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风?!”叶静芸惊愕抬头,“你…”

“你是何人?” 见叶静芸表情溢淌出几分尴尬,白衣翩翩的昭平无忌先是面露诧异,继而迅速恢复了从容神态。 右手轻摇折扇,他扬了扬剑眉,斜睨杨延风一眼,才侧过脸来瞥向身旁的美人儿,挑衅意蕴十足,“还以为是谁… 原来,是前两天派人送驱寒汤品至【延静坊】的风将军?无忌幸会。 煲汤味道稍嫌淡,不过没关系,天寒地冻应保暖,无忌爱喝。不知,大人何时再送一盅过来?”

庐山瀑布汗==#

天煞的公子光,数日不见,口才愈发精进,居然学会拐着弯儿羞辱人。

杨延风动作一僵,猝然转过身。

并不理会昭平无忌,他直视叶静芸的双眸闪过一抹复杂,“芸儿,你自称感染风寒身体不适,想静养。为何与昭平无忌共乘马车?”

“我、我…”叶静芸支支吾吾地答,原本平稳的呼吸,在此刻稍稍促急。垂着眼,她长睫轻颤,泄露了她的心虚。

“芸儿身子不适,无忌自当带她寻诊名医。”长臂伸来,昭平无忌揽住叶静芸的肩,“风将军,纵使事务繁忙,您也得注意身体… 免得面色枯槁,夜半送汤,惊吓了芸儿。”

我囧。

公子光居然把杨延风最擅长的冷嘲热讽,运用得活灵活现。

好在杨延风并非曾经的公子光,此时此刻竟也沉得住气。置若罔闻,他敛去了愠恼神采,弯出一抹浅笑,似在自嘲,“芸儿,你自称难以忘怀杨延光,想独居。又为何与昭平无忌出双入对?”

桃红面色,倏地清减几分红润。

“静芸,你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说谎成性?”哑哑叹息,杨延风眸子里的柔情,正在消减。取而代之,是我不熟悉的清寒。

“不、不是有意撒谎。”急切辩解,叶静芸摇首道。而轻细婉转的嗓音,亦因为情绪起伏而隐隐颤抖,“延风,事实真相,并非你想象…”

“不必多言。” 平淡地打断她,杨延风勾了勾唇,释然一笑。缓慢放开叶静芸的手,他的神色恢复成了往日的悠哉自若,“你有你自己的人生。 从今往后,有无忌公子陪伴在你身旁,我亦省心。”

此番场景,竟让我回忆起与拓跋平原决裂时的一幕。

只不过,相较于雷霆震怒、向我宣泄忿怨的怀王,杨延风收回了即将失控的情绪,留下最后一丝宽容。

叶静芸被他的话惹得愣了愣,沉默思忖了半晌,她才轻颔首,“延风,谢谢你的理解… 我很感激。”

“不必谢… ”薄唇紧抿,杨延风顿了顿,却笑着眯起眼眸,瞥向轻摇折扇的公子哥昭平无忌。眼睫很缓慢的闭了一闭,他随口叹,“往后你再喝醉酒,还会有其他知己,愿意聆听你的满腹愁绪。”

话罢,不去在意叶静芸的表情有多么难堪,不去介意昭平无忌眉宇间的神采有多么复杂,杨延风仅仅挽了我的胳膊,言简意赅吩咐,“小妹,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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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说,春风得意马蹄疾。

可情绪低迷之际,绷着张脸的杨延风,宛若脚踏风火轮的哪吒三太子,拽着我疾行数百米。直至我冷汗淋漓叫苦不迭地喊停,他才如梦方醒般,顿下匆匆步履,失神问,“小妹,你怎么出门不坐轮椅?”

