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心里默默道,为了你,我会勇往无前。

许久过后,刘盈醒来,皱眉嘟囔问道,“什么时辰了?”声音含糊。

她看了看床前沙漏,答道,“未时一刻了。”

他啊了一声,抱歉道,“本来只想略歪一会儿的,结果却睡实了。好好的回门礼,弄成这样。让阿姐扫兴。”

“无碍的。阿母与阿爹又不是旁人。”她道,“不会介意。陛下你饿了吧,我让岑娘给你温了饭菜,让他们送进来?”

刘盈点点头。

长骝送上食案,并为之揭开瓮盖,于是食物的清香并热气并散了出来。刘盈举箸尝了一口,讶道,“这味道——”

竟极是鲜美。盘上斑鸠色泽金黄,鲫鱼甘庾肥嫩。有一种新奇的味道,细究下来,竟胜宫中御厨一筹。

“那当然。”张嫣弯唇微笑,“我自小挑剔的很,岑娘能够服侍我这么多年,庖厨上的功夫实是不弱。”

“那可是好。”他淡淡笑道,“朕日后有口福。”

皇后执掌中宫,毎五日一上食,食赐上左右酒肉,留宿,明日平旦归中宫。

第97章 椒房

以椒泥涂墙以取暖避恶气,温暖芬芳而寓意多子,这便是西汉后殿椒房名的由来。

年少时,张嫣曾在长乐宫中外祖母的椒房殿度过了很长一段光阴,但其实对张嫣而言,再受吕后之宠,对于长乐椒房,她也只是一个客人。时光如水,世事变迁,多年之后,在离长乐咫尺之隔的未央宫中,树立起另一座同名的宫殿,不同的是,这一回,她却是这座宫殿的第一任主人。

桐木圆柱散发的新漆味道,椒泥芬芳而热辣的气息微微扑面,有一种干爽的味道。椒房殿占地宽广而庄严厚重,器设优美,张嫣穿行于其中,打量着这座自己将要在其中生活很长一段光阴的宫殿,庄重古朴的椒房殿,与长乐宫中格局类似,不知是因了心理作用,还是新宫殿出檐高挑些,老椒房在记忆中蒙上一层淡淡的灰色,未央宫年轻的椒房殿却更显得明亮,清新。

“太后疼惜皇后娘娘。”老宫人在一旁低低道着,“在娘娘进宫之前,特意嘱咐匠人将椒房殿重新整理了一遍。”

“嗯,改日我当当面谢过太后恩典。”张嫣笑道。

“娘子。”荼蘼拢袖上前,拜道,“詹事张满大人与将行颜青在殿外求见。”

她停下脚步道,“请他们进来。”

皇后张氏年幼,无论是太后吕雉,还是惠帝刘盈,甚至是长公主乃至宣平侯,都竭尽心力想要扶助她在未央宫中做的稳妥一些。配给中宫的属官,选的都是老成持重忠心,并在宫中经验深厚之人。

其中奉宣中命、关通内外,辅助皇后办理后宫事务的将行择为两宫老成宦者颜青,而负责皇后供养,主中宫事物以及皇后日常生活的詹事,更是选了宣平侯族中老人张满出任,论起来,这位张詹事,还是张嫣的叔爷辈。

“老臣拜见皇后娘娘。”须发皆白的张满慢悠悠的行礼道。

“不敢当。”张嫣连忙虚扶,有礼道,“张大人可以说是看着本宫长大,今后的日子,还请您多多提点。”

“多谢娘娘。”张满笑道,“皇后新婚满三日,搬回椒房殿。从此后,便当执掌起未央宫宫中庶务,为陛下分忧。太后与陛下体恤皇后年幼,命臣尽心辅佐娘娘,以致不必偏差。太后更送了两位熟知宫中事的老宫人,来帮衬娘娘。”

“哦?”张嫣挑了挑眉。

“这位是匡师大人,匡师曾协助孙奉常制汉宗庙仪法,对祭祀礼法娴熟于胸,命为中宫祭祀令。”

