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梅想着也是,以母亲那个喜大好功的性子,早就急急忙忙赶着去送东西意图显出自己的伟大之处了,能用得着别人意见,脸色由是都愁了起来。主要是担心自己弟弟受到母亲这个愚蠢的行径牵连,在陆家面前会羞愧到抬不起头。

蒋母平常闹在陆家里印象已经不好是一回事,但是蠢,又是另一回事了。前者被人诟病,后者直接让人笑掉大牙。后者是真正的丢脸!

赵文生摩擦着掌心,四处眺望屋里:“东子呢?进门我就没有看见他。”

小东子这两天,是由于要做阶段性的眼睛检查,干脆给停了两天课没有去学校学习。赵文生现在专门从单位请了假回来,就是要带东子去做检查的。结果,这个喜欢粘着他的小东西,居然没有在门口欢迎他,让他有点郁闷。

“他能去哪?”蒋梅用想都想得到的口气对他翻眼皮,“自从南南出生后,他一门心思都在小妹妹身上了。连他最爱的舅妈都得在他心里面的位置往后退。”

赵文生无奈地叹息:这小朋友典型的见色忘人,不知道是学了谁。反正自己和老婆是从未这么教过小朋友。

如果就此来推断小家伙这两天的行为,是有点武断了。人家跑舅妈家里,可不单是为了小妹妹,更主要是发现了,有个和小妹妹很相像的老太太,是比小妹妹更有趣,把他给牢牢吸引住了独步莲华。

古沫这两天,有大小朋友陪着,一点都不寂寞。说到这些大小朋友,是真正的大小朋友。小朋友,有两娃和东子,后来,林家媳妇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说是古沫在找小北北朋友凑齐东南西北,就把自己的小北子抱过来了给老人家们凑趣。三个娃,够折腾,也够热闹。吸引了无数大朋友围观。这些大朋友的年纪虽比古沫小一些,但是,比起蔓蔓他们,绝对是两倍年纪大。蔓蔓家里,一时成了老人和小孩子的园地。

蒋大少见到,不是排斥老人家来玩,只是担心媳妇累着。有关这点忧心,不止蒋大少,最关心的有陆家的一家之主。第一天属于不知情,第二天,君爷立马拎着自己爷爷进行教育了。如此一来,这些老头要来玩可以。一天只能来两三个,时间只能限制在早上。大朋友们一个个都对君爷这霸王条例敢怒不敢言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下午,就成了蒋母来到蔓蔓家给古沫送礼的最佳时间。

赵文生让媳妇留在家,免得去到那里不巧和蒋母碰上后媳妇要吃闷亏,之后一个人走去蔓蔓家。刚上陆家住的那幢楼楼梯,远远,就能听见蒋母的说话声。蒋母是那种典型的,说到自己感到得意的地方,马上提高声调话声像喇叭一样放大的人,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功绩一样。赵文生偶尔嘴角抽一抽地想,这岳母大人,确是挺符合现代潮流的。如今不爱或是不会表现自己的人,实在难于出头。哪个单位不是喜欢能说会道的。

“赵大哥。”蔓蔓给他开了门,大致知道东子要看眼睛的事,说,“东子在里头,我去把他叫出来。赵大哥你先坐坐。”

赵文生“嗯”了声,进来后,见岳母大人那张嘴巴没有停,蒋母是说到尽情的地方,连他都视而不见。不过,他早就对蒋母的视而不见习以为常了,谁让他和这岳母向来对不上线路。他感到惊奇的是,坐在蒋母对面,陪着蒋母的古管家,对蒋母的唠叨表现出了十分令人惊赞的耐心,竟然一路听着蒋母老王卖瓜自卖自夸没有打断任何一声不说,听得津津有味的,不见打个瞌睡的念头。

古管家见到他,无声微笑含个头,算是打了个招呼。赵文生向他行了个礼,没有直接与他对上一句话。两人无声的你来我往,丝毫没有打扰到蒋母的演讲,蒋母为此深感满意,继续说下去,说到了自己哪年在哪里见到参王的经历,以此来论证自己有专业药王的资格潜质:“那时候,陪我去的人,因为没有挂参王的牌子嘛,都一口咬定那是假冒的,因此当时团队里只有我一个,一眼看出来那是参王。导游都夸我是孙悟空的火眼金睛,如来佛都得甘拜下风,说得我脸红。”

