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来还一团浆糊的脑袋已经清醒,我抿嘴笑了笑。宣纸听到我的话,肯定想翻白眼来着,可惜她的面膜带眼膜的,只好瞌着了。

我和宣紫从超市出来,碰上大雨了。在门口站了会,就有人背着一大筐伞来卖。超市里就有,质量还好些,能有生意吗?我想。

“林晚?”

琢磨买伞卖伞的问题太投入,我竟然没发现老板站在面前。“赵总好。上超市?好巧啊。”

“三字真言,好雷啊。”宣紫在旁边蚊子般说了句。

“没带伞?我送你。”

“继续三字真言,继续雷。”宣紫在旁边望天。

“不用,这种大雨下不久的,我和朋友等停了走回去。”我用手肘撞撞宣紫,示意她闭嘴。

赵言之点点头进超市了。

雨果然很快停了。我和宣紫一人提着袋子的一只耳朵走回去。

我批评宣紫:“刚才说什么说,那么近,听到多不好意思,要说也是现在说嘛!我还在他手下领粮呢。”

“听到你们那些话,我体内就有股真气涌出,不喷不行啊,一时没憋住不好意思哈。”

我听得笑起来,“内伤去吧你。不那样说哪样说。”

“你应该说:赵总买完东西啦?送我一程吧。然后他应该答:行,上车!”

我无力,“…”

“说实话,你究竟啥时候搞定徐离医生啊。”

“话题什么时候转了…”我可怜兮兮地看着宣紫,“我搞不定…”

“没用!”

“好吧,我是没用。”我摊在沙发上,让宣紫去收拾,然后掏出手机,滚到徐离廷的号码上,却想不借口,很苦恼。整苦思冥想呢,电话响了。

“喂。”

“小晚,哥哥呀。”

“谁?打错了吧?”

“哎呀,你哥哥我呀!忘得可真快!”

突然瞄见随便放在桌子角落的名片,通晓了,原来是高衍。我淡淡道:“哥哥是我偶像,虽然已经离逝九年了,但他一直在我心里,请别乱说勾起我的伤心之情。”

高衍哈哈笑了几声之后,只好自报家门,然后说下周他生日,搞了个聚会,让我过去。

我才不要去,这不是分明让我干扁的荷包胃穿孔吗?!没有直接拒绝,只说到时候看时间。

接了高衍这么一通电话,已经把约徐离廷的事忘。站起来伸个懒腰,电话又响了。拿来一看,哟嗬,了不得。我冲着厨房大喊:“宣纸,徐离廷约我来了。”

18

结果徐离廷的电话是让我下周和他一块去高衍的生日聚会。好吧,看在他的面子上,小荷包你为国家捐躯,我会为你盖国旗的。

头疼了两天还想不出来送什么礼物。正好徐离廷打电话跟我约时间到时候来接我,我便向他请教。他说送张张国荣的经典专辑就好,他不是一直嚷嚷着哥哥,哥哥的吗?我笑出声来,觉得真是个好主意。

高衍的生日聚会办得很盛大很气派,就跟电视里的一样。我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裙子,感觉给徐离廷丢面子了。

徐离廷让我先吃点东西,他去找高衍。离开前他又回头微笑着对我说了句:“你今天很很漂亮,以后应该多穿裙子。”

“谢、谢谢。”真难为情,脸上有些发热,应该是脸红了,就不知道已经打过腮红的脸色现在会不会变成猴子屁股。越想脸越热,吃东西吧吃东西吧,餐前点心都弄得艺术品一样,不能错过。

“小晚。”

我想应该是那次去游玩时候认识的朋友吧,虽然我除了高衍和顾岚顾翎之外别的都不大记得了,但还是准备好笑容才回转身。结果看见人,嘴角就垮了。我没理他,直接走出门口。怎么就忘了,他和高衍的关系。只怪地下党员太强大,而我太无能。徐离廷啊徐离廷,真是名出色的地下党员!

简辰跟出来拉我手腕,“小晚,等一下。”

我瞪他,压低声音说:“放手!别损了大家面子。”

简辰还是没放手,还把我拉着走。

我甩也甩不掉,这地方也不允许我发飙,只得压着怒气问他:“你带我去哪?快放手!难道你还听习惯了我骂你,不骂不舒服吗?!”

