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航很快接了电话,说:“我和先生今天在各忙各的。自早上十点开始,到现在为止,我就和他失去了联系。”

时檀看了一下钟点,时为下午三点,他为了什么事要离开这么久,还关机?是去了A区,不便接电话么?

她马上打电话给莫尧之,奇怪的是,莫尧之也关机。

她再打莫尧之身边的近卫。

那个士官回报道:

“莫长官早上九点接了电话,出去之后没有再回来。”

出什么事了?

这两个人没道理同一时间失联?

不不不,这不是现在的重点,现在的重点是得把日记上这件事弄清楚。

她可以确信,除了祁继,还有两个人应该很清楚这件事的经过。

没有作任何迟疑,时檀把那本日记塞进包包内,就冲出了屋子,以风一样的速度狂奔上车,更以风一样的速度再次驶进了祁园。

在得知祁万重在书房时,她连门都忘了敲,就急喘吁吁闯了进去。

那天,祁万重正在书房练书法,看她一脸神情异样的跑来,先愣了一楞,然后,才温和的问:

“檀檀,你不是回雅苑了?怎么又回来了?来接小白?不是说好了?这几天小白在祁园睡吗?怎么了这是?发生什么大事了?瞧瞧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就像天要塌了一样。”

祁万重放下狼豪,冲她走了过来,言谈之间皆是关切之色。

她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半个声音,因为心里实在乱的很,一时不知道要从什么地方问起。

祁万重无比的慈爱随和,当她亲孙女似的,拉她坐下,又让人泡了茶,安抚她稳稳情绪。

最后,她终于问出了口:

“爷爷,有件事,我想请你如实的告诉我,别对我有任何隐瞒…”

祁万重不明就理的看了她几眼,很慎重的想了一下,才答应:

“你说!”

得到了允许,时檀反而有点胆怯。

是的,她是那么的害怕真相。

可那件事,太严重太严重,她没办法视而不见,她会良心不安的。

“关于前外交部石云骢的事。”

她无比沉重的问出这一句。

祁万重目不转睛盯着她看,深沉的表情隐约露出一丝诧异:

“为什么要提这个人?”

“爷爷别问为什么,求你,我只想知道,1989年4月16日,石云骢夫妻是不是去过祁家在京城的私宅?”

她忍着所有情绪,轻轻问出这个问题。

祁万重的眉头,因为这一问,不自然的拧起来,同时,脸上还闪过了几丝苦涩,久久,他不语,而且还低头,似乎是想回避这个会令他觉得痛苦的问题。

“来过的,对吧!”

无法自抑的痛楚在血管里翻起,以至于令她的声音也变哑了。

祁万重抬头又疑惑的瞅了她一眼,伴着一声叹息,最终还是点下了头:

“是,来过!”

这句话,狠狠击碎了她心头的期望。

那一刻,她多希望祁万重说:没那回事。

可他就是承认了,并且还说了这样一番话:

“石云骢那孩子,有报负,心怀正气,颇投我缘,虽然,我不从政,可是这不影响我欣赏他。二十二年前,我们曾一度走的挺近。只是他一直很忙,忙得没时间来正式拜会祁家。匆忙之间,我们就只在京都见过几回。那一天,他们的确来过…”

“他们找你您干什么来了?”

她再问,声音是冷静的,可心呢,正不断的往无底的深渊沉下去。

“寻求帮助。他说他有足够多的资料,可以证明他无罪。”

“您帮了他们没有!”

“没有!”

这一句回答,声音是那么的轻,那么的无力。

“为什么不帮?”

她的声音抖了一抖。

“帮不了。那个时候,没有人能斗得过晁家。单凭那些还没有完全确定有用的资料去和晁家叫板,只有死路一条。我没办法拿整个祁家去冒这个风险…我能做的事是,让他们先避避风头…”

祁万重说到这时,脸色就不知不觉惨然起来,扶额说不下去了。

“可是,正是那一天,他们惨死了。因为有人出卖了他们是不是?”

