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标记?”高升问道。

嘱咐过青松,要做得一模一样,青松回来拍着胸脯:“绝对一样,还特意让巧手李给新的做旧。”

他也仔细比较过,没有任何差别,母亲怎么看出来的?

高夫人得意瞄着他:“告诉你吧,臭小子,我那对儿其中一根折断过,是后来又焊接上的,焊接那个金匠是宫里出来的,手艺十分了得。为了不露破绽,将那断痕做成了并蒂莲花的枝蔓,所以这枝蔓一根有一根没有。”

高升没说话,原来是弄巧成拙了。

高夫人瞧着他笑起来:“怎么?看上凤娇了?巴巴得上赶着骗去我的金簪给了她,她戴上确实好看。”

高夫人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儿子,只盼他一点头,明日就找媒人去王家提亲。

高升沉默半晌方道:“她是咱们家大掌柜,衣饰得讲究些,我看她没什么首饰,就送了她一对金簪,还有一件红斗篷。她这大掌柜做好了,父母亲才不会逼我,我才能安心在万花楼守着殷黎。”

啪得一声,高夫人手中木匣飞了过来,高升侧头躲过,喊一声翠姑问道“可快开宴了吗?”

高夫人气得倒仰,指着门口道:“臭小子滚出去,不许在家用饭。”

高升说这就滚,起身走了。

不想午宴的时候,高升还是出现在客堂,在凤娇对面几后坐了,高夫人拿起银箸就要掷过去,高员外拦住了:“好不容易回来,就让他安心用饭。”

高夫人说声不行,高员外连忙在耳边道:“家丑不可外扬,别让大掌柜看笑话。”

高夫人这才放下扬起的手,抿一下唇脸上换成微笑,招呼凤娇道:“只是家常便饭,大掌柜切莫拘束客气,就若在自家一般,放轻松吃饱喝足。”

凤娇连忙起身说是,高夫人笑道:“说好不拘束,怎么站起来了?快坐。”

凤娇依言坐下看一眼对面的高升,刚刚她和高员外正说话的时候,高升进来的,还没打招呼,高夫人进来了,看到高升操起银箸就扔,她一直没有机会和高升说话,这会儿要举箸用饭了,该先与少东家行礼才是。

凤娇想着笑吟吟看了过去,不想高升正看着她若有所思,触到她的目光不动声色低头躲开,正要举箸用饭,就听凤娇脆声说道:“多谢少爷送我斗篷和金簪,我会用心经营,不辜负少爷的苦心。”

高升面无表情点一下头算是作答,凤娇心想,他点头的意思,大概是说好的,好吧,或者很好,笃定着安心用饭,席间一时无话。

可总感觉有两道热辣辣的目光在盯着自己,凤娇抬起头一一看过去,老爷少爷夫人,是夫人,正探究得看着她,看得目不转睛。

凤娇低头避开夫人的目光,奇怪了,夫人为什么那样看着我?

就听一声轻咳,高升说道:“母亲,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高夫人收回目光哈哈一笑:“吃饭吃饭,大掌柜这么瘦,多吃点儿。”

然后附耳高员外嘀咕开来,高升又一声轻咳:“母亲,食不言寝不语。”

声音小了些,但是没有停止,高夫人说得眉飞色舞,间或朝凤娇的方向瞄上两眼,高员外捋捋胡子嗯了一声,看一眼凤娇又看看高升,安抚对高夫人说道:“知道夫人心急,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就别胡思乱想了,安心吃饭,饭菜都凉了。”

高夫人哼了一声:“我才没有胡思乱想,你也别觉得我是乱点鸳鸯谱,想当年我看姻缘的眼光……”

“一对都没成,有的还因为这个跟你翻脸,升儿他表姑有一次来找你,气急败坏说道,原来在表嫂心目中,我家姑娘只配得上那样的男子,你也太小瞧人了,那次以后两家再没来往,还有升儿的表舅母……”高员外的话被高夫人打断,气呼呼说道,“那是他们没眼光,哼。”

高夫人说着话求助看向身后的翠姑:“翠姑做媒一做一个准,翠姑你说说……”

