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因为媛媛比你先开画展,所以你觉得没有面子?”

若是其他人听到这话八成得吐血,可蔓蔓那是面对温家人都练成精了,闻风不动:“不是,我都嫁人怀孕了,重点当然不在这里了。”

嫁人!

那可是温家众女的心头痛。

蔓蔓这一刀,是准而锐。

温浩雪那边吐气吸气,好不容易缓过了气:“是这样啊。那蔓蔓姐你是恭喜媛媛办个人画展了,是不是?”

“她与我无亲无故,我不知道怎么说,只能说是好像看到一条可能平常里都能过目即忘的新闻。”

没有什么比漠视更能打击人了。

温浩雪打这通电话的时候,其实是当着客厅里温媛的面打的。拿着手机,温浩雪对温媛说:“蔓蔓姐说没有感觉,你说怎么办。”

温媛冷眼扫了她一下,以前都觉得温浩雪还好,现在愈觉得温浩雪蠢到像头猪,以为这样能达到挑拨离间自己渔翁得利的结果。

“我有叫你通知她吗?”

温浩雪看她抛下这句走进房间的背影,鼻子里冷哼:看你装的。

回头,温浩雪再和蔓蔓说:“蔓蔓姐,她说不通知你,你说她是不是架子摆的越来越大了?她以为她自己是谁啊,不过是攀上了中央美院的老师,这还是大伯给她介绍的那个美术教授楼教授的功劳。”

“楼教授?”

“叫什么楼向晴。蔓蔓姐认识这个教授吗?”

蔓蔓不知如何解释,冤家路窄?

当然,她信她养父温世轩找上楼向晴给温媛辅导美术课时,完全是出于偶然,根本对其他事毫不知情。

蔓蔓心思一转,是不怕借温浩雪这个口,告诉温媛,再警告楼向晴:“认不认得说不上,但是,我有一副旧作在这个教授手里,现在在市场上炒到了六十几万。”

六十几万!

温浩雪惊讶地张圆口。

这个六十几万,绝对可以把温媛打趴的。

不用犹豫,温浩雪立马敲打起温媛的房门,准备爆料这个忒大新闻。

在蔓蔓通电话时,其他人都目不转睛地听。看她挂了电话,蒋衍先贴心地帮她拾起掉落的额发,问:“怎么回事?”

“没什么。浩雪打来的,说是媛媛要办个人画展,给她办画展的,刚好拿了我一副旧作在市场上拍卖六十几万。”蔓蔓知道自己不说老公出于关心也会去查,干脆一口都吐了。

众人听完后,纷纷都感觉到:这的确是个很有意思的事情。

有趣在于,既然楼向晴能把蔓蔓的画炒到这么高价格,温媛肯定会去缠楼向晴,楼向晴没有理由踩低自己力捧的学生。

楼向晴能把温媛的画炒到多高的价格呢?

蔓蔓只要一想,都觉得——这下有好戏看了。

果然,隔着门板听说蔓蔓的一副旧画在楼向晴手里拍出六十几万的高价,温媛坐不住了。

五指蜷起,她一拳砸到了床垫上。

本以为自己比蔓蔓先办画展,算是比蔓蔓先行一步。可如果是蔓蔓一幅画能卖到六十几万的高价,她再开太多的画展也没有用。

她要蔓蔓瞧得起她,她要俯视蔓蔓而不是仰视蔓蔓。

不行,在这次的画展中,她要拿出比蔓蔓更高价的作品。而既然她的导师楼向晴,本身已经具备这种炒作的商业能力。她完全可以去求楼向晴。

可她也清楚,楼向晴这人有些固执,并且谨慎,不一定一定会帮她这么做,哪怕她是她的学生。就像这次她个人想开的画展,要不是有孙靖仁在中间斡旋,楼向晴不一定愿意帮这个忙。孙家的势力是不可小窥的,楼向晴同样不得不买孙家这个人情。所以,去求楼向晴之前,还不如先和孙靖仁说。

孙靖仁对她,倒是很和蔼的,尤其在听她说了那些有关蔓蔓的过去以及陆家女儿的秘密后,对于她,是更亲近了。没有什么,比掌握到一个敌手背后的秘密,更有价值,是连黄金都比不上的价值。

他们孙家和陆家一样,不缺钱,只缺敌人的软肋。

对于温媛打来的电话和请求,孙靖仁轻然一笑:“没问题。不就六十几万而已吗?你想炒到一百万,我都可以帮你办到。”

