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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御舜盯着她,眼中依旧是神秘难测的光,唇角的优美弧度却足够有着令人瓦解心神的力量——

"你想问本王为什么明明发现你了却对着众人撒了谎?还是很难理解本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我太相信小孩子了而已。"她的嗓音淡若清泉,间接提醒了他自己其实是知道他来此的原因。

赫连御舜抬手,拇指若有所思摩挲着唇边,那笑却一直延伸着,"那你是很想知道本王为什么没有揭发你?"

"你是有什么目的?"她才不会相信他那么好心。

赫连御舜两手一摊,漫不经心地回答了句,"那些侍卫们如果抓住了你,你至少要挨二十下板子。"

"是吗?那我岂不是要很感谢王上的垂怜?"二十大板?是否惩罚全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在这里装什么好人?

赫连御舜不难看出她眼底泛出的讥讽之态,不怒反笑,"本王不介意你跪地谢恩。"

楚凌裳没有接着他的话说下去,已经被他来了个请君入瓮了,难道还奢望他能当成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现在是她占下风,跟他硬碰硬也没什么好处。

赫连御舜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眼眸划过一抹笑谑,"楚凌裳,你这是唱得哪一出?就算是偷盗之人或者刺客,最起码你也得换件夜行衣吧?穿着平日的长袍大摇大摆来这里,是不是有点太不尊重府邸侍卫了?"

楚凌裳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果然,他放过她的目的只是为了更好的羞辱她!二话没说转身就走。

"站住!"身后男人懒洋洋的嗓音再度扬起。

楚凌裳没有对他加以理会,没有停下脚步。

"该死,本王命你站住!"身后只觉得疾风扫过,紧接着一股蛮力便将她死死钳住,她猛的回头对上了他陡然变得不悦的双眸,他的动作快得令人惊恐。

"小小战犯就敢忤逆本王的命令?你真的以为本王不敢杀你?"

她因吃痛而微微皱了皱眉头,却强忍着冲着他冷冷一笑,"敢,你是左贤王怎么肯那个不敢杀人呢?所以我才要乖乖回楼才对,以免哪句话将王上你给激怒了,我再尸首分离了怎么办?"

见她眉头微蹙的模样,赫连御舜下意识放松了手劲,似乎也没将她的讥讽之言听进心里,反而是大手一伸直接将她的长袍拉起,见她白色的内衫上再次染上斑斑血迹后,终于不悦地提高了嗓音——

"你这条腿怎么不干脆断掉?就这么急着求死是不是?"

楚凌裳微微一愣,原本一肚子对他的不满化作了不解,他的语气有点幸灾乐祸,但神情怎么竟有一点关心她的意思?

她刚刚从高处掉下来的時候没摔到脑子吧?

见她愣愣地盯着他看不出声,他的眼神很快闪过一抹松动,脸部神情隐忍了一下,二话没说直接将她抱了起来。

"喂,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给我闭嘴!"他连一贯的"本王"二字都省了,恶狠狠地在她头顶上命令了一句。

她没再说什么,头一次她觉得这个男人在此時此刻是具有绝对的威慑力,下意识抬头看着他,的下巴有些微微绷紧,似乎真的很生气,甚至从他的呼吸之中也能够感受得到。

心莫名地跳动了一下,不行,为什么她竟有心悸的感觉?

连忙敛下眸子,任由他将她抱在怀中踏上了阶梯,两人都默契般的沉默,令她忍不住想起了昨晚上被他相拥而眠的一幕来。

身子微微一晃,她被他放在了檀木椅上,上面还沾有属于他的气息,他没看她的神情,却意外地蹲,惊得她立刻站起。

他保持动作不变,只是抬头与她对视,冷静淡然地说了句,"坐下!"

楚凌裳心底泛起惶惶之意,这个男人的情真是令人难以琢磨,似乎上一刻是愤怒的,下一刻又变得和颜悦色,现在又变得如此深沉?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赫连御舜重新低下头,看着她膝盖处殷红一片的位置,剑眉很快又聚拢在一起,狠狠说了句,"有時候本王真恨不得杀了你!"

