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想陪着自己心里面放着的人,一直到老。

“阿嫣。”

鲁元在身后唤道。

她不知什么时候醒来,望着女儿的侧脸,专注而又温柔。

“阿母。”张嫣旋过身来,笑道,“我吵到你了啊?”

侍中的烛光在她的面上掠过一痕暖色,越发显的苍白,那熏然的笑意让鲁元心疼难奈,苦笑道,“这些日子,阿嫣瘦了。”目光怜惜的抚过她的脸颊,“没事的。”张嫣眨了眨眼睛,笑道,“瘦些会更漂亮。”

“那我宁愿你长的丑些。”

“你阿婆的来书,你看到了?”

“嗯。”

“这些年。”鲁元艰涩开口,“汉匈打打和和,虽有撷嫁了过去。不过安分个数年,只怕匈奴便会又挑边衅。而罗恕从匈奴来,言及冒顿单于在和亲礼上惩治上次来汉的匈奴使,并对撷大加羞辱。言语之间,对阿嫣你犹心不甘。”

她抱紧躺在自己怀中的女儿,“先帝九年汉匈也曾和亲,到如今楚国长公主出塞,不过六年。六年之后,阿嫣你也不过十八岁,芳华正茂。正如阿嫣你当日所言,若冒顿倒时再向大汉求亲,甚至陈兵边关,太后和陛下便是再疼你我母女,也不一定能决然推拒。”

鲁元的泪流下来,有一滴落在张嫣的颈项,烫烫酸酸的,是一个母亲的彷徨的心,“当日,你阿婆说起为陛下聘娶你当大汉皇后,你父颇为热衷,一口应下。我却很舍不得,陛下他是个好孩子,但他和你到底份属舅甥,怎么能在一起啊。所以我和你父成婚十年来,第一次起了争执,赌气带你和阿偃回宣平来。”

“可是比起你去做这个皇后,我更舍不得你去匈奴。听说匈奴人都是蛮子,他们的单于比你爹爹年纪还大,有三只手,六个头,阿嫣你是我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这么娇弱,怎么受的起他们折磨?”

“可是阿嫣,你自己怎么想?”

“我知你从小就有自己的决定,你想要怎么决定你的人生,做娘亲的总是会不顾一切的帮你达成。”

她在母亲怀中偏过头来,望着三尺外案上的那盏烛火。烛光跳得一跳,继续明亮的燃烧。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这些年,张嫣一直在想,为什么吕后这么一个荒唐的想法,竟会有那么多人陪她唱戏。到如今她终于明白,原来这其中,还插进来的一脚名字叫做匈奴。

可是我呢?我该怎么办?

灯芯儿有一半长浸在油里,灿烂的燃烧欢快,丝毫不知道一旦烧完了自己,它就什么也不会存在。

几只灰扑扑的蛾子,朝着灯光迅捷无比的扑过来,第一只撞进火焰,滋啦一声爆出一小团火花,转瞬间化为灰烬。剩下的蛾子却不知道恐惧悲伤,前仆后继。

她问自己,你是要做一只蛾子,还是一盏灯。

若是灯,就长久平和的燃烧,生命有一定的长度,但过程平顺,没有惊喜,也不会灾厄。

若是蛾子呢,就用全部的生命和勇气,追寻一次灿烂的燃烧。

“阿娘。”张嫣忽然道,“你为我把灯拿过来好吧。”

鲁元不解,但依言将灯掌到了她面前。

灯芯毕驳燃烧,留着明媚的眼泪。张嫣从头上拔下簪子,挑了挑灯芯。于是灯光一刹间忽然爆亮,惹来更多的蛾子环绕着它飞着。

“好。”

她忽然道,声音仿若切金断玉的质地。

而她的面颊在灯光跳跃间明暗,妖冶的艳丽。

“我答应嫁给他。阿娘。”她微微一笑,柔声道,“你要当皇帝的丈母娘了,高不高兴?”