温媛总算明白,这回靠杨修的牵线,捞上的是什么样的大靠山。

而别说温媛为攀上了孙家激动,杨老太听杨修说了后,都一样激动。这是杨家衰退后,许久以来,能攀到的最好的门脉了。

杨老太听说杨修说了后,曾想亲自去拜访孙靖仁,未想孙靖仁先是来找她了。

孙靖仁喝了一口杨老太让人冲的最好的龙井,道:“听杨兄一说,未想,杨家与陆家有恩怨已久。”

说到这杨家与陆家的恩怨,杨老太只知道起因是自己的孙女杨乐儿妒忌自己堂姐做出来的事,至于久远的,都不大清楚了。

孙靖仁眉毛一扬,说:这个久远,应该是去到改革开放前了吧。

这个话,让在旁听的杨修都一惊。

有关自己老公是否是有陷害当年陆老头的内幕,杨老太正想找人证实,今听孙靖仁似乎知情,伸长了脖子问:“莫非你爷爷知道些什么?”

孙靖仁的回答模棱两可:“我爷爷倒是没有和我说过什么。但是我问过我一个叔,他对这事有点儿印象。”

“怎么说?”杨老太语气紧张,如果作证了是真,不仅能确定恩怨,而且说不定能从中再搜找出古沫的一些蛛丝马迹来。

“当年陆老爷子平反的时候,当然诬告陆老爷子的人要同时受到了处置。虽然杨老先生,在这事的风波里面,似乎没有遭受到些什么挫折。但杨老先生,的确是在陆老爷子出狱后不久去世的。”

杨老太回想,也是这个理。她老公究竟被谁气死的,还难说。总归古沫有一腿,陆老头也有一腿。

“正好,我叔是认识当年诬告陆老爷子的一个人。”

哎?

杨老太双眼发亮。

孙靖仁磕着茶盖,笑笑。

杨修看着他,眉尖皱成了一个尖尖的莲角。孙家连这样的人都能认得,能说孙家在这件事会毫不知情或是毫无瓜葛吗?

究竟,陆老头当年是为什么被陷害?那些人目的是什么?

在姚家用完餐,自己妹婿和妹妹,还有陆夫人,都先回家了。君爷却是在姚家再坐了会儿,和两个老同学继续,饭后喝茶聊天叙旧。

不久,君爷接到了一通急电。

“白队这边先接到了风声,说对方想告我们滥用私人关系,假公济私,为自己亲戚开后门。好像是知道了蒋中校是陆上校你的妹婿和你妹妹的事。”

君爷眉峰一挑:知道的还挺快的。

虽然他清楚孙家或许会去查,但是,孙家对这事的执着,令人出乎意料。

【186】孙女给爷爷准备早茶

“说什么了?”姚子业将冲好的茶搁了一杯放君爷面前,挑了挑眉梢。

君爷手捡盘子里一颗花生,抛进口里嚼了几口,看来大局在握,道:“没什么,只是孙靖仁觉得丢不起这个脸。”

“这么说,他动用孙家力量了?准备拿囡囡的事威胁我们?”

面对姚爷的挑问,君爷鼻子里一哼:“他们能吗?他自己做的烂软件,还有脸说!既然给他脸他都不要脸了,也不需和他客气,直接扯破脸皮。”

早知道他会这么说的姚爷,风轻云淡地笑了一笑。

季云听他们两个说话,不知来龙去脉自然是听得一知半解,但是,不忘表达有难愿意效劳的愿望。

“季班长,你放心,我们不会和你客气的。”君爷说。

君爷这话听似玩笑,可季云能听出里面的一丝认真,这足以说明,这回他这两个家世不错的老同学是棋逢敌手了。而他们当年这一班同学,感情叫好得不得了,如今一个个都是混出名堂的。季云二话不说,两肋插刀,道:“要我吆喝多少人都没有问题。不是一个班的,我都能帮你们叫到。”

等季云走后,君爷与姚爷继续协商这个事。

“我早些天,在你说要找人时,我已经先和我爷爷说了,以防真的孙靖仁与我们较起劲来。”姚爷做事喜欢未雨绸缪。这个事如果牵涉到最后,请出最终的后台,必是要牵涉到老头子们那一代,先给老头子们说一声有必要。

“嗯。”君爷听后琢磨一声,“你爷爷觉得有没有必要和我爷爷沟通,是另一回事了。”

