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担心。”杜宇上来她家里帮她亲手搞装裱,见到《百子图》时都大叹惊艳,说,“这幅画,应该是你至今最高的成就了。没有理由会有人不买账。你不信别人,总得信我这个一直看着你画画的人吧。”

听杜宇都这么说了,蔓蔓勉强挤了个笑脸。她心里没底的缘故很简单,这次为了挑战楼向晴的宣传手段,采取了新画法新尝试,远远超脱了原来的自己。

眼看安慰什么都没有用了,蔓蔓是那种没有看到结果不敢相信的人,杜宇认真地帮她弄好装裱。蒋衍拉开衣柜帮老婆挑选起衣服和鞋子。两个小宝因为不能跟着爸爸妈妈去拍卖会,依依呀呀很是不高兴。

《百子图》弄好后,要先送去拍卖公司进行鉴定和估价。接下来等通知。

到了拍卖会当天,蔓蔓和老公都穿得很低调,摇身变成竞拍者进入了拍卖会现场。蔓蔓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感觉挺神秘的,四周坐着的,听说都是身价挺高的人。毕竟,搞文艺品拍卖收藏的,没有几个钱,肯定也是不敢到这地方来的。

蒋衍拍拍口袋里放着的支票和卡,确保自己给老婆备下的备用资金够用。据风声,楼向晴炒他老婆的旧作,不也就六十几万,拿一百万应该绰绰有余可以拿下了。当然,他也希望老婆的《百子图》真能得到某些人欣赏,拿到更高的价格。

“蔓蔓,蒋中校。”周玉不知何时过来的,趁着拍卖会上关了灯,神秘兮兮地走过来,挨在他们夫妻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怎样?”蔓蔓问。

周玉听出了她口气里压着的一丝紧张,好笑道:“怎么突然对自己没有信心起来?”

蔓蔓是个谨慎的,自然不敢流露过多情绪。

周玉见她一脸犹豫,笑着再安慰她两句:“放心,我给你询问过新作的估价,不会比你旧作低多少。”

蔓蔓皱下眉,竟是前期估价没有能高过旧作,看来楼向晴是在拍卖行里先下了许多血本的。

“这个,主要是一个画的年龄问题。”周玉道,“毕竟那是你的旧作不是你的现作。”

蔓蔓偏是不信邪,被激起气来:“我倒想看看她能投资多少去捧这幅画!”

蒋衍环顾四周黑压压的顾客,发现本场拍卖会来的客人很多,但是光看拍卖会发的拍卖商品目录,不是都是很引人注目的物品。这种万人空巷的场面,一般应该是在举世珍宝拿出来拍卖时才有的盛况,与现下情形好像不太相符。于是底下问周玉是怎么回事,可有打听到什么神秘消息。

周玉点着头,夸他目光锐利:“有时候,人家不是来看商品的,不是来看珍宝的,而是来看竞拍客的。今天,据说是有几个国际着名的竞拍家进场。至于他们的目的是哪件商品,暂时不清楚。毕竟,连拍卖公司自己都搞不清楚。”

听说有家财万贯的大资本家来捧场,蔓蔓跟着老公四处望,可惜拍卖场内灯光黑漆漆的,人影都看不清楚。

台上的灯光亮了起来,意味拍卖会正式开始。根据周玉透露的消息,楼向晴拥有的《采桑陌上沧》,顺序被排在第七号。蔓蔓送过去的《百子图》,紧跟其后是第八号。

楼向晴本人一样在这拍卖会里,戴着墨镜,隐身在人群中,这样便于观察和动作。有个人过来,贴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楼向晴慢吞吞地翻开手中的此次拍卖会竞拍物品目录,看到了蔓蔓的《百子图》。在拍卖会正式开场之前,目录都有可能发生改变,《百子图》是开拍前新增的物品,可见周玉是做了极漂亮的一手,妄图打她个措手不及。