“只是苦了阿娘,以后跟舅舅见面,会非常尴尬吧。”

鲁元怔怔的看着玲珑的女儿,烛光中她的神情是一种她不曾见过的成熟。她的女儿在磕磕绊绊的世事中渐渐长大,而这其中的过程洒满她属于母亲的悲伤,鲁元抱住女儿,颤声道,“苦不过你,阿嫣,以后这一辈子,盼你莫要后悔。”

癸卯日,鲁元回书长安。

未央宣室。

刘盈摔下手中奏折,怒声道,“无论如何,朕绝不肯荒唐到娶甥女为妻。”

“陛下的意思奴婢清楚,只是。”长骝在身后为难道,“到如今,太后,宣平侯,长公主都同意了这桩婚事,朝臣也被太后压的死死的。还有匈奴之事,陛下你和张娘子,——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

时势压人,纵然是皇帝,在家事之上,也是要听母亲的。而婚娶,正是人生三礼之一,最隆重的家事。

“那倒也不尽然。”刘盈用手指叩案,沉吟道,“还有一个人。”可以让母后改变主意。

“谁?”长骝好奇问道。

“长骝。”刘盈却不答他,起身吩咐道,“你速去离宫,宣搜粟都尉许襄进宫面见。”

“陛下。”长骝惑然不解,“许都尉就算天纵英才,但在这事上,他也没什么能做的吧?”

“胡说什么。”刘盈笑骂,“朕不是冲着他,是冲着他的长姐。”

“许都尉的长姐,哎呀。”长骝的眼睛亮了,“是鸣雌亭侯。”

“对呀。”他拊掌道,“奴婢怎么没想到呢。太后性情坚毅,却极崇敬鬼神,鸣雌亭侯许负是天下闻名的女相师,若她说这场婚姻不合,太后也只能收回成命了。”

六月甲寅,搜粟都尉许襄动身前往长安郊外一日路程远的西荇山拜见自己久已避世隐居的姐姐。

丙辰日,他回到长安。

“家姐有言,她久已不问红尘,不肯再入俗世。不过她为陛下和宣平侯女嫣卜了一卦。让臣将卦辞带回。”宣室殿中,他拱手禀君,烛火在他的脸上跳跃,禀声敛息。

“哦?卦象若何?”

“大吉。”

“怎么可能?”玄衣帝王猛的站起,宽博衣袂带起烈风弧度。

“朕和阿嫣份数甥舅,这样缔结的婚姻,怎么可能还是一个吉卦?”刘盈骤然生疑,“莫非鸣雌亭侯已受了太后授意?”

“陛下。”裴襄面现微怒,强抑道,“陛下此言就是有辱家姐了。臣也曾就此问过母亲,家姐说她只是一个相师,不是陛下和太后的朝臣。她只认天命,不听君命。太后不能令她说个吉字,陛下您也不能让她违心说婚事大凶。卦象如此,天意无可奈何。”

刘盈颓然坐下,无力挥手道,“你下去吧。”

站在未央宫雄伟庄严的北司马门双阙之下,许襄将手搭在眉眼之上,看天边云脚密布低沉,像是要下雨的征兆,如他茫然的心机。他想起西荇山上长姐的谆谆告诫,又想起六年前食肆中惊鸿一瞥的稚弱女孩,许多人看来她不过是个不知世事的孩子,世上不会有几个人知道,她心思缜密,布局高明胜过须眉男儿,这样一个女孩会受制于匈奴,而在这场婚事之中一言不发,他是死也不会信的。那么,她允下这桩婚事,只是她的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啊,他回过头看苍茫未央,在暮色中它盘踞如卧虎睡龙,沉默如洪荒巨兽。

许襄嘲讽一笑,要下雨了,他要赶在雨前早些到家。

宣室殿中。

年轻的惠帝徙足而坐,襟发散乱。

“长骝。”他在黑暗中微微仰首,眸色微赤,“你说。”他颓然道,“连鸣雌亭侯卜的卦象都这么说,朕是不是,真的不应该再坚持了。”