老头子们的心思复杂周密,如老龄古树的树根,庞大错综,他们这些小辈,往往是只能窥到冰山一角。

到了那天,陆老头忽然打了通电话给孙子,要其转告孙女,打算履行与孙女的赌约,到孙女的饭馆喝早茶。

一群退休老人,当年都是朝中赫赫有名的功臣,纵使如今都退下来了,然而若是继续再呼朋引友,到饭馆里大摆宴席,不免给人招人闲话的借口。这群老头,到底是老到进棺材了都不忘谨慎。

当时君爷替妹妹盘算着,陆老头这回可能是会把在京城里一些顽固的老骨头都请出来看他孙女。毕竟,上回在山东老家摆的家宴,虽然邀请了老头不少生死与共的故友,但有些人,实在身体不行,或是仍身居要职,是没法长途跋涉去到陆家的老家赴宴。相反,这回在京城里聚会,陆老头想请什么人,基本上,除非对方病入膏肓,不然想拒绝的机会是没有的。

可到了后来,君爷他们才知道,老头子的想法更诡异。陆老头这不是请人家来看他孙女吗?却不明贴昭示,而是京城里一对老夫老妻要举办钻石婚纪念日庆贺典礼愁着找地方时,推荐了自己孙女饭馆。

也亏了妹妹这饭馆做的实在有名气,那对老夫老妻四周的朋友个个称好,连孙家人都称好。不然,妹妹第一关就得栽爷爷的诡计里面了。

蔓蔓接到陆老头递来的朋友人数,一扫,好家伙,打算是和她哥一样来宰她的。

不知老爷子是不是与她打赌输了赌约不服气,干脆学她哥来这一手,直接宰她。

早茶桌,五十台,预计能到来的宾客达四五百号人之多。

这样大的排场,只能是包下一个【画饼充饥】的分店。而且小分店还不足以满足。蔓蔓抽出了新近刚装修好的一家分店,与王学斌商量。

爷爷要和朋友一块来孙女饭馆喝早茶,她做孙女的若不好好招待,或是招待不周,扫的不是自己面子,是爷爷的面子。

蔓蔓向来是事不关己,反而紧张。

她一边是守在电话边,拿起支笔和纸,一边与王学斌通电话,讨论起细节,争取疏而不漏。

王学斌办事,有范慎原一半大刀阔斧的风格,另一半是自己独有的纤细,听出蔓蔓对这事相当紧张,先是建议:“这样,到时候我们这边先演练一遍的时候,你过来瞧瞧,看哪里还不行,争取正式开始前整改。”

“行。”蔓蔓一口答应。

“喝早茶的方式,虽然我们饭馆在这方面拓展的业务时期比较晚。”

这是由于【画饼充饥】是靠饭盒起家,一早,还没有人力物力搞喝早茶一说,最多是早上卖一些小笼包子。后来应顾客要求,业务板块做大了,才在继中餐午餐都成功后开拓起了这方面的市场。

做早茶,不能说容易,有一些有名的餐馆酒楼,早茶偏偏没有做好。

一是早茶的菜样,比起中餐晚餐,还要更复杂一些,可谓是五花八门,哪一家早茶点不是上百样给顾客挑,吃的是花样。当然,质量一样重要。若有自己饭馆特色的招牌菜,更是如虎添翼。

二是早茶既然吃的杂,热闹,老年人小孩子居多,喧喧闹闹的环境,要杂而不乱,不容易。

三是最高端的早茶,仅仅不是在吃了,而是在氛围。俗话说的好,喝早茶,叫早茶,可不是真的只是喝的早,而是一早来喝后,客人们至少要呆上几个钟头,赖到中午吃午饭的时间都有。怪不得有些地方不做中餐晚餐,只做早茶。

“我们现在是和音乐学院的季老师合作搞民族音乐演出,我认为可以刚好拿来试点。”王学斌搬出了刚招揽的季云这个金牌团队。

的确,若是老人家真只是找一群朋友来喝茶也就算了,听自己哥的意思,这老人家且是拿她钱为一对朋友庆贺结婚纪念日,整个一借花献佛。

这样的话,如果饭馆里什么娱乐节目都没有为来客准备,是失礼了的。

幸好还有个季云,刚好解了他们这个燃眉之急。

“可以与季老师商量下,看能上些什么节目,预计,来的客人,倒不是全是老太太老爷爷,可能大人带小孩子来也不少。”蔓蔓揉着额头,她喜欢小孩子,但不意味不知道小孩子大都脾气大,不好带。尤其在京城,现在又都是独生子,小皇帝小皇女的。像她老公二姐的孩子东子,这样乖巧懂事不别扭的孩子,已经很少见了。