她吸着气盯视着,双手重重抓着自己的包,手心全是汗。

“爷爷,我今天发现了一本日记,是继之写的…”

说着,她把那日记拿出来。

整个过程,她的手一直在颤。

但她很努力克制着,不至于让那日记本落到地上,并准确的翻到了那一页,让祁万重

看:

“这是真的吗?是祁继打得电话,是他揭发了他们的行踪,至令他们惨死的吗?爷爷,告诉我,这是真的吗?”

祁万重不知道她到底在为什么激愤,又一次疑狐的看了她一眼,到底还是把日记本给接了过去。

看完那日记,他狠狠揉起太阳穴,那表情已然告诉她真相。

她颓然的重新跌坐到沙发上,心一下子疼得能让整个人跟着痉挛起来。

“继之生性正直,那时,他根本就不懂政治。才一个10岁的孩子,他不理解那些东西。他看到报纸上的告示,认为石云骢是一个罪大恶极的判国份子…事发后,我狠狠训了他一顿…可已经与事无补,人死不能复生…这些年,他一直在帮着莫家,主要原因就在此。石云骢是无辜的。莫家一直想给石家翻案。继之一直在旁帮衬着,就是为了想要弥补曾经他犯下的过错…”

一个遥远的声音,在替祁继辩解。

因为正直,才犯错?

哈!

好理由!

真是好理由!

这一刻,她完全明白了,祁继对她的好,是因为什么了!

他知道她是石云骢的女儿,他知道自己是石云骢被害死的帮凶,他娶她,只是在赎罪。

对的,那完全就是一种赎罪,而她完全不知情,就那样可笑的滑稽的爱上了这个害得她家破人亡的间接凶手。

她古怪的笑了起来,因为这样一个茅塞顿开的认知,整张脸孔因为难以言语的痛苦而扭曲,笑容跟着变形。

“檀檀,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那一刻,时檀知道自己的表情把祁万重吓坏了。

可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将那日记夺了过去,塞进包里,咬着唇,强忍着悲痛,仓惶离去,一路飞奔,上了自己的车。

车开出去的时候,那完全是在横冲直撞。

乱了!

一切都乱了!

她的世界,因为这一篇日记,彻底分崩离析——最最亲爱的人,一下子成了她最最应该憎恨的人。

这是怎么一种让人惊恐的改变?

面对这样一个让人完全意料不到的变化,她不知道该如何去平衡其中的矛盾,也不知道要如何去原谅那个她最最心爱的男人,更不知道要如何来原谅自己——她是那么那么的爱的她父亲母亲,可她却做了这么一件不孝于亲的蠢事——嫁给仇人。

这让她情何以堪。

时檀蜷缩在酒店那一张无比柔软的床上,神情完全是呆滞的,每一次回想,她的心,就像被用锯子在来来回回割据一样的疼。

那一天,她在外漫无边际乱走,她不知道路在哪里,也不知道家在哪里?

她只知道眼泪干了,又湿了,湿了又干了。

天亮,她发现自己在天桥上,独自一个人,熬过了一个晚上,独自一个人,看着红方日出,无比凄凉…

车子不知被扔在哪了,手包不见了,手机忘了带,她就像一抹游魂,在天地之间飘飘荡荡,找不到回家的路,也没有人来找她,或者根本就找不到她…

再后来,她在街头晕倒了,醒来在医院,方桦守在边上,脸上全是愁容,没有祁继,也幸好他不在,现在的她,实在没有勇气面对他。

她不知道要怎么办?

她的心是那么那么的凌乱。

“时檀!”

方桦一把狠狠抱住她,那个温暖的怀抱,勾出了那些藏于心头的万般委屈。

她眨了一下眼,伴着酸溜溜的感觉,泪已落下:

“方姐,我难受!我好难受!”

