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影,这时应是奉了屋里人的命令,出来瞧他们,见她这幅苍白的样子,说:“衍哥,嫂子是很少坐过车晕车吧?赶紧扶她进去躺会儿。我去给嫂子冲碗糖水。”

听到这句“衍哥”,蔓蔓和蒋衍同时抬起头。

见的是,一个身穿军装的年轻女人,与蔓蔓年纪是差不多的,长得眉清目秀的,鼻子小巧,鹅蛋脸清丽怜人。

“小玥。”

只听老公一声惊讶。

蔓蔓的眉头一小揪:老公认识这个女人?

蒋衍没有忘记先给媳妇介绍:“我义父的女儿,干妹妹,名玥,姓蒋。”

蒋玥,蒋中海的女儿。

陆家邀请了蒋玥吗?怎么不见蒋中海?

蒋衍也未曾听说蒋中海要来参加陆家的家宴。

“你怎么会在这?小玥?”蒋衍问。

蒋玥笑起来,嘴角两个梨窝明显,很是漂亮,道:“我爸不知道我调到这里来采访陆老将军。”

蔓蔓记起了两个小伙子在自己身后嚼的舌根,蒋玥即是那个近来陆老爷子很是喜欢的年轻女记者了。

事实发展符合她想的。

从另一辆车下来的那位秦少,见到蒋玥,溜过来打招呼:“表姐,很久不见了。你还是那么青春美丽,一点都不像嫁了人。”

“少贫嘴。”蒋玥娇笑着拿拳头佯作捶表弟,“什么青春美丽,我这都快奔三了。”

结婚了的少妇。

蔓蔓看不出来,一只手抓住老公的手臂,眉头小揪没有放。

以为她是身子更不舒服了,蒋衍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真把她拦腰抱了起来,问蒋玥:“哪个屋子是能让人休息的?”

蒋玥一愣。

蔓蔓整张脸蛋都藏进老公的臂弯里头,感觉好多人看着,很不习惯。

“这边走吧。”蒋玥回了神,道,“老爷子都让人安排好了。”

蒋玥领着他们夫妻俩进门。

蒋大少抱着媳妇,当着众人的眼,坦坦荡荡走上休息的小楼。

秦少眨了下眼,看这幅场面像不是很习惯。

高大帅推了下他:“看什么看?人家疼老婆很正常。”

“不是,好像以前看过类似的。”秦少口齿不清,自己也说不明白的样子,却是让人反而起了疑心。

姚夫人坐的车到了,刚好携着儿子到门口,听到他们俩说的话,问:“怎么回事?”

“没有。蒋中校的媳妇好像不舒服,送楼上去了。”高大帅担心牵扯到自己,抢着说道。

听到蔓蔓好像不舒服,姚子业压低帽檐,走在母亲前面进了门。

秦少见着若有所思的,说:“她在车上抱着送回来的那件军大衣,是姚上校的吧?”

横眉,瞪回他的高大帅,伸手做了个贴他嘴巴胶布的动作:“你少说两句没有人会说你什么。你不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吗?衣服明明是君爷的,你扯姚爷身上做什么?”

蔓蔓被老公抱着,两只手圈住老公的脖子,结婚以来,老公第一次当着众人的面这样抱她,令她无所适从。

耳朵贴在老公热烘烘的胸口上,仿佛自己那快跳出来的心跳都要紧贴在一块儿似的。另一边耳朵,各种各样看热闹的声音传过来,让她不闹个大红脸都难。

“别看,别看了。人家少夫少妻,新婚不久,甜蜜期。”

“陆老这回该高兴了。孙女嫁了个疼媳妇的好男人。”

“听说新婚不到半年。”

“这么好的感情,是陆家订的亲吗?”

“不是,女方自己找的。”

进到一门里,门一关,方是甩了那些闲言闲语。

蔓蔓坐在床边,老公蹲下来,帮她脱鞋。

“我自己来。”没有被人这样服侍过,纵使是自己老公都不习惯。

“蔓蔓——”媳妇红得像番茄的脸蛋,让蒋衍想起第一天洞房的时刻了,笑不拢嘴。

蒋玥要走出去冲糖水时,回头看他们两夫妻笑吟吟互望的样子,尤其是蔓蔓那张娇羞到要滴血的脸蛋,让她忽觉刺目。

吸口气,往外走,倒是没有想到迎面走来人,差点撞上。

“她在里面吗?”姚爷的声音在这会儿听起来有些冷,透过门缝,望到里面夫妻两人肩挨肩坐着,明显不适合进去。

“是。”蒋玥抬头,对姚爷那张惊艳的俊颜,眸里同闪过惊艳的一抹光,继而认不出他是谁,像他这样俊俏的人儿应是过目不忘才是,问道,“你是——”

