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人。”解忧笑着道,“我家宣平侯府的公子,欲求见鸣雌亭侯。”

老苍头抬头用浑浊的目光看了张嫣一眼,“我家女侯不在。”

张嫣笑容微微一僵,“敢问老丈,那女侯什么时候回来?”

“老朽不知,她与裴相公外出云游,已经数年没有回来了!”

仿佛一盆冷水泼在满腔热情之上,张嫣失望至极,拱手奄奄道,“打扰了,解忧,我们回去吧!”

慕名造访,而欲访者不在家,许是自己和这位女侯许负终是无缘吧?

张嫣走到街头,忽听得身后传来匆匆脚步声,“前头小公子请留步,我家五郎君请你入府一见!”

张嫣随着老苍头返回。鸣雌亭侯府久无余人居住,已见败落,唯有东园收拾的还算景气,见一名白衣少年立于婆娑竹影之下,回过头来,书卷清奇。

许襄邀请张嫣在堂上相对坐下,“家姐远游在外,襄以杯茶待客,还望小公子不嫌简慢。”

“好说。”张嫣将茶羹不着痕迹的推开一些,好奇问道,“五郎君与我素不相识,为什么邀我入府?”

许襄微微一笑,“若是旁人,我自然不会邀请入门,不过小公子是个例外…我曾听家姐提过宣平侯府家的长娘子。”

“哦。”张嫣的杏核眸一亮,急急问道,“鸣雌亭侯怎么说?”

许襄望着面前眉目如画的童子,想起胞姐对这位宣平侯长女的相语,“我生平为无数人看过相,唯独对赵国翁主的面相有些看不透。按着说是凤凰泣血的尊毁相济的命格,一生富贵至极却无福享用,却偏偏眉宇之间却又带着生门,似乎有所转机。若得了一丝气运,许能改写天下大势。”心中带着一丝惊异及不以为然,笑着道,“自然是说天生命格贵重,洪福齐天,一生纵有小波折,终会得大际遇。”

这话听着就虚妄,张嫣略觉失望,垂了垂眸,问道,“五郎君可随令姐习了相术?”

许襄摇了摇头,举着手中竹简面带不屑道,“襄自幼饱读诗书,求的是以文武道报效朝堂,相术虽偶得神助,终是末枝小节,不值大丈夫效耳!”

“五郎君好志气。”张嫣笑道,“小子今日冒昧打扰多时,家中尚有些事情,就此便告辞了!”

“好说。”许襄微微颔首,转身吩咐道,“陶翁,代为送一送张公子。”

老苍头送了张嫣主仆出门,自闭了府门,颤巍巍的感慨道,“这个宣平侯府的小公子,生的真是可俊啊。”看着就让人喜欢。

“小公子?”许襄摇了摇头,重新捧卷,“是女公子吧?”

“解忧,你说,如果一个人能够知道前世今生,是不是好事呢?”从鸣雌亭侯府出来,张嫣略感无赖,笑着问解忧道。

“嗯?”解忧蹙起了眉头,犹疑片刻,“奴婢想着,应该是好事吧,这样他就永远不会做错事了啊!”

“也不一定呢。”张嫣悠悠道,似口中含着一颗橄榄,“有时候知道太多,也是一种负担呢!”

一阵叱喝马蹄之声从身后传来,街上百姓纷纷躲避,飞马奔驰而过,马上骑手弯腰将张嫣一把抄起,搁在马背上,瞬间驰出了一大截,朗声笑道,“小阿嫣,可还记得我么?”

她仰起头来,咯咯笑道,“樊家表舅。”

第29章 燕隐

古铜肤色阳光的樊伉挑了挑剑眉,狭长的眸子笑的肆意,“阿嫣,我带你去东市玩耍,去不去?”

“当然去!”

“那好,坐稳了。”樊伉一勒马缰,骏马希律一声扬蹄,走马章台,一路往东市而去。

南平里人声鼎沸,白日的东市素来是长安最热闹的地方所在,张嫣坐在樊伉的马背上,听着街道两旁市井喧嚣之声,渐渐将心中的郁闷抛开,开怀的打量着琳琅满目的市肆和熙熙攘攘的人群。

樊伉瞧见琼阳食肆二楼棂窗中露出的一袭人影,勒住马,喊道,“可是阿偕在上头?”

