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轩有了这个主意,便有些后悔了,其实早应该想起来,这样顺便可以找莫侍卫帮忙。这个莫侍卫据说以前曾经在江湖上混过的,估计认识的人多。

当下他想着,明日个还得去趟侯府,找莫侍卫说下这事。不过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布庄的银子问题,要知道再过几天布庄可能都要断货了啊。

常轩在自己屋中闷头想了一番,心里还是沉重,若是开口向孙大管家和自己爹借钱自然是没问题的,但眼下这一批缎子,总不能就这么扔掉,也太过可惜了吧。

他有心卖出去,但就怕放低了价来买也不见得有人要。其实缎子都是富贵人家用的,普通人家嫌它不耐磨,哪里愿意花银子买这个呢,可是若是富贵人家,就算再寒酸也不能用这种料子做衣服啊。

常轩心里发闷,干脆出了屋来,自院子里牵了马去货仓方向了。到了货仓,他又把那批缎子翻上来,一个个地瞧,想着将这批布裁成几尺大小,将那些瑕疵去掉。可是上看下看,若真是要去掉瑕疵,这布怕是也没人要了。

他低头盯着那布半响,总是不得眉目,最后拧着眉回家去了。

回到家里,还没进门就听到屋里有说话声,他开始还以为是岳娘子过来帮忙,谁知听声音不像,那声音年轻,笑得脆生生。常轩进了屋,那笑声止住了,一个小丫鬟怯生生地看着他。

阿福扶着门槛走出来,笑着解释说:“这是今日个咱爹送过来的,叫细云,说是我如今身子不方便,便由她照顾下家里。”

常轩心下不解,想着自己爹以前也没急啊,怎么如今巴巴地送了一个丫头过来伺候呢,不过他当下也没多想,便进屋了。

原本家里三间屋,一间正屋两间卧室,如今来了个小丫鬟,这个小丫鬟便堂而皇之地占了一间屋子了。两个人回到屋里,阿福想起这事笑了:“就咱们如今这个样子,竟然还请了一个丫鬟来伺候。”

常轩倒是觉得这样子挺好,至少他不在的时候阿福有伴了。

阿福说完那丫鬟的事,便拿眼看常轩,早间常轩出去的时候,她心里自然是不安的,怕在他外面被人训斥了受气。可是如今看上去,虽然眉眼间依然不是那么开展,可面色倒是如常,这让她心里放下一些。

常轩想起自己早间出门的情景,也笑了,凑过去搂住阿福的腰:“早间睡得怎么样?心里是不是记挂着我呢?”

阿福扭了扭身子:“可不是,你进府里见到咱爹了,爹怎么说?”

常轩抱紧了她,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温声道:“一切都挺好。”

阿福不满,挺好是什么意思啊,她也想知道具体怎么说的。

常轩见她如此,只好扶了她坐在炕沿,把进了府的情景说了一遍。临了叹息说:“我是一定要好好干的,不能辜负他们的希望。”

阿福点了点头,常轩进入府里能有这么结果,确实是出乎她的意料了,想着只要好好处理了这批缎子,事情就算是过去了。而常轩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做事会更加稳妥的。

不过她听着常轩说的这些话,也有些疑惑:“怎么公爹还特意问起你得旺娘子的事?”说着阿福拿眼瞟着常轩,她觉得公爹不是一个多事的人,既然公爹特意问了,肯定是有什么事。

常轩顿时感到冤枉,于是原本心里因为缎子的那丝沉重散去,他抱着阿福可怜兮兮地撒娇:“我可是就说了三句话啊,统共就三句话,而且旁边还有一个仆妇随着呢!”怎么可以就因为这个怀疑他呢?

阿福自然是信他,不过想起自己当初被人陷害的事,心里却很是不爽快,便拖着腔调说:“如今,咱们那账本上,可是一个时辰都没有了呢……”

常轩一听,脸上满是小心防备:“该不会就以为这个捕风捉雨的一句话,就要给我加一个时辰吧?”他真得是好努力好勤奋好卖力才使得那二十多个时辰一点点地被划掉的呢。

阿福笑着摇头,轻揉着他肩膀说:“罢了,先空着吧,以后再说,但只是可不要让我再因为这个不痛快。”

常轩自然是千恩万谢,谢着谢着便把阿福搂在怀里亲了一通。

两夫妻亲热了一番,常轩最后顾忌阿福身子硬生生打住,抱着阿福躺在被窝里粗喘着气说事了,他又把自己如今的计划给阿福说了一遍。

阿福枕着他有力的胳膊,细心听着,听到最后蹙了蹙眉:“那些缎子该如何处置,你有眉目了吗?”