“我姓姚。”道完这句,姚爷将门拉上。

姓姚。

跟在陆老爷子身边已有一小段日子了,蒋玥立马意会这姓姚说的是哪户人家。

“姚上校。”这毕恭毕敬的称呼刚说出口。

姚爷伸出的一根优雅的指头止住她声音,仅是交代:“给她冲点糖盐水,记得,放糖和放盐。若是她还是吐,晕,来找我。”

刚是张口想应好,姚爷头也不回的,走下了楼梯。

寻思这姚上校有些奇怪。

听门里面,是蔓蔓和蒋衍这对小夫妻在说亲密话,蔓蔓一句一句羞答答的声音传出来,在她听来很是刺耳。看起来,也不像是会吐会晕的人。让人忍不住猜想蔓蔓刚刚是不是装的。

咬下唇齿,蒋玥走开,并不是走向厨房去给蔓蔓冲糖盐水。

小媳妇说没事了,想坐坐,蒋衍陪媳妇坐了会儿。等了下,不见蒋玥有把糖水送过来,怕是中途被什么事耽搁了,蒋衍自己要去厨房看看。

“不用了。”蔓蔓拉住老公,看台子上有热水壶,道,“我喝点开水就好。糖水我怕腻,反而要吐。”

怀孕的媳妇现在是老大,蒋衍都听老婆的。老婆说要吃啥,他就给啥。

给老婆倒着开水。

门口,有人把他们的行李送过来。小舅子陆欢紧接而到:“姐,你怎样了?刚进门,就听说你‘牺牲’了,被姐夫抱了进来。”

喝着老公倒的开水的蔓蔓,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陆欢倒是真心是挺担心她的,走近来说:“妈和爸要应付客人,忙不过来。但是妈已经派人去找哥了。哥等会儿就到。”

“喝点水,就没事了。”蔓蔓搁下水杯,尽可能保持住平常的镇定,吩咐老公,“行李看看有没有齐?”

夫妻两人的行李,共是一个拉杆行李箱和一个行李袋,都搁在屋里的地板上了。

陆欢兴致勃勃要帮他们夫妻俩收拾东西,说:“姐,你和姐夫都带了些什么?有没有带好吃的?”

“好吃的?”蔓蔓笑话起弟弟的贫嘴,“城里的好吃的,怎能比得上乡下天然的绿色食品?”

“你别说,姐。”陆欢拍着腿儿很是兴奋,形容自己一路进来所见,“我和宝儿在村头,就看见了牛。再走几步,鸡鸭鹅,猪,都有。母鸡带着一群小鸡在村里村外寻米,我和宝儿都卷起了袖子,想亲手去抓几只。”

“瞧你眼馋的,你没有来过老家吗?”蔓蔓不着边际地问起弟弟有关老家的事。

“四五年前回来过一次。毕竟咱这老家都不住人了。平日里,爷爷会派人回来翻修屋子。随时家里人想回老家住,那是没有问题的。”陆欢道,“左邻右舍,乡里乡亲的,和爷爷关系好,对咱们这些小辈都挺好的。这村里,光是姓陆的,就有二十几户人家,说起来都是咱们家的亲戚。今早上,扮作爷爷迷惑姐姐你的那些老军人里面,有一个,就是我们村里的,同是姓陆,远亲大伯。”

蔓蔓一个字一个字地听。地生人不熟,多个心眼总是好的。

那头,蹲在翻开的行李箱旁边,默默无声的蒋大少引起了另两人的注意。

“姐夫?”陆欢凑到姐夫旁边凑趣,见对方手里握着一个书画的筒子,眉眼一笑,“这是你们要送爷爷的礼物吧?我可不可以先看看?”

英眉,向来乐天派无时无刻风流倜傥的眉眼,此刻皱得很深,很愁。

眼看这事情是瞒不过的,拿起书画筒子,走到媳妇身边,轻轻拨开那盖子。

蔓蔓看老公脸色严峻,心里边都是一悬一悬的,当老公手里的盖子拨开,露出那被撕烂了一个口子的字轴时,猛地咬下唇,手心攥紧。

“应该不会是帮我们送行李的人干的。”蒋衍道。

从车站护送给他们两人送行李的,都是老爷子的勤务兵,用趾头想都知道不可能做出这种自毁前程的事。

这事,只能是在火车上发生的。

蔓蔓终于明白为什么温浩雪她们在火车上没有来找她了,其实是来找过的,只是已经给她酿了个大祸不敢再现身而已。

“这是谁干的?”听他们两人说话,同是看到被破坏了的字幅,陆欢气冲冲道。

现在不是追问谁干的时候,而是必须在家宴开始之前,在要送老人家礼物之前,先马上寻到补救的法子。毕竟不管是谁干的都好,他们没有保管好自己的物品,也有责任在。老爷子可不会因为这个收了她这份已被损坏的礼物。