赵文生正好无奈接听到了岳母大人这话,心思幸好媳妇不在,不然真真是脸红到辣椒桶里面去。同时,往桌上那礼盒里的人参扫上两眼,想着岳母大人既然能把自家人参夸到天,这两刷子的底气从何而来。

蒋母最终是嫌弃了王凤原本包装人参的盒子过于简陋,从外头专门定制了个礼盒来装这人参撑门面。所以,看起来真是有点模样。不仅如此,赵文生在敞开了盒盖里头的人参上注目上片刻后,眉毛是微挑了起来:看来岳母这次花了大血本,是有两把刷子。照这外观看,饶是他,都瞧不出真伪。或许,真可能是真。

注意到女婿在看,而且发现赵文生一句话都没有吭,想必是在事实底下服气了,蒋母益发得意,装起b来,停止了喋喋不休,双手捧起蔓蔓给冲的柠檬茶,给他人欣赏和崇拜自己的机会。

古管家拿起副老花眼镜戴上,趁这个清净的良机,翻起了蒋母带来的中药杂志。

赵文生在小客厅里停留了会儿,见东子和蔓蔓始终没有出来,不禁有一点犯疑。走到古沫的房间门口,刚好遇到蔓蔓出来。

“不好意思。赵大哥。”蔓蔓有点愧意地说,“东子他睡着了,睡得太熟,摇了好一阵子都不怎么清醒。我得去给他找件衣服,这么起来,怕要着凉。”

“衣服你不用找了,我给他带了件背心,再加上他原有的外套,够了。”赵文生拍拍自己手臂上挂着的儿童背心双谍传奇全文阅读。

蔓蔓笑眯眯地抬眼望望他,是想:要这样贴心又很懂得照顾孩子的爸,真是天下难觅。

“那赵大哥你进去给东子换上背心吧,我去洗手间给东子拧条热毛巾擦擦脸。”蔓蔓这么说后,径直走去了浴室。

轻敲下门,听见里面的应允声后,赵文生拧开了房门。对于古沫,古沫那晚刚来陆家的时候,他有远远瞧过一眼,所以不会太过陌生。进到房间里,古沫正对着他看,一张不苟言笑的脸,有点像君爷,充满苛刻挑剔的线条。赵文生稍微感到了种压力,走过去,介绍自己:“我是东子他爸。”

“来找东子的吧。这孩子睡得迷迷糊糊的。”古沫说,边拿手指轻轻拍下把小脑瓜搁在自己膝盖头上的小家伙的小脸蛋。

小家伙是睡不醒,坐在了床上,但是不会儿又像趴趴熊把小脑瓜随意枕着。古沫的身上他感觉有种药味的清香很是沁脾,让他想黏着。被古沫的指头拍了几下后,他嘟嘟嘴唇:“古奶奶,让我多睡会儿嘛,我正梦到和小妹妹去海边玩呢。”

未想这才两天功夫,儿子与古沫都这么黏了,赵文生心里稍稍诧异,走过去,伸手孩子抱起来。

小家伙被爸爸用老鹰抓小鸡那样拎起来时,从梦中惊醒了,啪眼皮子打开后,见是爸爸,十只小手指局促地交叉:“爸爸,你怎么来了?”

“你妈妈不是告诉过你,下午要去做检查吗?”赵文生将儿子放到地上后,开始给他穿上儿童背心。

“要走了啊。”小家伙想了起来,却依旧不情不愿的。

赵文生想不到他在这里能玩什么,竟然能流连忘返的。眼看古沫这房间里,根本没有放一样玩具,没有电视机,更别提有什么稀罕的东西能吸引到孩子的。

“要走的话,我要先亲亲妹妹和古奶奶。”小家伙一边说,一边开始拨开双脚。

赵文生忙把他拉住:“你嘴巴臭臭的,不怕惹妹妹嫌弃吗?”

