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常轩回到家里,撑了一天的稳重终于崩塌,一屁股跌坐在凳子上,抱着头低了头不说话。

阿福见他这样,心里也是一沉,这个样子倒是从未有过的,于是从旁温声问起他怎么了。

常轩抬起脸,硬朗的脸庞灰败沮丧,眸子里还隐约带了红,他看了眼自己的小娘子,没说话,直接伸手将她抱住,然后将脑袋埋在她颈间。

阿福心里更加忐忑,知道他必然是遇到事了,于是难免胡思乱想,最后常轩终于闷声说:“阿福,我果然上了人家的当……”

常轩说着这话时,有着委屈有着撒娇,仿佛是一个在外面打破了别人家花瓶的孩子一般,小心翼翼地埋在娘亲的怀抱中不知道如何是好。

阿福的心顿时揪紧了,转手抱住常轩窄细有力的腰,柔声劝慰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其实她多少也猜到了,必然是布庄出事了,而布庄最近最大的举动也就是那批所谓的便宜缎子。

常轩的身子小心地避开她如今已经突起的肚子,像孩子般将头脸在她饱满的胸部胡乱磨蹭着,口里小声喃喃道:“阿福,那批缎子根本没法卖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爹一定会失望的,我真是不成器……”

阿福心疼,用柔软的手捧起他坚毅的脸庞,轻声哄道:“没事儿的,不就是上了人家的当,以后还有机会的。”

常轩却不信,红着眼睛说:“有了这么一次,我这掌柜也没得当了。”

阿福看着他挫败到几乎绝望的眸子,拼命摇头道:“不会的,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咱一定能过了这一关的!”

常轩抬手,摸了摸自己小娘子娇嫩的脸颊,苦笑了下说:“阿福,那批缎子都是有毛病的,没人会买的。我几乎用了布庄里所有的银子来进这批货,就这么打了水漂,以后的生意怎么弄,我完全不知道了。”

今天将是艰难的一天

这一晚常轩睡得并不好,翻来覆去一直到后半夜。阿福心里也替他着急,自然是睡不着,可是她又不想让常轩替自己担心,只好闭着眼睛装睡。到了子时,阿福总算有些困意,扭头看过去,只见常轩依然睁着幽深的眸子盯着帐幔顶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阿福这么一动,倒是把沉思中的常轩惊动了,他翻过来,伸手把阿福拢在怀中,哑声道:“你怎么还没睡?”

阿福不说话,他没睡,她怎么安心睡?

常轩心里也是明白的,他把阿福拢在怀里,又用大手将阿福的脑袋压在自己胸膛中,同时又小心注意着阿福的肚子。

阿福听着这个男人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心仿佛着地了一般。她想着无论发生什么事,即使日子艰难到吃糠咽菜,他们总是一家人,她总是被常轩搂在怀里的,其实这样就够了。

常轩却伸手探入了阿福衣襟中,阿福还以为他又要去摸往日最爱的两颗桃子,谁知道那大手只是在桃子上轻轻揉捏了下,便顺着她丰润的腰际往下,来到了她已经圆鼓鼓的肚皮上了。

常轩大手在阿福衣服中轻柔地抚摸着那肚皮儿,沙哑地说:“阿福,咱家孩子也六个月了吧?”

阿福靠在他厚实的臂膀上,轻轻“嗯”了下,柔声补充道:“再过四个月就可以生了,岳娘子说应该是九月生。”

常轩沉默了好久,凑到阿福耳边低声道:“阿福要乖,别为我那事担心,也就是一批货而已,天塌下来了有咱爹呢。”

阿福见他反过来安慰自己,心里真是又酸又暖,强笑了下,用脸蹭了蹭他坚实的臂膀,轻声道:“我知道的,咱不怕这个,大不了就是被主子骂一通,再重新回到府中去。”

常轩另一只手轻抚了抚她的发丝,又安慰似的拍了拍,哄道:“不会的,我一定会把这件事处理好的,我要继续留在这个布庄里干,要把这次损失的给补回来。”

阿福倒没想到他竟然是这么想,不由得微张了唇抬头诧异地看了看自己的男人。

常轩低头凝视着怀中的娘子,缓慢地,用一种坚决到没有任何退缩之意的语气说:“阿福,我一定要继续留在布庄,一定要在布庄干出一番事来,绝对不会让别人看扁我!”