她的气息有点微微不匀,心口处却被他这句话重重撞击了一下,不知为什么,他的这句话竟然听不出一丝恶意来,虽然语气很重,虽然这句话她也已经听过不下数次,但此時此刻听在耳朵里却有一种异样之感,使劲咬了咬唇,她一定是多想了。

章节目录 卷四 129 英雄气短惟有柔情

赫连御舜抬手,轻轻按在她的膝盖上,又抬头淡淡问了句,"疼吗?"

"不疼。"她倔强地回答了一句,额头上却因为他的碰触而泛起细细汗丝,她刚刚只是暂時封住了道不再流血,但不代表她不痛。

明明痛,硬说不痛,这女人还真是令他深感奇怪,在他周围转悠的女人哪一个会像她这样?明明不痛却要装作很痛博取同情,她倒好,一脸的厌恶之状,真将他视为野兽了。

"忍着点。"他眼底窜过一抹好笑,却低低说了句,大手用力一扯,她的内衬被他尽然撕开

"唔。"一阵钻心之痛袭来,痛得她几乎快要断了气,更是死死咬着唇,柔软的唇瓣甚至被咬出血来

他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复杂,又低头看了看她膝盖上的情况,将早已经被鲜血浸透的扎布一层层解开,在终于见到再度裂开的伤口時,眸底深处滑过一抹类似怜惜之状

她早已经没有心思察觉他的神情有何异样,只觉得疼痛过后全身都泛软无力,额头上的汗珠大颗大颗滑落在两颊,精神有些恍惚。这一刻她很想哭,如果能回到同师父和师兄在山谷時候的生活那该多好,她做什么都可以肆无忌惮,也不用硬撑着心中的难过来度日子

眸底有着一层薄薄的雾气,让她的喉咙也变紧,深吸一口气想要缓解这般莫名心情,却只觉额头一暖,再抬眼,泪雾顿時化作凝固成泪滴,悄然跌落在男人的另一只大手上

赫连御舜只觉得手心传来炙烫,瞬间钻进他原本冷硬的心底最深处,眼眸明显划过一抹惊愕,却忍不住凝视着她的小脸,为她拭去额角汗珠的大手改了方向,手指轻抚在她的眼角,温柔替她拭去泪痕

她哭了,竟然哭了

他从没想过她会落泪,这个可以在沙场上与男人拼天下的女人,这个击退他十万大军的女人,这个可以令景帝封为女官的女人,竟然会在此時此刻、在他面前落了泪

"没事了,伤口很快就会痊愈。"他起身,情不自将她轻拥入怀,大手落在她的后背上充满安抚的力量。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女人的泪水是这么具有杀伤力,为什么以前他没有觉得?看到那些女人哭他连想要杀人的烦躁心思都有,但是见她哭,他心底竟然是软软的,有些拉扯般的疼痛,有些措手不及,好有些淡淡的骄傲。

她柔软的一面完全将他保护的本能给激发了出来,这一刻他只想拂去她的泪水,就这么简单,原来她也怕疼。

楚凌裳没料到他会主动起身搂住她,听闻他的话后知道是误会了,她想哭是因为心酸,想哭是因为想家,想哭是因为她很清楚自己再也回不到以前的日子,这点伤口算什么?如果能让一切回到从前,她宁愿用余下的生命去换啊。

他在安慰她吗?

他竟然也会安慰人?

他刚刚说了什么?没事了,伤口很快愈合?一定是她做梦吧,怎么会从他口里听出如此窝心的一句话来?

将他轻轻推开,让因为他的搂抱而变得加速跳动的心稍稍冷静一下后,淡淡说了句,"如果不是你府中的蹩脚大夫,或许我早就好了。"

见她的脸色又淡漠了下来,他唇边的柔和微微滞了一下,半晌后却又好笑地看着她,"这么说,你来药房的目的就是想要为自己治疗?"

玩笑的口吻却不难察觉到,他早已经洞悉她的目的。

"是。"楚凌裳嘴硬地说了句,"没想到伤势没治好,反而更是加重。"她知道他不会相信她的话,自然也懒得跟他多说什么,既然他都不挑明她来这里的真正目的,她也干脆装糊涂罢了。

"哦,原来如此。"赫连御舜故作思考地点了点头,却下一刻俯身下来,双手撑在椅子的扶手两边,将她整个人圈在了他的气息范围之内,唇畔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那说说看,哪种药材更适合你的伤口?"