小手猛地捂住嘴巴,红了一层脸皮的小家伙害羞地往外跑,边喊:“舅妈,我要刷牙。”

赵文生没有跟着他出去,是想顺道看看小西西的健康情况。由于发病第二天,小西西病好的快没有任何症状了,这两天他忙也就没有来看。

西西照旧和妹妹南南睡一块,只是现在多了个小北子来抢地盘,三个娃,睡在一张小床上,多少显得一点拥挤。赵文生走过去的时候,三个娃,都在睡午觉,小脸蛋露出了满足的表情,香香甜甜地勾着小唇角,居然三个是如出一辙的腹黑典范。赵文生看着都摸起了额眉。想都想得到,今后这部队大院,又得刮起阵旋风了。

小家伙刷完牙齿,亮晶晶地跑了回来,小手搭在古沫的膝盖说:“古奶奶,我姥姥还在推销她那只人参。”

“你知道什么是人参吗?”古沫对想卖乖的小朋友,照样不买账的淡淡的。

小家伙将小手枕起了小脸蛋瓜,道:“我不知道,但我爸爸知道,还有,我姥姥肯定没有我爸爸知道的多。”说完,小头转到了赵文生那边:“爸爸,你说姥姥那只人参,真是和姥姥说的一样,值很多很多钱吗?”

赵文生扶下眼镜,对孩子的教育问题不敢乱来,摆出严肃的面孔:“所有的东西,都需要科学论证,才能下最终的结论。”

“科学论证?”

“就是要做实验。像你在幼儿园里,老师不是也有教过你们实验课吗?”

小家伙小嘴巴缩的圆圆的,恍然大悟的样子:“那姥姥拿人参做了实验吗?要不,我去问问姥姥我当师太的那些年。”

赵文生一听不好,要伸手拉住儿子的时候,哪知道古沫更眼疾手快,已经把要往外冲的小家伙给拽了回来,一边教训:“冒冒然然的样子,奶奶不是告诉过你,奶奶最讨厌这样子的孩子吗?”

小家伙对古沫的话,却是表现出异常的乖巧,点点头:“对不起,古奶奶。”

古沫接着对赵文生说:“你不是要带他去看病吗?”言外之意,似乎有些遣客的意味。

赵文生心想,必是刚才自己和儿子触犯了什么事儿,于是一面想着,一面拿外套往儿子身上套,道:“好了,东子,该和奶奶说再见了。”

小东子心不甘情不愿地被父亲拽出了房间,一边回头朝古沫招招小手。蔓蔓拿了杯温水过来,站在门口,让小东子喝了水再走,边是和赵文生寒暄:“赵大哥不再坐会儿?”

“不了,赶时间。”赵文生望表。

蔓蔓听是这么说不好再挽留。

赵文生看到蒋母仍坐在客厅里,于是对她嘱咐:“如果有什么事,阿衍和阿梅肯定不好处理的,你打个电话给我。”

蔓蔓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微笑着摆摆头:“不至于。”

赵文生接着抱着孩子回到单位。小东子做完检查,在办公室里等爸爸时,小头好奇地四望,这是他第一次进爸爸工作的办公室。来来往往的阿姨叔叔有许多,但是对他来说一点都不陌生,因为他们身上,穿着他最喜欢的绿色军装。

徐美琳不知从哪里找到了块小黑板,给他当玩具,摸着他脑瓜说:“你爸爸,没有那么快过来,你在这里等,如果有什么事和我说。”

小东子对她这话有点不屑,他早就是能照顾妈妈的小大人了。等徐美琳走开后,见办公室里没有人,他将没趣的小黑板扔到桌上,爬下椅子走到办公室内角摆放的一台饮水机,自己拿了个纸杯准备装水。

他的小指头刚碰了下热水的开关,身后响起了个冷冰冰的声调。

“谁允许你碰这里的东西了?”

小心脏当场嘭,漏跳了好大的一拍,吓得狂飞:是那个冰山王!连小妹妹都畏惧的冰山王!

