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笑得眉眼一片柔和似水:“我是老板,当然要来。”

“可我前两次来的时候…”吴清影话一停,抿了抿唇,转而道,“你要坐坐吗?”

“不是有朋友要来?”

吴清影翻手看了看腕表:“她说她会晚到半个小时,正好我一个人无聊。”

给苏萌那妮子说的是半个小时后,她不会提前跑来吧?应该不会,这丫头永远只会迟到不会早到。

吴清影稍稍安心。

“对了,你上次说的仓央嘉措,我回去翻阅了一下资料。”男子突然说起上次两人还没有讨论完的一个问题。

两人的第一次相遇也是在这个咖啡馆,那时吴清影一个人走到这里,觉得有些累了便随意坐坐,却意外地在这里发现了“宝藏”,连她家里都没有的收藏古籍,只是可惜那些书不能借阅。

正好看见一个男子在翻阅一本诗集,她便凑了过去。

诗集出自一个朦胧诗诗人,名声不及顾城舒婷,可对于熟读朦胧诗的人来说,他却大名鼎鼎,诗文清新浪漫,让人耳目一新。

吴清影以前看过,可惜只见过这个人的几篇作品,想要找他的诗集未果。那个时候朦胧诗并不盛行,很多诗人甚至是自费印刷诗集,可想而知诗集是多么的少见了。

而现在吴清影竟然在这个咖啡馆见到一本!

见猎心喜的吴清影原本只是想要看看,却无意和这个男子讨论了起来。

吴清影是第一次遇到一个与自己话题如此契合的男子,两人很谈得来,从诗歌说到历史,从圣人说到活佛,有共鸣,有争执,有契合,也有不同的观点。

但是两人都有一样的感觉——找到了知音。

后来吴清影又来了两次,同样遇到这个男子,两人相谈甚欢。

可再一次来,吴清影就是隔了两个月之后了。

因为,她发现自己主动来这个咖啡馆的频率有些太高了,这分明表示,她对这个男子是有好感的。

可他们只是坐在一起聊过天,见过三次面,甚至连互相的名字都不知道!

吴清影有些挣扎纠结,便故意两个月没来。

可最后还是忍不住,拉了苏萌陪着自己来了这里两次,可惜都没有见到这个男子,幸好第三次,她又见到了。

两人的话题起于仓央嘉措,却很快飘到其他地方去了。吴清影的话题跳跃能力向来很强,偏生这男子能够跟得一步不落。

不知不觉,半个小时过去了。

吴清影正想问:“对了,你的名字…”

话还没说完,就听得门被人一把推开,然后一个女孩儿匆匆跑了进来,朝着他们这里。

男子随之起身,动作依旧温吞缓慢。

“看来你的朋友来了,下次见。”

说罢,吴清影便眼睁睁看着这个男子转身离开。

心底有一些怅然,她却只能忽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迟到了。这里太难找了,我来了两次,却还是在周围转了一圈儿才看到入口,再说这京城的交通状况,哎!”苏萌一屁股坐下,累得一口喝掉了杯子里的水,说话的声音也没有忘记压低。

很快她又后知后觉问起:“哦!这水没人喝吧!我刚才可是看到一个帅哥坐在这里的哦!”

苏萌朝着吴清影挤眉弄眼。

吴清影无奈地笑笑:“我连对方名字都不知道,你想多了。”

“爱情往往就在不经意间开始嘛!”苏萌才不信吴清影的话,她刚刚可是看到两人聊得无比欢快呢!她可从来没见吴清影跟别人有过这么多话,这个男子绝对是个例外!

其实这句话也只是苏萌随口一说,可吴清影却听进去了。

她垂着眼眸,指尖滑过咖啡杯的杯沿。

也许…

苏萌这会儿功夫已经点好了咖啡:“我是真的挺喜欢这里的咖啡的,味道很好,比学校周围的那些咖啡厅好多了,这半个月我算是被折磨惨了,也不知道转学到京城来是对是错。”

她算是比较爱喝咖啡的,隔两天就要喝一次,只是被江州习惯去的那家咖啡馆养叼了嘴之后,喝其他地方的咖啡都不对味。而这里,让她惊喜。

所以这里就算偏僻,可吴清影叫她来,她还是屁颠屁颠地来了。

吴清影慢了半拍才回答:“我也挺不想转学,半个月了,还是没习惯。”

“我可是跟着你来的。”苏萌大大咧咧地说道,“元晞走了,你要是也走了,那我一个人在江州岂不是孤独死。”

反正只是转个学而已,苏萌索性就跟着吴清影一起转学到了京城,就是这学期的事情。

吴清影一愣,忽然想起元晞:“都一年了,我们都下学期都大三了,元晞,她什么时候才回来?”

