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么一说,我的眼泪真的憋不住了,唰唰地流下来。很委屈。

宣紫把我头揽在她肩膀上,“哭吧哭吧,不是罪。”她一下一下地抚着我的背,“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看简少就不错。”

“你给我闭嘴!”我霍地一下站起来了,动作太大,把点滴瓶的架子带翻了,然后哗啦哐当地一阵声响,点滴瓶全打碎了。

“医生!医生!”宣紫看我一眼大喊着跑去找人。

一个老护士跟着走过来,瞪我一眼,“这是医院!不是战场!”她帮我拔了针头,用棉花死死地按了我手背一下,“再去找医生重新开单子吧。”

手背一阵刺疼,刚收回去的眼泪几乎又要被逼出来。

宣紫不敢说话,只是拉着我去找值班医生。

“宣纸,以后别再跟我说简辰,真的。”

“哦。”宣紫应了声,又说:“徐离医生你回来正好,林晚刚才不小心把药水都打翻了,正准备去补单子,你认识人就方便了。”

徐离廷把吃食放宣紫手上,“嗯,你俩去坐着吧,我去弄。”

刚坐下来,手机就响了,掏出来一看,却是陌生号码。“喂,你好。”

“小晚。”

“简辰?”没等他回应,我又吼道:“很闲很无聊是不是?还想玩什么花样?你究竟要怎样才肯放过我?!”

“听廷说你发高烧了。现在退下来没有?”

“拜你所赐,还没有!”我拿着电话响去空点的地方说话,结果徐离医生带着护士过来扎针了,我不想跟他纠缠,直接啪地把电话挂了。

小护士扎好针离开后,徐离医生却留下来陪我。但他和宣紫可能看我脸色不好,怒气不消一时没有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我看着点滴一滴一滴地留下来,也是沉默。隔了好久,我开口:“徐离医生,今天真谢谢你。但以后别跟我提简辰了,也别在他面前提起我,可以吗?”

“对不起。”

看着徐离廷愧疚的样子,我挺不好意思的,于是扯了个笑说:“我不接受道歉,因为你又没有错。”

宣紫掐准时机来圆场,“别说这些了,明天圣诞呢,想想去哪玩是正经,好好补偿下这个充斥着药水味消毒水味的平安夜。”

“我还病着呢。”

宣紫扁嘴,“又是宿舍一日牢。”

打完点滴,已经是凌晨五点了,烧几乎都退了。徐离廷送我们回学校睡觉,说中午过来看我。

躺在床上,昨晚的画面又过了一遍,简辰的,钟思源的,徐离医生的,一截一截地晃。心情已经平复下来了,对于简辰对我做的,就当他妈的真遇上疯狗了。

手机又响起来,依旧是个陌生号码,但看着似乎有点眼熟,我没多想就接了。

“小晚。”

“怎么又是你?!还真闲!无聊得只能想法子消遣别人折磨别人。”

“对不起。”

“还想说什么?最后一次把要说的说光。我以后再也不想看见你的人,听见你的声音!”

“对不起。”

我再一次啪地直接挂了电话。对不起有用的话,要警察来干嘛?刚平静下来的心情再一次被搅乱。我左滚右滚还是睡不着。

宣紫提着开水进来,“吃了药睡,再捂身汗应该就大好了。”

在药力的作用下,我终于渐渐睡去。

中午的时候是被热醒的。宣紫给我压了两床被子。她早起来了在床边守着我。宣紫让我起来洗澡,还说徐离医生一会过来请我们去吃饭。我说了句不去就被推进厕所了。结果出来的时候宣紫说徐离医生已经在楼下等着了。只好下去。

徐离医生见了我,问我烧退了没。我点点头。他又问,去吃西餐好不好。宣紫兴奋地点头。我们坐到他车上的时候,他跟我们说了圣诞快乐,然后各给我们一份礼物。宣紫的是抱抱熊,我的是抱抱枕。去年我也是收了个抱抱枕的圣诞礼物呢,他和钟思源的眼光怎么一样。吃饭的时候宣紫和他聊实习的事,还有以后工作的事,我偶尔插上两句。吃完饭,他就送我们回学校了,说我刚病好还是要多休息。然后又说了遍圣诞快乐,再说再见,最后开车离开。