小指头惊到往回缩的时候,眼见那骨碌冒着热气的热水很快注满了纸杯子,若是溢出来往下淌八成得把他烫着。

君爷从他后面伸出的手快速及时地按停了开水开关,同时黑沉沉的目光往小脑瓜顶上看。

小家伙现在很想飞跑进舅妈怀里躲,因为他知道,不怕这人的,唯有舅妈一个。

门轻微转开,姚爷刚好进来,见到他们一大一小站在饮水机面前,分明是出了岔子,几步走过来,先把小家伙从乌色的天空底下拯救出来,问:“怎么回事?想喝水吗?”

“想,想——”小家伙牙齿战战兢兢的。

姚爷皱个眉,见他被吓成这样,怕不好和赵文生及其他人交代,对君爷说:“他不过是想喝个水。”

“他是想喝水还是想自己倒水。”君爷一句冷冷的话划分清事情的性质。

姚爷再看那杯全是滚烫热水的纸杯,终于明白这事儿是怎么回事了,指尖是非分明地弹了弹小家伙的额头:“谁告诉你可以自己这么做的?”

“我在家里都是自己做的。”小家伙满脸委屈的,“我都五岁了异能之纨绔天才。”

“那我会和你爸爸好好谈谈,五岁大的孩子可不可以做这种事。”姚爷实事求是地讲。

小家伙惊傻了眼珠子,抓住他袖口:“我错了,叔叔,你别批评我爸爸。”

“你怎么知道我是要批评你爸爸?”姚爷唇角好笑地一勾,是想现在的孩子真是机灵过头了。

“因为你是我爸爸的领导。”

这话,无疑让两个自以为很清白的领导脸上挂满了黑线,开始纠正这小小年纪就学歪风的孩子。

“谁告诉你领导就是批评人了?谁告诉你的,领导只能批评别人不能接受别人批评?”

小家伙被拘束在椅子上,两只小手乖乖地搁在小膝盖头,听取两位领导的教育。但是,骨子里的狡黠令他善不甘休,委屈地嘟着嘴角:“我姥姥时常都这么说,领导做什么事都是对的。”

“你姥姥。”君爷冷哼的语气里鄙夷得不能再鄙夷了。

“是啊,我姥姥还经常给领导送礼物,说这样和领导就是一家人了。”小家伙说着抬起小眼皮,仍旧忌惮地望了下那张阎罗王脸,“今天,我姥姥给你们家的客人送礼物了。”

蒋母送人参的事,是下午才发生的。两爷暂未收到消息。

过了不久,赵文生走进办公室,见到儿子被领导抓了起来接受教育,一惊一乍的。姚爷直接招手让他到角落里说话。

赵文生以为是说儿子的问题,保证道:“回去我会教育他的。”

姚爷却是只看了他一眼,问:“你岳母今天去陆科家里送东西了?”

想都知道是自己儿子泄露出去的消息,赵文生惊讶的是,听姚爷这语气似乎并不怎么吃惊,像是早有所料,他一时琢磨不清领导内心里是什么想法,很小心地应了句:“是。我也是下午过去蔓蔓家里接东子,才知道这事的。”

姚爷对他这话慢慢地点了点头,道:“你没有阻止她送礼吧?”

赵文生心头一个警醒,这回真真切切是听明白了,很肯定地说:“没有。”

“知道她送什么东西过去吗?”

“一株人参。说是东北的正宗野山参,是真是假,阿梅说没有去做过鉴定。”

“去做不做都一样。”姚爷意味深长道。

赵文生扶扶眼镜,能感觉到下午古沫与古管家那些常理之外的举动全部有了解释。所以,姚爷要他教育孩子的是,千万不能去说蒋母送这东西不好。

当天,终于送走了蒋母,蔓蔓收拾客厅茶桌时,望到那株显摆的野山参,有些疑惑地看向招待蒋母的古管家。

古管家朝她摆了摆手,意思要她别插手。

蔓蔓就此不敢碰那株山参。

晚上,她老公、她哥都回来了。几个人,都来她家看那株野山参,又是叽叽咕咕说了些什么,她硬是想竖起耳朵听,都没听见半句泄密。后来,她哥招她进厨房,指挥她怎么炖了那株野山参。