可惜,周玉这一手并不能防住楼向晴在拍卖行里广通的人脉。早在《百子图》到达拍卖公司时,楼向晴已经掌握到第一手情报,并且有意让专家压低《百子图》的估价。

“不怕。”楼向晴胸有成竹,看都不看《百子图》,笃定了不足为惧,“她这画是新作。而且,现在,她的画,已经都被我们宣传到举步不前。没能超出她那幅旧作的果敢。”

“可听说她这一幅画不比以往,是用了新画法。”

“她想用就能用好吗?”楼向晴在黑暗里冷冷地笑了笑,“说白了,若不是我在拼命捧她的旧作,她的旧作根本没有这个价值。足以说明她在这方面的尝试是失败的。”

对方听她这么说,也就不再说了。

楼向晴对此信心十足尚有个原因,她故意让人安排《采桑陌上沧》搁在《百子图》前面进行竞拍,占据了先机的优势。如果《百子图》在后面上来,没能超过《采桑陌上沧》,肯定要被人诟病,压力更大。最坏的结果是连卖都卖不出去。

实力,宗归是决定一切的要素。蔓蔓很清楚这一点。而论比赛,最难是超越自己而不是胜过别人,蔓蔓也是很明白这点。

没有退路了,在拍卖师终于亮出了七号商品的刹那。

“《采桑陌上沧》,当代女画家温蔓的作品。”拍卖师介绍。

经一番介绍以及商品现场陈列之后,竞拍开始。拍卖师叫的起拍价很高“五十万”。出乎蔓蔓她们意料的是,五十万后,一路都有人竞价。也不知都是不是楼向晴的托儿。后来,竟是叫到了超出蔓蔓她们预估的“一百万”上限。眼看这旧作竟然是潜力无限。蔓蔓看着,眼神里十分复杂。

周玉抚摸着扶手,不知是安慰蔓蔓还是安慰自己:“没事的,你的还没出场,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情况。”

蒋衍握着老婆的手,完全不怕,反正不管多少钱,到时候他把老婆的作品拍下来就好了,他不缺向人家借这个钱周转。

蔓蔓是想:如果到时候新作真是自己拍下来,其实是很没有面子的,根本算不上胜利,只能说耍了点小手段小阴谋。

好吧,她承认,她是来看自己的新作被人认可而不是被自己拍下的。

从没有这样紧张过,她手心都冒汗了。

《采桑陌上沧》一路价格飙升,终于到了最终的叫价一百六十九万,一锤,两锤,三锤之后定下。

蔓蔓微张口,吐出:“真暴利!”

没想到她会突然冒出这样一句,周玉和蒋衍都被一乐。蔓蔓这紧张归紧张,心态其实好的没话说。

在必要时刻,蔓蔓也不怕当这赖皮鬼,今天非要用钱砸下楼向晴。

《百子图》出场了。拍卖师对于《百子图》的介绍词,并没有比《采桑陌上沧》多,更不会夸张。看得出来,拍卖师本身对这画的估价,与《采桑陌上沧》差不多。这其中是不是由于楼向晴的原因,那是八成是的。

周玉见此都不得在心里骂了一句楼向晴这个鬼滑头。

楼向晴如愿以偿把《采桑陌上沧》卖出个高价后,沾沾自喜地留下来,准备等着看蔓蔓的新作怎么栽。一旦蔓蔓在这次正面对决中栽了更好,说明她这个评画家的名声更高了,以后她的钱财更是滚滚而来。

明亮的舞台灯打在了《百子图》上,可见上面的一百个小童栩栩如生,衣冠鲜丽,不止如此,连小童上的每根毛发,都清晰可见,不像一般中国画中的大色块,明显是用到了西方一些观念,力图用中国技法表达出与西方油画不分上下的立体感。

论画工,不用想,普通人都看出《百子图》要比《采桑陌上沧》略胜一筹。于是,场中是一片茫然的鸦雀无声。因为无论在拍卖师的介绍和发到竞拍者的商品目录中,都没有提及《百子图》相比《采桑陌上沧》的优势。