简辰拉着我到花园里一个相对偏僻的角落,“小晚,我只是想正式道个歉,那回我真的过分了,对不起。”

我诧异自己竟然在他眼里看见了真诚这一东西。积蓄了许久的那种复杂情绪,本来已经上膛扣扳机准备开火了,听了他的话,子弹却变成了弹壳。我一甩手,甩开了,说:“说完了?说完你可以走了。”

简辰笑了笑,难得没有染上痞气,“谢谢原谅。”

“小晚。辰?”徐离廷走过来,各看了我们一眼,斟酌了下说:“小晚要不我先送你回去?辰,他们在找你呢,你快进去吧。”

简辰点点头,先走了。

我跟着徐离廷出去,上了他车。我们俩又打单了,应该愉悦的,可心情被搅得七零八落的,一点点抑郁,一点点烦躁,还有一点点尘埃落定的感觉。

“辰跟我说去日本签约,两天后才回来的,不知道他今天就回来了。”徐离廷给我解释。

“没事。”我说,“他还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

隔了会,徐离廷问:“辰给你道歉了?”

“嗯。”

“你接受了?”

“算是。”

徐离廷笑笑,“那就好。”

我没说话,想起简辰刚才的样子,觉得那是精神分裂时的另外一个他,温文尔雅得不正常。

红灯,徐离廷很自然地停车。他手指点着方向盘说:“既然你们都冰释前嫌了,那么应该掉头回去才对。”

“你回去吧,突然走了他们指不定在说你呢。你靠边让我下车就行。”

徐离廷看我一眼,最后还是没说什么,应我要求在一家蛋糕店门前把我放下。

我买了双份的蛋糕、面包和咖啡,准备当作晚上与宣紫一块看电影时的磨牙消耗品。经过前面的饭店,看见赵言之在汪森的搀扶下走出来。汪森是销售部经理,听说有千杯不醉的称号。此时与倒在他身上醉得一塌糊涂的赵言之一比,看来不是浪得虚名。汪经理比较矮小,扶着几乎醉死了的赵总有点力不从心。我上前在另外一边扶了一把,“汪经理。”

“哦,小林啊,赵总这次醉厉害了,你能不能帮忙和我一道送他回去?”汪经理问。

“好的。汪经理先扶一会,我去叫车。现在酒驾查得厉害,还是明早再把车子开回去吧。”

汪经理点头,依我意思。后来我和他一块把赵总塞进的士,又一块把他架回家。汪经理又让我先看着一会,他去买点解酒药回来。我除了点头,没有别的选择,都是领导啊。

我拿了椅子守在床边,研究起老板的面相来。他长得斯斯文文的,倒也挺耐看,难怪比我大十岁还显得这么年轻。看着看着,突然发现不妙,他好像要吐!我手忙脚乱地扶他坐起来,帮他塞好枕头,匆忙往外走,“赵总,你忍忍,我去拿个盆子来。盆子、盆子你家放哪的?”

赵言之突然抓住我的手,然后呃地吐了出来。

惊天动地的,我把尖叫死死压住了。可我的新裙子…在什么都没搞清的情况下就壮烈牺牲了…我的心情那个悔啊,早知道就绕路走了,这又不计入绩效考核的。他自己倒是干干净净,苦了我。

赵言之吐完还依旧死死抓着我的手,似乎陷入某个魔魇状态。

我看着一身的污迹,撇嘴。手挣了挣,箍得死紧死紧的。“赵总,你松一松手,我去清理一下,顺便拿毛巾给你敷一敷。”

赵言之不应话也不松手,像睡着了一般。

没有办法,我只好用另外一只手去逐个逐个地扳他的手指,可才扳第一个,他另外一只手就伸了过来,把我另外那只手也死死抓住了。我是无辜的呀…哭死…动一动,揣紧紧的。好吧,我投降了,不和喝醉的人计较。我在地板上坐下来,等着他睡熟了手自然松开来。

等啊等,时间过得极慢,我感觉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了,但赵言之的手却没有松半分。扭头看向门口,同样没有动静,汪森去买药也买了一个世纪了,还没回来。

“赵总,你好点吗?”我终于忍不住了,问道。

没有回音。

“赵总,你松一松手,我保证不走。”这是什么话…我连自己也黑线了…

继续寂静。

坐得屁股疼,便挪了挪身体,后背碰到赵言之的身体,没有反应,大概睡死了,我赶紧把手一挣,果然就解放了。转了转手腕,还没站起来,便听到一句轻飘飘的别走,好吗。我凑过去看他的眼睛,闭着的,大概是梦到以前的情人了吧。于是起来去草草把裙子清理一下,拿着拖把回来弄地板时发现赵总赵老板他醒了,正端正地靠坐在床上看我。