这要做的是八宝人参汤。

蔓蔓从没有接触过高级人参这种食材,做起这玩意儿,心里头难免一点儿怯场,主要是这东西太珍贵,据说是有钱都难买。仔细地洗了那人参后,她开始小心翼翼地切片官运高照全文阅读。令她更为忐忑的是,她哥就站在旁边看着她做菜。

她知道她哥厨艺了不得不说,最可怕的是,那种巴拉巴拉的专业知识,据说她妈陆夫人都受不了。做厨师的,尤其是中国的传统厨师,又不是专业的营养师,哪里懂得计算卡路里什么的。但她哥不同,专业出来的,最爱讲究这种斤斤计较的卡路里。

“哎,苹果就要两片,你不要给我放多了。”

“大片还是小片?”她忍不住顶了嘴。

“你先把整个苹果放到电子称称是多重,再切一半,那差不多。”

样样用电子称称,这还叫做差不多。蔓蔓满头黑线。

见她动都不动,他纳闷了:“怎么了?你不会连电子称都没有吧?”

蔓蔓翘起嘴角:“我在想,是不是还得拿个计算器过来。”

“当然要。”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抽出支钢笔,君爷陆续在纸上写公式,想来是要趁这个机会,顺便教导妹妹怎么做个更专业级的厨师。

蔓蔓见着那密密麻麻的公式就头疼,问:“你做个菜这么麻烦,不也是被人吃下肚子里吗?”不说古沫这个特殊病人,一般人吃饭都这般讲究,做菜还有什么乐趣可讲。

君爷头也不抬,道:“不要想着正常人吃饭,就可以什么都不讲究了。有时候,一顿饭,能决定战场上的胜负。”

蔓蔓因他这话,眨了下眼。

他是写完一排公式后,笔头稍顿,像是挑起眉角来看下她,说:“你不是和白露说,说要多了解我吗?”

蔓蔓冒汗。想白露究竟是怎么转述她的话的。她有说过想多了解他吗?

没听到她说是或不是,君爷只当妹妹是害羞,轻咳两声后,摆出哥哥的架势:“想多了解我,就得多学习。”

蔓蔓头顶冒星星:这究竟是说到哪里去了。

“如果你学会了卡路里怎么计算,我相信你了解我,最少能多一点。”君爷以此来鼓励妹妹认真学习。

蔓蔓内心里哭笑不得,表面上还不能不卖他这个哥哥的面子,连连点头称是。这样使得君爷颇有了些成就感。

这都切完人参了,她刚要把人参片搁进其它食物一块放着的锅里一起煮,手却被拦住。

“哥?”月牙儿眼眯起了小圆。

“人参由我来放。”说着,君爷抽出口袋里放着的一小袋塑料袋,打开口子,里面装的是他早已备好的一克人参,全部倒进了锅里。

蔓蔓看着他这个动作,一下子全明白了,于是望向那只蒋母送来的人参,两只手暗地里拧了拧衣摆。

“这事我让你知道,是不想让你担心。你要陪着妈。她可能明天就要进医院里去了。”冷冷的音色,在这会儿露出了点温和的痕迹。

“我明白的。”蔓蔓道,神情肃穆,望着那锅慢慢溢出香气的人参汤。

蒋母把人参成功送了出去,立马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了王凤。王凤一样高兴,自然要把功劳同时分享给送人参给她的亲戚。

王海得知这个消息时,心里都不免得意了一把。想他策划这个计划时,可谓费尽心机。毕竟陆家守卫森严,可以叫做铜墙铁壁,哪里都攻不进去。第二天,古沫被送进医院后,杨老太决定从美国回来了。

【231】母亲

杨老太乘坐飞机到达国际机场。王海到机场迎接她,见杨老太从机场出来时,神采依旧,不需轮椅拐杖,一人能在别人搀扶下行走,与古沫简直是判若两人。杨老太唯一最感骄傲的是,她的身体很健康,远远超过古沫。让人不得不唏嘘,坏人反而长命。

“太太绿茵教父。”王海走过去时,向杨老太哈着腰。

“就你一人?”杨老太环顾了下四周,并无其他子孙出现的痕迹。

“是。就您的吩咐,没有其他人。”王海闪烁其词,看着陪在她身边的,也只有一个类似保姆的人,问,“江奶奶呢?”