拍卖师与底下的楼向晴暗通一眼后,报出了拍卖底价——五万。

这个五万一出,周玉怒得是跳起来。蔓蔓连忙拽住她。

五万,这简直是侮辱。不用想,都知道这个拍卖师是被楼向晴收买了。周玉悔不当初,心里明白到或许这是自己中了楼向晴的道。也是,楼向晴一方面要高价卖出蔓蔓的画,另一方面,当然是更希望能今后都财源滚进,要制造自己的名望,踩低蔓蔓的新画是最好的方法了。楼向晴说不定,正是等着蔓蔓主动上钩,才一直压着蔓蔓的画。

“表表姑,没有开始叫价呢,不怕。”蔓蔓反过来安慰周玉了。

周玉苦笑。耳听这五万的低价一喊起,果然这场中是十分忌惮起了蔓蔓的这幅新作有什么猫腻,一个个都不敢跟着往高价喊,竟是都只是一百一百的加价。

蒋衍听着都不耐烦了,眼看这价不知道要叫到什么时候才能轮到他出马。

“阿衍,再等等。”蔓蔓不准老公这么快为自己伸张正义。

蒋衍握回老婆的手:“放心,我信,总有伯乐的。”

“不是伯乐,是侠士。”蔓蔓纠正老公的说法。

蔓蔓就不信,这里面的人都是眼瞎的,都是上演《皇帝的新装》里的伪君子。

叫到六万零五十三块时,不知道哪个恶作剧的,举牌时只给加了三块钱,全场哄堂大笑。

拍卖师都忍不住洋洋得意,开始砸锤:“六万零五十三块,第一次。六万零五十三块,第二次。六万零五十三块,第三——”最终那锤子刚举到半空,有人举起了牌子。

“哦,有人举了牌子,让我们看看这次是加了几块钱?”拍卖师笑着说收起锤子,似乎对眼前这个闹剧也感到十分有趣,直到那灯光锁到了那人举的牌子时,听到了对方喊的数字,一时眼睛瞪了起来。

别说拍卖师不相信,其他人都唰地回了头,看那举牌人的方向。这一看,把人都惊出了身冷汗。那举牌人,分明是今天不知为何到此捧场的一个着名竞拍家。

“多少?”拍卖师再问了次。

“三千零六万零五十三块。”

也就是说,足足加了三千万,庞大的数字在拍卖会场内犹如一石激起了千涛骇浪。

楼向晴的眼镜当场从脸上拔了下来。

这,还仅仅只是个开始。加了三千万的数目后,又有人举牌,叫价,是一千万一千万的叠加。

蔓蔓等几个人感觉自己在坐过山车。

“我不是做梦吧?阿衍?”蔓蔓使劲儿拧了把老公的大腿。

蒋衍不敢喊痛,说:“我早就知道你能把画卖个上亿。”

上亿?蔓蔓皱着眉正想说老公天方夜谭了,想钱也不需要这么想,自己家又不缺钱。

结果,最终锤价,一亿六万零五十三块。

全场懵了。这个价格,恐怕已经可以在今年,不,很多年,在国内当代画家作品中问鼎了。

楼向晴手中的墨镜落到了地上,摔得一个粉碎。

【220】与亲人见面

拍卖会结束后,蔓蔓等人,依旧在梦游中一般。

周玉的熟人走过来,在周玉身边说了几句话。

蔓蔓仿佛梦醒了,拉住周玉,问:“可不可以撤拍?”

“什么?”

几个人均为她这诧异的决定叫了声后,周玉对蔓蔓解释:“你可得想清楚了,这样一来,不仅要失掉一个亿,你还得赔上相当部分的违约金,保证金也全都得押上了。”

蔓蔓揪着眉头,在良心和金钱上来回衡量,终究是叹口气:“表表姑,我这个画值不了一亿。”

周玉失笑:“你是见过的最有良心的生意人。”