一提这个,常轩就皱起了眉:“现在还没什么想法。”一边说着话,一边小心地给阿福抚摸着肚皮儿。

阿福舒服地哼哼了下,脑中却想起这些日子偶尔随着岳娘子逛街时所看到的情景,便问道:“既然卖料子不好卖,何不做成衣裳或者被面去卖呢?”

常轩无奈叹气:“都是有瑕疵的,哪里——”他话说到一半,便顿住了。

因为他想起自己白日的主意,若是单纯卖料子肯定是会被嫌弃瑕疵的,可是若是把这批缎子做成衣服或者被面被里,将那些瑕疵稍微掩饰,哪里还怕什么卖不出呢?

阿福却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常轩抚弄得实在舒服,如今却忽然停下来让她不满,于是扭着身子催促常轩继续。

常轩想到了这个主意,顿时腾地做了起来,一拍被褥,开怀笑道:“阿福,你太能干了!我怎么没想到这个主意呢?”

阿福茫然不解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了?”

常轩乐坏了,低头狠狠地亲了阿福一口,口里絮叨道:“我的阿福真是又能干又聪明又好看,我最喜欢阿福了!”说着又是狠狠亲了一口。

阿福被他亲得脸上都沾了口水,可是又躲不过,只好笑骂道:“外面屋子还有人呢,你能不能注意着点,别大晚上的发疯,小心把孩子吓到!”

作者有话要说:除了冀外,其他都希望常管事有人陪伴,俺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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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轻情意重,抱抱各位,感谢各位一直以来的支持,其实俺是个很没定性的人,做事比较散漫,写文有时候也不太认真,总是出这样那样的问题。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包容和支持。抱抱各位。

第五十二章

常轩既然有了想法,当下说干就干。先是进府找他爹问了帮手的事,常管事听了他这个主意也很是赞同,当下将手底下做事最牢靠的苏三叔借给他用了。这个苏三叔常轩也是认识的,知道他做事稳妥且为人主意极正,当下很是高兴。除了人手外,常管事还特意借调了银两给常轩用,说到底他是做布庄生意的,那个布庄生意也得维持下去啊。

重新回到布庄,他很快和苏三叔找了附近的绣娘以及裁缝,商量着做衣裳被面的事。绣娘和裁缝们把那有瑕疵的缎子看了半响,终于觉得这料子还是可以做衣裳的,只不过要费些功夫。

常轩马上让账房先生估算了下做成衣裳的人工费,账房先生拨完算盘就乐了,说其实咱们这批缎子卖的时候价钱就比普通缎子低,即使费些功夫做成衣裳,也是有得赚的。

常轩听了心里极为开心,不过面上还是做出持重的模样,点头说:“那自然是。”

因为布庄里有了这等变化,那些观望着看看布庄是否要倒台的人看到了希望,于是又打定了继续留下来的念头。而孙淮丹却在这个时候上前向常轩辞别,说是自己年纪大了身子骨不行,不打算干了。

常轩其实已经请莫侍卫的朋友帮忙打探了,心里明白这事八成和孙淮丹托不了干系,不过当下没有证据,他也不愿意把事情做绝了,依然按照惯例给了孙淮丹辞退时的谢银。

孙淮丹倒是有些过意不去,他知道如今布庄流水紧张,他不好意思拿这笔银子了。常轩却笑了,若无其事地告诉他,以后身子养好了,还是欢迎过来帮忙。

孙淮丹更加不好意思,不过也没多说,便灰溜溜地离开了。

走了孙淮丹后,任荣身边就是一批狐朋狗友不成事,常轩算是放心了,反正任荣他怎么闹,无非是嘲笑一番,再骂咧咧一番,他能怎么着呢?至于那些冷嘲热讽,常轩是打定主意不会放在心上的,他就只当一只狗在叫罢了。

其实他也听说任荣跑到孙大管家娘子那里告状,而孙大管家娘子一气之下就要去找夫人,结果被孙大管家命人拦下了。而家里老夫人和各位奶奶,竟然也没问起这件事。常轩自己心里琢磨着,这件事总归是孙大管家和自家爹帮自己在主家那边说了项。

这几天常轩忙得昏天暗地,基本回家都很晚了,以至于回去后夫妻两个人都没功夫说些枕边话了。终于这一天,常轩觉得一切都按部就班,新进了一批布料在店面摆着买上了,而负责制作衣裳和被面枕巾等用品的女工裁缝都已经就位,如今唯一需要琢磨的也就是到底什么样的花样儿更能卖个好价钱了。

常轩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一日想着补偿阿福,便天还没黑到了家,回到家里,丫鬟细云正在灶房里忙着,见到他回来打了个招呼。他径自进屋去了,进屋却见阿福拧着眉头坐在那里出神呢。

常轩笑呵呵地凑过去,放柔了声音问:“我的小娘子坐在窗前想什么呢?”

