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升连人带被褥艰难从地上爬了起来,头也不回冲到卧榻边倒头睡下,趴在床上叹口气,又是一个不眠之夜。跟她成亲之后,都多少个不眠之夜了,每日里在万花楼,除去想她就是补觉,字都写得少了。

天快亮的时候刚有些睡意,她那头有了动静,下了床来到卧榻边,瞧着他伸出手指又缩了回去,捂了嘴笑着自言自语:“碰不得是吧?”

高升紧抿了唇,她在榻边蹲下身,在他耳边大声说道:“少爷,该起了,起来梳洗换衣用饭,店铺开门前要赶过去。”

她的唇几乎贴着他的耳朵,气息暖暖拂过脸颊,高升闭着眼不动,轻声说道:“骑马快,让我再睡一会儿。”

“那就一刻钟。”凤娇回头瞧一眼漏刻,高升摇摇头,伸出两个手指头。

短短两刻钟,睡得分外酣甜,被她叫醒的时候瞧一眼漏刻,分毫不差。

起身看着她,趁着等他的功夫,早已梳洗换衣,今日不去店铺,穿了家常的石榴裙,长发挽了随云髻,明艳而俏丽。

高升洗漱了,坐在铜镜前唤一声凤娇:“帮我挽发吗?”

凤娇嗳一声:“难不成少爷不会?不对啊,归宁前后那几日我记得都是少爷自己……”

高升举起手:“那日打赵衡伤了手,不能抓握,这几日都是翠姑帮我,今日你既在家……”

不等他说完,凤娇喊了声秋草。

“秋草笨手笨脚,我自己来。”高升两手向后,疼得一声闷哼。

凤娇忙道:“我来,我来吧。”

站在他身后为他篦着头问道:“既伤了手,可看过郎中吗?”

“没有。”高升看着铜镜中的她,“省得父母亲大惊小怪。”

凤娇梳得仔细,直到他一头墨发油光水滑,才动手挽起,用发带束好笑说一声可以了。高升站起来去屏风后换衣,她跟了进来,高升躲了一下,她笑道:“少爷伤了手,我帮你更衣吧。”

高升扎着一双手臂屏着呼吸,任她宽衣解带又穿衣结带,好不容易她说一声好,然后又啊了一声:“才想起来,少爷伤了手,便不能去铺子里了。要不这样吧,我到铺子去,少爷在家为观音续香,反正是为少爷求子。”

“还是听母亲的。”高升忙举起右手:“疼的是左手,右手没事。”

今日她在家,很想找个借口在家陪着,可是若不去,她明日就得忙上加忙,另外也好奇,她都找不出的纰漏,究竟是如何一回事?

早饭后送高升出了门,凤娇来到正房续了香,隔着淡淡烟幕,观音慈悲,似在看着她。

再过几日就是三月,三月里该能等来他贡试的消息,凤娇又拜了三拜,观音菩萨普度众生,功名这事也是管得的。

坐着想了会儿心事,看一炷香只剩香头,起身又续一炷香,出来往书房去,想着挑几本书过来打发时间。

进了书房,阳光正透进窗棂,满室和暖。

卧榻上有个晶亮的东西,在阳光照射下煜煜发光。

好奇着俯身去瞧,是一枚小巧的珠钗,银白的细柄,顶端有一朵粉色珠花,凤娇拿在手里仔细端详着,这珠钗很像她小时候喜欢戴的那枚,她整日戴着,一日夜里发现不见了,她到前一日玩耍过的地方仔细找过,没有找到。

笑着唤一声秋草,将珠钗递到她手里:“估计是那个小丫头在书房洒扫时掉的,问清楚还回去吧。”

秋草答应着出了书房,心里想着,少爷才不会让小丫头们进书房,在书房洒扫的只有青松,估计是青哥买给家里妹妹的,夜里见了青哥,给他就是。

凤娇正挑着书,翠姑急火火跑了进来,喊一声少奶奶道:“县令夫人来了,估计来者不善。怎么办才好?”

凤娇举着书,早不来晚不来,怎么偏偏赶在今日来了?