“做生意如果失去道德,可比失去金钱还要可怕。”蔓蔓道。

每个人默默地看着她:这是一个大家才有的风范。

蒋衍握住她的手。感受到老公默默的支持,蔓蔓愈是坚定了决心。

卖家要撤拍的消息,传到了VIP客户间。

轮椅上的老妇人,对着窗户,那双无波无澜的老眼,在听完拍卖会工作人员转达的卖家意愿后,眼睛里蓦地闪过一抹亮丽的光,她仿佛入定了的脸忽然焕发出绮丽的光彩,脸上线条柔化成的微笑,令她瞬间像是返回到那段青葱岁月年少轻狂的时光。

“夫人。”她身边穿着燕尾服的老管家,同样是笑眯眯的,“您看这——她一旦撤拍,损失可就大了。”

“那是的。”优雅修长的指尖,并不因为长满了皱纹而显得难看,相反,那底下无法掩盖的气质,从一个小小的动作尽可以提现无上的尊贵,“我这么老了,总不可以欺负这小孩子吧。”

古管家听到她这句话,明白了她意思,笑了起来,回身向工作人员说:“告诉卖家,我们想和她见上一面,谈谈,她再做决定也不迟。”

工作人员听完他这句,眼睛一亮,匆匆跑去和周玉说。

蔓蔓和老公本来是想起身先走了,接下来的手续交给周玉去做。但是,工作人员突然来到这里向他们这样一说,几个人顿在了原地。

“这——不大好吧。”蔓蔓犹豫,心想自己违约在先,说不定去到那里越描越黑,人家会把她臭骂一顿。

周玉与那工作人员交流了几句后,与蔓蔓说:“我看你倒是可以和对方见一见的。出得起这个价钱的人,一般是真心喜欢你的画,投机的可能性反而很小。去向对方做一些解释,有助于结交善缘。”

表表姑说的几句话落进了蔓蔓心里,蔓蔓被触动了。

蒋衍陪着她来到客户间门口,工作人员挡住了他,声称里面客户只希望与蔓蔓一人会面。蔓蔓只好一个人走了进去,门敞开时,她吸了口气,想好进去时怎么说。走进里面两步后,她端好姿态抬起脸,看着装修豪华的VIP客户间里面,只有一男一女两个老人。

男的身穿燕尾服,白发依稀,但是其深迥的五官能看出年轻时必然是个美男子,如今他望着蔓蔓的脸上笑容儒雅,一双和蔼的褐色眼珠,点缀了温暖的柔情。

蔓蔓被他一看,都觉得好像似曾相识一般的亲昵,不禁有点儿拘束地垂下头。

“管家,给她倒杯茶。”老妇人的声音显得有些刻板而严厉。

蔓蔓小心抬起的眼,在老妇人身上打量,见对方上身穿的是珊瑚红团花绸衣,腿摆绣着金牡丹的黑心绒裤,不仅衣服精细,全身所有首饰仅为耳垂上戴的一对翡翠耳钉,端的是中国传统一种质朴的华贵。一看,就是一个很有内涵的女人。

管家给蔓蔓搬了张椅子。蔓蔓与老妇人面对面坐下。管家取来一杯热腾腾的红茶,在里头加了些牛奶和糖粉,用根细勺子搅拌着。这样的用茶方式,现在似乎只有在高档的咖啡厅里可以见到。然而蔓蔓现在面对这两位老人,能感觉到他们无时无刻在享受这种悠闲。什么叫做小资,蔓蔓觉得眼前这两个老人才叫做小资。茶杯勺子都是很普通的物品,只是需用一种平和的心态来享受生活。

蔓蔓被这种气氛感染到了,甚至在内心深处对他们产生了一种不知不觉的敬仰。

老妇人开口:“你说你这画不卖了。”

“是。”蔓蔓抓住的手心冒起了薄汗。

“为什么?”

“我的画值不了这么多钱。”

她这句话引起了眼前两位老人的一串轻笑,直笑得她一张脸涨成了虾红。

老妇人咳咳,止住了自己的笑声,也止住了身边老管家的笑声,然眼底的微笑并没有完全褪去,在蔓蔓那张垂低的脸上扫了眼后,道:“你父母教你要为人老实?”