苏萌摇摇头:“不知道,都已经快两个月没有她的消息了,而上次听说她在西藏,现在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估计大半个中国都被她走了个遍吧。”吴清影笑道,竟然有些羡慕元晞,这般自由自在,好似一阵无拘束的风。

而她,却因为家族的选择,而不得不面临一个她从未见过面的男人。

“羡慕她啊!”苏萌也道,又一下子把下巴搁在桌子上,撇了撇嘴,“也好想她。”

第116章 生死有命

两人从咖啡馆离开之后,苏萌开着车,两人一起回到了在学校旁边一个小区租的一套公寓。

虽说是租的,可这公寓的条件可是好得不能再好——顶楼小跃层,四个房间,每个房间都配得有卫生间,客厅超大,落地窗,北欧风格。

苏萌和吴清影都不是缺钱的人,自然不会在这方面委屈了自己。

四个房间苏萌和吴清影住了两间,一间改作了书房,最后一间却空了下来。也是为了元晞留的,两人虽然知道可能性不大,却还是期待着元晞回来之后搬来和他们一起住,这样,三人才算是凑齐了!

苏萌的红色凯迪拉克刚刚停到楼下——这车还是苏萌他妈心疼女儿在京城不方便才买的,按照苏家的身家来说,人家远远不如她家有钱的还开的兰博基尼,她一辆几十万的凯迪拉克已经算是非常低调了。

副驾驶座的吴清影感觉到包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便拿起来接通——

“喂,妈?有事吗?”

吴清影随口问了一句,还在解安全带呢,就听得电话那头让她震惊不已的一个消息,顿时傻在了那里。

苏萌也转头看向吴清影,注意到她惊愕的表情,心知定然是出事儿了,屏气凝神没有出声儿,也没有急着下车。

吴清影眼睛一红,差点儿眼泪都下来了,哽咽着:“嗯,好,嗯,我知道了,马上过来。”

挂了电话,情绪稍稍收敛了一下,吴清影按了按湿润的眼角,转头对苏萌说:“把车子借我吧。”

“要不我送你过去?”苏萌也没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如果愿意的话,吴清影自然会对她说的。

吴清影摇摇头:“我自己开车能行,你先回去吧。”

苏萌也点点头,下了车把驾驶座让了出来。

吴清影开着车,匆匆离开。

她以最快的速度赶往了军区医院,若不是顾及到这是苏萌的车,恐怕她会直接一路飙车过去。

吴清影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那中气十足又健康不见老的外公,怎么就重病倒下了?

母亲打来电话的时候,说是在军区医院,让她立马过来,她一下子就懵了。

之前不是没有被这样的消息吓过,无非就是老爷子为了骗她回去,一个劲儿地想要让她嫁给那个计白,使出的招数。可惜她吃了一次亏之后,就不愿意再上当了。

若不是母亲开口便说在医院,大概她也不会信。

现在的吴清影,宁愿这只是一场恶作剧,也不愿意看到年迈虚弱的外公,病怏怏地躺在病床上。

吴清影还能用最后的镇定停好车,便不顾一切地狂奔了进去。

盛家的人都等在手术室的外面。

吴清影一眼就看到了表哥盛明东,红着眼喊了一声。

盛明东眉头紧皱,手里掐着一根烟,却是没有点燃,因为医院走廊不允许吸烟,他便只是捏在手上,好似这样就可以减少心底的不安。

旁边还站着吴清影的几个舅舅舅妈,而大舅舅大舅妈,就是盛明东的父母。

“大舅舅,大舅妈。”她招呼了一声,却掩饰不了脸上的焦急。

两人点点头:“清影来了,你外公在里面呢,刚刚进去。”

吴清影慌乱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可作为家属,他们现在做的也就只有等待。

她拉着表哥低声问了一句:“情况怎么样?”

盛明东什么也没说,只是无言地摇摇头。

吴清影的脸色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

医生终于从手术室走出来的时候,很是抱歉地看着几位,摇摇头:“抱歉,老爷子现在的情况很不稳定,可能…”

盛家老大看起来还算镇定:“最坏的情况是什么?”