“这位是闻女官,单名瑟。雅擅诗书,条理明晰,命为中宫尚书,掌中宫文书事。”

张嫣一笑揖道,“太后为长辈,关怀本宫固不敢辞,有劳两位大人。”又命道,“请张詹事安排匡大人与闻女官起居,着意供奉事。”

匡师肃容拜道,“臣定当竭力以辅皇后娘娘。”闻瑟亦低头谦逊道,“不敢。”

待二人退开去,张嫣又道,“本宫即为中宫之主,命木樨为中宫署,秩六百石,主中宫请署天子之事。”

木樨步出,跪拜道,“诺。”

“菡萏为永巷令,秩六百石,掌官牌侍使。”

“敬诺。”

“解忧为私府令,主中宫藏币帛诸物。秩一千石。”

“诺。”

“荼蘼。”

“在。”荼蘼微讶应道。

张嫣微微侧首,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大侍女,荼蘼虽无敏慧却一心忠直,从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便是她一直陪伴着自己走来,亲近依赖,不可言说。

“你做我的贴身女官好不好?”

荼蘼微微一愣,眼眶微微发红,郑重拜道,“敬诺。”

张嫣命取来皇后绶玺,木漆玺盒之中印玺尺余长方,通体白玉所雕,其上有螭龙钮,方寸之地栩栩如生。入手颇沉,用玺一面用篆文雕着四个字:皇后信玺。笔画幽微古远,尚带着些微紫泥,因经年不用,早已干涸。

张嫣忽的感叹,拥有这块皇后信玺的人,便是这座汉宫的女主人,起落之间,决定着未央宫中太多人的生杀予夺。小的时候,她曾经在吕后那里见到过几次,曾想要好奇窥视,但以吕后对她所宠之盛,亦不敢予她多视。

那个时候,可曾料到,终有一日,自己也将成为它的主人?

微微一笑,在四人的任命文书上,盖上了属于大汉皇后的玺印。

又命岑娘为中宫食官令,白氏玉京为谒者令,并有中宫仓令,药长之卿官,并属官长御,谒者无数。任命女史的时候,她瞧着步出的白衣女官,微怔,“我见过你,当日在册后典上最后为我系皇后绶玺的便是你。”

女史官嫣然拜下去,“是的,女史掌彤管,记书功过,拜后亦为职责。”

“呃。”张嫣忽然想起女史应记载的尚包括嫔妃进御之序,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问道,“大婚这三天,你也在宣室殿么?”

“是的。”

那不是自己的一切隐私都被人看光了,还要青竹黑字的记载下来,张嫣刷的一下脸红了,虽然,虽然这三天来她和刘盈的关系实在是纯洁的连白雪都没他们纯洁。但是,她实在不习惯自己与刘盈相处的时候室中还是有人呀。

如果,如果日后自己与舅舅…之时,若是边上还杵着一个女人。

呜,她脸爆红,连忙对自己道,打住,打住。瞧目前自己与刘盈的僵持状况,那样的日子似乎还远的很,来日忧来来日烦,还是先想想怎样把自家夫君拐到手是正经。

追爱道途迢迢,阿嫣仍需努力。

殿下女史官见小皇后面上神色精彩纷呈,最后一抹姻色直透到脖颈之间,美艳无双。不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劝道,“天家无私事。娘娘不必多为此悬心。再说了,若是连皇后娘娘都如此,那未央宫中其他妃嫔的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哦?”张嫣心中咯噔一下,抬头问道,“此话怎讲?”

“宫中彤史,只有陛下和皇后娘娘能够调阅。”

换而言之,记载别的宫人进御的彤史,身为皇后的张嫣可以调阅。但皇后与皇帝相处的细节,除了他们本人,便只有面前的这位女史记录并知晓。

她不由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史官揖拜答道,“臣沈氏冬寿。”

“那么。”张嫣尴尬道,“你把记载大婚的彤史调给我看看。”

“这——”沈冬寿不料皇后如此,面上竟出现些微犹豫。

“怎么?”张嫣板了脸,淡淡道,“沈女史刚才不是说,本宫身为皇后有权调阅彤史的么?”