轮椅?你为何不问,我有没有一把飞天神帚??瞪他,脸红脖子粗气喘吁吁的我,以手背拭去鼻端薄汗,索性撩起衣袖为自己扇扇清风。

“腿疼?”察觉到自己的失误,杨延风嘴角翕动,笑嘻嘻讨好,“为兄帮你揉揉。”刚想为我挽高裤缘,他却迟疑地看看四周、看看车如流水马如龙的长街,僵硬了后续动作。

仰起头来看我,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嘶哑低沉的声线含了淡淡愧疚,“妹妹,我还是先背你回家罢…”

不待我拒绝,自己已然趴伏于杨延风宽厚的背。

“排风…”缓慢前行,他郁闷地看了看我,黯然劝,“我方才有些失态。倘若对你失礼,你切莫往心里去,别生气。”

“嗯。”我吹了一口凉气,波澜不惊答,“不会和你计较。”

“知道你懂事。”尴尬笑,他一双深邃瞳眸正凝视着我,蕴着关怀,“还想吃糖卷果么?哥哥带你去。”

不习惯杨延风此刻强装淡定的温柔。安安静静瞧着他,瞧着他眉宇间竭力掩藏的低落,我觉得自己心底的悒郁,也有一点被触动。摇摇头,我犹豫着,最终还是倾诉出声,“三哥,你也别往心里去… 叶姑娘,不适合你。”

讶异盯着我,须臾,他蓦然挪开视线,不再看我。而沉实脚步却稍显匆忙,彷佛,在藉此躲避我的问询。

识趣,亦是体谅他,我不再多言。

垂下眼,借着清幽星光,我清晰看见石板地面勾勒出两道淡淡身影,颀长的是杨延风,小模小样缩在他背上的,便是我—— 不知不觉,唇边竟抿出一个浅笑。 时间,彷佛回到了事态尚未错位的过去,而心有所属的人,还在我们的脑海里,舍不得走远。

“我其实,根本不喜欢淡黄色…” 长长一声叹息,杨延风此刻的表情是孤独且怅惘。尽管他在笑,却笑得寂寞,“我喜欢宝蓝,喜欢一切明亮的颜色。可母亲说,二哥是嫡子,我是庶出,必须避让。”

“让就让罢。从小到大,我所做出的每一个抉择,全在避让。”未尝理会我的惊愕,他娓娓诉说,“从衣裳颜色,膳食的口味标准,至官职晋封,我皆在避让。 母亲常常告诫,我是庶出,没有资格继承父亲大人的官爵,没有资格与嫡长子争… 因为身份不尊,因为生不如人,所以我此生此世,永远避让杨延光。 甚至,包括我从未向叶静芸亲口诉说的爱情。”

匆忙步履,骤停。

“然而,即便不曾挑明,她应该能体会我的心意… 试问天下男子,有几个吃饱了闲饭没事干,会五年如一日、绞尽脑汁变换戏法逗她开心?会发乎情、止乎礼、不敢轻薄她怠慢她?她出身青楼,并非没见过世面的小家碧玉,难道不懂得男人的心思?”

熙熙攘攘的叫卖、天地万物的喧哗声,似乎在这一刻销声匿迹。

杨延风定定地看着我,我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无关悲喜,无关情仇爱恨,仅仅是一个倾诉者、一个倾听者。

“小妹… 扪心自问,听闻二哥战死沙场,有那么一瞬,我倏觉自己‘解脱’了。想到从今往后,无须再忍受被压制、被迫退让的痛苦,我倍感轻松。 终于有一天,我可以倚靠自己的才能,获得相匹配的权势地位;倚靠自己的真心,获得避让太长时间的爱情… 这样的我,很欣慰,很憧憬。”

话及此,杨延风的语调竟然在轻轻颤抖,复杂的神色也染上一抹浓郁的自嘲。 勾了勾唇,他艰难往下道,“事在人为。我常常对自己说,放弃是输、争取亦是输,不如放手一搏以求问心无愧… 然则时至今日,我真希望,自己从未出生杨府、从未遇见叶静芸。 天底下,有什么事情,比对方明知你心意、却不思回报恣意享受你对她的好,来得更伤人?”