楼上少年向窗外张望了一眼,随意道,“樊大郎么,上来吧!”

樊伉应了,“哎。”

他在食肆前下马,将缰绳丢给上前的小厮,笑着对张嫣道,“阿嫣,我带你见一个妙人啊!”

他蹬蹬蹬的登上了食肆二楼。张嫣跟在她身后,一眼就瞧见当窗竹榻上端坐着的十五六岁的少年,仿佛心口为巨石所击,一时愣在当处,无法动弹。

其时天近正午,灿烂阳光从窗棂中射入,照在他的身后,满楼的宾客容貌她都看不清楚,唯见了眼前一个他,光风霁月,一身服帖绛裳,掩不住的灼灼之华。仿佛整个食肆霎那间做了一个背景,而少年抬起头来,如水墨画中的一道重笔,从黯淡的背景色中凸显出来。那轮廓,那眉眼,都似极了一个人,她前世的胞兄莞尔。

怎么会?

张嫣簌簌发抖。

莫非是自己思念成疾,上天可怜,让莞尔也来到这里陪她,或者,这只是命运跟自己开的一个玩笑?

张偕端起酒碗,熏然望着发小身边的男装女童,微微讶然,问道,“阿伉,这是?”面上尚带着薄薄绯醉。

樊伉笑道,“这是我的小甥女,生的漂亮吧?”

他转身对张嫣道,“阿嫣,这小子叫张偕,他还有一个酸透了的号,叫燕隐,虽然生的不怎么样,却也算的上是你太子舅舅和我的发小,你若愿意,便跟着叫声舅舅,不愿的话,就当作没看见就是了!”

张嫣垂眸笑道,“知道了。”

——原来,不是莞尔。

——也是,怎么可能是莞尔呢?

她轻轻一笑,收回目光。

他看着自己的时候,目光清澈,眸底有着淡淡的陌生疏离。

她的莞尔,才不会这样的看着她。

莞尔不会让她难过,不会看着她无措的模样,不会放她在茫然中找不到自己的方向。——他一直勇敢的保护着自己,直到命运将他们分开!

“大好时日。”樊伉拎起张偕的酒壶相劝,“阿偕如何再此一个人喝闷酒?莫非——你那个大兄又为难你了?”

“没有的事。”张偕斩钉截铁,顿了一顿,方又道,“是我自己心情不好罢了,阿伉,莫说了,既然来了,就陪我喝酒吧!”

“表舅。”张嫣忽的唤道,“你也给叫一壶酒!”

她现在亟需一碗酒,来醉一场!

百未旨酒酒液清澈,带着百花的香气,张嫣饮下去,酒液入口甜芜,遮住她落下的一滴泪。

“大公子。”一个樊家小厮从楼下火烧屁股般冲上来,急急道,“夫人命奴婢来给你送信,说是侯爷发现他的屠刀被你藏起来了,正气匆匆拎着家法满街找你呢!”

“什么?”樊伉大惊跳起,在帘下急急趿了乌皮靴,“阿偕,我去躲躲风头,你一会儿帮我把阿嫣送回去!”

“那个老头子。”他发着牢骚,反手翻身从食肆二楼阑干上跳下去,“都已经做了万户侯了,还将从前那把屠狗刀当宝贝似的供着,也不怕人外人看着寒碜,碰一下就像要他的命似的!”远远的听见长街之上舞阳侯一阵怒骂,而得得的马蹄声渐渐的远了!

饶是张偕一时心中苦闷,亦被舞阳侯这对活宝父子给逗的一笑。

他倾了一碗关中白薄,送到唇边饮尽,眼角余光望着樊伉留下的女童。她不过五六岁年纪,雪肤花貌,眉目生的极好,坐在堂上一旁,不时的抬头张望自己,那目光十分奇异,浑不似这个年纪的童稚,而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晦涩,仿佛有着多年痛苦一般,不由心中微奇,开口问道,“小娘子贵姓?”