阿福瞥了他一眼:“得旺娘子生了,你知道吗?”

常轩一挑眉,回忆了下:“她够了十个月了吗?”

阿福摇头,将桃木梳放进梳妆匣里,淡淡地说:“是早产。”

常轩一听,很是诧异:“竟然早产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没出什么事吧?”因为岳娘子的教导,他知道早产不是什么好事,对女人身子影响比较大,搞不好就是母子双亡,是以如今听到早产便想到自家阿福,于是心里难免兔死狐悲。

阿福摇了摇头,低声说:“没出什么大事,生了个女儿,母女平安。”

常轩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阿福目光却有些幽怨,抬眸看他:“你可知她是哪一日生产的?”

常轩这几天忙得都不知道东南西北了,哪里知道这个,当下便问:“是哪天?”

阿福轻声说:“就是那日和你说过话后。”

常轩一听,简直是五雷轰顶,上前一把抓住阿福的手:“怎么和我扯上关系了?她早产,关我什么事?”

阿福白了他一眼:“人家和你说了几句话,心里可能太高兴了,这一高兴,就连孩子都生了呗。”

常轩听着她这强词夺理的话简直是哭笑不得,可是面上还是做出万分冤屈的样子,扯着阿福的衣服可怜巴巴地说:“我和她说的那么几句,都已经向你汇报过了,我可是什么都没做啊!”

阿福抿了抿红润的唇儿,吐出一句:“罢了,确实和你没关系。”

常轩却觉得她嘴上说没关系可是心里还是觉得有关系,当下搂着她撒娇一通,又说了许多好话,最后终于哄得阿福开心了,拿手指头指着他眉心说:“看你在家里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难不成你在布庄里就是这么着当掌柜的!”

阿福既然听说了得旺娘子的事,便准备着进府去看看,于是拿了银子上街让岳娘子陪着,着实买了一些补品。买回来还让问常轩这样子可不可以,会不会丢份儿。常轩却并不在乎,事实上他现在提起得旺娘子就头疼,只是摆着手说:“我觉得这事儿你还是回侯府里问问咱爹吧。”

阿福觉得他说得倒也在理,便带了细云,提着东西进府去了。进了府,回到自家原本的那个小院,常管事不在,她就先抽空去了林嬷嬷那边,她带的东西里有特意卖给林嬷嬷的点心。

从林嬷嬷处出来,常管事已经到家了,身后带着小厮,小厮提着一篮子东西,却都是一些名贵的补分。阿福顿时觉得自己先来找公爹的想法果然是对的,不然自己拿了东西过去,没得丢人现眼。

常管事嘱咐阿福去找陆阁娘子一起去孙大管家院子里,阿福想想也是,当下应了。阿福又说起回头打算去二少奶奶那边看看的事,常管事看看篮子里的东西,说这正好,你在里面挑一些贵重的拿给二少奶奶。她虽然并不缺这个,但到底是你的一番心意。

常管事交待完了,起身就要走,不过走到一半又停下来了,看着阿福温声说:“若是听到别人说什么,你也别放心上。常轩这个孩子实在得很,根本没多想。”

阿福知道公爹是说得旺娘子早产的事,当下笑了下点头说:“爹,我知道的,你放心好了。”

常管事见她懂事得很,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径自出门去了。

阿福当下找了陆阁娘子,两个人各自带了丫鬟,一起作伴去看望得旺娘子。一进孙大管家院子,便见到这里气氛显然不太好,阿福和陆阁娘子对视了一眼,都装作没看到。

孙大管家娘子恰好在的,见他们进来,邀他们进了屋,上了茶,说了一会儿子话。当下说起这个早产的儿媳,孙大管家娘子颇为不满:“原本想着怎么着也该是个孙子,如今竟然出来一个丫头,我可真是没福气。”

陆阁娘子和阿福都是晚辈,当下也不好说啥,只是陪笑说:“得旺他们也还年轻,以后日子长得很,婶子你福气大,肯定能抱上孙子的了。”