“我不明白… 昭平无忌这种人,也值得她忘却二哥、真心真意爱慕?”疑惑问出口,他那双清澈的眼睛,被蒙上一层淡淡的氲气,就连语气也愈发沉痛,沉痛得让我不忍。

苦笑着,他眸色愈发沈暗,“或许,要趟过千山万水才能找到永恒的爱情,其实,只是自我折腾。

多情不似无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

吸吸鼻子,我靠上前,用额头亲近地贴上他的,“三哥别难过… 天涯何处无芳草,总会有一两朵,真心真意挚爱你的喇叭花。”

眨了眨眼,杨延风唇边一抹真诚笑靥,让幽幽黑眸显得格外温柔。笃定地点了点头,他语调是沉稳而冷静的,“丫头… 今夜,陪三哥去一趟暖香阁,我们不醉不归。就当做,往昔岁月的最后缅怀。”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字数很多滴说~ 咳,疯哥党们请蛋腚=0=

总结了下,文下常出现三类评论:

1)作者,你是后妈。

2)作者,XX章节的背景音乐是?

3)打包,下载,扛走。

俺其实,很善良……(十八自殴)

色字头上一把刀(中)

夜入戌时,华灯璀璨,盛京城最热闹的时刻已然来临。与【杏林别苑】的僻幽气氛相比,【暖香阁】更显暧昧。轩榭楼台,来来往往川流不息的恩客,皆为身份显赫的贵胄。 步步追随杨延风,从进楼台开始,直至我们入座厢房,其间颔首应允互相打招呼的高官熟客之多,令我眼花缭乱。

辨不清楚擦身而过的,究竟是七老八十的尚书侍郎,抑或为年近弱冠的翩翩公子哥。在蚀魂销骨的风流场,每一个男人的表情都是惬意而满足,而他们身旁陪伴的,都是冰肌藏玉骨、衬领露酥胸的貌美女子。

自然而然,此刻,杨延风身旁也莺燕成群。

不愿意看见如花似玉的姑娘们扭动纤细腰肢凑近风三少,更不愿意看见左搂右抱、谈笑自若的风三少一杯继一杯豪饮,我只好坐在席榻最远端,默默不言地推开窗,俯视其它。

或近或远的古琴声,透过窗隙时不时传来。

屏息,聆听这段清脆婉转如行云流水般的清幽乐声,我心神俱宁,不自觉地,随着流泻琴音一起,低低哼唱。

“兰之猗猗,扬扬其香。不采而佩,于兰何伤?

以日以年,我行四方。文王梦熊,渭水泱泱。 ” (笔者注:化用唐代韩愈之词《幽兰操》,叹惜生不逢时。)

古往今来,生不逢时的才子很多,可怀情难抒的佳人,亦不在少数。 但是,日出东海落西山,愁也一天,喜也一天,遇事若不钻牛角尖,能否心神舒坦?

无声地,我在心底唏嘘。

“排风丫头,又在发呆?” 倏然岔入的男性话语,虽醇厚好听,却有着催促之意,“何不与三哥同饮?”

慢吞吞扭过脑袋,我看见杨延风正居高临下地瞅着我,清澈眼眸含了困惑。

因为畅饮美酒而泛起一片潮晕的双颊,在幽幽灯烛辉映下,红扑扑且粉嫩,像极了熟透的红柿子。不期然,为杨延风平添了几分少见的内敛气息。

莺莺燕燕们,不知何时已退下。 从头到脚打量他,我噗哧一声,促狭道,“三哥,你怎么喝酒喝得衣裳都沾湿了?”从袖里掏出丝帕,我帮他拭去胸襟处的酒渍,以及几许朱红胭脂吻印。

些微诧异地低头,杨延风瞅瞅自己,再抬眼望我,语意无辜,“咦,是谁?是谁对本少放诞无礼?” 话虽如此,他仍然动也不动地伫立,笑着直勾勾看我,任由我帮他擦拭、抚平衣襟皱痕,“妹妹,原来你也很温柔,很贴心… ”

什么叫‘也’?

悻悻瞥他,我不屑一顾,“恭喜大将军,我们隶属同一个户籍册。 照顾家人,本姑娘一个铜板都不收。”

歪着脑袋瞧我,他低低笑出声来。属于男性特有的温热鼻息,细密洒落在我颈间,而下一瞬,自己的双手被温暖地握住,略带磁性的嗓音亦在耳畔响起,“丫头,别一个人傻坐着发呆,陪三哥畅饮几杯。”

不容推辞,我被杨延风打横抱起,步向席榻中央。

抱着我入座,他抬起头,将下颔搁在我的发顶,斟了满满一杯酒递至我唇边,“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来,尝尝好不好喝?”

