳?”

时檀转头,叹气,这家伙,看事情有必要这么准的吗?真是太让人没安全感了。

她闷闷的看她。

“还真被我说中了?哦,My,god!”

玛丽表情有点夸张。

转过身,时檀滚着轮子往前去,玛丽追了上去,站到她面前:

“Annie,听我说,阿珉不是问题。要是她真能成为问题,你也不可能做他太太长达八年之久。这个悠久的时间可以证明一件事,祁对阿珉没那份心。但暗恋这种事是不违法的。你没办法禁止她…”

“我知道!”

时檀点头。这一点,她一早就想到了。

“那就是慕以淳的问题!靠,我就知道救那个家伙回来,准没好事!”

这个人物,太具有敏感性。

玛丽嘘了一口气:

“Annie,听着,有一件事,你真的得好好弄弄清楚了:你和慕以淳已经过去了。陪你走过这八年的是祁。你现在在乎的也是祁。

“想想你和祁这段日子的点点滴滴,你有沉醉其中不能自拔对不对,那就是你的生活。

“听着,你的婚姻就应该是这样的。

“别因为慕以淳的死而复生而干扰了你的判断。

“你要全面的考虑这件事:现在,祁是你丈夫,是你孩子的父亲,你们正拥有一个很美好的家庭,慕以淳早已经成为一个过客了…他现在是你生活里一道重复再现的风景。你欣赏一下,留恋一下,很正常,但你别混淆了两者。

“初恋再如何刻骨,那总归是消烟云散了,你可别傻憨憨的因为留恋过去,然后把拿捏在手心里的这份幸福给弄丢了…”

这几句话,玛丽说的极为的严肃,她要求她必须认真且慎重的冷静的考虑这件事。

字字句句透露的是浓浓的关切之意。

她希望她幸福。

时檀认真听着,迷茫的心,好像找到了一个明确的方向。

她好像有了一种拨云见日的感觉。

当层层云霾散去,呈现在眼前,最最令她想迫切抓住的,才是她以后该相守的那个人。

那一刻,她闭着眼,感受着心头的渴望,末了,一张清晰的轮廓在脑海中呈现出来:年少时丑陋却阳光的笑容,长大后那显得英俊迷人的脸孔,以及自信满满的风度…那些他留给她的记忆,早已覆盖了少年时的绮梦…

是的,过去的确已经过去,现有的才是她生活的全部。

“我知道我该作怎样一个选择了!”

她的眼睛一下明亮起来,心里有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其实,她已经作了选择。

只是,她一直不愿去正视。

“真的!”

玛丽怀疑的看着。

前一刻还在迷乱,这一刻已彻底明确?

“当然!”

时檀打心里发出一记微笑,一扬下巴,发丝随风轻扬,自有一股炫人的风采流露:

“走了,我想再去看看骆叔叔…”

玛丽推着她往住院部走去:

“慕以淳应该只是一个过去了

tang对吧…”

她想确定。

时檀望了望当头蓝得清透的天空,两个身影在那边浮现,是祁继和小白在潜意识里嘻笑玩耍着,他们会是她以后的依恋。离开他们,她会心痛,无所适从…

想刚才她看到他被别的女人抱住时那份酸酸的滋味,现在她明确的知道,自己是吃醋了…

因为,她已经爱上了这个男人。

*

下午,时檀在骆叔叔病房里坐了一会儿,骆叔叔一直没醒。

两点半,她又去以淳床边聊了一会儿天,两个人讲的尽是这别后八年所经历过的种种。

他说他在法国求学期间、工作当中遇到的一些事,她讲了她转系,一步一步走上刑警之路的琐碎小事。

一晃就是那么多年。再见,他们已经不再是当初的他们。

命运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改变。

“这些年,你在李家过的还如意吗?”

就像老友叙旧,道尽别来事,语气从容,带着追忆。

“李澈的父亲,我的养父,已经在一年前过世,至于养母,她一直把我当作亲生儿子一样看待,对我很好!在法国时,我和她住在一起。每天嘘暖问寒,我从没见过比她还有爱心的女人了…”

以淳回忆起那双夫妻时,声音很温和,脸上还泛笑,但笑着笑着,又复杂了起来,看向时檀的眼神有点不安。

“怎么了?”