“不。”蔓蔓清了声嗓子后,正声答。

“哦?”老妇人挑了下眉。

蔓蔓勇敢抬起头,看着她的脸,发觉她的脸,五官十分好看,纵使年纪大了,那双眼珠的颜色美得犹如日月潭中的湖水,波光粼粼,让人忍不住想用笔画下来。

“怎么了?”老妇人看到她怔疑的神色,问。

“您长得很漂亮,夫人,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夫人。”蔓蔓由衷地说。

老妇人闻之,含眸而笑:“你也长得很漂亮,姑娘,是那种由内到外的漂亮,这可是谁都比不上的。”

蔓蔓骤然感到很囧:眼前的老人,明显是腹黑系的,牙齿伶俐,想啃只恐龙都没有问题。

望到她这副囧的神态,老管家又笑了,连忙道歉:“对不起,我失态了,我去外面走走。”说罢,是打开门走到了外面。

蔓蔓仍旧把手搁在大腿上,摆出一副小学生模样。

“回到我们刚才的话题吧。”老妇人说,“你说你父母怎么教你的?”

“嗯——”蔓蔓一边思索,一边道,“做人做事,不可以看一面性。就好像捡菜叶一样,好的坏的要分开,分别对待。”

若是被她这质朴的语言给撼动到,老妇人在她脸上又看了几眼,说:“你的画给我一种感觉,和你本人的感觉是很像的,来自于生活。想来,你画中的孩子,是有生活中的人物原型,我说的对不?”

蔓蔓未想她会看得如此透彻,彼此之间只不过是陌生人,一瞬间,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惊喜,慌然点着小头:“是。”

老妇人又不紧不慢地说:“我既然看得懂你的画,可以说明我很喜欢你的画,是不是你可以把你的画卖给我了呢?”

哪知蔓蔓听完她这话,沉静了下来,是认真思索了一会儿的模样,摆摆头:“不可以。”

“原因还是你那个理由,你认为你的画值不了一个亿?”对于她的固执,老妇人倒是没有一点惊讶,淡定地问。

“是。”

“我可以说你这是太小看你自己,但是,也可以说你这是有自知之明。没有错,你的画仍在进取阶段,画中的瑕疵也很明显。比如你这幅《百子图》,作画时间明显比较短,匆促之色,尽显现在了背景上。本来,我猜你是想运用水彩的一些技法来虚化背景衬托人物,可惜一时在整体运用上未能把握到位,还不如维持精细的工笔画法更好。”

蔓蔓震惊地听着,眼前这个老人哪止是懂画,简直是个专家,而且绝对是个资深的老专家了,竟能将她的画分析得这般透彻。

“夫人——”蔓蔓斟酌着想问对方是什么身份,或许是自己很想认识的某个大师都说不定。

门一开,端着水壶进来的老管家,岔开了她的问话。

老妇人的淡淡而笑,明摆也是不会给她任何作答。

蔓蔓是有听说一些VIP客户身份很是神秘,连拍卖行都不会知道他们的真正身份,如此机密的话,又怎会让她一介百姓知道,只得十分纳闷地作罢。

掠过她脸上一丝扼腕的神情,老妇人向老管家示意:“去把那东西取来吧。”

“是。”老管家躬身后,走到了一边的柜子里,取出一个木匣子。

“既然你说你的画值不了一个亿,那么,我用这个东西和你换画,你看,可不可以?”

蔓蔓疑惑的,等老管家打开手上的木匣子,见紧致的黑绒布里面躺着的是一个鼻烟壶。这个鼻烟壶一看,就知道不是个便宜货,倒不是说材质如何,而是里面浮现的画作,其精细程度,不亚于世上最微细的纳米画,画的同是百子图。蔓蔓受宠若惊,连道:“这,恐怕不大合适。”

“怎么不大合适?”老妇人抬抬眼皮。

老管家紧接着解释:“这是我家夫人当年年轻时自己画的作品,不是古董。”

如此一来,蔓蔓倒是不能推拒了,连忙站起来双手接过这行内长辈赐予的贵重东西,诚惶诚恐地表示:“我一定会好好珍惜,保存。”

“哎,这话不像你了,客气了。”老妇人当场打断了她其它接下来要说的话。

被对方如此不客气的打断,蔓蔓不仅没有感到尴尬或是不高兴,相反,心里蓦地有了另外一种感觉,一种奇妙的感觉,令她不由之间嘴角微微一提,道:“夫人,我可以和你握下手吗?”