犹豫地看看酒樽,再瞅瞅饶有兴趣等待我回应的杨延风,我沉默了片刻,才痛下决心,“好罢… 所谓陪君子不陪小人,今夜,我们对饮三千,同销万古愁!”

酒入喉,世间愁苦,皆化春水流。

火辣辣的刺激感,从喉舌径直延续到了肠胃,我皱着鼻子,一边咳一边叫苦不迭,“三哥你个大骗子,不是一般的难喝。”

杨延风体贴地帮我顺背,直至我不再促急咳嗽后,他才将手重新环抱在我的后腰,“现在如何?你再仔细回味回味。”

嗯?

经他提醒,我这才发现,喉间辛辣的感觉不复存在,似火烧得灼热感,也消减了霸道。尔今余留在唇齿间的醇香,温婉,柔和。

这份跋扈过后的柔情,着实让我迷恋。

“不错~来来,再为我倒几杯。” 毫不客气地催促,我接连畅饮了六、七杯,直至酒精上脑,我才无力地摆摆手,谢绝了杨延风的持续斟酒,打着酒嗝断续道,“喝、喝累了… 哥,你、你先自己品味。”

气虚体弱,痛饮伤身。

此时此刻,我恍惚置身于火海,心悸,燥热。 懒洋洋倚靠在男性怀抱里,我摸摸自己微微外凸的小腹,哀怨地掀开眼,瞥视同样饮酒饮得正HIGH的风三少,口齿不清嘟哝,“糟糕。 我、我又得长肥肉了。”

“是么?让三哥瞧瞧。” 笑着挑挑眉,杨延风轻声低喃。此时此刻,他沉实有力的心跳,正一下又一下熨帖在我背后。而他大掌贴在我小腹,触碰的动作,是如此缓慢且柔和,纵使隔了衣衫,我亦能感觉他掌心处的暧暧温度。思忖着半晌,他才迟疑叹,“嗯… 胖,是有些胖。”

头晕,恼火,我颤着舌头驳斥。“你、你才胖==#”

他深呼吸,再呼吸,再再呼吸,终于一脸幽怨的撇开去,不愿看我,“好好… 你不胖,为兄胖。”

“你说什么?”我阿噗一口血。亏我把小命豁出去陪你痛饮,居然还大加嘲讽?! 想也不想,视线模糊的我努力睁大眼,探出熊掌,袭上杨延风笑靥灿烂的俊脸。

清脆掌掴声,缘于我的五指,毫无偏差印落在杨延风的左颊。

“你…”杨延风惊魂未定地盯着我,吃痛,“你真舍得打?”

耶?我真得殴上去鸟?!

“对、对不起~~”我尴尬挤出一抹笑,既是讨好,亦是歉疚地按揉他红肿的脸,“笨蛋三哥,你怎么不躲开?” 往他左颊吹了好几口凉气,我心虚问,“还疼么?”

定定地看着我,杨延风并未答话,幽幽眸子竟浮露一抹复杂隐晦的神采。

“怎么了?”见风三少始终沉默,我索性伸出小爪子,在他面前挥了挥,试图勾回他的全部注意力,“疼?不疼?”

“我… 我想起几件往事。”他的声音嘶哑,在安安静静的厢房里愈显懊丧,“以前,也故意取笑过静芸,说她丑,不漂亮。”

你也取笑过我==#

“现在想想,似乎我愈在意,愈容易说反话… 难怪,她不懂得。”苦笑着,杨延风兀自取了酒壶,一次又一次为自己斟满、饮下,不再说话。

徒留,两眼呆愣的我。

“这、这个… ”蛋腚咳嗽两嗓子,我用力拍抚他肩膀,若爷们般豪爽道,“爱情这档子事,谁先认真,谁就输得一干二净。不怕哈,你这回输,下次,就轮到你坐庄,稳赚不亏。”

沉默不言饮酒,杨延风的长睫,极其缓慢地闭了一闭。

呃,貌似不奏效?

