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是咱们的车夫...”面前的管事低声说道,“但没有让看尸首,说是要仵作核查。”

“他那边呢?”张莲塘道。

“薛少爷那边不知道,不许人靠近,官兵守着。”管事低声道,“什么消息都打听不出来。”

张莲塘嗯了声,道:“人手都配足了吗?”

管事应声是:“知知堂那边,还有咱们这里都配足了。”

张莲塘起身,管事忙道:“莲塘少爷,这时候你还是在这里吧,安全一些。”

有少年从外边掀门帘走进来,道:“人都通知到了。”

张莲塘点头道:“走。”说罢向外去,管事无奈只得任他去,赶着院子里侍立的护卫们跟上。

十几个护卫拥簇着在街上行走自然引人注意,且不止张莲塘的十几个护卫,清晨这段时间这条街已经来了好些少年人,个个都有护卫拥簇,知知堂所在拥挤嘈杂,这些少年们虽然风流但出行一向低调,这种被护卫拥簇出行的时候前所未见,街边的民众都涌过来。

出什么事了?

张莲塘在堂内站定,看向诸人,诸少年神情沉重悲愤。

“薛青怎么样?”有人急声问道。

张莲塘道:“暂时还不知道,性命应该无忧,官兵在那边守着。”

性命无忧,受伤也不行啊,诸少年们没有松口气,更加愤怒。

“这件事不止是薛青的事,也是我们,我们都是青霞先生的学生。”张莲塘道,“这次是薛青,下一次就是我们,或者马上就是我们,我们一定要问个结果。”

诸人齐声应是。

“走吧。”张莲塘没有再说话,抬手先迈步向外,诸人跟随,众多护卫立刻围拢拥簇沿街向前。

街边的民众也跟着纷乱,适才从护卫们口中已经得知事情大概了。

“天啊,是薛状元遇袭了。”

“怎么会这样?这可是京城,他可是状元啊,现在是翰林...”

“能为什么,因为青霞先生的事呗,从中状元开始就为青霞先生的案子奔走....”

“啊,我听说好多证人在路上被害了...没想到京城也开始了...”

“简直无法无天!”

“秦潭公嘛不是一直无法无天的....”

“..他这是要一手遮天了!..”

“我们也去看看...这些读书人啊...可怜。”

街上人群涌涌,终于引得巡查的官兵喝止:“你们要做什么?”

为首的年轻人身穿官袍,肃容的面容让他看上去比实际年纪大了很多,淡然道:“上朝。”

这年纪这官服还不够资格上大朝会吧,况且上朝也用不着这么多人拥簇着啊,官兵们皱眉。

“因为奸党凶悍,滥杀无辜,所以不得不小心护卫才敢出行。”这年轻的官员,看着这些官兵们,“既然你们朝廷不能护住我们周全,我们只能自己护住自己了。”

说罢迈步前行,身边身着官袍的年轻人们跟随,一步一步逼近拦路的官兵们。

“尔等是要阻止我们上朝吗?”

喝声四起,官兵们色变,阻止文官上朝,他们可没这个胆子.....

看着官兵们让开,跟随的百姓们更加骚动,趁机跟着向前,一条街一条街走过,街上涌涌的人群也越老越多,到最后都分不清哪些是民众哪些是护卫。

这时候的确是上朝的时候,昨晚的事多少已经传开,官员们出门的更早来打探,几个官员站在街边看到这一幕,面色复杂。

“真没想到薛青竟然也遇袭了。”一个低声道。

另一个则沉脸道:“想得到,这一段薛青奔走扎眼,更何况一开始就是他在朝堂挑起事端,秦潭公岂能能放过他。”

“怪不得青霞先生的学生们如此愤怒,今日不放过薛青,来日也不会放过他们。”又一人叹气道。

“来日不放过这些学生,那更来日也不会放过我们。”有人忽道。

几人顿时转过头看说话的人。

说话的人神情怅然:“物伤其类。”

几人默然,秦潭公能袭杀指证他的人,将来也极有可能会袭杀违背他任何意志的人,大家同朝为官,谁又敢保证自己不会惹到秦潭公?谁又能保证独善其身的安全?

“吾等当同去。”一人道。

其他人默然片刻,将身上的官袍理了理。

“同去。”

.....

.....

清晨的京城人群涌涌如潮水向皇宫而来,皇宫里早已经到来的红袍大员们面色亦是沉如潭水。

“确认是秦潭公干的吗?”

“除了他还有谁?弩机都动用了。”

“那薛青是死是活?”