“她在美国事情忙着呢,来不了。”杨老太望着他,眼睛一眯道。

刘氏两姐妹甚是狡猾,总不能一起来,以防有诈全军覆没。

王海伸手过去扶她,一路走一路做报告:“她在医院里,前天晚上住进去的,貌似到今天都没有脱离危险,听说是要做手术。”

“她这年纪做手术,不是嫌弃命太短吗?”别瞧杨老太年纪大,正是年纪大了,比谁都清楚这其中的手术风险。对古沫这种铤而走险的方式,她不想嗤之以鼻都不行。古沫这是走投无路了,才冒死一搏,这是谁听见都能做出的想法。

“听说给她开刀的是部队里有名的专家。”王海说,可以他说对部队始终心里存了些忌惮。

“别傻了。她这年纪,不说开刀的医生怎样,光是麻醉都可能让她永远醒不来。”杨老太论起了实事求是的精神。

王海见她坚持己见,肯定是不敢再加以反驳冒犯她,问她:“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必须先把我曾孙子给救出来。”杨老太在路上早已打了腹稿,道。

要救杨修不是那么容易,陆家手里抓着杨修当时的犯罪记录,纵使陆家愿意放杨修出来,但是,随时都可以报警喊抓人。

王海觉得这场战始终不好打。他们拿什么去与陆家谈判。

杨老太神情淡定的,先是指挥他带她去见一个人。王海开着车,把她送到指定的地点,一瞧吓了一跳,这来到的是杨家长房的住处。

杨老太的亲生儿子早死了,唯剩杨修这颗苗子。杨家长房,是杨老头当年从杨家其他亲戚家里抱过来养的。所以谁都知道,其实杨家这个长房,压根在杨家没有什么权力。基本上,杨老太到时想把财产指给谁就是给谁。这杨家长房,自始至终妄想从杨老太手里得不到什么半点财产。但别想着这杨家长房一点用处都没有。偶尔,杨老太是会接济下这一家人,又把亲血脉杨修过继在长房名下。杨修到美国发展时,长房陪着杨修可以去美国发展,中间得到了不少好处。

如今想到自己做的这一切,杨老太感慨自己这招未雨绸缪的棋子。长房再怎么不亲,却是和陆夫人在世时的父母很亲。当年都抱过来养的这两兄弟,算起来,似乎比与杨老头的血脉更亲。

王海按下了门铃。

这是城内一幢有一定年龄历史的普通住宅区的房子。杨祖宇,杨家长子,即杨修过继到长房名下后称呼的爷爷,一个人住在这里。

门铃响了两声后,不会儿,只见一个精瘦显得很是利索的老头子过来开门。

杨祖宇的身体,比杨老太更好,健步如飞。

咔,里层的木门打开,杨祖宇看见了立在门外的杨老太,在怔了片刻以后,徐徐地拉开了防盗门,叫道:“妈,你来了。”

“嗯,过来看看你,顺道帮你在美国的儿子媳妇帮你带点手信。”杨老太施施然走进这个狭窄的屋子,环视一圈,感觉很是清净寂寞的环境,用甚是不解的语气说,“你儿子不是说了让你搬去美国吗?怎么不去?”

“我老伴都葬在这边了。我年纪又这么大,再过去美国像什么样。再说,妈您不是也不办美国的绿卡吗?”杨祖宇边说,边给他们倒水武魔独尊。

杨老太看着他倒来的那杯不知用什么煮出来的开水,碰都不敢碰。王海一样介意。

杨祖宇对此,也没有任何反应,大概是给杨老太倒水等于礼节一般,杨老太爱喝不喝,反正他做了儿子该做的事。

“嗯。”杨老太咳咳,清下嗓子,示意王海将她带来的东西拎出来给杨祖宇,“这都是你儿子媳妇在美国给你买的,你自己看看,都是国外的保健品和药品。这放到国内,不说价格昂贵,买都买不到。”