“我们要向前看,不错过些歪瓜劣枣,怎么知道谁最好?”眯了眯眼,我双手托腮,勾着脑袋凑近杨延风,打趣道,“将军哥哥,你长得如此俊逸,真像隔壁苏府、苏大千金的夫婿。喜欢苏大小姐么?我帮你说媒。”

回应的,是风三少越来越阴霾的脸色。

泪奔!

我是不是没有安慰人的天赋神功?

仅仅半个时辰,空空如也的酒壶已有数十瓶,而喝得脸红脖子粗的杨延风,仍然心情恶劣地传唤【暖香阁】小厮,为他继续增添新酒。

女人失恋,是又哭又闹寻死觅活。

男人失恋,是泰山崩于前依然面不改色心不跳,喝死拉倒。

发疯事小,肾亏事大。

再这么豪饮,我真担心某人的肾脏~

无奈如我,眼睁睁看着杨延风再度解决几壶浓香美酒,实在是忍不下去,索性夺过他手里的酒樽,沉声道,“够了啊,不许再喝了。听妹妹一劝:酒醉,更伤神。”

“还给我。”似乎是酒醉精神恍惚,他语气恶劣地吼我。见我倔强摇头,他竟动作粗鲁地想要抢回酒杯,“本少,尚未尽兴…”

抵死不从,我坚决争抢,“不给。”

“给我!”风三少醉醺醺摇头,却不小心手滑,失误地将酒樽摔落出去。哐啷一声裂响,杯子,即刻四分五裂。倘若行走不留神,随时都有被碎片扎伤的可能。

“你… ”无奈叹息,我也不忍心抱怨他。此刻,依然头重脚轻,我只能匍匐着身体慢慢爬出席榻,颤兮兮伸出手,去拾碎片。

无奈人小手短,有几片碎瓷,愣是够不着。

懒得计较形象,我撅着屁股努力探长臂膀,一边捡,一边絮絮叨叨,“呐,酒杯碎了。今夜没得喝,你…”

“静芸…”暧昧轻唤,打断了我的话语。

未等我起身,一双沉实有力的手臂伸来,自后方搂住我、搂紧我。而沙哑喟叹,以及不期而至的吮吻,亲昵洒落于我后颈□在外的肌肤,火热,大胆,“我是真心喜欢你… 别走,留在我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小排的转折点。 暂时不双更,因为本卷往后的章节,或许有点销魂,乃们蛋腚地看,我蛋腚地写。

色字头上一把刀(下)

神经末梢,彷佛在此刻僵硬。

下一瞬,我仓惶转身,尽全力推开醉眼惺忪的杨延风,几乎咬到自己的舌头,“三哥认错人了!我不是叶姑娘。”

“嗯?”眯起双眸,他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审视了我许久,才挑了挑眉,宽慰笑,“胡诌… 你明明是芸儿。每次来暖香阁,你都坐在离我最遥远的地方。” 话音未落,我整个人被强行拽回一个男性怀抱,浓郁醇香,亦随之喷扑在脸颊,“你怎么穿男装?”

他皱了皱眉,好奇抬手,抚上我依旧摸得出凹凸曲线的胸口。

猝然意识到了危险,我瞬时慌了神,挣扎着去掰开襟处的手指,“三哥你看看清楚,我是杨排风,你的小妹!”

轻柔触碰,应声歇止。

他面容闪过迷惑,低语,“排风?”

“对对,是我,是杨排风。”如坐针毡,我忙不迭颔首,亦伸出双手捧住杨延风的脸,希望他能藉着室内明灭不定的烛火看清我的面容。

“排风… 排风… ”沙哑嗓音,反复唤我的名,他动也不动定凝视视着我,彷佛记起了什么,幽幽黑眸竟染了嬉笑之意,“色胆包天的丫头,居然窥视本少?”