沈冬寿无奈,拜道,“诺。”从袖中取出一卷竹书,交付给张嫣。注视着少女皇后翻阅竹书的神情,微微担忧。

张嫣微微愣了。

“怎么?”沈冬寿跪地,紧张问道,“娘娘,可是微臣的记载有不实之处?”

张嫣抬头看了眼女史官,她大约二十岁年纪,汉代官衣色彩随季节变换,冬尚白,一身严谨的白色女官深服并无柔媚之处,头上梳着干练死板的圆髻,面上未涂脂粉。

在她的潜意识里,一直认为,所谓彤史,便是干巴巴的记载,某年某月某日,帝幸某某嫔妃。

但是这位名叫沈冬寿的女史官,却将本应枯燥的彤史写成了后世的明清散文。宫廷之中毎有进御之事,纵然是皇帝娶新后,用字也不过半卷竹书。但寥寥数行之中,摹人状物生动活泼,语气神态如在眼前历历可见。

如果,如果不是明知道自己当日的经历状况,她明明从这字里行间看到的不是一对地位尊崇但新婚尴尬的夫妇,而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和处处迁就她的情郎。

原来,只要三天,就可以窥破自己的一片心么。

“没什么不对。”她合起竹卷,面上神色复杂,“也写的很好,但是,我不爱看。”

冬寿怔了一怔,连忙跪下道,“娘娘恕罪。臣日后定当改过。”

择后宫女奴晓书者,为女史。她承前代女史教习多年,自然会书写正统的彤史,只是新帝继位四年来未央宫一直没有女主人,而作为偌大一个大汉国的主人,年轻的皇帝根本不会有闲情调阅她所书写的彤史,而皇帝帷幄之事私密,亦无他人敢得窥,于是她头上便没人管束,深宫寂寞,慢慢自得自乐将这种绯色的工作当成了一种乐趣,按照自己的喜好书写不会有人观看的史书。

“你是说。”张嫣犹豫问道,“这彤史平日里真的没有旁人可以调阅?”

“是。”冬寿颔首道,“或有宫人怀孕,由女史查阅受孕日期。除此之外,并无旁人可调阅。”

“那。”张嫣迟疑半响,终道,“我只是自己不看而已。你爱怎么写,是你的事情。”

詹事张满退出椒房殿,缓缓走出南司马门。回到家中,换了燕服,长长叹道,“也许这位大娘子真能如当年相士所言,耀我张氏家族。”

“瞧老爷说的。”他的夫人接过他的官服,为他挂在衣架之上,絮絮道,“张大娘子进为皇后,不是已经大大的光耀了张家了么?”

张满不屑勾起唇角,“皇后虽贵,却不一定长久。当年高祖尚在之时,太后与他是结发夫妻,患难与共,又精明能干,尚朝不保夕,俱一朝名位翻覆。直到今上即位,才是真正的母仪天下。我观如今皇后行事,礼仪端庄,处事周到,又能任人为明,亲疏有别。也许,她真能复我张氏鼎盛之势,成我张氏不世荣光呢。”

妻以夫为天,张夫人便也眉眼带笑起来,却又忽然皱起,叹道,“我也曾远远见过张娘子数次,她人又漂亮,心地又好,若和陛下不是有舅甥之份,一定,一定会很幸福的。”

眼角微微翘起,张满深道,“那,也不一定哦。”

第98章 求仁

劳烦一日,张嫣觉得疲累很了。便遣退了众人,只留着心腹女侍在身边伺候,一切悉如未嫁之时。忽听得殿外有熟悉宦官扬声,识得是御前总管韩长骝。不自觉的喜形于色,连忙站起。

然而却不是刘盈亲来。只是命赐给椒房殿各色绫罗及漆匣等用具饰物,琳琳琅琅的排在椒房殿上,煞是丰盛热闹。

拜接之后,命荼蘼与解忧将御赐之物收好,张嫣意兴阑珊的重新跪坐下来。

沙漏一点一点的流泻。

“娘娘。”荼蘼在一边笑问道,“可是要传晚膳了?”