他的话那么沉重,仿佛对着阿福发誓,又仿佛对着他自己发誓。

阿福怔怔地看着这个傍晚时分还埋在自己怀中闷声委屈的男人,看着因为四月上旬那朦胧的月光洒在他背后而在他脸上形成的阴影,阿福忽然觉得,男人到底是男人,男人的心事不是她一个女人家可以猜度的。

男人的志气,也不是阿福可以想象的。

很久后,阿福唇角轻轻弯起,她望着自家男人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骄傲:“你一定可以的。”她语声清润柔和,带着一丝笑意。

第二日,常轩早早地起来,先钻进灶房给阿福熬了一些补身子的红豆粥,自己只在灶房随便吃了点东西。进了屋时,阿福刚刚睁开眼睛,她如今因为有了身子,比以前嗜睡了许多。

常轩看她双眸朦胧,脸颊泛红,便弯腰坐在炕沿,凑过去温声道:“饭做好了,在锅里温着呢,你起来后要记得喝。”

阿福还是有些迷糊,眨着充满睡意的眸子不解地问常轩:“那你呢?”平日他们都是要一起吃早饭,然后她看着常轩出门去布庄的啊。

常轩低笑了下,忍不住伸手轻捏了捏她的脸颊:“我要去府里一趟,所以自己先吃了点东西。”

阿福想起昨日的事情,沉默了下,轻声道:“要不要我也跟着你过去,我可以——”她犹豫了下,眸子轻闪:“我可以去求一求二少奶奶。”

常轩低头想了下,终于摇头说:“不用,我这次先进去见见孙大管家还有我爹吧,先看看他们怎么说。”

阿福点了点头,看着自家男人硬朗的脸庞,莫名有些心疼,于是伸手轻抚了抚他的脸颊。

常轩凝视着阿福,竟然笑了下:“舍不得我离开了?”说着轻挑了下眉,眸子里含义不言而喻。

阿福被他这样看着,脸竟然一下子发烫起来,不禁撒娇道:“你快去吧。”

常轩低低地哼了声,起身将手伸到被窝里,寻到那团柔软饱满,轻轻捏了一下,这才凑到她耳边沉声道:“晚上等我回来。”

常轩出了大门,脸上看似轻松的神情顿时没了,他望着这个凌晨时分越发幽深的小巷,却看到已经有人在晨雾中从门里出来,有的揣着手走得匆忙,想来是出去买早餐,也有的眯着惺忪的睡眼出来倒夜香。

常轩微微闭上了眸子,其实他知道人活在世上难免遇到一些坎坷,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脸上带着惬意满足的笑容迎接每一个早上,也不是每一个早上都能在凌晨时分揉着刚睡眼的眼睛迷糊着出来开始新的一天。

今天将是艰难的一天,他可能面对主子的责备,更可能面对父亲失望的目光,以及他人的轻视和讥笑。

常轩睁开眸子,对自己笑了下,在心里对自己说,他不再是那个跟在三少爷后边靠着父亲护庇的常轩小厮,他如今是执掌一个店面的掌柜。

总是有一些事情,他需要去面对,需要去担起责任。

于是常轩深吸了口气,迈开大步,坚定地向侯府的方向走去。

他相信,这一天总是要过去的。

其实很多年后常轩回忆起那一天,经历了许多沧桑的他也不禁笑了。就在那个走出家门的早上,刚满十八岁的常轩是抱着壮士赴死一般的决心前去侯府的。他觉得自己遇到了天大的事情,他觉得那是这一辈子最艰难的路程。