两个老人当场一怔。接着,奇妙的神色在两张老者的脸上飞掠而过。或许这个简单的决定,像是十分艰难的样子,老妇人用了许长时间,方是伸出了一只手。

蔓蔓像是扑过去抓住般,双手伸过去抢住她伸来的手,感觉着这只瘦骨伶仃的手,手骨上传来的力道却是显得十分的强而有力,指间那细腻的茧子,皮肤温暖的温度,都像在告诉自己什么一般。

“谢谢你,夫人。”蔓蔓道,那双月牙儿眼笑起来,让眼前两位老人瞬间闪过一丝幻觉,一丝朦胧的美好的幻觉。

周玉走到VIP区域,看到蒋衍一个人坐在外面,问:“蔓蔓一个人进去吗?”

蒋衍的指尖扣在下巴颌上,眼睛望着那个房间的门。周玉能看到他鹰般锐利的视线仿佛穿透了门板,那股专注旁若无人,不由拿手推推他。

“表表姑。”蒋衍回过了神,站起来。

“我问你蔓蔓一个人进去吗?”周玉再重复这话时都能感觉到自己是废话,于是接下去问,“她进去多久了?”

“一阵,有十五分钟还是二十分钟?”蒋衍望下表,自己也捉摸不定。

周玉摆摆头,眼看一问他是三不知,向前再走两步时,前面房间的门打开后,蔓蔓从里面走了出来。

“怎样?”周玉紧走上前,问,“谈妥了吗?对方有没有刁难你?”

蔓蔓连连对他们两个摇头,并且露出笑脸:“挺好的人。我把我的画和她做了个交易。”说着,蔓蔓亮出了自己手里抱着的宝物。

周玉和蒋衍都凑前一看。周玉毕竟不是专家,对艺术品了解不深,感觉拿这个东西来换,定是不到一个亿,亏了。蒋衍却不这么认为,一手拿起鼻烟壶,一只手点下媳妇笑眯眯的鼻子:“被你捡到宝了。”

还是自己老公识货。蔓蔓蹭过去,粘到老公身边,蹭蹭,嘘声说:“是啊,我都觉得这东西再存上几年后,肯定远远不止一个亿。所以,我马上张口答应了。存这东西,贼都不懂得偷,比存钱好太多了。”

周玉站在旁边,看他们小两口打情俏骂的,说的是异世界太空的语言,自己压根插不上话,满脸冒起了黑线:“行吧,行吧,可以回家了。”

能感受到表表姑深深妒忌的情绪,蔓蔓蒋衍这小两口是识相的,连忙抱着宝物离开,一边走还一边商讨:

“你爸在她那里住了有一段时间了吧?进展怎样?”

“还行。”

“什么叫还行?你没有看见她刚刚那个样吗?”

周玉暴走,扯起嗓子:“囡囡——”

小两口飞快地溜出拍卖会场,找到自己的甲壳虫钻进去。

VIP客户间,两个老人,面对面,默默地沉思了许长。

“你说她是知道了些什么吗?”老妇人问到这话时,感觉到自己手心被蔓蔓那一握,竟是握出了层汗来。

老管家点着头摇着头,一样是被蔓蔓那些话给打昏了头,若失去了主意的无头苍蝇:“按理来说,我们没有露馅,她应该是看不出任何。可是——”

“可是什么?”老妇人追问。

“可是。”老管家谨慎地弯下腰,低声道,“可是她毕竟血脉里流的血液,和您是一样的。”

这确实是她自己也没有料到的。

“她比她妈妈,还像您,夫人。”