王学斌对于怎么拿住小孩子,也是没有什么特别好的主意的。

不管怎么说,有老人小孩在,这当天的安全问题,变得十分重要,增派人手,再三检查饭馆内外的设施。

如此多的事,蔓蔓焦头烂额。后来,陆夫人都帮她分摊了一半重任,关于那天早茶的菜点,就全是陆夫人亲手设计安排的。

姚夫人过来,则亲自帮她们张罗起了出席时要穿的衣物。

蔓蔓问自己的妈:“爸会来吗?”

陆老头给的宾客名单,当然不包括陆家人和熟悉得似一家人的姚家人。

“你爸会不会去难说,但那天是周日,欢儿可能会去。”陆夫人说。

因是陆老头自己那一代友人的聚会,朋友带不带亲属是朋友自己的事,但陆司令很可能是不来凑老头子们自己的热闹。

蔓蔓思摸着自己到场后没有几个认识的,八成又得像在陆家家宴那天,当猴耍了。

姚夫人看到她苦恼的样子,笑说:“你也别紧张。说不定到时候在那里遇到熟人了都说不定。京城那么小。”

问题是,她又不是在京城里长大的,而且,陆老头的交友范围,与她的又不一致。但是说回来,回忆起来,自己曾经,是有过一两个朋友,后来是与家人一起迁移到了京城来住,只是都断了联系。比如说小学时候的一个同桌,一个叫常云曦的小姑娘,小学三年级到六年级的时候与她同班,两人关系极好了,主要原因是两个小女孩都是戴着眼镜,被顽皮的男孩取笑为八只眼。

常云曦,记忆中,是个和和气气的,脾气特别好,甚至比她更好的小姑娘。

……

那一天,陈孝义来到单位门口时,遇到了蒋梅。他原以为蒋梅是来找赵文生,说:“嫂子,我帮你去叫赵组长。”

“不用。我是来找你的。”蒋梅慌忙叫住他说。

陈孝义站定了腿,转回身,是很稀奇地望了望她。

他和蒋梅压根算不上熟,只知道她是赵文生的媳妇。

蒋梅是一面急着要赶回单位上班的,匆匆从大挎包里面取出一包东西,递给他。

他疑窦顿生,双手当然不敢接,这光天化日的,要是被人瞧见,以为他和赵文生的媳妇有一腿,那还得了。

“接啊,陈少校。”蒋梅急得叫。

蒋梅的性子,向来是风风火火,大大咧咧的。

同时又是叫做光明磊落的。

陈孝义的迟疑没有道理,反而显得自己小人,再说谁不知道赵文生娶的这媳妇,之前可是暗恋赵文生十几年。蒋梅若是会对自己的老公变心,天都能变颜色。陈孝义接了过来,见是一个布包,隔着层布,摸着里面,像是个玻璃的圆罐子。

“东西到你手上了。可能我老公会觉得我多管闲事,但是,我自己是过来人,对有些事有些人,就是看不过眼。你自己衡量吧。”蒋梅说,说完即回头开车走了。

陈孝义连叫她都来不及,根本不知道这东西究竟是不是她送的,按她这口气,貌似她还是帮别人送的。

是什么人送的?

又是什么东西?

陈孝义光是想,都是想不出什么的只能是幻想。在单位里他不敢拆,免得被赵文生知道触了赵文生的霉头。等到下班了,他没有回部队大院,想找块隐秘的地方来拆这包装。

谨慎过头的他,漫无目的地一走,是走到了一处幽静的免费公园。

傍晚,不少孩子在这里嬉闹,还有,一些老人在这里散步健身。

他走到了长板凳上一坐,是看到了还有一帮人在比较宽阔的场地里头,拉起道红幅,像是在搞什么公益活动。

夹起腿,他打开了层层的包布,果然见是一个玻璃罐。

玻璃罐里面,塞满了密密麻麻的纸鹤,看起来颇为壮观。

他冷漠如石头的眼眸子一缩,心头一颤:纸鹤代表什么意思他很清楚。

这样的东西当然不可能是蒋梅送的。蒋梅现在多大年纪了,而且工作生活两头忙,还要照顾孩子,让她折这样上千只的纸鹤送她老公赵文生,都不可能办到。一般有这种心思的人,只能是女学生。

谁送的?