整个过程他都没提简辰半个字,也没问我们昨晚发生了什么。我其实挺害怕他真会说到他,不知道是该发火好,还是装平静地告诉他什么都没发生,然后提醒他不要再提这个人。结果是我多虑了。

时间过得飞快,转移就要毕业了。宣紫的爸妈给她托了关系留在报社,我也另外找了份工作。做培训,算是对口,我挺满足的,就是公司小了点,工资也少了点。

没再碰见过简辰,也没从宣紫或者徐离廷的口中听到这个名字。开始我还一直愤愤地记着这事,后来慢慢的,怨啊恨啊,郁结啊愤懑啊,都淡退下去了。

发第一个月工资的时候,我分别请了宣紫和徐离医生吃了顿饭。

点菜的时候,徐离廷问我:“怎么不叫上宣紫?你俩不是焦不离孟,秤不离砣的吗?”

我笑笑,说:“她今天加班。”

徐离廷也笑笑,然后喊服务员来点菜。

他这一笑,很让我心虚。我觉得他是看出我的心思了。也对,这么明显,地球人都知道我要干嘛吧。不过一顿饭还算吃得中规中矩,没有意外。

饭毕,徐离廷送我回去。我瞄了眼楼上的灯光,说:“谢谢徐离医生,我自己上去行了。”

徐离廷却说:“我送你上去吧,楼道挺黑的。还有,你叫我名字就好了。”

我只好硬着头皮上楼,掏钥匙,开门。

宣紫捧着一碗统一老坛酸菜牛肉面从厨房出来,也不看门口,直接拿着方便面回电脑前,边走边说了句,“最后一碗了,你要是没事,下去超市备点货上来吧。”

我继续硬着头皮请徐离廷进去坐会。

宣紫这才看过来,把碗面一放,蹦过来说:“哟!徐离医生!好久不见了啊。快进来坐,进来坐。吃饭了没?”

“吃了。”我和徐离廷同时说。

“要喝啥?咖啡、牛奶、茶、水,还是饮料?”宣紫一溜地说。

徐离廷笑笑,指指里头,“我不进来了,两手空空怎么好意思。你快去吃面,泡久了就成面糊了。”

宣紫也笑,“那下次记得提个果篮上来哦。”

徐离廷点头,“一定一定。”

我正要坦白呢,宣紫先说话了,“小样,还骗我。下次事先给我发个信息,我逛逛再回来。”

“宣纸。”我过去抱她。

“干嘛?”

“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宣紫手一挥,“下去备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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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离廷。”明明在心中默念了一百遍廷廷廷廷的,结果一出口还是连名带姓。

“小晚,有事吗?”徐离廷的声音在电话里比现实的要低沉一点,不过一样好听。

“马上国庆长假了,有节目吗?”没等他回答,我又急急地接着说:“宣纸回家了,我一个人怪无聊的,看看你是不是要上班或者有别的安排。”

“如果不需要上班,又没有别的安排呢?会怎样?”我能听得出来他的声音里带了笑,浅浅的。

“呃…”我本来是组织好语言的,也设想好他会怎么答,然后我怎么说,一切按大纲的来,现在貌似偏轨了。好吧好吧,本来就是我要约人家的。“去爬山好不好?就是南边那个号称氧吧的小山。我同事去过说那空气很好,挺不错的。”

“好的啊。对了,不介意我叫上朋友一起吧,人多热闹。”

“嗯,多叫点人好。”我的心情犹如过山车,瞬间就从高峰落下来了。猛的想起一个人,“他去,我就不去了。”为什么突然就想起他了呢,不是明明都淡忘掉了么。没有办法解释,很奇怪的突发记忆,尖针一样冒出来。

“简辰不去,他国庆应该在德国出差。”徐离廷说完,顿了顿,“对不起,答应你不提他的。”

“没事,是我引导到你提他的。”我说这话时候平静得,就像大人看小孩子争糖吃一样,闹吧闹吧,看能闹出个什么劲。

三号那天,徐离廷来接我,车子里已经坐了两个美女,一模一样的双胞胎。

其中一个揶揄道:“廷,又接女生,你车里阴阳不调了。”

另外一个接着笑道:“这车里就没阳气,廷是我们的好姐妹。”她对我扬了个灿烂的笑脸,问:“小妹妹,你说是不是?”