王烈阳的值房里官员们涌涌议论纷纷。

啪的一声轻响,嘈杂顿停。

“不管薛青是死是活。”王烈阳放下手里的茶杯,沉声道,“秦潭公必须给个交代!军方也必须给个交代!”说罢站起身来,“诏秦潭公上朝,今日朝议,秦潭公教出军权。”

官员们怔了怔,王相爷这是要亲自动手了,原先只是放任陈盛和秦潭公争斗,不闻不问必要时睁一眼闭一眼给陈盛方便足矣....

“京城,杀人。”王烈阳甩袖负手绕过桌案迈步,声音沉沉,“猖狂如此,眼里还有没有朝廷。”

这京城的军卫一向在王烈阳的掌控中,如今暗夜杀人而不知,这是秦潭公对王烈阳的挑衅,王烈阳怎么能忍,官员们明白了,是的,绝不能忍,众人立刻跟上。

.....

“公爷,公爷。”

宋元跌跌撞撞的从外边冲来,鼻头上一道明显的撞印,神情很是狼狈。

“小公爷在索太子哪里,但是不见人...”

接到召令要上朝的秦潭公哦了声,道:“我知道。”

宋元按着鼻头,道:“我没见到人,小公爷他不肯见,索太子说没有受伤,听声音没事,就是嗓子有些哑....”

秦潭公道:“没事就好。”迈步向前,侍卫们拥簇。

宋元忙跟上,道:“可是这件事,这件事到底怎么回事?人马是小公爷调动的吗?薛青是他杀的吗?....他都不说啊,这么要紧的事,公爷外边都乱了,朝堂上王烈阳陈盛磨刀霍霍…要不您去见见小公爷…”

秦潭公道:“我让人去问过了,他说现在不想说这个,不让问,那就不问了。”

啊,就不问了?宋元愕然,秦潭公脚步未停已经走出去了,他忙再次疾步跟上。

“公爷,我明白小公爷是为了给您分忧,那薛青闹腾的的确恨人,小公爷此举孝心可鉴,可是,还是问问具体怎么做的,我们也好周全。”他急急道,“若不然他什么都不说,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到时候怎么交代?”

秦潭公笑了笑,道:“那就,不交代。”负手在后跨过门槛。

不交代啊....宋元在门外站住,看着秦潭公上马,侍卫们拥簇向前呼啦啦而去,他怔怔一刻,摇摇头神情无奈,上马追了上去。

秦潭公进宫另有通道,没有经过纷乱的御街和嘈杂的宫门,宋元自然也没有特意去那边讨没趣,留着力气在朝堂上理论才是关键。

但他揣着手没走几步,有人站出来拦住了路。

“这件事,是谁干的?”来人声音低沉道。

宋元似是受了惊吓后退一步,四下看了看,神情恼怒:“陈盛你疯了!这时候在这里问什么问!”

第二十三章 一问

身穿朝服的陈盛面色沉沉,身子紧绷端起,显得比以往高大了很多。

宰相朝服,议政朝殿外,官告一级,正是合情合理最合适无可质疑的问政时间地点。

如果此时有御史在场,必然要对宋元一声呵斥逾矩。

四周无人安静无声。

陈盛没有恼怒,只眼神沉沉的看着宋元,再次低声道:“到底是谁?”

宋元再次看了眼四周,甩袖道:“大家都知道。”越过陈盛要走,“我不和你在这里说。”

陈盛抬手将他胳膊拉住,道:“你现在跟我说清楚,免得待会说错了。”

宋元鼻子里粗气,攥了攥手,道:“不管谁做的,大家认定是谁就是谁。”

大家认定....陈盛闭了闭眼,攥着宋元胳膊的手似乎有些乏力,宋元趁机抽出向前迈步。

“你疯了吗?”陈盛在后低声喝道。

宋元回头,见陈盛也回头看他。

“什么?”宋元皱眉。

陈盛似乎有千言万语但神情变幻最终只道:“她还是个孩子!”看着宋元,“她是个孩子啊。”

这两句话好似重复,说话的人是情绪太过于激动了吧,宋元的神情反而沉下来,道:“相爷,如今可不论是大人还是孩子,不要意气用事了。”说罢甩袖向前疾步而去。

陈盛没有在追去,转过身看着宋元的背影。

“是啊,论不得年纪,但她是个人呐。”他喃喃叹息一声,“总是个人吧....人呐。”

“这简直是非人能为之事!”

朝堂里一个官员举着笏板疾声恨语,伸手又指向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