“撑不过三天了。”医生也是脸色难看。

他可是这方面的权威,军区医院胸外科一把手,不然也不会把盛老爷子的这个手术交给他来做。刚刚在吴清影没来之前,这里可是挤满了医院的领导高层,可想而知医院对盛老爷子的病情有多么的看重。

可是现在…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盛家的几人都已经慌了,吴清影也完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盛老爷子如果去世,对于整个盛家来说,并不简单只是长辈去世的伤心。盛老爷子在军中权威很高,就像是盛家的一面旗帜,只要老爷子在那里,那么盛家就能够一直保持向上的趋势,绝对不会担心倒下。

而现在盛家的第三代,也就是盛明东还没有完全提拔起来,这个时候老爷子去世,对盛家来说会是一个莫大的打击。

西医不行,就看中医。

盛家老大,盛明东的父亲亲自出马请来了国内权威的杏林老中医,一位早已退隐对年的老国手。

在保命这方面,中医虽然要厉害一些,可老国手的话,也就是顶多能够多活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做得了什么?

盛家的人虽然慌了,却没有乱,而是慢慢开始准备期后续来。

老爷子的命是必须要续的,能多活几天便是几天,而盛家也只能用这多出来的几天时间,把一些可能出现的牛鬼蛇神,掐死在摇篮中。

盛老爷子住在重症监护室,每天只能有一个小时的探望时间。

吴清影坐在外公旁边,看到外公苍老衰弱的脸,却忍不住眼泪落下。

她眼中的外公永远都是中气十足的,心有不对就抡起拐杖砸人,而事实上老爷子走路虎虎生威,根本不需要拐杖的,拐杖在他手中,也就是用来砸人了。

可谁能想到,前几天还健健康康、生龙活虎的老爷子,几天之后就命在旦夕了?

不止是盛家,换谁都无法接受。

只是按照医生解释的话来说,老爷子早年出身军伍,打仗嘛,肯定要受伤,老爷子身体康健也只是表面上看起来而已,实则身体里面积累了不少暗疾,如今一朝爆发,竟然来得这般猛烈,夺人性命。

病房外,盛家的一些人,忙碌着离开,但是盛明东一家和吴清影却留了下来。

安静的走廊突然响起脚步声。

从外面走进来的,原来是老太太和吴清影的妈妈。

吴清影的妈妈是盛家最小的女儿,也是最受宠的女儿,所以在老爷子出事之后,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吴清影妈妈陪在老太太身边,瞒着她这件事情。

老太太年龄也大了,若是突然受到这样的打击,也不知道身体能不能承受得了。

可如今,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是可以瞒着老夫人的时候。

吴清影的外婆,盛老太太看起来极其雍容华贵,一身传统旗袍,优雅至极,带着一套的翡翠首饰,那份从容气度,倒是把身边美丽的女儿都给比了下去。

“外婆。”

“妈你来了。”盛老大站起身来喊道。

盛老太太比预想中的更加镇定,没有哭天抢地,冷静得让几个晚辈都很意外。

盛老太太开口就问:“情况很糟糕吗?”

“医生说,最多十天。”盛老大也是一脸的黯然。

“十天?够了。”盛老太太突然道。

盛老大疑惑:“够了?什么够了?”

“找人。”老太太老神在在。

盛家几个人都不理解,不知道老太太在这个节骨眼儿了要找什么人。

甚至有想象力丰富的晚辈,居然在揣测是不是老爷子在外面还有流落在外的私生子私生女之类的,老太太说这个话,就是想让老爷子临走之前看看。

当然,这话落到长辈耳中,自然少不了一顿好打。谁让这小兔崽子没事儿就诽谤他爷爷呢。

不过盛老爷子的情况不容乐观,却是真的。

第二天,昏迷的老爷子,总算是醒过来,而他得知老太太的话,却是变了脸色。

“我不同意!”虚弱的老爷子,说这话的时候竟然难得地有力气。

老太太红着眼,抹着眼泪:“那你就准备丢开我们撒手去了?”

老爷子靠在床头,闭着眼睛:“生死有命…”

“我已经派人去找姜门主了。”

“你啊你。”老爷子疲惫地摇摇头。

盛家所有人都不知道两位在说些什么,云里雾里的,姜门主又是谁?

他们万万想不到的事,在这个世界上,会有一些人,能够逆天改命,与天夺寿!