“陛下。”长骝一直陪在他的身旁,闻言想了想道,“奴婢也不知道您该如何抉择。不过奴婢想,伦理不可违,母命不可违,天命不可违。如今天命和伦理相互抵消,陛下便不要多想,听从太后的意思就是了。”

“再说。”他的唇边现出微微的笑纹,“张娘子聪慧又可爱,当皇后也没什么不好的。”

“朕知道阿嫣很好,可是——”惠帝伸出双手捂脸,不再说话,喉间逸出一声似哭似笑的呻吟。

辛酉日,命丞相参,太尉勃,宗正刘礼,前往长安尚冠里宣平侯府,为帝纳彩。

第91章 及笄

秋七月辛酉,太后吕雉遣长乐少府吕奉,宗正刘礼,少府阳成延,以玄纁雁璧乘马束帛纳彩,一如旧典。

言“谒箧张君门下。”奉礼:案吕玄纁,羊,雁,清酒,白酒,粳米,稷米,蒲,苇,卷柏,嘉禾,长命缕,蓼,漆,五色丝,合欢铃,九子墨,金钱,禄得香草,凤皇,舍利兽,鸳鸯,受福兽,鱼,鹿,鸟,九子妇,阳燧,女贞树。

六礼文皆封之,着箧中,表迄题赞文。

曰:雁侯阴阳,待时乃举,冬南夏北,贵有其所。

曰:卷柏乐草,附生山巅,屈卷成性,终无自伸。

曰:嘉禾为彀,班禄是宜,吐秀五七,乃名为嘉。

曰:九子之墨,藏于松烟,本性长生,子孙圆远。

曰:金钱为质,所历长久,金取和明,钱用不止。

曰:舍利为兽,廉而能谦,礼义乃食,口无议侃。

曰:女贞为树,柯叶冬生,寒凉守节,险不能倾。

张敖在堂上答词,“奉酒肉若干,再拜反命。”

“侯爷。”家人张曹在纳彩礼后,匆匆上前,道,“适才长公主从宣平来了家书。”

张敖阅后,将帛书收在书房之中,吩咐道,“张曹,明天随我去一趟新丰。”

张曹愕然不解,“看太后的意思,对长娘子的大婚颇急,许不久以后就该行问名礼了,这时候,侯爷还要去新丰做什么?”

“请一个人。”张敖言简意赅道。

时人女子一般在十五岁及笄后择人而嫁。张嫣成婚的时候年幼,即将嫁入的又是未央宫。虽然鲁元与太后,皇帝都是至亲,彼此极为亲近,但到底,规矩礼仪所限,有些事项不宜再由娘家人去做了。

于是,鲁元欲在张嫣大婚之前,为其在故乡宣平提前行及笄之礼。

如果张嫣还是从前那样的列侯之女,那么纵然其母是长公主,她的笄礼倒也容易操办,但既然她已经是大汉的准皇后,那么,在笄礼上为她加簪的嘉宾,便不得不详加挑择。

皇室之中,高帝这支,吕后为太后,位高权重,不可能为了外孙女的笄礼而特意赶赴宣平,而且,她也即将成为张嫣的婆母,并不适合。长房刘伯早夭,遗孀为高帝所不喜,独留一个幼子,封羹颉侯。然而到底衰落了。四房楚王刘交,本是极为贵重,但他虽姬妾众多,在发妻早逝之后,并无续娶。于是皇帝亲近长辈女眷中,只剩下了一位合阳侯夫人展氏。

张敖要去新丰请的,便是这位展夫人。

合阳侯病逝之后,汉廷朝臣多以为离宫黍稷种植之事便无法继续下去,不料其后搜粟都尉许襄在新丰城合阳侯故居寻找出其留下的黍植手札,并不知从何处延请来先秦农家许行的传人,一同精研刘仲留下的零散的黍植手札。