眼前浮现那张红彤彤的苹果脸,两颊的红晕犹如这天边的朝霞,绚丽如云。

一个纯真无邪的女孩。

离他那么近,又是那么的远。

只记得最近与她的一次见面,就是那次买饭盒,之后,再也没有联系。

一个篮球,嘭一声,撞击到树干上,哗哗树叶子掉了一地。

他一惊,从恍惚的精神里回过神来时,发现眼前的场地,这个不大的小公园里的人,是都走的差不多了。无论是健身的老人,或是玩耍的小孩,还有那些搞活动的年轻人。望下表,大概已是吃晚饭时间了。

把玻璃罐用布重新包起来,不然这样一路拿回去,都不知道要吸引多少奇怪的目光。

当他起身时,整片空阔的场地里,只剩下他和两个年轻的女人。

那两个年轻女人,是预备将最后的一批物品,几个纸箱子,叠放到她们的两辆自行车上骑回去。

斜阳落到她们的脸上,可以清楚地看到她们明艳的额头的汗珠,以及气喘的云息。

她们像是劳累了一天,就不知是劳累了些什么。

陈孝义琢磨着等她们走了,自己再走,这样,没有人发现他手里还抱着个奇怪的东西,尤其是当他已经打开过知道是这样一样东西后。

陈石头到底是个万般喜欢别扭的人。

就在这时,本在他面前忙碌的两个女人中,其中一个,忽然捂住了肚子,痛得弯下了腰,坐在地上起不来。

“小邱,小邱,你怎么了?”另外一个女人,身体也不健壮,没能把几乎已经软倒的同伴拉起来,焦急地擦着头汗,回头刚好看见了陈孝义,喊道,“解放军同志!”

本是低头顾自沉思的陈孝义,这才发现了异状。人家都叫了解放军同志,他穿着军装,当然没法避开,军人的职责也不允许他视而不见。眼下顾不上手里抱的东西了,他撒开腿立马大步跑了过去。

“怎么回事?”来到她们两人面前,问。

“帮帮忙,帮我把她送到附近的诊所或医院去,我背不动她。”年轻的女人说,“我看她这样子有点像是阑尾炎。”

陈孝义蹲下身,发现病人疼痛的右腹,先拿了瓶水包了条毛巾压着止痛。俨然,眼前这女人有点急救知识。于是没有再说,一把将那病人背到了自己背上。年轻的女人跟在他后面跑,一路跑出了小公园,截了辆出租车,开到了陈孝义的单位。

徐美琳接到陈孝义的通知,说是有个急诊病人要送到这里来,赶忙冲着办公室里还没有走的姚爷报告说。

姚子业今天被耽搁了一些事情,没来得及准时下班,听到徐美琳的报告,马上把笔套盖上钢笔,带人下去支援。

病人立马被送上来后,经确诊是急性阑尾炎,需要马上动手术。

徐美琳找到了和同病人一块来的年轻女人,问:“你叫什么名字?和病人是什么关系?”

“我叫常云曦,和小邱是朋友。”年轻女人说。

“病人现在要马上开刀,你能通知到病人的家属吗?还是说,你自己帮她签名手术同意书?”

常云曦听了后,擦着汗,有些困扰地说:“她的家人都在老家,只有她男朋友在这里。我不知道能不能联系到她男朋友马上赶过来。这样吧,我先代她签字吧。不过,你们这里是——”

一开始跟随陈孝义跑,她根本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貌似连挂牌处,写的也不是医院诊所之类。

“我们这里是部队的医疗队。给她开刀的医生你放心,绝对在三级甲等医院里,都是主治医生以上级别的人。”徐美琳说。

常云曦看了她两眼,似信又不大信,毕竟她笔下要签署的,关系到她朋友的性命。

姚子业一边和陈孝义等人商量,准备安排一个新进的研究生给这个急诊病人动手术。阑尾炎手术并不大不难,一般安排研修生足已了,同时是为了锻炼研修生。一边,姚爷是问起了陈孝义怎么会把陌生的病人送到这里来。

陈孝义为难地说:“没有办法,就在这附近发现的。本来想送这周边的医院,结果堵车了,怕耽误病情,只好送这里来了。”

徐美琳这会儿走进来和姚子业说:“姚科,病人的朋友说不敢签名,想先和我们这里的领导谈谈,确定一下手术知情同意书的细节。”