孙大管家娘子却不以为然,撇着嘴说:“这一次早产,折腾了许久,最后还把大夫都给请来了。人家大夫都说了,这一次生女娃伤了元气,怕是要养许久才行。我临死前能不能抱上孙子,可真不好说了。”

她语气里对得旺娘子颇为不满,陆阁娘子和阿福都听出来了,两个人再次面面相觑,只好强笑着劝道:“都还年轻,这个都是说不准的。”

孙大管家娘子却没心思听她们的劝,拿眼睛瞄了瞄阿福的肚子:“常轩娘子,我看你这个应该是个男娃。”

阿福没想到这话题一下子转到自己身上,只好陪笑着说:“这个做不得准,男娃女娃都是一样的。”

孙大管家娘子却不这么认为:“我就喜欢抱着胖乎乎的孙子,孙女虽然也好,但总是别人家的人。”

说着这话,孙大管家娘子又叹息起自己命苦,说是娘家舅不争气也就罢了,儿子也不争气,在家里没什么出息,偏偏那个当爹的也不给自己儿子谋划前程,一心想着替别人擦屁股挡灾了。

这话一说,阿福自然知道她是指的常轩那批货的事儿,当下低着头并不多言。

孙大管家娘子心里憋着一口气,难免话就多了,于是开始絮絮叨叨东拉西扯,话里话外意有所指,只说得在场两个晚辈都透不过气来。

两人在这里陪着这管家娘子说了老半响的话,总算得以从屋里出来,由丫鬟领着去得旺娘子房中。而这丫鬟,偏巧是认识的,却是柳儿。

阿福初见柳儿竟然在这边便感到不解,柳儿却低眉顺眼小声解释说:“二少奶奶打发我来这边的,说是我伺候得好,特意赏赐我过来伺候得旺娘子。”

阿福心里不明白二少奶奶为何这样安排,但面上也不好露出,只是笑道:“那感情好,你素日就和得旺娘子投缘,如今来了这边,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不过柳儿听了这话,面上并无喜意,只低着头不说话。阿福从旁看她,却见她眉眼间少了昔日的单纯,那脸上死气沉沉,却如一个丧了夫的寡妇一般,当下心里越发叹息,想着她这段时间过得显然不好。

当下阿福和陆阁娘子随着柳儿进了屋子,就闻到一股浓重的味道,那是刚生完孩子的女人屋中特有的味道。两个人进去的时候,得旺娘子正抱着孩子喂奶。其实得旺他娘原本正要找奶娘的,可是不凑巧的是那奶娘家里出了事,而且得旺娘子又突然早产,这奶娘一时半刻也找不到,只好的得旺娘子自己喂奶了。

得旺娘子见他们两个进来,便给**硬生生断了奶,将孩子交给了旁边的丫鬟。那孩子正吃得欢快,忽然没了,当下扁扁嘴就大哭。得旺娘子面上便不好看了,口里小声抱怨道:“这孩子,自生下来就成天闹,没个安生的时候。”

阿福和陆阁娘子见那孩子因为不足月的缘故,瘦得像只小猴子,偏偏如今饿得慌,哭得嘶声裂肺,当下面上都有些怜悯,只好说些好话劝得旺娘子。

这得旺娘子如今性子也不好,提起女儿火气就大,三句话里就有一句是埋怨,说是自己男人没本事,自己婆婆脾气差,偏偏肚子也不争气。

阿福比起在孙大管家娘子那里还要尴尬,得旺娘子早产的事,其实和常轩真扯不上太多关系,可是却偏偏那日常轩就和得旺娘子说了几句话,这真是不凑巧啊。

当下得旺娘子骂咧咧,而隔壁正房里那位孙大管家娘子显然也听得到的,于是那孙大管家娘子也在那边摔盆子砸茶杯,这个闹腾啊,只可怜阿福和陆阁娘子那个小心翼翼,说了没几句就借口怕得旺娘子累到,干脆告辞走人了。

走出他们院子,陆阁娘子吐了吐舌头,苦笑着悄悄对阿福道:“她们两个的性子都是泼辣的,如今碰到一起,我倒是可怜那对父子了。”

阿福想想布庄里那个任荣,知道这都是孙大管家娘子吹得枕边风,无奈地笑了下:“可不是么,不过也真是什么茶壶就陪什么碗,怎么就这么巧两父子都找了这么硬气的娘子。”