徐离廷无奈地摇头,“你们少挤兑我了。”然后又对我说:“小晚,你可不能学她们那样,这车里,你得和我同一阵线。”

我看着两美女,再看看徐离廷,点头。

“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顾岚,山风岚,我妹妹顾翎,令羽翎。今年大四。”

“我叫林晚,晚上的晚。还有。”我微微扯了个笑,“我去年X大毕业的,比你们还长一岁。”

顾翎说:“哟,学姐!”

顾岚说:“学姐真会长,看着像大一新生。”

徐离廷说:“省省吧你们,今天所有人最小是你们两。”

顾岚紧接着说:“顾翎最小。”

顾翎摆了个憋屈的表情,“我就比你小几分钟。”

我靠在副驾驶座上微微笑。虽然计划中的单独泡汤了,但认识她们,这次旅程应该会挺好玩的,我想。

到了目的地,才知道原来这么多人,都可以组团了。徐离廷给我一一介绍。然后有人迟到了。通常小说里,迟到的人一般都是主角。可今天迟到的这位却只是个龙套,而又是位关键的龙套。

17

那人从车上下来,我看着觉得面熟,但想不起来是谁,却听到他笑着说:“呀,那不是简少的表妹么?”

一群人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盯在我身上。

徐离廷皱了皱眉,对我说句,“小晚,你等下。”便走了过去。

我不知道徐离廷和那人说了什么,然后那人挥挥手又大声说:“开玩笑,开玩笑啊。哈哈。”他朝我走过来,对我笑笑,“小妹妹别介意,这次出来玩要开心,开心知道不?有什么不开心的跟哥哥说。”

我也笑,“哥哥您好,哥哥您高姓大名?”我免疫系统升级了,听到那话居然没有半点反应。

许多人都笑起来。

顾岚哂笑道:“高衍你行行好,别到处都一副知心大哥的摸样,十月艳阳天我都冷掉一层鸡皮疙瘩了。”

高衍正儿八经地抽出一张名片递给我,“来,收好哥哥的名片。”然后斜了眼顾岚和顾翎,“别理那些坏人。”

“谢谢,我叫林晚。”

“我知道。简…”高衍吐了半个字,一顿之后才接着说:“总之在这要玩得开心,不开心第一时间告诉哥哥。”

“我会的。开心的也告诉哥哥。所以今天第一件跟哥哥报告的事就是,认识你很高兴。”

“哈哈。”

后来我从徐离廷那知道,高衍家是做旅游投资的,这个小山头就是他家的。然后知道每个人都是世家子弟,不是这行业的垄断者,就是那行业的先锋。

那徐离廷呢?我只知道他是医生,他家是否也是在某个领域有一定地位呢?我心里希望不是,那么我的机会会大点,前路会光明点。如果他的身份真的只是一个医生,那么勉为其难算个有为青年吧。我呢?我要是给自己加个定语状语什么的修饰一下,该怎么表达会与他配一点?我绞尽脑汁,终于想出来,我是名遵纪守法的良好市民呀。

来这边其实也不真为登山,因为实在太矮,所以基本就是行行走走,呼吸负离子含量高的空气。

顾翎和我走在一起,顾岚和徐离廷以及高衍走在前面。

顾翎问我:“晚晚,你认识简少?”

“谁?”我脚步没停,心里倒是咯噔了一下。别人无意中提起我可以当没听见,听见了也可以自我催眠没听见。但她都直接问出口,说认识?然后让她继续问下去,再简单概括地说个大概?说不认识?那高衍第一天那话又怎么解释?