说着话又顿住了,犹疑看一眼面无表情的儿子,再看看专心用饭的凤娇,叹口气心想,面对面坐着,谁都不看谁一眼,确实没戏。

翠姑领会到夫人的意思,目光悄悄在两个年轻人间流连。

第10章 祖宅

那日从高府回来,凤娇总算堵住了正要出门的王天赐,兄妹二人坐下来说一会儿话,凤娇问起王天赐日后的打算,王天赐揉着额角:“妹,别逼哥,再让哥想想,眼看就要过年了,咱们先安生过年,过了年哥一定给你个交待。”

凤娇盯着王天赐:“我再问你一句,你没有别的欠债了吧?若是再有,我们这个家可就要压垮了。”

王天赐拍着胸脯:“没有了没有了,要是再有,让我遭天打雷劈。上次京城来人逼债的事,娘都跟我说了,多亏妹你机灵。那些家伙什么东西,有能耐找我,竟然找到家里来欺负人……”

凤娇打断他的话:“为了还债,我们家连祖宅典了出去。”

王天赐啊了一声:“怎么会?这不还好端端住着了吗?”

“就是说,说不定那天就会有人拿着典契上门,我们就得搬走。”凤娇看着哥哥。

王天赐骂一声娘,茫然看着妹妹:“想要赎回来,得一大笔银子吧?凤娇,怎么办?”

“能怎么办呢?一点点攒银子再赎回来。”凤娇对哥哥说道:“过年后我会给你找份差事做,到时候,你必须听我的。”

王天赐兴奋说道:“好啊好啊,你如今是高家的大掌柜,让我看守仓库去吧,做起来轻松还有额外的好处。”

凤娇抿一下唇:“我手头有些事,回房忙去了。至于做什么,过了年我再告诉你。”

王天赐摆手道:“忙去吧忙去吧。”说着话起身就要向外,凤娇说声等等,一字一句说道:“若再出去吃喝嫖赌,就断了你的银子供给,一个铜钱也不会给。”王天赐回头看着她,凤娇又说道:“祖母和母亲如果悄悄给你银子的话,我会断了她们的月钱。”

“你敢。”王天赐咬牙。

“没有什么不敢的。”凤娇笑笑,“如今家里靠着我往回拿银子,花在那儿花多少,我说了算。”

王天赐无奈坐了回去,目送着凤娇脚步轻快进了二门。

腊月二十三小年这日,凤娇拿到了第二笔薪俸,夜里在房中噼里啪啦算一笔账,每月进项多少开销多少结余多少,心里有了主意,嘴角噙着笑睡下了。

第二日一早顺道进了林氏当铺,客气对林掌柜说道:“想与您商量一下我们家祖宅赎回之事,我想着每月给您八十五两,两年共计两千零四十两,赎回之日再给一百六十两,宅院估价一千两,五分月利,林掌柜觉得可行吗?”

昨夜里想了好几种法子,这一种时间虽长,但是于双方均有利,能让林掌柜满意,也能让王家确保基本的吃穿用度。

凤娇期冀看着林掌柜,林掌柜叹口气:“我答应过凤娇留着王家的祖宅,不过呢,事与愿违。”

凤娇听得心里一凉,林掌柜又道:“凤娇典了祖宅后,富阳城内突然就有了传言,说王家祖宅风水上佳,是富阳城最好的。每日都有人前来购买,出价越来越高,我实在是疲于应付,思来想去就把你们家的宅院给了高家少爷。”

“高升?”凤娇诧异道,“他为什么?”

“你如今做了高家大掌柜,为高家做事,高家不缺银子也不缺住宅,不会急于变现,只要你与他达成协议,这宅院在他手里对你才是万无一失。”林掌柜恳切对凤娇说道。

从林氏当铺出来上了轿子,凤娇想着林掌柜的话,琢磨高升为何要买进自家的祖宅,这两个多月做高家大掌柜,听说很多高升的事,他是一个非常精明的生意人,不会做亏本的生意。

难道说,自己家祖宅风水好的传言出自高升?这样一来,他就能趁机抬高价格低买高卖,又或者说,他迷信风水,听到传言后才购进?

秋草跟在轿子旁,听到凤娇说一声停,忙让轿夫停下,就听凤娇在轿中说道:“秋草,进轿子里来,我有话问你。”

秋草进了轿子,凤娇问她道:“我想见一见少爷,去哪儿能找到?”