“我想,早闻老人家是个风雅之人,说不定老人家是带了文房四宝过来的。可以私下借一用。”蒋衍能想到的第一个主意,即是重新画一幅。

然很快被蔓蔓否决了:“不成。能画,但是不能装裱。没有装裱过的字画,是不能送人的。”

装裱需要的一些特殊工具,在这简陋的乡村里头是不可能有的。

陆欢站在他们身旁,跟他们一块发愁。

一时,心里急,这么想,是想不出好主意的。好在家宴并非当日开席。这两天要等所有宾客来齐。比如白家,坐的是飞机和汽车,没有那么快来到。

不久,门前熙熙攘攘,是一些阿姨婶娘,乡里乡外的,都来串门子看新奇了。

专门来瞅她这个流落在外多年方是认回来的陆家孙女的稀奇。

这么多妇人涌进来,一个个都七嘴八舌的,俐齿伶牙不饶人的,陆欢想挡都挡不住。

蔓蔓和蒋衍,立马成了动物园里被围观的稀有动物。

“你觉不觉得她长得像陆老?”

“刚才远远看着不像,现在近距离看,她这眉毛,挺像她妈的。”

“你瞧,她都不说话的,被我们说都不说话,稳稳重重的性子,是像陆老。陆老也是不喜欢说话的。”

蔓蔓在心里腹诽:她这哪里是不想说话,是一张口说不过你们百张口,不如算了省了这气力。

“像她妈有一点,像她爸有一点,像陆老有一点。合计这回找的孙女是没有错了的。”

“我刚来的路上听人家说,她在车站,不用见到她爷爷的面,都能感觉到陆老在哪里。”

“哎,真神了。真是亲闺女才有的心有灵犀,岂不把老人家乐死了。”

蔓蔓在心里头汗:心有灵犀?恐怕老人家自己都不信,她这只不过是和老人家斗智斗勇罢了。

众人将她说的那么神,真让人狂汗。

妇人舌长,说完她,开始说她老公蒋衍同志了,连带小不点陆欢都不放过。

“这媳妇找的老公挺俊的,一看即是一表人才。”

“听说,是没回陆家前她自己找的。”

从英俊潇洒的蒋大少,对比蔓蔓鼻梁那副丑眼镜框,都是惊奇。

“我早听说城里人是,鲜花插在牛粪上,好草插在土堆里,看起来一点都没有错。”

蔓蔓倒:可怜自己老公插在她这个土堆上了。

耳听老公在自己身边暗地里可能笑抽了肚子里的肠子。

顿然给老公一个白眼。

对此,蒋大少贴在媳妇耳畔,情意绵绵:“是你这朵鲜花插在我这个牛粪上了。”

指头往老公大腿上一掐,眸子里却盖不住娇羞:少贫嘴!

陆欢听着不高兴,哼哼这群乱嚼舌根的妇人们:“你们懂得什么叫秀外慧中,懂得什么叫蕙质兰心吗?”

一个大婶走出来,脸皮不怕不够厚,说:“我们没进过城里读书,不懂成语。要说读书人多,当然还是你们陆家。”

和这群人说话,简直是鸡同鸭讲,陆欢都能气得七孔出血。

所以说,和这群人说话,不能讲艺术,只能说直白,越白越好。

君爷一到,这个白的程度是天上降下来一道霹雳的白光,斩杀无数。

“不是晕着吗?让这么多人进到病人屋子里,是怎么干事的?!”

冷声,代表雷鸣闪电,噼里啪啦,在屋子里炸开。

明着像是训斥弟弟,实则是炮轰这群长舌妇。

妇人们光是看君爷那张谁都不买账的冰颜,无不气促的,慌慌张张向蔓蔓告辞。

过会儿,这屋里总算是清净了。

但不代表蔓蔓的两耳根子能清净了。

“你自己明知你自己身子不舒服,为什么不躺下来休息?”君爷是奉了母亲命令专程来看她这个晕车病人的,结果这病人没有病人一点样子。

“哥,是那群人来扰姐姐——”陆欢这为姐姐辩解的话没有说完,大哥一记厉害的冷目,令他刹然而止。

“我都没有说你。拎个行李拎那么久。既然你想呆在这,一点责任都没有尽到。你今年都几岁了,还像个孩子一样?”