张嫣怔了一下,答道,“我姓张,单名一个嫣字。”

“原来是宣平侯家的长娘子!”张偕道,取了置于一旁的香榧木棋盘,询问道,“张娘子可愿和我下一盘棋?”

张嫣垂眸,“固所愿也!”

她拎起衣裾在张偕对案坐下,姿态娴雅,抬头望着面前的棋盘。

汉初的围棋棋制与后世虽一脉相承,但亦有一些不同之处,面前香榧木棋盘之上纵横各十七道,后世衍变成十九道。且不同于后世执黑先行,而是白子先行。

张偕道,“你年纪小,不若我让你八个子吧。”

“不用了。”张嫣抬头笑道,“燕隐公子,我从前得了一个棋局,颇有些奇妙之处,摆出来与你切磋切磋如何?”

张偕与棋道之上水平极高,十分自傲,淡淡一笑道,“悉听尊便!”

张嫣便取了置于一旁的黑白陶罐,一粒粒的取出其中棋子放在棋盘上。

她摆放的很慢。

于围棋一道上,她并无精研,但莞尔却是个资深棋迷,莞尔曾学会了一个棋局,大半夜拉着她的手细细讲解,兴奋非常。她困急了,不知不觉沉沉睡去,如今想来,当时的日子当真是幸福非常,而那盘棋局却不知为何深深的印在自己的记忆中。

因着需要在脑中将棋局从后世十九道盘换算到如今的十七道盘上,她十分慎重,足足花了一刻钟,方摆定了棋盘,拱手道,“请。”

张偕看了一会子棋盘,从白色陶罐中取了一粒子,落在棋盘上。

他初始时漫不经心,落子极快不假思索,行到中盘,慢慢觉出这棋局中的奥妙,不由慎重起来,将棋子执在指间思虑半响方才落下,然而已然无回天之力,左支右绌,棋风隐隐被牵制,而盘上棋局犹如汪洋大海,无论将子落在何地,都如同一个漩涡,最终不得不被卷走。

将到终局,张偕苦笑一声,推坪认输,注视着面前女童的目光亦变的惊奇郑重起来,“在下自七岁棋艺成后,除了在我父亲手上输过数盘外,还没有如此惨败过呢。”

张嫣抿嘴一笑,“燕隐公子客气了,其实阿嫣对围棋一道不过略通皮毛,能赢得了这一局,不过是因着曾有人教给我一个奇谱罢了!”

“哦?”张偕好奇问道,“不知教你这个棋局的人是何人?”

张嫣深深的凝视了他一眼,低下头去,“已经是见不到了!”

张偕沉默片刻,“对不住。”

“没关系。”张嫣笑道,“他虽然不在我身边,但我知道他一直关爱着我,这就够了!”

张偕微微一笑,拂开棋盘道,“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宣平侯府吧!”

张嫣点了点头,“也好。”起身之时忽觉得眼前一黑,险些倒在一旁,张偕一把扶住她,担忧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张嫣笑笑摇头,“可能是起身的时候急了,过一会儿就好了。”

一轮红日垂挂天边,笼下薄薄的暮色,桐壁马车在宣平侯府门前停下,张嫣下了马车,对着张偕笑盈盈的屈了屈膝,“我到家了,燕隐哥哥也先回去吧!”

“嗯。”张偕轻轻点了点头,“你先进去吧。”

他立在原地,看着张嫣袅袅的身影消失在侯府大门之中,方回过头来,吩咐御人,“走了!”

张嫣穿过侯府前院,进了内院角门,觑着暮光初上,天光黯淡下来,府中的灯火一时还没有点亮,偌大的庭院之中不见一个人影,松了一口气,轻轻蹑上长廊,想要悄悄赶回明月苑,忽听得身后传来一声轻“咳”,廊下挂着的宫灯瞬间全部被燃亮,鲁元公主从后头走了出来,问道,“阿嫣这是从哪儿来啊?”

张嫣呆了片刻,转过头来,讨好着笑道,“阿娘。”

鲁元公主望着她身上的男装,板着脸斥道“你今天出去胡闹了些什么?”