楚凌裳刚要开口,却见他将食指轻轻抵在她的唇上,"要想清楚才行,本王的药房里不一定哪类药材都有。"

她听出他话中的含义,他只不过是顺着水让她更难堪而已,既然是她承认来药房只是为了自己的伤口,那么就一定会找出对伤势有利的药材,如果说错了或者说了药房中没有的药材,那就等于不打自招地承认她是有目的来这里。

轻轻一勾唇,眼神极为平静缓和,像是一注溪流渐渐回归大海,轻声说出几味药材来——

"仙鹤草、蒲黄和三七各三钱,艾叶和地榆各五钱,于一起磨碎外敷伤口,用槐花六钱、白及五钱熬成药汁,内服,只消三日伤口便可痊愈。"

想为难她?真是可笑,她自小就熟读医书,对各类药材更是过目不忘,这座药房虽大,但只要是她见过的药材,有什么没有什么心中早已有数,想要让她不打自招简直妄想。

淡淡说完了方子,她挑衅地看着赫连御舜,而他也静静地看着她,眼神又一次泛起令人捉摸不透的深笑——

"很好,果然好记。"半晌后他终于开口,紧接着转身走向药格,竟然按照她刚刚所说的依照去取药,将各三钱的仙鹤草、蒲黄和三七,各五钱的艾叶和地榆放在了研船中,煞有其事地研磨起草药来。

"你——干什么?"她不解地看着他。

"本王请来的都是匈奴国最好的大夫,却被你说成蹩脚,本王倒要看看你的医术真的那么了得,依照这个方子三天就能痊愈?你这个女娃还真是大言不惭。"他一边研着草药一边漫不经心说道。

楚凌裳还第一次听他唤自己为"女娃",他一向不是用很恶毒的言语来形容她吗?今晚上的他很反常,哦不,其实从昨晚开始就很反常,又或许是——从她昏迷那晚就已经开始如此了?

章节目录 卷四 130 显露心机二王子(1)

很快,赫连御舜就按照外敷的方式研磨好了药材,倒在干净的扎布上,看都没看她一眼,先是清理了一下伤口附近的血迹,而后将扎布裹了上前

略显薄凉的草药伴随着隐隐的疼痛让她咬了咬牙,这是药物的作用,同時她也能感觉到他很明显放轻了力道

整个过程都很安静,他没有抬头,而她也只是盯着膝盖位置,不去看他的神情,不去看他为她包扎伤口的样子,心却一直没有平静下来,甚至越跳越快,快到几乎要蹦出来似的,让她一阵呼吸困难,她张口轻轻呼吸着,如此一来还能平复心中的异样

她发现他们两人陷入了一种很奇怪的关系,他不合礼数地看过她的身子、又毫不顾忌地拥她入眠,现在还为她包扎伤口,他包扎的动作很娴熟,令她不得不相信这几日的确是他经手包扎,有着这般举止和动作的两人应该算是相交甚好吧?但他和她又是仇敌,是国与邦国的仇敌,他原本应该杀了她,或者是她——杀了他

思绪一阵混乱,却在这時感到腿部微微一松,他将伤口完毕后起身,又开始拿过煎药罐,倒入清澈泉水,将她刚刚提到过的槐花和百及放了进去

她心中更为诧异,他要为她煎药吗

事实上的确如此,他自顾自的做着这些,好像原本一切都应该如此似的,再正常不过

火苗映照着他的脸颊,这一刻他看上去很柔和,脸部线条也没有任何情感的波动,只是极为专心地做着他要做的事情

从小到大,能为她煎药的只有两个男人,一个是师父,另一个就是师兄,而今,他竟然就是那个第三人。

想要轻叹却止于唇边,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能静静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静静看着他认真煎药的模样。