翠姑看她不说话,急火火往外跑:“我就回说夫人不在家,请她改日再来。”

身后凤娇喊声等等,笑对翠姑道:“夫人不在家,我在啊,请她进来吧。”

进了正房刚续上香,随着一声冷笑,一位夫人走了进来,石青色的衣裳绣着花开富贵的暗纹,高髻上戴了金凤钗,气势昂然走了进来,瞧着凤娇道:“你就是高家的少奶奶?好大的架子。”

凤娇笑着迎了过去,恭敬行个万福礼,客气说道:“我闺名凤娇,敢问夫人是?”

那位夫人傲然受了她礼,也不回礼,径直过去坐了上座,冷笑道:“我是县令赵文山的夫人。”

凤娇又行个礼:“不知县令夫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说着话唤一声秋草:“到我房中取了南诏国的贡茶过来。”

那小叶茶是高升拿回来的,说是给她喝。她本想着那茶寒凉,可留着夏日驱暑,今日县令夫人驾临,那茶既是南诏国来的,听起来稀罕些,便用来招待。

果然县令夫人一听贡茶,脸色略缓和了些。

凤娇在下首坐了,客气问道:“夫人今日前来,可是要与我家婆母叙话?不巧昨日我家公婆去了郊外一处农庄,夜里留宿一宵。待婆母回来,我再禀报她老人家,让她前去县衙探望夫人。”

“她去探望我?”县令夫人冷哼一声皮笑肉不笑,“我儿子伤成那样,高家一个人影都没瞧见。我等了好几天不见人上门,只好自己来了。”

说到儿子受伤,县令夫人将凤娇亲手沏的贡茶咚得一声搁在几上,两眼喷火盯着她:“少奶奶在家更好,那高升是你的相公,你倒是给我个说法。你既有能耐做大掌柜?难不成没有能耐管束自家相公?就由着他在花楼买醉,酒后随意打人?”

凤娇脸上依然客气笑着,心里飞快琢磨,高升打赵衡都过去了好几日,县衙那边一直没有动静,这县令夫人今日才来,她想要如何?

第28章 默契

凤娇想着啊了一声,一脸惊讶说道:“怎么?相公他在花楼打了赵公子?竟然有这样的事?”

县令夫人哼了一声:“这件事满城皆知,你说不知道,谁信?”

凤娇恳切说道:“夫人,我是真的不知。就连他迷恋万花楼花魁的事,我也是几日前去福居寺上香才听说。夫人也知道,这种事,最该知道的,总是最后一个知道。我也生气啊,可是已经成亲了,又能如何呢?只能忍着,盼望他有朝一日能够回头。”

县令夫人瞧着她,凤娇叹口气:“公婆也反对他混在万花楼,不得已让我做大掌柜,每个月只给他二两银子,想着他只要花光手中银子,就能老实回家。想来他打伤赵公子的事,公婆也不知道。

县令夫人端起茶杯喝口茶,脸色缓和下来:“这个高升一向是个好孩子,赵大人每次教训赵衡,就让他学着高升。可如今高升越来越不像话了,再怎么也不能打人。”

“打人确实不对。待他夜里回来,我跟他说。他若是不听,我就告诉公婆。”凤娇瞧着县令夫人,“赵公子的医药花费让他加倍赔付,再让他去县衙,给老爷夫人和赵公子赔礼道歉。”

凤娇拿话试探县令夫人,看她所为何来。

县令夫人摇头道:“我不缺那么些银子,高升是该去向赵衡赔礼,我就算了,不和他一个小辈计较,只是你家婆母得来一趟,我们当面说个清楚。”

午后高家二老回来,凤娇说起县令夫人到访之事,高员外一听:“客气有礼态度恭谨,说到事情一问摇头三不知,凤娇做得很好。”

高夫人点头:“幸亏我不在家,我要在,定会护短跟她吵起来。”

“我想不明白的是,县令夫人为何非要母亲去一趟县衙?”凤娇问道。

高夫人叹口气:“三年前县太爷刚上任的时候,老爷带着我去县衙拜见,隔两个月一位夫人的孙子满月,我去了她也在,可我眼拙,没认出她来,就这样得罪了她。后来每次遇见,她都会设法为难我,我呢?能躲就躲,这次她知道我躲不过,估计一直等着我上门赔礼去,肯定还请了富阳有头有脸的几位夫人一起看我的笑话,等来等去不见我人,今日沉不住气,杀上门来了。说起来都怪我糊涂,她长得也不难看,我怎么见一次就没记住?那天老爷说不管升儿,我也乐得不用前去自取其辱。这下好了,没躲过不说,还惹得这位父母官的夫人更生气了。”