“再侯一会吧。”她捧着一卷《吕氏春秋》卒读,正看到紧要处舍不得放手,于是心不在焉的敷衍道。

“好了,娘娘——”待到第三次问起,荼蘼终于忍不住出声敦促,“陛下他,今晚不会再来椒房殿了。”

纵然你是皇后娘娘,也不可能让身为皇帝的那个男人一生一世都守着你一个人。——这是天下人默认的事实,金科玉律一样的道理。

张嫣握卷的手紧了紧,抬头看了看天色,放下索然寡味的书卷,苦笑道,“都这么晚了啊。”

椒房殿内外都举灯了。

荼蘼看着这个她自小一同长大的少女,心头忽涌起一些后悔,跪在她身边柔声劝道,“这三天陛下一直都陪着皇后,今儿个乍一离不在娘娘身边。娘娘心里头不高兴,那是自然的。可是,娘娘,那是皇帝陛下呀,你又…,他自然不能天天腻在你这儿。这些日子来,奴婢在一边旁观,觉得陛下实是心里疼娘娘的。对娘娘而言,这已经比什么都重要了。”

张嫣便感觉有一种奇异的苦味从嘴里泛出来,回头望荼蘼,静静问道,“你们觉得,陛下他待我很好么?”

荼蘼愕然一刹,与此时留在她身边的菡萏对视一眼,迟疑道,“应该,是很好的吧?”

张嫣失笑,“你们不用这样,我也知道,他已经尽心尽力了。”对我。

他从小由儒家大家教育长成,在道德上一直洁身自好,从不做违背自己良心的事情。可是他终究还是娶了她。他知她身为皇后,若是入宫即受冷遇,在这未央宫中便会颜面扫地。所以,他与她共宿宣室三日,替她圆这样的谎言。

可是呢,他又不能容许自己和自己的外甥女同床共枕,就只有委屈自己,整夜整夜的睡不好,一边饮酒,一边看清冷的月光。

“好了。”她起身道,“我饿了,你吩咐去传晚膳吧。”越过二婢径直走入寝殿,扑倒在床榻之上,将脸埋在厚实蓬松的褥子中,不想起来。

“咔嚓”一声,是菡萏跟着她进来,点亮了灯。

“娘娘。”她唤道,见张嫣不肯起来,不由失笑。

“娘娘是觉得。”菡萏轻轻的声音流泻在偌大椒房寝殿之中,仿佛在自言自语,又仿佛在询问她的心意,“陛下待娘娘自然是很好,但是还不够,是么?”

张嫣在床上翻身,坐起来,奇异问道,“你听出来了?”

她了然笑笑,“你一定,觉得我很不知福吧?”

以这个时代世人的眼光看起来,怎么看,她都已经得到了足够的幸福。身世尊贵,父母和美,并坚定的疼爱而支持她。冲龄成为大汉皇后嫁入未央深宫,却是从小熟悉往来的,不过像是从一个家搬到另一个家,毫无陌生疏离。而作为一个强势的婆婆,吕后却偏偏对自己有着一份柔情,百般照看不欲自己受委屈。

甚至,那个坐拥天下的男人,大汉皇帝,她的夫君,虽然因为某些特殊的因由不能爱自己,但却娇宠有加,几乎自己所有的心愿,他都愿意满足。

这些不好么?

当然好。

但是不够。

我还想要更多。

我想要他能够看到真正的我,而不是那些附着在道德人心上的枷锁。纵然他是天下之主,但是在爱情里面,我们是对等的。我愿意为他付出我所有的忠贞,相对应的,我也要他在眼中,心上只有我一人。

只是,张嫣淡淡苦笑,这些在我眼中看来理所当然的理念,在任何一个大汉人想来,都是一种惊世骇俗的疯狂吧?

在这个尘世中,只要是有些本事能耐的男子,都会乐此不疲的寻找红粉知己,而不顾家中的发妻。三妻四妾是权贵人家遍见的现实,何况是天下之主一国之君?