盛老太太派去的人,来找了京城一处四合院。

这个四合院虽然不如王府之流的气派,却也别雅精致,门口一块匾额,上书“姜苑”,正是这位姜门主的府邸!

姜门主,麻衣门门主,江湖上风水界的人,尊称为麻衣神相姜海川。

姜海川得了消息,有些无奈。

盛家找不到那位,只得托到他,说白了他就是一个中间带话的。

可是没办法,那位欠了盛家一个人情,他该传话的还是只有传话。

姜海川倒没什么脾气——这种事情,天下除了那人能做得来,还有谁能做得来?

茫茫隐山,元礼看着手中的信纸,叹了口气。

“罢,罢,罢。”

坐在他对面,捧着茶杯的女子,微微一笑。

她的容貌本就是妍丽秀美的,轻灵中的带着一股仙气,更是风骨神韵,形似姑射,仙姿邈邈,浑然天成。

“我去吧。”她道。

一语定音!

第117章 观相看缘

京城,潘家园。

潘家园作为全国最大的古玩市场,聚集着许多古玩贩子和来往游客,还有一些一心想要捡漏的常客,构成了这个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的地方。

当然,在这样人来人往,又充满了历史文化气息的地方,也少不了一种人——算命先生。

挂着诸如“一卦千金,铁口直断”的牌子,穿着麻衣道袍的老者看起来仙风道骨,面前摆着一个小桌子,测字算命看风水,一样不缺。

只是,稍微对玄门风水界有一点了解的人都知道,真正的高人,是不可能坐在街边算命。更何况,这广告也打得太离谱了,所谓术业有专攻,风水师向来专攻一向,哪有人测字算命风水等等都全部了解的?

只不过这些算命先生,看起来还是很糊弄人的,就算是一些年轻中年人来坐这一行,也会特意打扮一下自己,中国的老规矩便是,嘴上无毛办事不牢。

只要外表能够欺骗人,那么总会有一些肥羊捧着钱上来等着被宰。

只是,今天潘家园,聚集最多算命先生的一条路,出现了一个让人格外意外的算命先生。

来往的人都是兴致勃勃地观察打量对方,可惜不愿意停下来算一卦。

只见一个简陋的算命摊后面,坐着一女子。

女子穿着一身简单的青布麻衣,乌发如云披散,面容惊艳秀美,气质悠远,如高山仰止,又神秘而深邃。并且,她的身周,好似围绕着一团团的迷雾,让她身在闹市,给人的感觉也是离得很远很远。

只见她面前的一个木质小算命摊,别的没有,只有“观相,看缘”四个字。不说其他,倒是有几分噱头,引得好几个人跃跃欲试。

虽然女的算命先生,还这么年轻,让他们都生不起相信的心来,但是一些年轻男子看到这样一个惊艳的美女,就算人家也许是个骗子,抱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态,也想要上去接触一下。

只是旁观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大家面面相觑,真的上前的人,等了老半天,结果一个都没有。

可那女子也不着急,风淡云轻地坐着,巍然不动,任它清风流言,蜚语纷纷,心静如镜,无外物纷扰,更是生出几分缭缭仙气,好似身在云端,俯瞰世人喜怒。

一个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拨开众人,走了过来。

翩然落坐,中年男子脸上带笑,摸出一百元,放在算命摊的小桌上,悠悠道:“小姑娘,你说你好手好脚的,不是可以找个工作养活自己?何必呆在这种地方,伤了父母的心?”

男子在说这种话的时候,脸上带着一种类似于父亲般的慈爱光环,好似站在一个高点,微笑着点评着对方的行为。

女子抬起眼皮,清清淡淡地开口:“本就身在其中,如何跳出物外?”

中年男子一愣,有些无法理解她的话。

女子轻轻一笑,道:“正如你,已然大祸临头,却仍不自知。”

女子说话的语气本来是极为平静清淡的,又好似随意拂过的风,不带一丝刻意,可是对于男子来说,却是戳中了痛处,平淡的言语,也变得犀利刺耳起来。

中年男子的脸色有些难看,皱眉道:“危言耸听,呵,以为我会信?你们这些江湖骗子,不就是喜欢说这些话?接下来是不是要让我出钱化灾解难了?”

这话一出,到底是有些破功了,儒雅风度的表情出现了一丝破裂,一时之间有些口不择言。

女子却不生气,弯了弯唇,净白的脸上一片柔软:“话已至此,决定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