不待我回应,杨延风长指探来,恣意捏住我的右颊,惩戒似的狠掐,“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 从而得知男儿郎阳精之事?” 冲我不期然打了个酒嗝,他的脸色愈发红润,而乌黑溜圆的双眸,有掩饰不住的疑惑。

八百年前的旧账,还翻出来折腾?我尴尬答,“此事,不提也罢。”

“窥视三哥,又该当何罪?”不但不松手,杨延风反而掐得起劲,笃定道,“兄长如父。我决定,家法伺候。”

醉酒后的杨延风,力道粗鲁得惊人。我疼痛难忍,只好低声求饶,意在安抚他,“错了,排风知道错了。你先放开我?”

“不放。”言简意赅的拒绝,我被杨延风以绝对优势捉住双腕、拎着按倒在桌面。 眼看着他高高扬起的禄山之爪就要袭上我臀部,他却回眸一笑,慵懒地贴了上来,俯在我耳畔沙哑诉说,“罢了,舍不得。”

心跳,因为情绪紧张而濒临紊乱,双颊亦开始火烧火燎般热烫,我忐忑不安地咽了咽口水,催促道,“杨延风,你醉了,我想回府。”

男性力道,并不曾消减,杨延风反而把全部重量抵在我背上,哑哑叹,“活该…” 气息微微粗重的他,随意且懒洋洋地瞥我,道出口的话,含了不多见的蛊惑意蕴,“如果是二哥,你还敢偷看么?”

“当然不敢。”我摇头如钟摆。

醉醺醺的他冲着我又打了个酒嗝,嬉笑,“为何不?”

也不知是酒意上脑还是尴尬得无地自容,手脚无力的我,惟觉双颊愈来愈热烫,挣扎着想要脱离杨延风的圈箍,却始终不能。

男性躯体紧贴我,他低着头看我,眼神是热切且期待的,“为何不?”

“怕。”努力平复惊惶失措的心绪,我提高声音答出一字。而后续言辞,在自己听来竟有着难以克制的轻颤、畏惧,“杨延风,你真的醉了,我想回府。”

“不回,暂时不回。”毫不犹豫摇首,他微眯着眼眸凝视我好长一会儿,才凑近俊脸,神采奕奕在我耳边喟叹,“我与二哥,谁更好?”

咬咬下唇,觉得腕处的力道实在是太专横,我无可奈何讨好答,“公子光岂能与风三少相提并论?他不及你万分之一。”

“我就知道,我是独一无二、举世无双的。”杨延风笑得很开怀。顿了顿,他再问,“三哥与昭… 昭平无忌,谁更值得托付终身?”

“你。”

“说谎。” 他浓眉深深的蹙起,很认真很执著地追问,“你为何数次欺瞒我,与昭平无忌渐行渐近?”

“我… 我不是叶静芸。”言及此,我不禁心生羞恼。咬着牙,好几次扭动身体想要脱离杨延风的遏制,依然不能成功。蓦感苦涩地,我垂下眼,一字一顿道,“我是杨排风,是三哥亲自承诺过,要带出皇宫、放在钟隐轩好生调养的妹妹。”

“错了,又错了… 差点儿忘记,你不是静芸。”丝毫不曾体会我的不悦,杨延风陷入自己混沌的思索中,沙哑低叹。 犹疑惘然,再一次从他面容散去,而须臾,幽幽瞳眸闪过一抹迷茫,“丫头,那一晚,你为什么不拒绝?”

没头没尾的问题,让我讶异。

“那一晚,不是有两次么… 第二次,为什么不拒绝?”耳畔,聆听到了杨延风喉咙深处的感喟,简简单单,毫无恶意。

热血顿时上涌,嘴唇翕动的我,无言以对。

“不回答?不如… 再试验一次。”醉意正酣的杨延风,突然放开我的双手,直接把我从桌案抱入他的怀里。没有预兆地,他俯首吻住我,深沉且有力的臂膀将我牢牢环住。像在渴望着什么,又彷佛急于证明着什么,他的吻,温柔中带着点蛮横,蛮横中尽是掠夺。

“不要… 唔… ”脑海轰然一惊,体力不支的我,努力避开他的唇,努力推挡着他试图探入我衣襟内的手,“杨延风,你不是公子光!放过我… 唔… 放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