空气中开始慢慢浮荡草药的味道,由清淡变得浓郁,丝丝缕缕地萦绕在两人之间,窗外夜风大起,室内却温暖异常。

草药的味道让原本就虚弱的她开始变得昏昏欲睡,膝盖上的疼痛开始减缓,人在舒服的時候就想睡觉,尤其是在气氛极为静谧和融洽之下。

楚凌裳的头越来越沉,最后搭载檀木椅上阖上双眼终于沉沉睡去。

这种感觉很美妙,也很温暖无害,让她的梦境也跟着变得柔软,如同置身在厚厚的棉絮之中,包裹着她,让她可以无忧无虑地一直依靠下去,不想醒来。

朦胧中,她似乎感觉有人轻轻抬起她的脸颊,她的头靠在一尊胸膛上,胸膛有着令她熟悉的安全感,她轻轻笑着,蜷缩着找到更加舒适的位置。

又隐约感觉到有什么苦涩的东西入口,不烫,像是药汁,许是胸膛之中太舒适了,她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重,丝毫不想醒来。

隐约中她又觉得额头有些温热,像是有只蝴蝶轻落在上面,然后沿着额头一直向下,落在她的双眼上、鼻尖上,最后落在了她的之上,久久不再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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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奴皇城,大和殿

佩刀侍卫沿着大和殿并站两排进行守卫,殿内设有席座,军臣单于为中间位置,他之下设了阶梯,阶梯之下则站有匈奴国的重要王侯们。

与大汉设置王侯的制度不同,在匈奴之中是允许有"王"这一官称,王有大小,正如大汉官有等级之分一样。左贤王、右贤王、左谷蠡王、右谷蠡王就是相对于"名王"、"裨小王"的大王。事实上,单于,也就是孪鞮氏虽然掌控着国家命运,但在封王的习惯上实质是以血缘关系的亲疏远近来分配财产、权力和地位。

此時此刻,觐见君臣单于的除了左谷蠡王伊稚斜外,便是赫连御舜、二王子于单和右谷蠡王。

大殿的气氛有些凝重,良久后,于单先是上前对着军臣单于深鞠一躬道:"单于,我认为这次左贤王带兵失误,战场之上竟然损失十万大军,自己却安然无恙回来简直有辱我们匈奴的威仪和骄傲,如果单于对左贤王的失职不做任何表示的话,其他王必会不服啊。"

朝廷之上,与赫连御舜最争锋相对的便是这二王子于单,他原本是稳坐左贤王之位,却因为赫连御舜失去了大王子的名头不说,更被父王降为了右贤王,所以一直以来,他是最盼着赫连御舜出状况的人。

话说这二王子长得倒也不错,有着匈奴人独有的强悍之气,倒是没有赫连御舜的英俊气,毕竟赫连御舜的母亲为魏国人,他多少还是带着点汉人的美态,但这于单不同,五官粗犷,宽额高鼻,如果硬要说赫连御舜和于单是亲生兄弟的话,那只能说一点,就是他们共同继承了军臣单于霸气外露的气势!

赫连御舜没说什么,只是淡淡看了一眼于单,从他回城那天起,这个于单便在父王面前不停上表他这次的失误,目的很简单,只不过是想要拿回兵权而已。

军臣单于被于单吵得脑袋疼,抬手揉了揉额角,扫了一眼下面,疑惑问了句,"伊稚斜何在?今天怎么没见他人影?"

伊稚斜是军臣单于的弟弟,被军臣单于封为"左谷蠡王",官级只低于赫连御舜一级,仅次于左贤王的地位,伊稚斜今天缺席着实有点反常,以往他是最热衷商讨政事。

在旁的传话侍卫连忙上前禀告,"单于,左谷蠡王今天告了病假,无法前来觐见。"

"哦,他患了什么病?"军臣单于有意拖延二王子于单的问题,看向传话侍卫,故作紧张地问了句。

"貌似——"侍卫有些紧张地回答道:"罹患了风寒,请单于放心,左谷蠡王说了只要病情缓和,他便马上觐见。"

"好。"军臣单于轻轻点头。

赫连御舜低低一笑,恐怕罹患风寒是假,避开朝廷纷争才是真。

于单岂会放任机会溜走?见单于的话音刚落下便又马上说道:"单于,请您一定要给诸位王侯一个交代才是。"

章节目录 卷四 131 显露心机二王子(2)

军臣单于再避也无济于事,两个都是他的儿子,一个出自他最深爱的女人之子,一个出自他明媒正娶的阙氏之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偏偏这两兄弟就素来不合,两人之间的矛盾他看在眼里也了然于心。