“我这身体都健朗,没有高血压没有高血脂。”杨祖宇皱着眉头看着那些五花八门的礼品袋,卷起两只袖子露出健硕的胳膊说,“他们尽是浪费钱。”

“你儿子媳妇是一片孝心,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杨老太也跟着皱起了眉。

“我这不是体贴他们吗?他们在美国创业也艰难。我在这边,有退休金拿,有政府补助补贴,其实过的比他们还舒服。”杨祖宇滔滔不绝,从言辞之中,就可以知道,对于自己儿子儿媳去到美国这一个事,并不是很赞成。

杨老太对他这反应,唯有个想法:得了便宜还卖乖,不知好歹的人。

“杨修回国的事你知道吧?”杨老太终于绕到此行的重点。

杨祖宇皱个眉:“知道,他前段日子来看过我。说是回来做生意。”

他是没有从杨家得到什么扶持的人,或许是由于杨老头故意把他抱过来当长房又故意压他的缘故,从年轻出来工作开始,凭靠的都是自己,在国企单位诚诚恳恳做一线工人直到退休。所以对杨家里各种事,他其实不大清楚。在杨家里,多的是他这样的人,因为大权都握在杨老太一人掌心里,谁都得不到。

在这样一种情况下,他明知杨修是杨老太有意把自己亲生血脉过继到他名下的,杨修自是得到杨老太的重视,杨修做什么事,他不知道很正常。只是,杨修这孩子,当年过继到他名下时,是受了精神刺激。他儿子儿媳对这个过继的养子都不怎么喜爱,反倒是他这个老人,看着孩子可怜,把杨修带过来自己养,渐渐是养出了一点感情。

他就一个儿子,儿媳没能给他生出个孙子,而且接连两个孩子夭折,如今唯一的孙女,出生在美国,成长在美国,与他见面次数寥寥无几,自然与他不亲。

杨修,算得上他半个儿子了。

“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杨老太看着他脸上复杂的神色,充满阴险的唇角勾了勾。

“他从没有告诉我他在哪里。”杨祖宇抬起头来看他,“照理说,妈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他在哪里。”

“我是知道他在哪里,可我现在想救这个曾孙子都无能为力,想来想去,或许只有你这个爷爷出马,才能有点希望。”杨老太悠叹。

“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杨祖宇紧盯住她,“你是让杨修去做了什么事吗?”

“瞧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是对他怎么了,他是我曾长孙子,我能不疼他吗?”杨老太不客气地向他这话发难。

杨祖宇沉着脸没有说话。

“你究竟怎么说?救不救你孙子?”杨老太就不信,他能对杨修见死不救。

“妈,你看我现在是退休工人,无权无势,比起妈来说差远了,要救杨修也得是妈出马。”杨祖宇道这话,倒不是鄙视自己,只是觉得杨老太突然来向他求助的举动太蹊跷了。

“好吧,我直接和你说吧。”杨老太见时机到了,直白道,“修儿现在是落在了你大侄孙手里,是生是死,全凭你大侄孙一人的念头了绝品邪少。”

杨祖宇一愣:“妈,这大侄孙我见都几乎没有见过。”这话是不假的。陆司令一家与杨家关系恶化之后,他对陆家人是一个人的面都没有见过。陆家是什么情况,他也不清楚。

“你这话怎么可以这么说呢。”杨老太一句责骂,骂了他回去,“你与你二弟二弟媳妇的关系不是一直很好吗?虽然你二弟和二弟媳妇已经去世了,但是,你和你侄女忆莲的关系不是很好吗?你大侄孙子是出了名的孝子,你和你侄女开句口,这事儿能不简单吗?”

陆夫人本名杨忆莲,小时候,的确是他看着长大的。陆夫人什么为人性格,他一清二楚。正因为如此,今听杨老太说起来,杨祖宇心里定是犯疑:“修儿究竟做错了什么事?如果只是一般的事,我不需去说,忆莲肯定会先为修儿求情的。”

“难道,修儿真一时糊涂做了什么错事,你就真是对他见死不救了?”