可是在许多年后的某一个早上,闲来无事看着院子里落花的常轩,那个遇到任何事情都能够不慌不忙的常轩对着自己回忆里那个年轻稚嫩的常轩笑了,后面的路还有很长,他要经历的风雨是这时候的他所无法想到的。

那一天,也只是一个开端而已。

常轩的步子不快不慢,如往常一般进了侯府。侯府有些消息灵通的已经知道这个事了,便小心地看他神色,不过却看不出什么端倪,常轩脸上几乎没什么表情。

常轩穿过了曲径小路,很快到了后院孙大管家的院子。他先是遇到了得旺,得旺很是惋惜同情地看着他:“常轩,你的事我都听说了,你呀,做事也太不小心了,怎么就弄出这么一个纰漏呢!”

常轩没说话,得旺拉着他继续说:“我舅舅一直说你做事不牢靠,我是不相信的,可是昨日个他又来说了一番,说是他不让你买那批布,你却偏偏不听,我娘听了气得不行,一直骂我爹呢,说当初就不该把那事交给你。”

得旺正说着,得旺娘子也正好在下人的扶持下走出来,她如今肚子很大,身子也臃肿得厉害。事实上,在她身上已经几乎找不出去年三少爷屋子里那个娇俏刁蛮的静丫头的影子了。

得旺娘子瞪了眼自己夫君,埋怨道:“你跑到这里嚼什么舌根,人家常轩好歹也是外面经历过事儿的人,哪里像你,一天到晚窝在家里不出屋。”

得旺娘子素来如他爹一样怕娘子的,听到得旺娘子说这话,便结巴着说:“我这是心里替常轩着急,他弄出这么一个事,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

得旺娘子瞟了一眼常轩,却见常轩根本没看向这边,她垂眸轻叹了声:“人家都不着急,你急什么!”说着扭身就召唤丫头扶着她离开了。

常轩知道得旺说那些话也是为了自己,便上前拍了拍得旺的肩膀:“兄弟,谢了!”

说完这话,他也径自进屋去了,孙大管家在屋里等着他呢。

进了正屋,却见孙大管家坐在上座,他爹常管事正在下座陪着,两个人手里都捏着一杯热茶,似喝未喝。孙大管家见常轩进来,便招呼常轩坐下,又命人上茶。

常轩不坐,更没心思喝茶,可是常管事却说了声:“先喝口茶吧。”

常轩看看他爹,无奈,只得坐在那里老实喝茶。

一盏茶下去,孙大管家和常管事还是没提这布庄的事,只是随便叙旧,说起以前年轻的时候。常轩有些坐不住,想开口,可是最后还是闭嘴,无奈继续闷头喝茶。

这孙大管家屋里用的是那种极浅的淡蓝色的茶杯,他一口下去茶杯里的茶水见底了。

旁边的丫鬟见了,唇角轻抿了下,继续给他续上。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有个事比较犹豫,其实常轩会经历一些风浪,比如大少爷和阿福事件,比如要当爹了,比如这件事,这些都会让他渐渐成熟起来。但是即使在这件事里,他依然有一个靠山,就是常管事。

所以原本的计划,常管事应该在以后遇到意外去世,于是常轩真正地彻底地被迫地独立起来成长起来。

但是写到现在,我忽然有些不忍心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看文的童鞋们,请告诉我……常管事到底要不要死啊?呜呜呜

叹息,好挣扎喔,给大家推荐一个抽风好玩的文文,看了真是让人一乐:

得旺娘子出事儿

又是一盏茶的功夫,孙大管家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抬头看了看常轩,这才说“常轩啊——”

常轩连忙站起,毕恭毕敬地站起,他知道总算要说到正题了。

孙大管家也不绕圈子了,直接步入正题:“常轩,这件事你想怎么解决?有什么要我帮忙的,你就说。”

常轩一听这个倒是有些愣了,他就是因为没主意,所以才进府里来讨个主意的,如今这孙大管家却问他要怎么样。常轩只能求救的看向自己爹,不知道爹又是作何打算?