高夫人说着手抚了额头骂高升:“臭小子不是挺能耐的吗?这下好了,没搞定人家,被人家搞定了,还连累他老娘。”

高员外说道:“县太爷没有找他麻烦,说明他搞定了。听说县太爷惧内,所以这县衙的后宅,他就没办法了。”

说着话看向凤娇,凤娇忙说道:“我陪着母亲去县衙一趟吧。”

高夫人摆摆手:“两个人去,两个人都得受辱,还是我一个人去,脸皮厚点儿,难听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就行了?她还能杀了我剐了我不成?”

夜里高升回来,凤娇正坐在灯下拨打算盘,问道:“怎么还不睡?“

“等你呢。”她瞧着他。

心里好一阵欢喜,从怀里掏出两册账本递给她:“瞧瞧有什么不一样。”

凤娇接过去翻看着:“文房铺二月份的账本?怎么会有两册?”

“一册是原来的,一册是勘误后的。”高升喝着茶,“可分得出来?”

“差出的九两三钱银子找出来了?怎么回事?”凤娇惊喜问道。

“去的路上我就在想,这些店铺的掌柜啊账房啊都是我训教出来的,他们知道一旦出错会承担严重后果,账本和盘点都不会轻易有差,所以我怀疑是有人做了手脚。那些老人吃得好过得好干得舒心,都不会如此。到了一问,果然,只有文房铺里添了新人。”高升抿一下唇。

凤娇诧异道:“文房铺里的小伙计?那是徐掌柜家一个亲戚,那孩子老实巴交的,才不会……“

高升摇头:“老实人一样爱财,又不懂得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铺子里每日白花花的银子流进流出,他看了难免眼馋,难免会起贪心。徐掌柜眼睛花了,可他不服老,不愿用单照镜,记账总是出错,出了错就撤下来重写一页,人又精细,那些错了的整整齐齐摞在抽屉里,等着月底核账无误才会烧毁,那孩子就从这些错账里动心思,他会撬锁,趁着夜里看店,用错页替换对的,然后再拿银子。”

凤娇瞠大了眼:“就是说错的不是一笔两笔,而是好多笔,难怪我查不出来,幸亏这孩子数目不精,拿的银子和账目没对上,否则不到大盘点,还真查不出错处。我也知道徐掌柜精细,并没有重点怀疑文房铺。”

“还真是,这儿多几钱,那儿又少几钱,这儿多卖一支笔,那儿少进几张纸,唉,老说一本烂账一本烂账,这下见着了。”凤娇比对着两个账册直笑,笑着笑着仰脸儿看着高升由衷说道:“我这个月差点儿栽在这本账上,少爷太厉害了,令我钦佩。”

高升有些不自在,扭了脸轻咳一声:“什么厉害不厉害的,你就是没往那儿想。只是徐掌柜那儿,还得凤娇出面。他在咱们家许多年了,性子倔不服老,若是让他退了,只怕老头儿得郁郁而终。”

凤娇手托了腮:“唔,我对付这个倔老头还是有些把握的。”

“这些个掌柜里,我就对他无可奈何,你是怎么做到的?”

“其实有一个秘诀,就是在心里把他当做我祖父,百试百灵。那个小伙计呢?还是别送官吧?有没有别的法子?”

“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来路还长着。明日让青松送他到田庄去,能吃饱喝足又不让他碰银子,顾大嫂慈爱顾掌柜严厉二掌柜凶狠,该是能教好他。”

“太好了,少爷跟我想一起去了,真有默契。”

凤娇眉眼弯弯,欢快笑出声来。高升望过去,她在灯下笑语晏晏,乌发柔亮披在肩头,杏眼中波光轻漾,脸颊染了桃花,红唇轻轻开合,妍丽灵动,狠狠朝他心上撞了过来,心跳突然加快,猛烈得令人窒息。

忍不住起身走到她身旁,拈起她腮边一绺头发,手背轻轻擦过她的脸颊,轻声说道:“你我之间有默契的,又何止这一次?”