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阑尾炎手术,又不是什么大手术,更重要的是,这个病人看起来,阑尾都还没有穿孔。不过向来病人及病人家属的考虑与医生的考量不同,姚爷能理解,点头,道:“让她进来吧。”

常云曦在徐美琳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把椅子一拉,她坐在了姚爷的旁边。按理说,一个女人,尤其是第一次见到姚爷的女人,百分之百,都是要对姚爷那张妖孽的俊脸露出惊诧神往的神情。

可常云曦没有,而且看常云曦这个样子,不像是装的,因为她连假装淡定的神情都无,整个一副严肃的好比大总统的脸部表情:“我看了下,有不少细节不是很了解,所以想和贵方的负责人谈谈。”

姚爷是被她一双好像锥子似的眼珠子,刺得脸上有丝发痛,心思: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用这样的目光看他,何况是个女人不是个男人。

不止姚爷,其他在场的人,都是挺吃惊地看着她对姚爷的态度。

常云曦埋下头,开始在手术知情书上逐个字逐个字地挑出来,问,趴着脑袋的认真程度,不逊色于一个考古学家老教授。

姚爷本着耐心,本来还能耐下性子回答她一两个问题,到后来,明显感受到了她这是鸡蛋里面挑骨头,没耐性地靠到了椅背上,手指敲敲桌台:“我说,你能不能抬头看下我。”

听到这话,常云曦仰起了头,一双乌木的眼珠,睁得特别的大。

姚爷看她这副样子,怎么瞧怎么奇怪,甚至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念头:这个女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不然怎么见到他,一点正常女人的反应都没有。

其他人能感受到一种奇异的波动浮现在了姚爷身上,似乎是,姚爷对自己的个人魅力平生起了第一次质疑。

“你怎么了?你要我看你做什么?是要我记住你你是要给我朋友开刀的医生吗?将来如果我朋友有什么事,让我来找回你吗?”常云曦道。

她这话本来没有错,可在姚爷和其他人听来,似乎能让姚爷吐一口血。

“当然不是。”姚爷是个什么时候都十分镇定的爷,唇角微微一勾,“我只是想确定,你有没有听清楚我要说的话。我可以老实告诉你,如果你再这样故意刁难,拖延时间,最后,受苦的只能是你朋友自己。你可以再拖,再拖两个钟头,这样你朋友的阑尾穿孔了,到时候生命也危险了。”

常云曦看着他,义正言辞的,可以说被他这话激出了恼意:“我绝没有在拖延我朋友的生命时间。我也知道,她现在情况还不到穿孔。在这仅有的时间里,我必须确定我朋友的性命是交托在可靠的人手里。”

姚爷狭长的美睐一眯,终于察觉到她这是奇怪在哪里了:“你自己是学医的?”

陈孝义蓦地想起了这个女人给病人做的急救措施,判断准确,措施到位:原来是个同行。

可常云曦摆个头:“不是。”

“既然不是,你为什么这样质疑我们?”

“你们这里,连个医疗单位的经营牌照都没有,我怎么知道是不是黑医?”

姚爷的脸当即一黑。黑医这名头,可是极不好听的。

在场的人,也都是一面脸黑,一面对这女人自始至终的大言不惭很是惊奇。

徐美琳听到她这么说后,正着急地想到去哪里翻出一些相关证件来证明。

忽的,姚爷却是从口袋里取出了自己的证件,啪,甩在她的面前:“这个我给你先保留一晚上,如果你朋友有事,你拿这个去部队里哪个部门都能告我。”

姚爷这举动,震到了在场所有人。

军官证,姚爷的军官证,可不是其他人随意能碰的。因为姚爷的这张军官证,可谓是姚爷的金牌身份,是能出入到许多人都没法出入的重大场所。

“姚科!”刷的站起来的,一排人。

个个都怒瞪起了常云曦。

在这般大的压力下,若是个寻常女人,早就该乖乖道歉认错,将证件归还给姚爷。

可常云曦像是什么都没有看到,在姚爷把军官证甩到桌上后,她马上已伸出手,将它收起来,看也没有看,直接放在贴身口袋里说:“你放心,即使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是,只要我朋友不出事,我懒得去知道你是什么人,会还给你的。”

这女人要么是来路很大,要么是少根筋,这种话都敢当着爷的面说。

姚爷已经断定这女人的神经是不正常了,尤其是当她看到他的俊容时居然一点表情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