“这会儿吗?”秋草问道。

凤娇点头:“这会儿,马上。”

秋草想了想:“听青哥说,少爷包下了万花楼最奢华的包房,日夜守在那儿。”

凤娇愣了愣,高升竟然为了一个姑娘守在万花楼?看他不苟言笑的样子,不像是流连花楼之人。愣了会儿摇头而笑,吩咐道:”去万花楼。”

听到叩门声,高升蹙一下眉头,手中毛笔搁在笔架上说声进来。

少爷喜欢独处,若闭着房门,他不招呼自己从不敢进来,青松小心翼翼看一眼高升脸色,飞快说道:“少爷,大掌柜来了,说是有要事…….”

话未说完,高升蹙着的眉头舒展开来,说声快请。

青松有些意外,高升又接着吩咐:“泡些乌龙茶。”

青松连忙去了,凤娇进来的时候,高升正看着门口:“大掌柜可是为王家祖宅而来?”

凤娇恳切说道:“正为此事。”

高升抬头看她一眼,脸颊红扑扑的,是急的还是冻的?也许两者皆有。

凤娇笑笑:“来路上一直斟酌,如何跟少爷说才好……”

这时青松端了茶进来,高升指一指窗下的椅子:“坐下说。”

凤娇坐了,青松斟茶递了过来,凤娇仰脖子喝下一盏,搓了搓手说道:“想来想去还是直说,想问问少爷为何要买我家的祖宅,难道少爷相信风水之说?”

高升看着她,唇角不易察觉上翘一下,正色说道:“我不信风水,也不是为了低买高卖,就是为了用这宅院牵制大掌柜。”

凤娇神色轻松了些:“少爷怕我甩手不做吗?”

“是。”高升点头,“放眼富阳城,找不出第二人能担当高家大掌柜的人,大掌柜安心了,我才能安心。”

高升这么一说,凤娇明白了,高升是为了让她安心打理高家的生意,他好安心呆在万花楼守着殷黎姑娘。

高升又道:“大掌柜的薪俸每月扣除八十五两,两年之后赎回祖宅,大掌柜觉得可好?”

“好。”凤娇痛快点头,站起身福了下去恳切说道:“少爷公道,在此谢过。”

高升神情淡淡:“你我双方各自得利,无需言谢。”

凤娇坚持道:“于我更有利些,自然要谢的。”

高升没再说话,凤娇笑道:“那便不打扰少爷了,告辞。”

高升说声等等,凤娇停下脚步,就听高升说道:“坐下喝完茶再走吧。”

凤娇愣了愣,少东家发话了,这样走了有些无礼,只得坐了回去。刚刚二人说话的时候,青松轻手轻脚出去了,凤娇便自斟自饮,高升低下头继续写字,屋中一时静默。

静默中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女子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唤一声公子问道:“天气寒冷,奴家熬制了暖身的羊肉汤,端过来请公子尝尝。”

高升埋头继续写字,头也不抬说道:“为何不敲门?”

殷黎忙道一声奴家知罪,不动声色端详着凤娇,心中浮起失望委屈,真想象她一样,能与公子这样共处,一个写字一个品茶,阳光满室静谧安详。也悄悄打听过了,眼前这位姑娘是高家的大掌柜,虽说她和公子是为生意,可毕竟孤男寡女,让人心生不快。

凤娇看她一眼,曾在醉仙楼见过这位姑娘,原来她就是殷黎,原来高升喜欢这样的女子,不同于花楼中的女子穿红着绿,穿一件合体的白色云锦袄,衣襟上疏疏落落绣几枝红梅,头上簪一枝粉白的珠钗。

倒是清雅,可是,大冬天这样打扮,看起来很冷,凤娇心想。

殷黎转开目光,又唤一声公子,声音里含着些央求,高升依然低头写字:“羊肉腥膻,去吧。”

她转身走了,却没有关上房门,也许是忘了。高升唤一声青松,就听一阵小跑步,门吱呀一声从外面合上了。

凤娇刚想要起身告辞,高升手中的笔顿了一下,抬头看着凤娇,轻抿一下唇说话了,口气毋庸置疑:“继续喝茶。”