谁知道常管事没看自己儿子,只是低头凝视着手中的茶盏,语重心长地说:“这里又没什么外人,你想怎么做,就直接说,我和孙大管家总是尽力帮着你的。”

常轩一时竟然说不出个所以然,在那里看看孙大管家,再看看自己爹,半响终于憋出一句:“这掌柜我还想做。”

孙大管家点点头,常管事也点了点头,他们都没有异议。

常轩倒没想到这事如此顺利,犹豫了下,终于艰难地说:“出了这事,布庄里怕是一时周转不开,到时候还是要请孙大管家给想想办法。”

孙大管家温和地看着常轩:“这个也好办。”

常管事却凝视着自己儿子,意味深长地说:“常轩啊,如今我还在,你孙伯伯也在,出了什么事我们好歹能给扛着。不过若是有一天我们都不在了,你还是要自己想办法啊。”

常轩忽然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向大人寻求帮助的小孩,他偌大一个人脸竟然红了,只能赶紧点头说:“爹,我知道的。这件事我尽量自己撑住,若是实在不行再来请孙伯伯帮忙想办法。”

孙大管家摸了摸胡子,笑了:“常轩,我从小看着你长大的,早就觉得你是个好苗子,比我们家得旺有出息。”

从屋里出来,常轩的心总算是回到了肚子里。若是之前他进屋的时候觉得自己是走在悬崖吊桥上,那如今他算是回到平地上了。

他想着之前壮士赴死一般的自己,想想也是笑了。这事再大,天也塌不下来。他或许会损失一大笔银子,但好歹上面还是有人替他撑着的,他们愿意给他犯错误的机会。如今他所要想的,应该是怎么尽量减少损失,怎么去挽留人心。

至于旁人的鄙视,旁人的嘲讽,就让他们去吧。

从屋里出来的常轩一抬眼,就看到了得旺娘子,得旺娘子被一个仆妇扶着,静静地立在旁边看着他。

常轩笑了下,和得旺娘子打了一个招呼。

得旺娘子低着头,轻声问:“你那个布庄的事,不要紧吧?”

常轩听到这话,抬目看过去却见得得旺娘子眸子里闪着关切之意。常轩当下倒是一愣,其实从得旺娘子嫁了人,他们两个再不像以前那样说笑了,曾经算是亲密的玩伴,如今因为发生的种种事情,已经算是彻底疏远了。

得旺娘子见常轩不说话,自嘲似的笑了下:“其实你就算有什么事,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不过就是问问罢了。”

常轩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想在她如今因为怀孕而臃肿的脸上寻找以前那个爱笑爱闹的静丫头的样子,最后也只能在眉眼中找到一丝曾经的相似罢了。

常轩想起那一日自己和阿福在被窝里琢磨的事,在心里苦笑了下。

他们都长大了,再不是两小无猜,他们都成亲了,各自有了各自的将来,各自有了各自的思量。

如今,在这个遇到难事的关口上,她还能说句这话,已经让人感动了。

“没事儿,总能过去的。”过了好久后,常轩随口说了一句。

得旺娘子听到这话脸上有丝迷茫,有丝失落,不过她还是笑了下说:“没事就好。”

常轩点点头,客气地道:“你如今身子不方便,还是早点进屋歇着吧,这早间潮气重,对你身子不好。”

得旺娘子倒是没想到他说这个,怔了下,这才说:“我差点忘了,你家阿福也有身子了,怪不得你如今懂得这么多。”

常轩笑了下:“没办法,她有时候自己都不自觉,我只能多想着点。”

得旺娘子听了,便默不作声了。

常轩看看天色,告别道:“我还有事要忙,先走了。”