搞不好,在他们看来,拥有这样一种想法的自己,十足十的是个不自量力的疯子。

“才不会。”

呃,张嫣愕然抬头,看见菡萏弯唇微笑,殷殷道,“没有谁比谁高贵。想要得到什么,便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来交换。娘娘聪明善良,心肠玲珑,菡萏相信,总有一天陛下会看到娘娘的好的。若他依旧不能回报娘娘一片真情,那么菡萏相信,他便不是值得娘娘如此深爱的人。”

张嫣微微怔忡,跪坐在榻上,挺直了腰。

“想不到。”她奇异的笑笑,“竟是你是我的知音,菡萏。”

茅草香混着椒泥的味道,在椒房殿中馥郁。张嫣逡巡殿中布置,漆案,箱奁,屏风摆设风格俱大气庄重,很适合殿堂主人母仪天下的身份,却失了一份玲珑纤秀。黄梨木屏风置于正中,折叠成六扇,下有足跗支撑。屏面绘山鬼少女,秦风蒹葭。山色清冷,泉波寒冽,一笔一画,惟妙惟肖。却是关内侯张偕远在雁门郡,听说帝后大婚,进献的贺礼。

“今个儿事情忙,我都忘记了。”张嫣指着那扇六合屏风道,“菡萏,你明日与詹事大人说一声,让他在这座屏风外头,再设一座床榻。”

“娘娘。晚膳上来了。”荼蘼远远的入殿来,见张嫣坐在榻上,笑的灿烂明媚,吁了口气,安下心来,“你可算是想通了?”

“是啊。”张嫣偏首,调皮笑道,“我想通了。”

她是世人眼中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唯独在他眼中还是那个商山之上唤他舅舅的小女孩。没关系,我的年纪还太小,不能做你真正的解语花。可是刘盈,你要等我长大。我知道,在我长大的漫长岁月里,你是不可能没有别的宫人妃嫔傍身的。如果一个个,一天天的吃醋,我会在醋海里淹死的。

那么,我会调整心态,在椒房之中等你归来。

因为我还不是你真正的妻子,所以我没有资格跟你吃醋。我会劝告自己,不去看,不去想你偶尔来往于别的女子身边的样子,只记住你与我在一起的样子。

但是,若有朝一日,你终于能承认你爱我。我永不会答应将你分给任何一个别的女子。

爱情,本就是这么自私的东西。

三月光阴倏忽而过。

春二月,张嫣庙见高帝。行成妇之礼。

玄衣纁裳,踏出高庙之后,她对着天空吁了一口气。

至此,她才算是真正成为刘氏之妇,纵然他年身亡,刘氏宗祠陵寝之中,亦有她的一个位置。

惠帝体恤张嫣,免去了她毎五日上食往宣室的劳累。改为自己毎五日往一次椒房,两三次又总有一次会留宿,与张嫣异榻而眠。

这一日正是上食之日,张嫣命岑娘精心准备膳食。到了申时三刻的时候,刘盈便停了宣室殿的政事,回到了椒房殿。

“慢点儿。”他笑着抱住扑出来的张嫣,喟道,“你好歹也是咱们大汉的皇后了,若总是这么孩子气飞扬,可是不太好。”

张嫣从他怀里抬起头来,嫣然道,“可是陛下,人家一个人待在椒房殿里,闷的慌么。所以才会盼望陛下多来椒房陪陪阿嫣。”

刘盈倏然生疚,伸手抚了抚她的青丝,柔声道,“觉得闷就自己找些消遣吧,你不是爱看书么?天禄阁里有很多孤本,可以常去那里看看。”

她扑哧一笑,“天禄阁的书吏大约看见我就怕了,我几乎将半个天禄阁给搬到椒房殿来了。”

“那倒是。”他走进椒房,哑然失笑。

殿中满满的放着各种书籍,不同于后宫其他宫人处的脂粉弥漫,椒房殿永远扬着一种清淡的书卷香,令他身心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