“赵总,醒了啊?”我觉得汪森不在,就我一个有些尴尬。为了让我的新裙子牺牲得更有价值些,我狗腿地说:“赵总有没哪不舒服?头还晕吗?能走吗?算了,还是我拿东西过来让你簌簌口,擦把脸吧。别洗澡了,睡醒明天再说。地板我会给你弄干净的,放心。”

“对不起,把你裙子弄脏了。”

“没事没事,回去洗干净就好了。”我他妈的真是昧着良心说话,这裙子是报废掉了。

“汪森呢?”

“汪经理去给你买药去了。”我看看时间,已经去了快两个小时还没回来,难不成半路上醉倒了?“我给你打个电话给他吧。”

赵言之点点头,然后扶着墙下床去洗手间,虽然脚步还是有些虚浮,但还能延着墙壁走条直线。

我飞奔到赵言之身边,声音响亮地说:“赵总要刷牙洗脸吗?我扶你去。”

“不用,我上厕所。”

“…”

“你打个电话给汪森,叫他不用买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我没事。”赵言之走到浴室门口,又回头对我说:“对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说完便关了门。

我是像早点回去来着,但碰上这档子事,就要做到底。于是我把赵言之吐得一塌糊涂的地方全清理干净了,才敲了敲门,告诉他我回去了。想想不够,又故作姿态地补了句,当心点,有事打电话给我,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家。

在路上打汪森的电话,一遍两遍三遍,一直无人接听。“难道真被我这乌鸦嘴说中,倒在半路上?”说完又觉得自己太坏,千杯不醉绝不是浪得虚名的。

第二日汪森才给我回电话。原来他坐的出租追尾出事了,他额头撞了个洞,当场晕过去了,幸好不是大伤,就包扎了下回家了。我用极其尊敬的语气跟他说好好养伤之类的话,在心里哀叹,他怎么比我还霉,霉球一个…

星期一快下班的时候,赵言之打内线让我过去他办公室一趟。我估摸着是说他醉酒那事,但面上还是装模作样地问同事问经理知不知道有啥任务。他们都说不知道,于是我装作忐忑,其实内心雀跃地走去等电梯。一边等一边想,不霉不霉,一点也不霉,老板我等着你赞美,啦啦啦,啦啦啦。

19

日子按部就班地过着,其中我约过徐离廷一次。吃饭的时候他跟我抱怨说最近很忙,过完年或许要出国交流学习。我问他订下来了吗?他说还没,元旦之后才出名单。我说你要争取,这是好机会。他说他是真的想,因为现在忙得他恨自己不是三头六臂。之后我便没再给他电话,因为大家都忙。

年底的绩效考核出来,我只拿了个平平无奇的成绩,加薪无望。我很气愤,但也只能回到家里,拿出赵言之补偿给我的裙子,然后大喊我要加薪一万遍。

宣紫敷着绿泥面膜像鬼一样走过来,然后拍拍我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年轻人,不要想走捷径。”

我挥手,“快去洗脸,你不烦我见着都嫌烦。”

“不如你天生丽质,少不得俗。”宣紫趿着拖鞋走了。

我把裙子挂回去,对着镜子皱皱鼻子,大声说:“宣纸,我要去整容,我要靠潜规则上位!”

宣紫来劲了,满脸水珠地奔过来,“是准备去韩国吗?虽然花费高点,但动刀子的事不能再国内做,太让人担心了。”

我视死如归地沉声道:“嗯!不成功便成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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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团年饭安排在周五,午饭过后几乎就没几人有心思干活了,都想着晚上吃好喝好玩好。宣紫让我下班回去换条裙子,我不鸟她,下班直接走去饭店。

“哟,小晚。”

“哥哥好呀。”很意外碰见高衍,上次他生日我都没和他说句生日快乐,挺过意不去的。

“乖。”高衍还想摸摸我头来着,让我一缩躲开了。他笑笑,“怎么,还去上夜班呢?”

我反问:“嗯?你听谁说的?”

高衍双手抱胸,“那你穿这么整齐的工服干什么?”

我低头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把自己打量一遍,“那我就不能刚下班么?”