对合阳侯在手札中所表露出的很多超越这个时代的农事器械以及理论,农学传人按冠称奇,直言匪夷所思但若施行起来,很有可能卓有成效。

而第一年在离宫试行中验证得到成功的一些技术,在皇帝以及曹相国的审慎考虑下,鼓励督促关中平民在新开垦的土地上试行。时至盛夏,虽这一季的植黍尚未收上来,但从各郡县长官的上奏看来,其治下百姓所植新地黍苗长势比未使用新技术的旧地要好上至少三分,可望秋季大收。

一时间,关中百姓俱都跃跃欲试,打算来年按新法种植黍米。已逝的合阳侯的威望也达到新高。多年前匈奴袭击代地,他弃国星夜奔回洛阳的旧事,再也没有人提起。

宣平。

太阳一点点的隐没在西天的山头之下,天光渐暗,张嫣放下手中书卷,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道,“陪我出去走走吧。”

荼蘼嫣然笑道,“娘子明天就要行笄礼了。今晚可要早些休息,明天才有精神。”

“知道了。”她笑笑。

张嫣踏着木屐踩在侯府大气而少曲折的长廊之中,园子在傍晚的暮色中显出一种苍茫的色泽,远不如长安的精致,但胜在有野趣。

很多时候,宣平侯府的主人都不会待在这儿,因此宣平县的侯府并没有多么繁华绮丽,然而深心里,张嫣喜欢这儿的野趣,远胜于长安城的车马觥筹。下定了破釜沉舟的决心后,心情也就慢慢从谷底回转。也许,这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意思吧。

于是停下脚步,用怜惜的目光看着侯府的一草一木。只怕从此之后,再也不能回到这一方水土了,不自觉的伤感。但“人总是要往前看,才能看到更美的风景。”这句话抚慰着她的心,她却渐渐有些模糊了那个说话的人的样子。

张嫣想,我会一直往前看,直到前面再无前路。

然后,她转过长廊的最后一道弯,看到坐在亭中的人。

“外堂祖母。”

展夫人回过头来,唤道,“嫣娘。”笑意慈祥。

二人对坐饮茶,“世事真是奇妙。”展夫人感慨道,“你出生的时候我也曾随侯爷到贺,却不曾想,有朝一日,你会嫁给陛下。”

“夫人。”张嫣叫道,面上困窘。

“哦,是了。”展夫人谑笑道,“你还是个孩子,面皮薄,也是有的。更何况——”她顿了顿道,“你别听外面那些人胡说。侯爷在生前,总是说你伶俐,心性淳和,又是少见的聪慧多才。如果。”她若有所思道,“如果这个皇后是由你来做的话,说不定,对大汉来说,也是幸事。”

张嫣有些意外,低低道,“合阳侯,是这样说么?”

“嗯。”展夫人点点头,“侯爷去后,我也就老的很了。宣平侯虽然说是天子姐夫,又即将为皇后亲父,但若这皇后不是你,我未必会愿意走这么一趟。天下人如今说起侯爷,将他捧的高,但我心里知道,他不过是个鲁钝勤憨之人。嫣娘的人情,我代他谢过。”

张嫣回揖道,“不敢当。”

“倒是我的一双子女。”展夫人叹道,“留娘也就罢了。濞虽蒙先帝恩典,受封吴王,但他自幼性戾,他日若有什么不妥之行,嫣娘贵为皇后,望看在今日情分,照携则个。”

乙丑日,晨。

宣平张氏家庙之中,张嫣行笄礼。

正殿之中奏起丝竹管弦,清明低缓,族老念完祷词。张嫣着采衣缓缓从东厢步出。面南将右手压着左手,俱藏于袖中,举手加额鞠躬。转向西跪于笄者席。

为她充当赞者的,是张氏的一名美丽出色的堂姐,单名一个皎字。上前朝她笑笑,将她头上的双鬟发髻拆开,轻轻拢起,挽成一个圆髻,置象牙梳篦于席子南侧,退开。

于是转而面东,有司奉盘,托盘上放置一根朴素的木簪,展夫人步下阶来,将木簪簪入蓬松的发髻之中,笑意温和。发簪摇曳,玲珑玉致。

正宾高声吟颂祝辞:“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赞者上前正簪,张嫣起身,回到东厢,换上素衣襦裙,再转出正殿,步向东阶之下,拢袖加额,双膝着地,跪拜三次,行了最贵重的拜礼。