他的话语低哑,带着蛊惑的气息,脸颊被触摸处温热轻柔,凤娇身子一僵屏住了呼吸。

“你头发上沾了饭粒…….”只一瞬间,高升松开手,转身朝卧榻走去。

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着手足无措,颓然趴在桌子上,许久抬头两手揉了揉腮帮,恨恨咬牙道,干嘛呢这是?

起身钻进帷幔,趴在床上脸埋在枕头里,呆愣了许久慢慢开口:“有一件事忘了和你说,县令夫人今日突然过来,让母亲明日到县衙去,母亲怕县令夫人为难她,好生愁苦。”

没听到他说话,只听到哐当一声门响,然后是他蹬蹬蹬的脚步声,又急又快,逐渐远去。

安静中秋草在门外说道:“少爷让告诉少奶奶,去一趟县衙就回。”

凤娇忙问道:“什么时辰了?”

“亥时三刻。”秋草回道。

都快半夜了,县衙早关了门,他怎么进去?就算能闯进去,又能做什么?把县令和县令夫人从被窝里揪出来,跟他们说理?又或者,他看夫人为难,去向县太爷求情?可是他明明说过,不怕区区县太爷,他还说,这座城都是他的……

凤娇胡想着唤一声秋草:“时候不早了,赶紧睡觉去。”

秋草答应着去了,凤娇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窗外更鼓敲了子时,犹不见高升归来。头枕了手大睁着眼瞧着帷幔顶上的花枝,怎么就睡不着了?

索性起身下床拨弄算盘,耳边突然响起一句话:你我之间有默契的,又何止这一次?

声音低回婉转蛊惑着她,心又怦怦跳了起来,手指缠上腮边垂下的那绺头发,瞧着自己在灯下的影子紧咬了唇。

烛光渐暗直至熄灭,黑暗中咬牙切齿说道:“王凤娇,再告诉你一次,潜心经营生意就好,不许胡思乱想,知道了吗?”

从袖筒中摸出那方帕子盖在脸上,渐渐恢复了平静。

寂静中就听砰得一声,门被撞开,有人气喘吁吁闯了进来。

“谁?”凤娇猛然回神,喝问着操起桌上的算盘就要砸过去。

“是我。”高升气息不稳,透着紧张。

凤娇忙问道:“怎么?县令派衙役追打你了?”

说着话冲到窗边扯开窗幔,借着窗外廊灯透进的光看向他。

第29章 贺桥

他没有受伤,身上衣衫整齐,头发纹丝不乱,凤娇松一口气:“没挨打就好。”

“我丢了东西。”高升罕见得紧张,“我这就去找,今日去过的所有地方都找一遍。你在家中帮我找找。”

“是什么?”凤娇问道。

高升捏一下拳头:“还是算了,家里的东西别动就行。”

高升又冲了出去,凤娇追出来站在廊下,他的身影三步并作两步没入夜色消失不见,丟什么了这是?黑灯瞎火的,到哪儿找去?他那样着急,想来是十分贵重的东西,难不成是殷黎送给他的定情信物什么的?

凤娇拍一下额头,想也没用,明日还要去铺子里,还是睡吧。

走路轻手轻脚,万一高升的东西掉在屋中,再给踩坏了。

天一亮就爬起来,看一眼空荡荡的卧榻,唤秋草进来,两个人满屋子一寸一寸翻找,一无所获。

看时辰不早,忙梳洗换衣向外而来,垂花门处被青松拦住了,青松肿着一只眼睛说道:“少爷吩咐,让少奶奶今日还在家中,他去铺子里。”

想来是为着那小伙计的事,可是,他的东西找着了吗?凤娇说声知道了,关切瞧着青松的眼睛问道:“这眼睛怎么回事?被人打的?”

青松摇摇头:“不是,早起不小心,在门框上磕了一下。”

凤娇对秋草说道:“去跟高管家说,请郎中给青松瞧瞧。”

青松忙说不用,凤娇笑道:“瞧瞧好得快。少爷丢的东西可找着了?”