于单原本毋庸置疑地坐上太子之位不假,但当他将在外长大的儿子赫连御舜带回来之后,原本大王子之称便被赫连御舜夺了去,于单心中自然不服,历来册封太子或是继承单于之位均按照长幼有序来进行,由最初的得利到如今的失利,他这个儿子没有情绪是不可能的。

再说说他这个大儿子赫连御舜,自小将他带回匈奴后便跟着他西征北讨,相比于单,大儿子骨子里流淌的更多相似他的地方,跟他一样喜欢征战、喜欢追求不管扩张的刺激,但许是因为他负了他的母亲,由此他这个大儿子心中终究有根刺,直到现在也不肯改换姓氏。他直到他亏欠了这个儿子,不但亏欠他,还亏欠了他的母亲,所以在很多時候他都尽量多听听赫连御舜的意思,尊重他的意思

赫连御舜在战场上一向骁勇善战,这是整个匈奴过都无所不知的事情,自然骨子里也有着心高气傲,他不是不知道两个儿子都有争夺太子之位的心思,都是他的儿子,哪有不想坐上单于之位呢

两个儿子之所以闹得如此不合,更多是因为他的缘故,无因便没果,因此每每到了这个時候都会令他头疼

右谷蠡王见状上前,深施一礼,"单于,二王子所言极是,左贤王虽说往日战功显赫,但这次毕竟损伤了近十万的兵马,如此不了了之的确无法遮住悠悠众口。

于单在一旁微微勾了一下唇,冷笑着看了一眼赫连御舜,连右谷蠡王伊柯都站在他这边,看父王还怎么偏袒

君臣单于看向了赫连御舜,轻叹一声,"御舜。

赫连御舜上前,面上丝毫波动神情都没有,恭敬欠身,"单于。"你原本早已谋划联合北赵共同攻打长安,为何后来赵王出尔反尔,将你陷入困局之中?"军臣单于稍稍往前倾着身子,关切问了句

"战场之事瞬息变化,赵王当時被困难出,自然无法联合,而窦婴和李广又左右夹击四面包抄,的确出乎意料。"赫连御舜将战场当天的情形同单于详细讲明,却唯独刻意忽略了一个人,这人便是楚凌裳,他没有同单于讲明当時坐在军营之中运筹帷幄的另有其人。

单于听了一番话后沉思点头,他也征战沙场多年,也是随同父亲在马背上打天下,匈奴与大汉厮杀近百年,关系時缓和時紧张,所以汉人用兵还是不能小觑,再加上他一向对大儿子有内疚之意,虽说这次损失十万兵马令他心痛不已,但他绝对相信征战之事的确胜败难料,靠天時、地利、人和方能取胜。

纵使追究赫连御舜的过失,也无非是小惩大诫而已。

"单于,此次战败确是儿臣领兵失误,所以儿臣愿受一切惩罚。"赫连御舜自然明白于单咄咄逼人背后的目的,再加上右谷蠡王也是于单的人,他执意下去也无非是令单于左右为难,虽说他不是一个好阿爹,但的确是一个好单于。

军臣单于见他主动松了口,眼底微微松动了一下,刚要开口,却听到于单上前提议道:"单于,既然左贤王主动告罪,承认自己领兵有误,那就请单于削去其兵权,如此一来方才令众人心服口服。"

右谷蠡王也连忙提议道:"单于,臣也赞同二王子的提议。左贤王身居要位,手握重权,却偏偏在这个時候发生领兵失误的情况,足足十万大军损失早已造心惶惶,各位诸王无一不再叹息,如果左贤王继续掌握兵权,必然会引起军心不服,到時只怕会引起更多不必要的争执,还望单于三思。"

军臣单于本没有削去赫连御舜兵权的意思,却被于单和右谷蠡王左右夹击,前不能进后不能退,着实为难。

赫连御舜将冷笑藏于唇齿之间,不着痕迹看了一眼于单,他的野心早已经暴露无遗。再次开口,"儿臣这次领兵作战失误,致使十万大军被埋伏自愿接受军法处置,就算单于要儿臣交出兵权给朝廷,儿臣也毫无怨言,但如果兵权落在无能之辈手中,儿臣定当不从。"说完,他的目光从于单脸上滑过,有意,也有心。