仅看蔓蔓这继承的画画天赋,与陆夫人没有继承到的,即可见一斑了。不过,她最期待的,既不是陆夫人,也不是蔓蔓,而是已经被陆老头定为公主殿下的人。在她看来,只有那人的大脾气,才真正是遗传了她。

……

蔓蔓的新作被拍到了一个亿的消息,不胫而走。

陆家人开始都不知道,在晚餐时一个劲儿地打听蔓蔓将自己的画抱回来没有。主要是蔓蔓把画送过去送得太急,导致家里一批人,都没能看到《百子图》的最终样子。

蔓蔓被追问的烦了,吐道:“画不在我这了。”

真是卖出去了。一群人个个扼腕叹息。

蔓蔓也是扼腕:自己的资产果然比起别人随手抛出的一个亿,还是很渺小的。

第一个听到消息的陆夫人,听着一群叹息声,为女儿不高兴,力挺女儿说:“囡囡的画,卖了一个亿呢。”

“妈,你在开玩笑吧?”今晚刚好回家吃饭的陆欢,本着反射神经回了母亲一句,不是他故意贬低自己姐姐,是谁听到这一个亿第一个想法肯定都是不现实。

“我会开玩笑吗?”陆夫人不慌不忙,拿筷子挑了粒米。

陆夫人是典型不会开玩笑的。蔓蔓再度领会到了自己母亲深藏不露的腹黑。

只见陆夫人这话一完,桌上扑通,好几个碗和筷子都落了下来。

蒋衍趁着别人都被老婆的一个亿吓呆了,赶紧先抢了只螃蟹放进老婆的碗里。

“不是吧?”陆欢拿袖子擦的不知是冷汗还是热汗。

“怎么?不信你姐有这个本事?”蒋衍故意问句小舅子。

“不是,我是说,这个喜讯也太——”陆欢做出一副中风状,“太让人头晕目眩了。”

其他人纷纷深有同感。如今,再来做几道简答题:

家里最多金的是谁?

蔓蔓。

家里潜力股最大的是谁?

蔓蔓。

有钱能使鬼推磨,家里未来权力最大的可能是谁?

蔓蔓。

陆老头摆着头,直叹:老了,老了啊。

陆司令哈哈哈大笑,只可惜自己没能看到女儿那幅一个亿的画到底是什么样。

君爷端的持的是镇定:“真卖了一个亿?钱进口袋了没有?不会被人骗了吧?”

瞧这哥说的话,分明是妒忌不成。

几双眼睛全往君爷那边射。

蔓蔓翘起嘴角,得承认她这个哥,定是早已都听到了风声,不然怎会如此镇定来拿捏他,哼道:“有本事你也卖个一个亿?不过,你别再像上次那样复制我的画了。”

君爷自持镇定的那张脸,被妹妹准确的这一刀剥开。

桌上的人,全笑成了一团,是都想起了上回君爷复制的那幅兰。当时没在现场的陆司令,连连抓住身旁两边的人,询问究竟。

陆家这头高兴成若又过了一次春节,相比下,有人可就痛心疾首,连日子都过不下去了。

首先,楼向晴拍出去的蔓蔓的那幅旧作,被人告状,说有作弊炒作嫌疑,买家退了回来。楼向晴的名声骤然一落千丈。

无论在哪一个行业,如今市场经济的条件下,金钱,是最直观最能征服老百姓的硬性指标。蔓蔓新作拍到了一个亿的高价,其中众多着名竞拍家纷纷举牌,会场上千人有目共睹,赖都赖不掉,纵使楼向晴有多少张嘴,都堵不了他人的口。

在听说楼向晴突发心脏病进院治疗时,周玉叹:这只老狐狸,关键时刻,果然是躲了起来。然而这种躲猫猫的游戏,这次并不能帮助到楼向晴。因为早有看楼向晴不满的对手,借机纷纷站出来揭露楼向晴的各种暗箱操作,一时各种不利楼向晴的新闻充斥各大报纸版面。楼向晴想在这艺术界东山再起,怕是很难了。谁让蔓蔓这个事,轰动了艺术界。

人怕出名猪怕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