“哪有?”张嫣抬了抬脖子,“我今儿就在长安城随便逛了逛,后来去了华阳街上,樊表舅带我逛了逛东市,瞧着太阳下山了,就回来了。”

“阿嫣。”鲁元面色端然,望着女儿的目光微微沉肃,“你也是个大孩子了,阿娘和阿翁心疼你,纵着你随意出入游玩,让你不至于受了拘束。你也该注意着些自己,不要做让你阿翁和我担心的事!”

张嫣心中生出一丝愧疚,扑到鲁元怀中道,“阿娘,我知道错了。”

她今天喝了不少酒,身上自然沾染着些酒气,刚刚离的远些的时候尚闻不出来,如今在鲁元怀里,鲁元便自然闻到了,狠狠瞪了爱女一眼,“这次是你樊家表舅在街上胡乱来,我自会去训他,但你自己也没个成算,跟着他胡闹就算了,小小年纪竟还敢在外头喝酒,天幸没出什么事,若是真的出了事,看你怎么收场?”

张嫣拢了拢耳朵,“阿娘,我真的知错了。”举手在耳边发誓,“以后再也不会了!你就放了我吧。”

这小妮子,鲁元看着她娇痴模样,心便软了下来,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瞧你一身狼狈,还不赶紧回苑打理去!”

“哎。”张嫣奔了几步,回头张望了一下,鲁元站在原地,注视着自己,背后明亮的宫灯将她的目光映照的愈发沉静温柔。

第30章 兄弟

洗浴去了一身的疲惫,张嫣披了寝衣坐在梳妆台前,开口道,“解忧,今儿没吓到你吧?”

“没事。”解忧羞涩一笑,握着象牙梳梳理着张嫣散落的一头青丝,“奴婢本自吃了一惊,后来见了大娘子的神情,便知道定是大娘子的熟人,便也放下心来,见追不上大娘子,就自个先行回来了。只是。”

她顿了顿,“大娘子虽是和樊公子熟识,这种事情总归是有些危险,日后还是莫要做了吧!”

“知道了。”张嫣嘟囔着,带着些微不悦和窝心轻轻应承,“以后不会了。”

解忧笑着屈了屈膝,“那奴婢可就放心了。”从九子朱漆勾连云纹奁中挖了百花膏,细细涂抹发丝,“解忧。”

“嗯?”

“你是长安人士,可听说过燕隐公子?”

“燕隐公子?”解忧微微一怔,声音欢快起来,“自然听过啊!”

“长安城中的小娘子都听说过燕隐公子。燕隐公子身世尊贵,是留侯的嫡幼子。留侯一生止娶了一个妻子,生下两个儿子,长子张不疑,因着留侯深得信重的缘故,特得了皇帝陛下的赐名,名为不疑,示意今生今世,必不生疑;这个次子便是燕隐公子张偕了。传说呀,燕隐公子继承了留侯的美貌和聪慧,自幼便胜过常人,三岁能文,六岁能武,到了十多岁,便以书画双绝盛名冠长安,据说他的字很是好看,在丝帛上画的山水美人就跟真的一样,见过的人无不啧啧称奇,长安城里喜欢他的女郎不计其数,据说还有一位宗室的翁主呢!”

“哦。”张嫣的眼睛亮了亮,“是哪位翁主呀?”

解忧茫然摇头,“那奴婢就不知道了!”

张嫣默然片刻,开口道,“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你下去吧!”

解忧轻轻应了,悄悄的从房中退下去。

张嫣静坐了一会儿,起身走到琴台前,轻轻的拨弄琴弦,绿腰发出铮铮声响。

今天,我在东市见到一个容似莞尔的少年,熟悉的容颜虽可再被凝视触摸,莞尔却是再也不会出现在自己面前了。两行清泪在轻轻堕下,莞尔,我在两千年前的时空中轻轻拨弄琴弦,深深的思念着你,你此时在后世做些什么呢?可曾在夜空下静静的想念,如同我思念你一般,刻骨的想念我?

张嫣脑中思绪惘然,忽觉得脑海深处一线隐隐作痛。颦了颦眉,伸手抚住琴台,捂着自己的额头。

“娘子。”荼蘼听见了室中动静,冲进来扶着她,急急问道,“你怎么了?”