凤娇只得又喝半盏,捏着茶盏抢在高升说话前站起身:“茶很好,不过我喝得有些撑,再也喝不下去,又惦记着到各个铺子里走走,不得不告辞了。”

高升没说话,凤娇又笑道:“再次谢过少爷,告辞。”

听到门响,高升扔下笔,任由宣纸上墨团晕开,起身看着她的背影,看她脚步轻快跨出门槛,侧影经过窗外围廊,很快消失不见。

心绪再难平稳,踱步到窗下斟一盏茶一饮而尽,才想起是大掌柜刚刚用过的茶盏,握在掌心,脸上徐徐飘起一丝红。

正呆愣时,青松疾步跑了进来:“少爷,大事不好了,听说夫人请了媒婆过府,要趁着年前为少爷提亲。”

“哪一位媒人?”高升问得漫不经心。

“城西刘媒婆,绰号巧嘴刘,一张嘴能说会道,能把死人说活了。”青松说着话挠挠头,“至于谁家的姑娘,还没打听出来。”

“也不用打听。”高升吩咐道,“媒婆从家里出来后,多给她些银子,让她告诉夫人,姑娘家那边不愿意。”

青松答应着走了,高升又看一会儿掌心里的茶盏,索性在窗下坐了,正是刚刚凤娇坐过的位置,握着茶盏拿过茶壶,默然独坐浅斟漫饮。

第11章 亲事①

各家店铺年底本就事多,又因祖宅之事耽搁了些时辰,凤娇忙完天已黑透,回到家中跟祖母爹娘打过招呼径直回了房中。

净了手脸换过衣裳,凤喜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进来,坐在炕上隔着小几两手托着下巴看凤娇用饭。

凤娇笑问:“有话要说?每次有话说就这样看着我。”

凤喜点点头:“有话说,姊姊吃饱喝足了我再说。”

用过饭问凤喜:“哥哥今日老实吗?”

“说来也奇怪,今日老老实实呆在家中没有出门。“凤喜扑闪着一双大眼睛,“不过阿姊,我要说的不是这件事,今日巧嘴刘来了,傍晚的时候来的,说是给阿姊提亲。”

凤娇心中突得一下跳得快了,应该是谢渊临行前嘱咐了家里,先把亲事定下,待他回来成亲,我是愿意的。

抽出袖筒中的帕子,月白色晕着灯光,仿佛他温柔的眼眸。

正绞着手思量,凤喜又道:“我记得阿姊叫那位哥哥谢先生,可巧嘴刘说的不是谢家,是高家。”

“高家?哪个高家?”凤娇惊问道。

“巧嘴刘一口一个高员外高夫人,富阳城就一个员外,岂不就是阿姊做大掌柜哪家吗?他家既然有儿子,怎么还让姐姐做大掌柜?难道他家儿子有什么毛病?傻子?痨病鬼?瘸子瞎子还是聋子?”凤喜好奇问道。

凤娇打断她的话:“祖母和爹娘没有答应吧?”

凤喜点头:“答应了,巧嘴刘笑着走的,离开的时候一边走一边嘀咕,姑娘家愿意不愿意总得来问问,别以为给我几两银子我就能拆一门亲,这门亲事成了对我更有好处。”

说着话就觉耳边一阵风响,凤娇急火火冲出了房门。

王老太太端坐正房与王掌柜夫妇说话,不知说到什么伤心事,正在抹眼泪,王掌柜和胡氏连忙温和劝慰。

相对感慨的时候,房门砰一声被撞开,凤娇扶着门框站在门口,带着怒气质问道:“祖母对我和凤喜说过许多次,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害死人,让我们长大后嫁给情投意合的夫君。今日怎么就答应了高家的亲事?”

王老太太愣了愣:“我说过吗?我何时说过?这婚姻大事不由父母做主,难道还自己做主不成?”