“哈哈,也对。”高衍又说:“走,难得今天碰见,跟哥哥吃饭去。”

“今晚公司团年饭,当集体活动,不能不参加。”

“真霸道。告诉我酒店名字,完了我接你二场。”

我瞟他一眼,“好像我欠你一顿饭似的,说得这么理所当然。”

高衍一撸头发,笑道:“你还真欠我一顿饭。哥哥我生日你甚至都没说声生日快乐,不记得了?”

“行,吃完立刻给你电话。”我敷衍着,然后挥挥手跟他说再见。

因为到得早,拿了只有头十人才有的惊喜礼品,心情一下大好。场中便随着公司里最活跃的那几人到处敬酒,说一串谦恭或逢迎的话,倒也高兴。轮到老板桌时,汪森笑着对我说:“小林,没看出来你是万杯不倒啊。”然后赵言之也说:“小林海量。”我汗颜,嘿嘿笑了两声,把酒喝了却忘记在领导们面前表现表现了。本来酒性正兴的,让汪森一说我就只好收敛了。

吃了几口菜突然听到台上喊我的名字。“什么事什么事,不是要表演节目吧?”我慌慌地问同事。

“小林,你运气狂好!竟然中了头等奖!”招聘专员笑着一推我,“快上去。”

“什么东西?”我急急扭头再问。

“今年的生肖吊坠加项链,999金!”绩效主管解答完我问题,又指着我笑道:“明天要轻吃饭啊。”

赵言之亲自把打开的首饰盒交到我面前。果然是金光闪闪的,晃得我的眼呀!从我记事起,我大大小小总共中过不超过两百的奖金加奖品,所以渐渐地就对福利彩票啊幸运抽奖啊什么的免疫了,虽不说是绝缘,但也没见过漏电的情况出现。今年本命年一开头,就来这么份大礼,真乐死我了。都说本命年,顺则一顺百顺,鸿运当头,势不可挡;背则到处关口,满眼皆坎,霉运到家。那我今年势必是鸿运当头,势不可挡了!

回到桌上乐呵呵地又喝了好几杯,心情好,酒也好,酒瘾又被勾出来了,一发不可收拾。很小就跟着爸妈喝酒了,但都是些便宜货,度数也相对高些,所以我从小就能喝。散席后虽然有些酒意,却感觉脑子越发的清明,胆子也似乎长了,拨了电话给高衍,问他都有哪些人在。他说都是我认识的,然后问了地点就挂电话来接我。我认识的,他认识的,第一个当数徐离廷。

我在酒店门口等高衍。他还没到,赵言之的车就停在我面前。我把手放在嘴边呵了呵气,笑着打招呼,“赵总。”

“上车,我送你。”

“呃,谢谢赵总了。但我约了人。”

“那玩得开心点,但别喝酒了,你刚才已经喝了很多。”

我正思考着究竟说好的,还是知道了的时候,高衍到了。

“小晚,哥哥我接你来了,快上车。”

赵言之随着声音看过去,然后说:“你朋友来了,那我先走了。”

我愣愣地点头,感觉整个场面不大对劲,但又说不出来不对在什么地方。

高衍搭上我肩膀带我上他的车,“喝过了?”

“嗯。”

“一场就喝这么多,二场还能喝吗?一会我替你喝吧,你要醉了,我就惨了。哎,我容易吗我。”

我没深究他的话,还在研究着刚才想的事。关上车门时我终于醒悟到问题的所在了。我说:“你不好。”

“咋不好了?”高衍奇怪。

“你车太好了。”我淡淡地说。

“一般般啦。”高衍很受用地说,过了会才想回之前的问题,“给你坐好车还不好?你说说看,我怎么不好了。”

“损我老板面子了,毁我形象了。”我交代。

高衍诚惶诚恐地怨道:“不要乱说,我可是清白着呢。”接着又大笑道:“我怎么毁你形象了,自己心术不正地乱想。”

“…”好像是我想多了…

打开包厢的门,我第一眼就看见简辰坐在中间,然后才看见坐在他旁边的徐离廷。

“晚晚你迟到哦,按老规矩是要罚三杯的。我给你向简少求过情,一杯就好。”顾翎把我拉到她身边坐下,巴拉巴拉地说。

我看向徐离廷。他轻轻地笑出了声。我再看向简辰,惊奇自己的眼神居然很坦然。他也看向我,嘴角噙着微微的笑。我最后看向坐在我旁边的高衍,给他抛了个白眼,“还有这规矩。”

高衍站起来拿我酒杯,“不知道小晚是我妹妹么,不看僧面看佛面,来来来,我来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