“…我头有些疼。”

荼蘼见着张嫣额坠冷汗,面色发白,不由慌了神,“娘子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不用。”张嫣摇摇头,“这疼是一阵一阵的,也不是特别厉害,你扶我床上躺会子。”

她扶着荼蘼的手上了水磨楠木围子床,果然觉得颅间疼痛缓了一些。昏昏沉沉的睡去,第二日一早,掀开姜黄绣帐,精神便有些恹恹的。

“娘子觉得怎样?”荼蘼问道。

张嫣将一双雪白纤细的手置于铜盆中,笑着安抚道,“放心吧,我已经不疼了!”

“可是小娘子小小年纪的,这样犯头疼,总不是好事。”荼蘼望着张嫣,神色凝重难掩忧心,“奴婢还是去禀元公主吧。”

“不要。”张嫣忙扯住她的袖子,道,“我不过就是疼了一会子,大约是我昨日头发没有擦干,吹了风受凉了,下次注意些就好了。阿娘这些日子照顾弟弟,已经很劳心了。不要为这点子小事去烦她!”

“这——诺!”

草原的风吹低了金黄的草势,王庭当户渠鸻打马从王庭栅门奔驰进入,飞身而下,将缰绳甩给迎上来的匈奴男奴,问道,“单于人呢?”

男奴双手对折放在胸前行了个礼,努了努嘴,“单于在那边山岗上饮酒呢!”

甜蜜的夕阳亲吻着天际,将暮未暮的草原分外辽廓。渠鸻掏出腰上挂着的酒壶,拔了塞儿,猎猎的灌了一口酒,将酒壶扔开,大步步上高岗,朝负手立在其上的男子恭敬的行礼,“单于。”

冒顿回过头来,“你回来了!”

“是啊!”渠鸻朗朗而笑,露出一口白牙,“冬日将至,草原上猎物迁徙,牧民们日子也不好过起来。前些日子我带人突袭大汉云中,在太守府邸翻到了不少好酒,改明儿送几坛到你帐里去!”

冒顿眉宇一扬,“如此便多谢了!”

暮色渐渐照笼在草原之上,二人立在山岗边缘,负手瞧着其下壮丽的匈奴王庭。草原上的帐篷在暮色之中鳞次栉比,执刀的匈奴武士骑着马飞奔而过,吆喊呼喝,意态豪迈…

冒顿回头问道,“渠鸻,你说,几十年前的匈奴可有这样的繁盛?”

“自然没有。”渠鸻笑道,“匈奴几百年前也从没有的。所以我渠鸻不服天不服地,只服你屈普勒一个人。”他望着面前青年,目光尊敬,“单于,我一直坚信,你会带领我们匈奴,开创匈奴的巅峰时代!”

二人相视而笑,夜风烈烈,将衣襟吹的烈烈翻飞。

一阵琴声悠然响起,弥散在黧黑的夜色之中。渠鸻侧着耳朵听了一会儿,“这琴声真好听,是谁弹的?”

“应该是静阏氏吧!”冒顿不在意道,“匈奴袭汉的消息传来之后,她这几天一直在闹脾气。”他嗤笑,眸中一片冰冷之色,“真是妇人无知,难道她以为闹着闹着别扭,我就真的能和汉人兄友弟恭了?”

“终究是朵名花,单于还是该当多怜惜才是。”渠鸻笑着道,想起半年前那个一度让他惊艳的汉族女子,微微恍惚,他很快回过神来,“说起静阏氏。”笑出一口白牙,热情灿烂,“我前些日子经过她的帐篷,瞧见她挺着的肚子。屈普勒,恭喜你,你又要多一个孩子了!”

冒顿唇角微翘,笑意不进眼底,“只盼是个女孩儿,若是个男孩——”住口不再说话,面上却掠过森然之意。

渠鸻瞧见了,不由打了个冷颤,不知怎的,想起匈奴各部落中流传的“杀首子”的习俗!

秋叶儿泛着黄从枝头上落下来,不知不觉,汉九年的时光走到了它终点,汉十年的脚步姗姗来迟。

汉承秦制,以冬十月为岁首,这一日,皇帝在长乐宫中举行岁首大礼,群臣参拜,场面盛大而恢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