得旺娘子点了点头,依然不吭声。

常轩知道她心里可能有心事,不过如今的他的确不是那个会哄女孩子开心的小厮了,而以前阿福和大少爷的事,他心里多少有些计较的,于是便不再说什么,直接转身走了。

这时候得旺娘子已经有了八个月的身子,她惆怅地叹了一口气,转身回屋,回屋却看到得旺一脸不高兴地年头她。

得旺娘子倒是没在意,她自然知道得旺不喜欢自己和常轩说话,当下她也不说什么,就躺床上打算歇一会儿。她心里不好受,身上也有些疲乏。

谁知道得旺今日个心里很是不痛快,他立在床前,黑着脸说:“你心里记挂着别人,看到人家犯了难,你心疼了,是不是?”

得旺娘子不想搭理得旺,便扭头面向床里面。

得旺却更加不高兴了,伸手便拉住得旺娘子:“你起来,你告诉我啊,是不是还心疼人家呢?”

得旺平时并不是这样的,他就算有什么不痛快也忍着,都是让着得旺娘子的。可是今天他显然要发火,他这一发火,得旺娘子原本惆怅的心泛起了不满,干脆坐起来拉着脸说:“你到底要闹什么?看别人出了岔子你高兴是不是啊?”

她瞪着自己的夫君,干脆承认说:“没错,我是心疼,那又怎么了!我也是打小儿和常轩一起长大的,以前关系好得很!如今他作难了,我就不兴替他担心吗?”

这一番话说得得旺哑口无言,他不知道怎么反驳可是心里又觉得憋屈,于是一气之下拉扯着得旺娘子说:“你在这里和我叫嚣这个,可是你在咱娘面前敢这么说吗?你敢对着常轩这么说吗?有本事你起来和别人说去!”

得旺娘子不想起来,却强被他拉扯着,就在这么一拉一扯间,一个不留神,得旺娘子竟然从床上滑下来,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得旺娘子尖叫一卖,捂着肚子痛苦地呻吟道:“我的孩子……”

得旺见此情景,顿时傻了眼,愣在那里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得旺娘子泪水一下子流出来,一边痛苦地呻吟着,一边虚弱地叫道:“快,快叫人……”

得旺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转身奔出屋外,口里大喊着:“来人啊!阿静要生了!”

话说常轩从孙大管家屋里出来后,并没有直接出府,直接去了自己曾经住过的小院。这个小院里空了许多,但因为常大管事依然会住在这里,所以还是有仆妇定时来打扫的,并不会因为他们的搬离会荒芜了。

常轩进了屋坐了一会儿,又走到里屋,回忆了一番自己了阿福最初成亲那会子的事,竟然觉得是好久前了。可是掐指一算,不过是大半年光景而已。

他等了半响,便听到外面的门响,出来一看,果然是他爹常管事。

常管事脸上并不好看,进屋看到他也没什么特别惊讶,常轩要站起来,常管事却示意他坐着。

父子两个人对坐了片刻,常管事却忽然问:“今日出来的时候,你见到得旺娘子了?”

常轩不曾想自己爹问起这个,便道:“见到了,还说了几句话。”

常管事轻轻“哦”了声。

常轩不明白自己爹为什么问起这个,便再次补充说:“无非是说了几句家常,她问起布庄的事,我就随口应付了句,后来我就劝她进屋歇着,说外面潮气重。”

常管事点了点头,并不说话。

常轩越发疑惑:“爹,发生了什么事吗?”

常管事却摇头说:“没什么。只是你那布庄的事,心里有什么打算吗?”