第一拜,感念父母养育之恩。

至此,为第一加。

鲁元坐在东阶之上,望着清秀玲珑的女儿,感慨万千。

因为年纪尚小,她的身量还有些不足,但眉目清洗,颜如冰玉,已是长开了的美人胚子,九成半的随她的父亲。说到她的父亲,鲁元侧眸觑了觑身边的夫婿,随即气闷的转了回去,她还没有原谅他。

张嫣再度面东正座,展夫人盥手,加第二根青铜发簪,正宾吟颂祝辞:“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张嫣回东厢换玄色深衣,腰系博带,悬玉环,挂丝络,广袖,素颜静立,内敛胜华光。

向正宾行拜礼,三拜而起,便是第二加。

面东正座,正宾盥手,笄者加第三根玉簪,正宾吟颂祝辞:“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姐妹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回东厢换广袖大礼服,色泽明丽,雍容大气,向天地行拜礼。三拜结束,笄礼成。

从此后,她便不再是父母膝下受人庇护的孩子,她要自己去经受风与雨,自己去选择进与退,自己去承担苦与乐,自己去品尝爱与恨。

从此后,她才真正是她自己。

西阶设醴酒席,揖请张嫣入席,张嫣一笑,走到席西,面向南。

张皎奉酒,张嫣转北,展夫人捧醴酒念祝辞曰:“甘醴惟厚,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

张嫣接酒,将之撒些在地上作祭,然后持酒象征性地沾嘴唇,置酒于几上。有司奉饭,亦只象征性地吃一点。拜展夫人,展夫人还礼,为之取字:“吉日礼备,笄发成人,昭告尔字,以示先庙,永受保之,字曰孟瑛。”

于是拢袖加额拜之,“小女不敏,谨记不忘家育师恩,惶恐受名终身莫怠。”起身走到父母面前,屈膝跪下,等待父母的教诲。

张敖看着那个玲珑精致的女儿,想着多年前的那个春日,他抱着新得的女儿,心里想着,她那么小,那么小,会不会长不大?他对这个女儿有愧,于是加倍疼爱,“父盼你一生顺美,心事达成。”

张嫣抬眉,凛冽一笑,“儿虽不敏,敢不祗承!”郑重拜下。

及笄礼后,鲁元遍集张氏宗族少女,并择美貌家生侍女,在其中挑选侍婢滕女,备张嫣大婚后带进未央宫。

第92章 拒滕

世家贵女出降,在宗族中选适龄才貌出色的姐妹子侄作为滕女,带同嫁给夫婿,以期固宠,这是从上古先秦承下来的遗风。到了汉代,此制已不必限于同宗女子,貌美的家生奴婢亦可作为滕女随贵女出嫁。

鲁元自知张嫣与自己的皇帝弟弟这场大婚不同于世上一般夫妇,更兼张嫣年纪尚幼,只怕数年之内,都要以待年的名义养在未央宫,不能见幸。那么,为张嫣广置滕女便极有必要。

因为司空见惯理所当然,整个择滕的流程中竟没有人想到要告知张嫣一声。于是,当备选的滕女住入侯府西园的时候,作为这场大婚的正主儿,张嫣竟对此完全不知晓。而大婚在即,作为准皇后,虽仍是张家人,但君臣位份定下,所居兰院亦被侯府家人层层围护。

这一日,张嫣寝居之中,荼蘼与解忧正指挥着仆妇将张嫣日常的用具打包,备即日回返长安。忽听得院外传来争执之声,一个少女清越的喊道,“十一娘。”忽咿唔一声,显是被同伴给掩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