她回抱着她,苦闷的叫,声音无比的凄厉,无比的无力。

这样一种情绪变化,是她这些年从来没有过的。

她的反应吓到了方姐。

方桦抚着她的背,不断的安抚:

“嘘,嘘…冷静…你需要冷静…时檀,时檀,你别这么激动,绝对不能!你怀着孕,情绪不能有太大起伏。祁继会给你一个交待的,他要是不给你交待,我绝不饶了他。”

时檀不知道方桦怎么会知道这件隐秘的事的,那时,她的思路完全是混乱的。

她只知道在那里迷乱的低叫:

“方姐,那不是一个交待就能解决的。我爱他,可现在,我还能爱他吗?毫无芥蒂的再去爱他?可能吗?不不不,不可能了…绝对不可能了…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方桦扶正她的身子,捧住她的脸,一脸严肃的看着她。

她想开解她,因为她希望她可以重新振作起来:

“听着…你现在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你是祁继名门正娶的妻子,就算他在外头有女人,那也只是见不得人小三,是外室,你才是正妻。这一点你必须记牢

了!

“你得明白这样一件事:祁继为了祁家的名誉,是断断不会和你离婚的。你也不要把这个位置空出来,白白便宜了那个贱女人。

“如果你还想挽救这段婚姻,时檀,你就要把祁继牢牢守住了。

“我相信他是爱你的,我相信米芳菲只是一个意外,那个孩子只是你们分居状况下的产物。

“你别因为这个意外,就放弃了你们的婚姻,那不值得…

“男人总会有控制不住自己下半身的时候,本来,我以为祁继会是一个例外,但很显然,天下乌鸦总一样黑的。

“黑就黑啊,只要以后他是只属于你的乌鸦就行。

“时檀,记住了,为了小白,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你绝对不能放弃这个男人,放弃这段婚姻…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收住他的心的。米菲芳根本没法和你相提并论。”

这段话所传递出来的意思,和时檀现在正在痛苦的事,完全无法接轨,以至于令时檀呆了好一会儿,都回不神来。

她发呆了好一会儿,一点一点消化起方桦说的话的深意。

那些意思,让她怀疑自己在做梦。

“你…你在说什么?方姐,你到底在说什么?祁继在外头有女人?”

时檀用一种惊骇的语气问起来。

方桦也呆住,好半天似从她的表情里意识到了什么,立刻脱口叫了起来:

“你…你…你还不知道?”

“我…我该知道什么?”

时檀急急的抓住她的衣襟,怒吼了起来:

“我到底需要知道什么?对了,我记起来了,昨天上午,祁继出去了,后来程航说他找不到他,我也找不到他…莫尧之也离奇不见了…方姐,你刚刚好像有提到米芳菲…你快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了?”

方桦脸上浮现了懊悔之色。

她肯定认为她把事情搞砸了,好半天不说话。

时檀再度急声怒叫:

“把真相告诉我!别瞒我,不准瞒我!你们不能一个个把我蒙在鼓里…我有权知道真相…方姐,告诉我,快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方桦一咬牙,到底作了回答:

“米芳菲怀孕已七月。那孩子,是祁继的!”

这个消息,就像晴天霹雳,霹得时檀好一阵天旋地转,完全失去了方向…

待续!题外话推荐完结作品《冒牌老婆很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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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1,他说:我需要你全部的信任

时檀走进了酒店的卫生间,看着镜中受伤的脸孔:没有血色,那么的惨淡,白里透红的风采,不复存在,英气的柳叶眉,也已蒙尘蓉。

即便,这些日子以来,她有很努力的想振作,可骨子里的生机一旦被扼杀,想让它重新复苏,那不是短短一年时间可以完成的。

她很清楚,现在的她,像极了八年前的自己。

那时,她因为以淳之死,因为被施暴,因为意外怀孕,她跑去没有人认得她的地方,把自己整得人不人鬼不鬼。

那时,她曾放逐自己,任由自己自生自灭,生死随天。

所幸,她遇到了那对夫妻,更值得庆幸的是,她怀了那个孩子——那个曾令她无比憎恶的小生命,在最后那段与她呼吸与共,命运共存的岁月里,赐予了她重新开始的勇气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