常轩想起布庄,微拧了眉,考虑了下说:“我如今有几个打算,只是怕要慢慢施展。”

常管事看了眼自己儿子:“说来听听。”

常轩这才说:“眼下有几件事,我必须得办,一个是将那些存了二心的,那些不干事白拿工钱的蛀虫通通清除,再找几个信得过的人安插进去;第二个,将目前这批布处置妥当;第三个,便是财源广进,多想几个生财的好路子。”

常管事听了儿子的安排,倒很是满意:“第一个嘛,我身边倒有几个信得过的老人,都是跟了我许久的,到时候请他们过去帮忙。至于后面两个,我也没什么可帮你的,这得靠你自己了。”

常轩一听爹这么说,顿时心喜:“爹,其实第一个是根本,若是有爹身边的人相助,相信第二条第三条也不成问题。”

当下两父子这么说定了,常管事又问了阿福如今的情况,常轩自然是一一禀报。

末了常管事点了点头,再次叮嘱常轩好好照顾阿福,并且说他回头找个懂事的丫头过去帮忙照顾。

常轩原本不想麻烦爹,可是想起自己这些日子因为忙于布庄的事,都没有精力好生照料阿福,而岳娘子虽好,但到底不是自家人,也不好太过叨扰人家,当下也就应了。

常轩从二门出来的时候,迎头看到一个仆妇带着范丈夫匆匆的往里面走,见了他连个招呼都没来得及打。他当下赶紧让路,心里却疑惑了下,不知道府里哪位生病了。

不过府里这么大,人又这么多,有人生病也是常有的,是以他也没多问,径自出府来了。

小心把孩子吓到

常轩连家都不曾回,直接去布庄了,出了这样的事,布庄里人心惶惶,他必须去坐镇。事实上他走进布庄的时候,便见里面的人都是无心干活的样子,见他来了,眼睛都瞄过来,那意思简直是在询问,咱这布庄是不是该倒闭了,怎么安置我们啊。

常轩沉下脸,郑重地“咳”了声,扫视了众人,众人被他一看,该干嘛干嘛去了。

常轩叫了账房先生来,问起现在账上有多少银子,这生意要做,还得拿银子进货啊。账房先生哀声叹息着,拨打着算盘,最后终于苦着脸说:“如今账上可以动用的银子实在不多,怕是进货都成问题。”

常轩皱眉想了下:“店里还有其他的存货,总是能支撑几天。”

账房先生点头,不过还是眉头不解:“可是几天后呢?几天后还是没什么东西卖,咱还是要关门。”

常轩忽然觉得眼前这个账房先生实在是个丧气货,便正容道:“顾先生,您若是觉得咱这店面马上要关门怕耽误了您,倒是可以现在就另寻出路。”

账房先生听常轩这么说倒是一愣,连忙解释说:“老可现在是万没有另投他家的念头啊!”其实这布庄给的工钱比起别家要高上一截,只要这里不倒,他还是不想生二心的。

常轩见他话说得诚恳,这才点头:“你且放心,只要我常轩在,就绝对不会让这布庄倒下去。只是最近怕是有些艰难,还是要顾先生多费心思。”

这账房先生拿眼睛打量了常轩一番,见这年轻掌柜尚嫌稚嫩的脸上是一派坚决,又听他说得颇有底气,心里也多少安生了,便连忙表忠心:“常掌柜你且放心,老可在这里好几年了,虽说没什么本事,可扪了良心的事却从不敢干。既然掌柜的要将这布庄生意做好,老可自然是尽力而为。”

常轩倒是相信账房先生这话的,要知道这任荣在布庄称霸几年了,一个账房先生能够不同流合污,想来做事还是讲究几分良心的。当下他又对这账房先生一番安抚,多少说了以后的打算,这才让账房先生退下。

看着账房先生离开,常轩重新陷入了沉思,他如今开始想着自己如今落入了的陷阱到底是因何而去。思来想去,他想起了消息的来源,再想起当日验货时陈淮丹的表现,还有任荣的那些说辞,他苦笑了下,说是防着点,但到底还是没防住。

常轩知道如今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光是猜测别人陷害自己是没办法的,凡事都需要证据,可是那个所谓的南方客商早已不见了踪迹,此时怕是一个悬案。

他想了许久,终于觉得这事应该从那批缎子上下手。那批缎子显然是南方货品,从南方运过来也不容易,来龙去脉应该好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