好吧,她蔓蔓是比较宠弟弟,不惜与大哥对上:“别说他。那些人,哪是他能挡得住的?辈分在那里搁着呢,你这是让他难做。”

冰眸望回她,磨着牙:“不晕了?还是从头到尾都不晕?”

“下车的时候有点不适应,现在好了。”蔓蔓吐的是实话。

想必妹婿抱妹妹进来轰轰烈烈的场面,君爷也有所闻,在妹婿那张类似乖巧的脸上瞥一目:“让她早点休息。昨夜里在火车上她肯定没能睡好。今天若有什么事,我这边都会替你们挡着。”

“我知道了,大哥。”蒋衍答道。

“离开饭时间还早,给她先弄点糖水。”君爷吩咐。

“已经有人帮我们去厨房拿了。”蔓蔓抢着说。

“拿到现在?”陆欢想着自己到这里都有许久了,都不见有人端糖水过来。

“小玥——她可能是中途被什么阻碍了。我去厨房吧。”蒋衍说完小玥这两个字,忽觉哪里不妥,改了口。

然小玥两个字,已足以让其他人留意。

等蒋大少离开,陆欢问:“小玥是谁?”

“爷爷身边的记者。”蔓蔓低头看着衣摆。

“我是问,姐夫怎么叫人家小玥?”听这人名,都应该是女的吧。

见她不答话,君爷的大掌心在弟弟头上一揉,让弟弟闭口。

蔓蔓承认自己是小心眼,很是私心,或许老公看不出来,但她蔓蔓能看得到,那女人看着她老公的眼光并不单纯。

【114】除非己莫为

更新时间:2013221 10:34:39 本章字数:13001

温浩雪等温家人一行,避开陆家的大军,是到火车的小站呆到了傍晚,找了辆小车,打听好目的地。爱残颚疈

没有进陆家村,是在离村一公里处不起眼的地方,找到一家三层楼的农户借宿。

搬着行李进了房子,一面向当地人打听这陆家的情况,一面几个人聚在一块商量接下来的行程。

当地人说:这乡里的大户有喜事,摆酒是同时摆两场,一个是自家大院子里摆,一个是在村头大操场里摆。

大院子宴请的宾客,都是主人家的重要来宾,一般人进不去。

村头摆酒,宴请乡里乡外,过路的陌生人都能趁机喝上一杯,蹭蹭喜气。

按照乡俗,这酒要摆三天。

中间来往的客人,可有更迭。

如此计算,陆家第一场酒宴是在后天晚上开场。

温浩雪她们想混进大院子里去瞅瞅这陆家的排场,想是想,却并不容易办到的样子。

这乡里头谁都知道陆老爷子那是官,而且以前是京城里的大官,现在都有兵跟着站岗,不让人随便瞅自家院子里的事。

“我说,我们就不能和蔓蔓直接联系,让蔓蔓邀请我们进去吗?”温凤姊拉着张秋燕要她打头炮,主动钓蔓蔓出来,逮到了人,不怕不能进去。

“不是我不想,而是蔓蔓凭什么邀请我们进去呢?”张秋燕甩开温凤姊的手,发着愁,这事儿,不是骗蔓蔓出来能解决的。

“我就不信,我们是蔓蔓的姑妈婶婶,蔓蔓这么大的事,我们不能见证?”温凤姊坐定,咬定,“还有,陆家单方面主张的这家宴是想做什么?不就是想认蔓蔓回他们陆家吗?那我们呢?我们抚养了蔓蔓这么多年,他们把我们温家当什么了,没有经过我们的同意,而且,现在没有邀请我们到席!”

说白了,她们确实是对这事儿没能从陆家捞到一点好处,十分的心有不甘,方是决定跟过来的。

大义上,她们自认站住了替温世轩出气的理由。

相比两个一心想到陆家宴席上威风的妈,三个温家姐妹,比较感兴趣的是在火车上能瞅到的一些帅哥。

“温浩雪,那个姚爷在火车上,是叫做姚爷吧?”汪芸芸再次向温浩雪求确定。

像姚子业这种犹如毒蝎子的美男子,温浩雪大度地让给了两个姐妹,有意夸:“是,是叫做姚爷。人家的官衔,比蔓蔓姐的老公高呢。”

两个姐妹果然对姚爷雀雀欲试。

想瞄帅哥的机会,不需要非进到陆家院子里去,三个姐妹已经订好计划,明日可以暗地里潜进村里,守株待兔等帅哥们自己出门的机率。

温家人的一夜,即在这山里面叽叽喳喳了大半夜晚的时间里度过了。

蔓蔓他们到达的第一天,老人家知道他们旅途辛苦,不让他们太过劳累。尤其是陆老爷子知道自己孙女有了身孕的,蔓蔓就此得了老人家的恩准,一个白天,都在自己的小房间里度过。想见她的客人们都由其他人代为挡驾了。