大义灭亲的事,不是哪个人都能做出来的。杨祖宇,至少心里不是很忍得。毕竟杨修在他眼里,一直都是个乖孩子,不像会做坏事的孩子。

等杨老太走了后,杨祖宇拿着杨老太留给他的联络地址,在心里头犹豫了一阵,拨打了陆夫人的电话。

陆夫人正好在女儿蔓蔓的陪同下,在医院附近的商场买东西。

古沫住进了监视严密的危重病房,谁都不可以探视。陆夫人只能是听徐美琳说古沫想吃蛋糕,急匆匆找家面包店。古沫嘴挑,陆夫人站在货架前面,想了很久,都不知道古沫会喜欢什么口味的甜点。

“妈,不然买个蓝莓的吧?”蔓蔓见她杵立着都有十几分钟了,张口出声,微带劝意。

“蓝莓有点酸,不知道她爱不爱吃酸。如果她爱吃很甜有点利嘴的,菠萝不错。但是,如果她喜欢脆的香的,桃仁更好。”陆夫人说这话,多有点像喃喃自语。

蔓蔓道:“这样的话,我们什么都买一样,让她自己挑。”

想着这或许该解决难题了,哪知道陆夫人又叹口气:“浪费可耻。”

蔓蔓知道,自己陪母亲在这里哪怕站上一天一个月,都解决不了问题。她拿出电话,不得不求问自己哥的意见了。

君爷在自己办公室接到她电话,问:“什么事?”

蔓蔓听他口气像是很忙碌,不敢打扰,长话短说:“妈想给她买蛋糕,我想问问你的意见。”

“蛋糕她想吃,可以吃一点。”

“什么口味好?”

君爷手里翻着东西,回答不假思索:“她喜欢什么口味就给她买什么口味。”

要是她们知道她喜欢什么口味,还会问他吗,蔓蔓在心里腹诽了句,道:“妈和我,不知道她喜欢什么口味。”

“直接问。”废话少说的姿态,接着,是蹊跷起她怎么突然和陆夫人一样脑子短路了,“你之前不是都直接问她喜欢吃什么吗?要是问不出来,不是可以问古管家吗?”

蔓蔓愣眨了眨眼。对啊,自己即使问,也应该是问古管家,怎么就一个电话先打给他了。

“我,我打给古管家。”一边说,一边急着按掉电话,摸着心口,感觉一跳一跳的,像是被抓中了贼似的。

看着手里突然被挂掉的电话,冷峭的唇角慢慢勾起个微妙的弧度,只有在很熟悉的人眼里,能看出是带了笑意纯阳仙鉴。

姚爷在旁听着他们兄妹俩这通电话,微微夹起眼睐,同是饱含了笑意,低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说:“囡囡打电话给你,说什么了。”

“她能说什么话。”故作大牌地挂上电话筒。

姚爷想忍住笑,没能忍住。

这引得在边上帮他们翻找资料的陈孝义,都不免移了目光过来看。姚爷笑出声不到两秒钟,就被君爷一个冷冽的目光横扫过来,噤了声。

蔓蔓在打了电话给古管家问清楚了古沫喜欢吃核桃蛋糕后,转过身正要与母亲说。陆夫人这边是突然是接到了通电话,打给她的人正是杨祖宇。

“忆莲,我是你大伯。”

“大伯?”乍听见杨祖宇许久不见的声音,陆夫人很吃惊。

“怎么,是不是已经忘了我了。”杨祖宇拉开声苦笑。

是许多许多年没有见了。或许自己儿子与老公不记得了杨祖宇,她却是记得的。毕竟那是自小经常来她家里串门,与她爸妈关系极好的兄弟,曾记得,那年头什么都搞配给,有钱难买东西。杨祖宇的单位环境算不错,她爸那辆上海凤凰牌单车,就是杨祖宇拿了自己的票让给她爸买的。

回想起这些,反倒是陆夫人对杨祖宇深感愧疚起来。到底,她父母去世后,他们家与杨家疏远了,可也不应该连同杨祖宇一起疏远了,好像全忘了杨祖宇当年对她爸妈的好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