“简辰,盛天国际的太子爷。”顾翎自顾自又说:“奇怪了,真不来,搞什么飞机。”

“这些地方太子爷也不稀罕来吧。”

“呵呵,别说简少,就是他们,以前也是不来的。这次不知道是谁提出的,刮的十二级龙卷风呢,把人都卷过来了,从来没有这么全过。”

“这种平民活动,他不适合。我觉得你们所有人都不合适,应该飞去别个国家的海岛啊海湾啊什么的才对。”

“那样的挑时间,不像我和姐姐,空得很,就挑着高哥哥家的地儿逐个去。你说的那人啊,是简少。他一年至少出去两趟,家里的企业只是挂个名,从来不做事的,每次去度假一呆就好几个月,比我们的寒暑假还长。有年还一年四季的,每个季度换一个地方。”

我掀了掀嘴角扯了个笑,没有再回答。

“哎晚晚,你还没回答我,是不是认识简少呢。”顾翎又把话绕回来。

“不算认识吧。”我含糊地答。

“好奇怪的答案,中间应该有段故事吧?”顾翎朝我眨眨眼,“晚晚说来听听?”

我回想了下,简辰对我几次的耍流氓,具体我都记不清了,就记住了他强吻我,他强吻我,还是他强吻我。唯有那一次他把手伸进来,我是怎么也模糊不掉。我甚至记得那一瞬间他眼睛里跳跃的两簇小火苗。简辰的样子又在我心头浮起来,很清晰也很深刻。我突然烦躁起来,皱眉说:“我和他不对盘,不想回忆他的事情。”

“对不起。”顾翎小声给我道歉。

又是对不起,我越发的烦躁,心头怎么也压不下简辰的样子,于是跨大了步子加快往前走,以此掩饰我的烦躁,却是欲盖弥彰。

“那晚晚家里是做什么的?”顾翎可能看我不对劲,便转了个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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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徐离廷来敲我房间的门。

我开门后对他笑道:“是去打牌还是去喝酒?打牌我输不起,喝酒我伤不起。”瞄一眼徐离廷,不好意思道:“第一次和你喝酒就醉了,还是不省人事,从小到大都没醉那么厉害过。”

“不是,我和你先回去。”

“嗯?”我和他单独先溜?好机会啊!但看他表情不像有猫腻,奇了怪了。

“那个,你不想见的人刚到了,答应过你的事我会守诺,走吧。”

简辰过来了?真是个令人扫兴的消息,连我刚才想着与徐离廷单独相处的笑愉悦也扫空了。直到坐上车也没有说一句话。明明我不会见到他,明明我与徐离廷在一块,为何心情还是那么烦躁。心里闷闷地堵着,很想找个突破口来宣泄,例如骂骂他,狠狠地,骂骂他!

“小晚。”

我连忙抬头,笑一个,“怎么了?”

徐离廷见我笑,也对我笑了下,说:“没什么,只是想告诉你,去年平安夜,宣紫同学递给你的最后一杯酒是加了安眠药的。”

“…”顿了顿,我说:“回去灭了她。”

徐离廷转过头来对我微笑,“以后再灭吧,这事一提,我地下党员的身份就败露了。”

之后几天的长假我都一个人无聊地宅着,看睡觉、看电影、上网,七天长假很快就已一个惊人的速度被耗光了。

宣紫回来带上了许多特产。可是整整一小旅行箱的东西,只解决了我们两个周末的口粮,真不知是我们太会吃,还是这些东西太不经吃。

转眼入冬了,国庆后的两个多月,我没敢再约徐离廷,当然他更不会约我。

恰逢这时候公司有了新注资,要扩大规模,招进来的人多了,我自然就忙了,幸好还有双休不被剥削掉。但再想想,还是应该庆幸,第一次的年末考核,我或许能拿个不错的成绩,工资提个档次不成问题。

宣紫交了个男朋友,逢周末必不在家,我都习惯了。所以这个星期六起来看见她在做面膜,我很是意外。

“许章调岗了,经常要出差。”

“哦。”

“等我做完面膜,一起去买菜吧,冰箱里鸡蛋也没一个了。”

“哦。”

“这个美白补水不错,你去我柜子里拿片来试试看。”

“哦。”

“林晚兄!你就不能换句话给我?”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