“没听说少爷丢了东西。”青松头摇得象拨浪鼓。看少奶奶转身往正房去,捂着眼睛小声嘀咕。

不就是一枚珠钗吗?以为是哪个小姑娘的,谁知道是你的呢?又不说是什么,带着我摸黑找一夜,就差到城外大营里调兵去了,天都亮了眼见找不着,都快急哭了,才告诉我要找的是一枚钗,我顺手拿出来,秋草昨日在书房拣到的,总不会正好就是这一枚吧?一把抢过去,照着我就是一拳,还正好打眼睛上,还骂我怎么不早说,你怎么不早说呢?少奶奶瞧见我可怜,给我请郎中瞧瞧,你呢?打了人就完了,正眼都没看我扭头就走。走了就走了吧,又回来让我给少奶奶传话,还是不看我,背对着我指派我。哼,枉我对你赤胆忠心。

正嘀咕的时候,一个长袍方巾的白胡子老头背着药箱匆匆而来,瞧见他笑道:“青哥儿,过来,我给看看眼睛。”

正是常来府上的李郎中,青松脸凑过去问道:“这么快就来了,难不成高管家派人飞着去请您老人家的?”

李郎中举着单照镜眯了眼睛瞧着他笑道:“不是高管家,是少爷让我来的,让我来给你瞧瞧眼睛,这下打得不轻。”

青松一紧张,心都缩在一起了,颤声问道:“会瞎吗?”

“所幸没伤及眼球,就是这消肿麻烦,得许多日。”李郎中慢悠悠的,看得十分仔细。

“得多少日?三月头上我还要回家呢,我娘瞧见了还不心疼死?”青松又紧张上了。

“得个七八,十来天吧。”李郎中收起镜子,去药箱里拿药膏。

青松捂着眼睛:“您老这一惊一乍的,得吓死人。”

“明明是青哥儿一惊一乍,小孩子就是沉不住气。”李郎中把药膏递给青松,“一日涂抹三次,睡觉前后热水凉水替换着敷一敷。”

青松接过去作了个揖,瞧见李郎中往垂花门里走,忙问道:“您老还要到哪里去?还有谁病了?”

“去给少奶奶把喜脉。”李郎中笑眯眯得。

青松一惊:“也是少爷让的?”

“是夫人,夫人着急抱孙子,前次来的时候嘱咐过,我若是路过就进来,顺便给少奶奶把把脉。”李郎中脚都跨过门槛,青松一把将他揪了出来,“少奶奶到铺子里去了,不在家。”

看李郎中走了,拍着胸脯松一口气,若是少爷让的,就是二人圆房了,若不是,万不能让李郎中给少奶奶把脉,万一把出来少奶奶还是处子之身,夫人还不得把少爷给活撕了?这话说回来,有没有圆房也不知道能不能把出脉来,宁可信其有吧,回头问问万花楼看门的,看门的荀大叔什么都懂,这圆房啊处子之身啊,都是他说的。

嘀咕着又哼一声,瞧在你给我请郎中的份上,还是为你着想,你可要知道,当初多少人想让我青哥儿做跟班,我偏偏挑上了你,就是瞧着你身材高大模样英俊性子好银子多,你将来怎么也得把我拉拔得比福叔强一些,媳妇儿不要象福婶那么胖,孩子们比他们家的聪明些,银子不用多,够花就行,我还得比福叔多认些字,也不要像他那么胖,跑起来滚球似的…….

正嘀咕着,就见一团球滴溜溜滚了过来,冲着正房方向大声嚷道:“老爷夫人不好了,县令大人带着夫人来了,说是来探望老爷夫人,老爷夫人沐浴更衣出来迎接吧,啊,不,来不及沐浴了,换了衣裳就赶紧出来吧。”

青松唬一跳,跑到大门口一瞧,一位中年男子,身形不高,略微有些发福,只穿了常服,正笑眯眯上台阶,身后跟着一位衣着富贵的夫人,脸本来就长,因为不高兴,拉得更长。

青松蹦下去陪着笑脸伸出手:“我家老爷和夫人吩咐,一定要出门来迎接大人和夫人,还请大人和夫人稍候片刻。”

县令夫人一听脸色有所缓和,不想县令笑道:“不用迎接不用迎接,何需如此客气,我们自己进去就是。”

县令夫人又拉了脸,青松往身后一瞧,老爷在前,夫人少奶奶在后,三步并做两步跑了出来,老爷来到门口没站稳就赶紧拱手:“不知赵大人和夫人驾到,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县令忙还礼道:“员外快别客气,是我们不请自来无礼在先,请员外带路,咱们屋中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