陆阁娘子想起得旺娘子,却是笑了:“她怎么硬气了,我看她也没几天得意了。”

第五十三章

阿福因为和得旺娘子的各种牵扯,当下也不好多说,只是闭口不言。

陆阁娘子却以为阿福没想明白,特意分析给她听:“其实这得旺娘子一没靠山二没身份的,不过是仗了当初在三少爷那边受宠,又因为那得旺看中了她,傻乎乎地任凭她宰割罢了。可是三少爷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再者她如今生过孩子,容貌大不如前,那个得旺又生了她的气,以后定是越来越不待见她了。”

阿福因不在府里,并不知道得旺和得旺娘子关系不好的事,当下看四处无人,悄声说道:“这可不一定,你看孙大管家,还不是被这位娘子拿捏着么。”

陆阁娘子撇撇嘴:“人和人是不一样的,你在外面不知道的,我们在府里可是清楚。听说得旺自他家娘子生了娃娃后,只回去看过一眼。”

阿福一听诧异,得旺是个老实顾家的男人,怎么如今竟然这样?

陆阁娘子话说到这里,也不说了,干脆扯开话题:“小两口的事,谁知道呢!”

这话一说,阿福不好多问,但心里却不免疑惑。

告别了陆阁娘子,阿福又回到院子里,收拾了下留下的一些补品,无非是些人参冰片之类,她细心地将这些包在纸包中放在篮子里,然后才去二少奶奶院中。

到了院子里,却见院里的桂树下放了一个雅致的藤床,二少奶奶正躺在那里,身上半盖了一个毛毯子,斜靠在软垫上呆呆地不知道想什么。而二少爷则是坐在一旁,手里端着一碗参茶喂她。

阿福看到此情此景,心里难免叹息,人和人总是不一样的。得旺娘子生了一个女娃,于是惹得得旺和得旺他娘那么对她,可是这二少奶奶将孩子夭折了,二少爷却还是不离不弃小心侍奉。

正好二少奶奶抬眸间看到了阿福,便笑了下,命人招呼阿福过来坐。

二少爷看了眼阿福,温和地笑道:“你倒是和这个丫头投缘,罢了,我让她陪你一会儿。”

二少奶奶点了点头:“也好,你刚才不是说大哥那边找你有事要谈吗,那你先过去吧。”

二少爷又叮嘱了旁边侍奉的婢女几句让她们小心侍奉着,这才离去。

当下二少爷走了,二少奶奶叫过阿福走到近前,打量了她一番,这才笑道:“你也快生了吧?”

阿福柔声回道:“六个月大了,想着要等到九月入了秋。”

二少奶奶原本略显苍白的面容温和地笑了,双眸含着淡淡的遗憾:“生了记得派人告诉我一声儿,出了满月记得抱过来让我看看。”

阿福抬眸看过去,忽然忆起初见二少奶奶时她的意气风发,再比照如今这似水般的沉寂和柔和,忽然心里便那么一酸,当下强笑道:“我知道的,到时候生了一定抱着他来拜见二少奶奶。”

无论如何,阿福当然会记得,没有眼前的二少奶奶,她阿福还不知道是什么下场呢。

二少奶奶轻轻叹了口气,垂眸间便有一丝哀伤,显然是想起了自己那个刚出娘胎就夭折了的娃。她苦笑了下说:“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做的孽,这辈子才要受这折磨。”

阿福连忙上前柔声劝慰:“二少奶奶说得哪里话,别说人有没有上辈子都不好说,就是有上辈子,二少奶奶这样的好心人也一定是积善积德。”

二少奶奶却怔怔地望着一旁地上落下的桂树叶,并不答言。

阿福见这情景,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了,只好在一旁陪着。

这二少奶奶发了许久的楞,总算反应过来,抬头见阿福尚在,便笑道:“最近我身子不好,记性也有点差。之前还说呢,你家常轩在外面做布庄的事儿,我听说是出了个岔子。”

阿福连忙上前应道:“确实是,他年轻没经历过事,愣是被别人给坑了,幸好夫人那边开恩,也没有怪罪他。如今他正想着好好干一场将功赎罪呢。”

二少奶奶唇边含着一抹笑意,叹息了声说:“你家常轩倒是个可塑之才,我还记得之前他傻愣愣的跪在我这里的样子,如今眼看着也要独当一面了。”

阿福想起以前,也低头笑了下,恭顺地道:“这都是二少奶奶栽培,也是夫人们肯给他这个机会将功补过。”