时檀不知道这种情绪变化是怎么来的。

他的眉紧跟着蹙了起来,半晌才闷声道:

“如果不是我养父养母对晁家施加了压力,晁家也不会用足了脑筋把我找出来,也就不会发生八年前的事。

“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我和你就不会分开,我想我们本可以开开心心的高中毕业,然后去读一个你和我都会喜欢的专业,去完成我们的大学生活。

“结果,正是李澈的身体器官发生了严重的恶化,促使他们无所不用其极,最终害我入狱,迫使你另嫁,而他们的儿子终还是没有逃过一劫,却白白便宜我捡到了这样一个身份。你说,你到底算是祸从天降,还是因祸得福…”

这种矛盾的感觉,真是太难说得清道得明了,生活的两面性在这件事上深刻的被体现了出来。

难道就是所谓的冥冥之中自有天数吗?

时檀弯了弯唇,自有万千感慨在心头,轻轻道:“是晁家在作孽。没有晁家那份可怕的野心,就不会死了那么多人。”

“也没了我!”

以淳默默接道:“我的一切苦难,一切快乐,都因为他们创造了我。让我在尽历磨难之后,因为遇到你,而又平添了那么多的快乐光阴,也因为李家间接作了推手,我从天堂掉入地狱,更是因为李家,我又从地狱回归天堂,拥有了我现在的功成名就…”

说最后四个字,他满口涩涩然。

功成名就,难及相守在她身边。

可命运就是这样演变过来的,它不会给任何人一个讨价还价的余地。

它的给予,不会给人拒绝的机会,任何一个人,只能默默的承受,并只能逼迫自己去适应它。

“以淳,活着就好。过去的,都已烟消云散。把握住当下才是明智的。”

时檀给予一抹明亮的笑容以资鼓励,不希望他被过去的那些困扰了现在的他:

“不管你养母以前做过什么,至少这八年,她给你实实在在当了母亲。给了你家庭温暖。这一切,足够抵消当年他们想要用你来救他们儿子的那份私心了。人需要怀感恩之心。别往心里装仇恨了。我相信你是爱你母亲的对吗?”

她可以从他的言语当中感受到那样一份浓浓的对养父养母的爱,只是这份爱,现在因为他记忆的恢复有点蒙尘了。

她不想他因此复杂化了那份亲情。

人生没有多少个八年。可以全心全意爱他八年这份感情,足够化掉他心里所有的怨恨。

“你不恨吗?”

以淳凝眸,轻轻问。

“我们的生活之所以…”

“嘘,一因有一果。释怀,比记恨更能让人感受到生活的乐趣…我现在算是真正感受到了。”

她扬起一朵笑容。

以淳定定看着她:“和以前比起来,你变了不少!”

“我们每个人都在变。”

她抚了抚短发说:“以前我是长发的,现在我只爱短发。以淳,我已经不是八年前的那个稚气满身的骆时檀了。虽然,我是以把自己卖给祁继的方式嫁给他的,但不可否定的是,这八年,他已经一点一点改变了我。在我完全不注意的时候,他渗透进了我生命里,一步一步培养我成才…”

“你爱上了他,这就是你想对我说的!”

以淳满口皆是苦苦的滋味,这一个事实早在研究基地时,他就已经发

现了。

那天,她不顾一切的要去救祁继,就是存了与她共生死的念头。

而他之所以想要去关那阀门,就是怕他们撑不到走到最上面,三个人会一起葬身于爆炸之中。所以,他抱着成全的态度,跑去关阀门,就是为了能让他们活下来。这样至少,他们这一对可以好好的活下去。

而他,本来不是多余的,早该在五岁的时候死在培育基地那场大火里的,能活这么多年,那是奇迹。

那天他曾对自己说过一句:生是幸,死是命。

对于死亡,他没有畏惧。

“我就知道,想让你爱上祁继,并不是一件太难的事。只要你知道他是大哥,你对他的感情就会被唤醒!”

他轻轻叹息,抚着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