“您和祖父闹别扭的时候,姑母回来哭诉的时候,您一直是这样说的。”凤娇逼视着王老太太。

王老太太眼神闪烁着看向王掌柜,王掌柜拍一下桌子:“凤娇,你怎么又顶撞祖母?反了你了,早出嫁早省心。”

凤娇举起手中帕子:“我已经和谢家的公子谢渊私定了终身,这帕子就是信物。谢家在富阳是有名望的人家,谢渊是举人,若他明春科考高中,就是官人身份,到时候你们可别后悔。”

胡氏脸上闪过欣喜,小声说道:“掌柜的,我就说匆忙应下高家的亲事不妥,高家虽说富有,到底比不上,我们该和凤娇商量过再答复才是。”

王掌柜没说话,王老太太长叹一声:“凤喜告诉我了,我知道凤娇跟谢先生的事之后,夜里高兴得都能笑醒。可是,眼下这情形,只能如此了。凤娇啊,顾眼前吧,一切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凤娇小心收起帕子,恳切看着祖母:“哥哥已答应我,过了年就听我的安排找份差事做,我每月薪俸一百两纹银,我算了一下,除去开销用度,两年就能赎回祖宅。我们家眼下越来越好,不必贪图高家富有,还请祖母和爹娘回绝亲事。”

“这门亲事就这么定了,再不能更改。”王老太太紧绷着脸,“这富阳城的姑娘,都想嫁入高家,还是凤娇最有福气。”

凤娇看向爹娘,王掌柜低头不语,胡氏惴惴得冲她摇头,凤娇哂笑道:“也就是说,哪怕我抛头露面拼了命赚银子,祖母和爹娘依然不满足,非得把我卖了,急着发一笔横财吗?”

王掌柜喝道:“这样难听的话,亏你能说出口。”

凤娇笑笑:“我也不指望你们了,这件事我自己处置,这门亲事必然不会成。”

说着话转身向外疾走,心想,我这就去万花楼,我去找高升,我不愿意,他也不会愿意,他必然会阻止这门亲事。

身后王老太太追了出来,一把攥住她手臂声泪俱下:“凤娇啊,不是祖母狠心,情投意合固然重要,可这银子更重要,眼下咱们家最缺的就是银子。”

凤娇用力挣脱,王老太太又一把拖住了:“不是祖母贪心,是天赐又有债主上门,那些人就住在城外的庙里,天赐吓坏了,谁也不敢说,只悄悄告诉了我,一边说一边哭,可怜死了。”

王老太太呜呜咽咽哭了起来:“这次的银子数额虽没上次多,可上次有家底和宅院撑着,这次我们家一无所有。我和你爹娘商量后,打定主意大不了全家一起去死,怎么也不能让你和凤喜被卖了受辱。都到绝路上了,也许是菩萨显灵,刘媒婆来了,我能不答应吗?凤娇啊,这是唯一的出路了,我也问了刘媒婆,高员外和高夫人对你十分中意,说是一定风风光光娶你进门,我也听说高家公子流连青楼,花银子如流水捧花魁,这男人都一样,成了亲有了儿女,心也就收回来了。”

凤娇咬着牙,任由王老太太絮絮叨叨,王天赐曾拍着胸脯告诉她,没有别的欠债了,她以为王天赐今日老实在家,是她的吓唬起了作用,原来他是在躲避债主。

一根根掰开祖母钳制的手指,头也不回穿过二门跨出院门,在院门外徘徊很久然后进了自家商铺,铺子里空荡荡的,货架上积了一层薄灰,靠着账台坐了,想起祖父健在的时候,那会儿生意兴隆,祖父总是很忙,自己藏在货架阴影里,趁祖父不备,突然窜出来嗷一声叫,祖父总是十分惊怕的模样,捂着胸口跌坐在椅子上,她就得意得哈哈大笑。

有一次账目出了错,祖父忙着查找纰漏,她跳出来大叫一声,祖父没有反应,不置信得又叫一声,连叫了几声祖父依然埋头忙碌,她呆愣着十分不解,祖父怎么不害怕了?

叫一声祖父,祖父没有答应,她委屈得扭着一双手又躲了回去,躲了很久,直到外面雷声大作,伴着轰隆的雷声,噼里啪啦的大雨砸了下来,许多人跑进铺子里避雨,祖父客气招呼着,连声吩咐伙计倒茶。

外面雷雨交加,避雨的人越来越多,铺子里十分热闹,凤娇心情好转,蹭一下从阴影里窜了出来嗷一声尖叫,听到啊一声回应,短而急促。

一个粉雕玉琢的娃娃僵立在她面前,惊恐看着她,好半天结结巴巴喊道:“娘,女鬼,小女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