这使得她的种种在外界眼里变得愈加神秘。

到了晚上,在自己房间里用完餐。

睡了一天,精神过于饱和,担心夜晚半夜里会睡不着,不敢再往下躺。

正好老爷子屋里的人来了命令,问她如果精神好,老人家想见一见她。

与老爷子这段对话是免不了的,再说她这次来,主要就是为了见老爷子。长痛不如短痛,蔓蔓点了下头,梳妆打理整齐了,只身前去见老爷子。此刻老公去了看望蒋家人,陆司令陆夫人他们在客厅和乡里的人说话,这些她都是知道的。

老家的三层小楼是住房。老爷子自个儿,在院子后面另一处藏掖着一幢单独的二层小楼。这二层小楼不同于他处,不是新盖的砖瓦房,是木头做的小阁楼。年代有些许久,怕是祖辈留下来的遗迹。老人家恋于这古色古香,就此不愿推翻了重盖,只在原有旧址上进行整修。

蔓蔓跟在勤务兵后面,走上木楼梯,装修过的楼梯挺稳当的,顶上,却是能见游走的电线和摇曳的黄色灯泡,一下,是令她想起小时候温家里住的房子。

那时候,温世轩带她,还没能搬进这后来为砖房的杂货铺,住的是平瓦房,下雨漏水不说,乱糟糟的电线和黄灯泡,就像眼前见的这样。

思绪一瞬间是走得很远了,远到像是触手可摸那些童年记忆,虽然苦,虽然涩,却是非常的怀念,难以忘怀。

到了二楼,先是听见一女子愉悦的笑声。一听,即知道是今早上遇见的那个记者蒋玥。

“报告。”勤务兵竖立向老爷子通报她来到了。

蔓蔓站在楼梯口,见到老爷子是立在一张长方条的桌边,右手拿着毛笔,桌上铺着宣纸,蒋玥站在案头上在给老爷子研墨。

三双目光,瞬间在空气中接触,微妙的光迸发在其间。

鼻梁架老花眼镜的陆老爷子,抬头低头,轻轻咳声嗓子。

蒋玥笑着搁下手中的墨锭,道:“我给姐姐倒杯茶吧。”

现在这时候,却是不叫嫂子了。

月儿眉一小小的蹙。

“你过来。”老爷子开口。

移步过去,能听见蒋玥在冲洗茶杯的水声,水声里稍显一丝的躁意。

“觉得我这个字写得怎么样?”老爷子手里拿着毛笔,直起腰竿,问。

老爷子写的字怎样岂是她能评价的。

但作为孙女,体顺老人家的意思很重要。

一眼望过去,宣纸上的大字笔画丰满,行里连字狂野,犹如云烟缭绕,是草书,怕临摹的是唐代知名书法家草圣的名作。

“是张旭的字。”蔓蔓选择了直抒己见,说是想让老人家看看自己的实力,倒不如说是想让其他人都见见,不想被人小看。

听到蔓蔓这句话,蒋玥手里的茶壶是一顿,眼皮子一抬,望到蔓蔓那副平静的大眼镜上,微微闪过一抹光,又含下,眼角实则无时无刻在留意老爷子的反应。

“我听你爸说了你学习国画有多年,对书法也是小有研究,之前在人家的宴席上曾小题过几个字,写法新颖,博得不少掌声和称赞。”老头子将毛笔轻轻搁一边,“照你看,我这临摹的既然是张旭的草书,你能不能看出我临摹的是什么字?”

“爷爷,古人遗传至今的遗作,大体,也就寥寥几本,我猜都能猜得到。”蔓蔓道。

语言风格上,符合了做孙女的风趣和谦虚,做孙辈的,最重要的是,一要孝道,二要懂得讨老人家欢心。

陆老头背起了手,对她这话不急于是褒是贬,只道:“嗯,你的性子,和你爸说的有些像,又有点不太像。”

“我不明白。”老爷子招她来,定是有什么重要话要说的,不可能只是让她来这里讨论书法。

“你来写写吧。”老爷子却是突然让开了位子,定住脚,“我看你写。”

蔓蔓想,这老头子难不成已是聪明到猜出她之前准备过送他字幅的主意。

然老一辈的命令,她只能执行。

蒋玥端着两杯茶,走过去,搁在案上,和老爷子一块观察她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