当下两个人又随便说了几句话,阿福只觉得二少奶奶真是大不同以前,心里自然是颇多感慨。

最后阿福见二少奶奶有些乏了的样子,便也起身要告辞。这时候旁边的丫鬟提了阿福带过来的那篮子,二少奶奶看了看,感慨地笑了:“阿福,其实我这里倒不缺这个,只是难为你还想着我。”

说着,二少奶奶拿了命人取了一个绣囊给了阿福:“这个你拿着,算是我给你肚子里这个娃娃的。”

阿福见二少奶奶说得诚恳,也就谢了接过来了。

临了,二少奶奶想起了那绣品,却竟然说道:“你如今有了身子,若是没功夫,先放一放吧,也许我用不上了。”

阿福听她这话说得很有衰败之意,心里忽然涌起一阵凄凉,口里却笑说:“二少奶奶,我都已经快绣好了,等过些日子就拿来给你看,到时候你看了肯定高兴。”

从二少奶奶院落里出来,阿福又去见了迎春,迎春如今已经自己有了一个小院落。阿福过去的时候迎春正忙着纳鞋底。一个刚会爬的孩子脸上脏兮兮的,正在地上玩得高兴。

两个人拉着手说了一会儿话,无非说起以前的一群姐妹。迎春便说如今那群姐妹有不少都已经嫁人了,有的得意,有的落魄,有的夫君懂事上进,有的呢则是每日赌钱。阿福听了不免感叹,当初大家都是同一处做活,如今算是各有去处了。

当下两个人又说起吟秋来,一向温和的迎春却忽地冷笑了下:“她如今倒是好,生了一个男娃,二老爷把她当个什宝贝一样捧着,只是这人也太过张狂,什么下贱事都作得出来!”

阿福一愣,她知道迎春性子柔和,倒没见过她这样说别人的。

迎春也知道自己的话把阿福吓到了,当下便不再多言,低头只摸着手中的针线。

阿福莫名有些尴尬,只好抬头看看迎春如今的住处,笑着感叹说:“你这日子以后总会越过越好,等孩子大了,你就的等着享福吧。”

迎春也笑了,但笑里自然有几分勉强,其实她家男人如今基本不看她几眼了。不过她还是低声说:“如今只能盼着这个男人别出什么岔子就这么出息了,我倒不求什么,只盼着他能顾念儿子。”

晚间回到家,常轩已经回来,正坐在屋里椅子上苦思冥想。阿福见他想得眉头都皱起来,便笑问道:“想什么呢?”

常轩见她回来,连忙让她坐下,这才拉着她的手说起烦恼。却原来这布庄原本是做布匹生意的,如今愣是要做成衣,一时之间不知道做什么花样好。他也上街去看了别家的,可样式总是千篇一律,想着即使照着人家的做了,怕也不见得受欢迎。

阿福听完却笑了,挑着眉说:“你不想想我之前是做什么的?”

常轩一听眼前顿时发光,看着阿福的样子犹如看着一尊菩萨,笑着巴结说:“娘子,赶紧给夫君我出几个好主意。”

阿福想了想说:“人家说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回头你拿几匹缎子来,我带到绣房里送人,顺便请她们给想想应该怎么做衣服最好看又最剩布料,同时还能把那些瑕疵遮掩了去。”

常轩顿时大乐:“说得极是!”

这事说干就干,第二日常轩就取了几匹缎子,命人找了辆马车拉着一起送到了侯府的绣房里。果然那匹绣女婆子见了这些缎子大为欣喜,要知道她们平日给人缝补,用的都是一些破布头,于是最最知道该怎么充分利用零碎了。

当下这群人各自分了一些缎子,喜得嘴巴都合不拢,又听阿福问起怎么做衣裳,纷纷献计献策,林嬷嬷更是把自己珍藏了许久的一本插图的册子拿出来。

阿福翻开发黄的书页一看,只见里面都是各式衣裳裁剪方式,有些看着眼熟,有些却是从未见过的新鲜。原来林嬷嬷本是南方人,这都是她年轻时候保存下来的。

阿福大喜过望,谢过林嬷嬷,又记下了各位绣女们的意见,这才满载而归地回去了。

常轩得了阿福的册子,这次是如获至宝般,当下由阿福亲自指挥着招兵买马安排人手组建了一个绣坊,这绣坊干脆就叫常福绣坊了。当下一群绣女开始赶制去了那些新奇又好看的衣裳。而另一批则根据阿福所画下的图案样式开始做各色被面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