于单倏然攥紧拳头,脸上很快闪过一抹愤恨之意,右谷蠡王见状暗自拉扯了一下于单,他这才稍稍将面部表情转为正常。

军臣单于见气氛变得尴尬,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左贤王领兵失误定当受军法处置,但交出兵权一事容我再思量思量。"

"单于,此事不能再耽搁了,败军之将何以再用?"于单有些气急败坏开口说道:"现在军中上下动荡不安,兵马混乱,就请单于下令将军权暂交儿臣之手,待军纪整顿之后再听从单于安排。"

"二王子,你的如意算盘恐怕打不响。"赫连御舜转身看着他,唇边勾着淡淡笑意,"自我跟着单于打下第一场胜仗時,军营之中的战兵都是我来一个个挑选,就连用来作战的汗血宝马也是我来亲自筛查。你刚刚所提到的军中动荡?动荡何在?兵马混乱更是好笑,在我回城第一天便重新整顿。你想接手我手下的兵马,不是不可以,就怕你没这个本事,做不到令全军上下心服口服。"

"你——"

"好了,你们是兄弟两人,不要再争吵了。"军臣单于头更疼了,他虽然可以在马背上解决天下疆土纷争,却解决不了两个亲生儿子的纷争。

"单于,儿臣有心一洗雪耻,亲自带兵再次出征,还请单于成全兵权一事!"于单丝毫不退让,咄咄逼人,并且提出更加大胆的请求。

军臣单于一听,愣了愣,"你要亲自带兵出征?"

章节目录 卷四 132 金鳞岂非池中物(1)

于单的面色变得严肃,"是,单于,儿臣提议这么做,虽说我们战败,但目前七国因为叛乱缘故造心惶惶,经济萧条,我们虽然无法攻打长安,可我们转为攻占这些病伤城池还是绰绰有余,左贤王损伤士气在先,因此他没有资格再领兵作战。

军臣单于闻言后摆手,"大汉必然早已做好防备,我匈奴又损兵惨重,此時出征实为冒险。

"单于,您戎马一生,难道还不清楚作战人的心情吗?就是因为打了败仗,军营上下才会有共同的目标和敌人,如果此時收复大汉混乱的七国城池,右谷蠡王可将西部兵马调来先用,再加上左贤王手中的剩余兵马足可以够了。大汉绝对不会想到我们匈奴会突然再次进攻,对七国也未必会有重兵驻守,如此一来必将成就我匈奴统一中原的宏伟心愿。

军臣单于一向是喜爱征战之人,而且一心想要攻占中原之地,听了于单的话后眉间多少开始泛起思量,良久后,看向了右谷蠡王,"伊柯,你手下的兵马能有多少调度?

"回单于,约有五万人可调度。"右谷蠡王回答

军臣单于思量着点点头,"左谷蠡王如果调度兵马也差不多会有五万人。"说到这里,又看向赫连御舜,"你手下还能调度多少兵马?

匈奴兵权分别掌控在左贤王、左谷蠡王、右谷蠡王手中,二王子于单虽然被封为左贤王,但手中无兵马调度,这一直是他心中的结

四王分别镇守四方,以左贤王赫连御舜马首是瞻,自然他掌控着整体兵马的调度,具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兵权,他的兵马自然也要比其他三人多出数倍来

赫连御舜也察觉出军臣单于眉宇间的松动,匈奴从冒顿单于开始就从未将大汉放在眼里,如今他坐上单于之位,自当完成宏伟大愿才可甘心,想了想,淡声回答,"回单于,儿臣可再调度兵马十万。"说完这话,见单于的眉心微微一悦后蓦地转了话锋——

"但是,儿臣不赞同此時发兵!"

于单一听顿時急了,当着军臣单于的面就直接指责了赫连御舜,"左贤王,你是一定要跟我作对到底是吗?这个時候不发兵更待何時?你已经是败兵之将哪有资格还在这里指手画脚?你只需要乖乖交出兵权就可以了!"

"单于——"赫连御舜懒得理会二王子的大呼小叫,看向军臣逐一分析道:"春秋《左传》有云: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匈奴十万大军兵败,军营上下早已是大伤元气,如果此時再战,不但又要劳民伤财,更是要兵马再次长途劳顿,儿臣认为此時万万不可再出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