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言之没点头也没肯定,只说:“先出去吧。”

徐离廷提到简辰,我再想把情绪藏住也不行。悄无声息的说走就走,走了之后还石沉大海一般,这感觉就像被人摆了一道。

赵言之也看出我情绪不对,没回大堂,直接去取车,“不舒服的话,我送你回去吧。”

这怎么好!正事还没做呢!坏菜了!我连忙说:“我没事。”

赵言之依旧开了车门,把我塞进去,系好安全带,然后自己上了车,启动,启程。

我低头挑着眉头撇了撇嘴。

“你男朋友?”赵言之打破沉默。

“是前男友。”我纠正。

赵言之却没再说话,专心地开车。

任务砸了,我很过意不去,小心地问:“赵总一会还回去吗?”如果他说回去,那我就让他再带上我回去将功补过。

结果他断了我知错能改做个好孩子的机会。赵言之目视前方,“不回去。”

我只好闭嘴,低头搅手指。

赵言之在下一个等灯的时候问我:“饿吗?”

“不饿。”我干脆地回答,哪怕肚子在抗议。

“那陪我去吃点东西吧,我饿了。”

“哦…好。”

每家餐厅都像古时候饥荒开仓派粮一样排着长长的人龙,赵言之问我排队吗?我不知道怎么答,呆呆地应了声哦。于是我很怪异地穿着礼服裙子坐在等号的凳子里。

过了十分钟,餐厅经理急急忙忙地朝我们走过来,“赵总,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来来,跟我来。”

赵言之转头问我:“现在饿吗?”

我摇头,再饿也不好意思说出口啊,本来就是陪吃的。

赵言之又对那经理说:“我们还是排队吧,你忙。”

一番推让之后,经理歉意退场了。

我问:“赵总你不是饿了吗,怎么刚才不进去?”

“插队不好。”

“中国就是这样,潜规则的多了去了。”

赵言之看我一眼,没有接话,眼神里有些不明的意味。我吓得再次闭嘴,恨不得用线把嘴巴缝上。

赵言之似乎是奉行食不言寝不语的,一顿饭没开几次口。我便更加安静,生怕漏出半句不搭调的话。饭后他送我回家,仍旧送我上楼,但没进来,说了句圣诞快乐就离开了。

卸妆洗澡,把自己埋在被窝里,又摸出了手机。十点五十二分,还没到十一点,挺早的。最近看手机看得频了,但往往都没有惊喜。圣诞节还有一个多小时就要过去了。

我开始想,我和简辰开始得是不是太奇怪了些?相处得是不是太怪异了些?我喜欢他些什么?而他又喜欢我些什么?重要的是,怎么确定他不是玩玩呢?他那样的家境那样的人。算了吧,我又想,或许结束也会很离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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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妈,我回来了。”

老妈前后左右,上下里外全打量了个遍,问我:“怎么一个人呢?”

“进屋再说吧,妈我好饿。”

老妈把菜一罩,“又想糊弄我们?说清楚才准吃。”

“妈…”

“没得商量。”

老爸附和,“想要好好吃饭,得先快快招供。”

“爸…”

“谈的朋友呢?怎么还不带给我们看看。”

“我们…我们…我们分手了。”

“分了?”老妈看向老爸,不大相信。

老爸的样子也不相信,“怎么才十来天就分了?冬至问你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

我伸出筷子夹菜,“世界一天一个样,冬至到现在都多少天了,我怎么还回事老样子呢?分了就是分了。”

老妈看看老爸,老爸点点头,然后他们才开始吃饭。

他们的表情…凝重?不对。庄重?不对。怎么形容呢?反正我看着总觉得必有事情发生。我心有戚戚焉,低头扒饭。

安然地度过了元旦小长假,没啥事发生,我安心地踏上返程大巴。消失了许多天的简辰来电话了。

“小晚晚,过来机场接我。”

“为什么?”听他风轻云淡的声音,我火气就咻咻咻地喷发了。

“我到了。”

“我相信简少有专职司机,而我不是你司机。”你大爷的,算什么意思。

“小晚晚你当然不是我司机,你是我…”他故意延着声音,然后边走边说:“亲爱的。”

我把手臂的鸡皮疙瘩搓掉一层又起一层。“你少恶心我,我在坐车呢。”

“小晚晚你动作真快,我等你。”

“别美了,我不是来接你。”

“嗯…”简辰顿了顿,无比正经地说:“我有行使男朋友的权力。”没等我他又换了声音,带着丝无赖地耍泼,“小晚晚,我想你了。”

我得说,他后一句话成功地把我炸毛状态给撸顺了。但是我总不能这么快就偃旗息鼓,姿态还是要做做的。我说:“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你成我男朋友了。”

“小晚晚。”

“更不知道我有被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义务。”

“生…”

摁掉电话,后面的话不听我想我也能猜个大概。电话很不配合地没有再响起来,我灰溜溜地一次次把它从口袋里摸出来按亮屏幕,等背景灯熄了又放回去。

因为高速塞车,两个小时的高速走了五个小时,到家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实在太累,唯有泡面一条路好走了。刚把包装撕开,撒了调味包,门铃响了。

“谁啊?”我叼着筷子去开门。

“小晚晚,我等了你三个小时。”简辰直接进来坐到沙发上,把已经松垮垮的领带解了。他看我立在门口没动,走过来拉起我双手说:“看在这一千零八十秒的份上,别生气了。”

我挑高眉头研判性地看他。脸上有奔波劳累的神色,眼里带着恳求的意味,却是不多,若隐若现地浮于表面。我抽出手来拿下筷子,侧头看他,“你那一千零八十秒真多,比我的两百四十小时多多了。”我绕过他进厨房,补上:“平安夜那几个小时就算了,我私人赠送。”加水、封盖、看表、等吃。外面没有动静,我瞄了瞄。他立在原地,因为角度的关系,看不见表情。

时间到,我捧着碗面出去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边吃边看。

简辰坐到我身边,好一会才说:“圣诞我有事。”

“哦…”我拉着长长的音掩住他的后话,然后把面条吃得呼哧呼哧的响。有事,当然是有事的,什么事不是事呢?什么事能说什么事不能说?既然不想说又何必说?

简辰似乎又考虑了一番,然后简洁地给我说了个梗概版的。“我爷爷突然中风了,家里的生意也出了些问题。”

我低头吃面,面吃光了喝泡面水,就是不要说话也不要抬头。

“小晚。”简辰把我从碗面中拉出来,“不生气了好吗?”

声音挺温柔的,眼神也是。我在心里叹了口气,说:“没吃饭吧,我也不想做,给你拿个碗面。”耐力越来越差了,这么一会会就松口了,也不知道当年追钟思源的时候是怎么有耐力坚持的,难道两个人便是两个方向?或是两件事才是两个方向。

简辰的眼睛陡然亮了,唇角一扬,叫声:“小晚晚。”然后抓着我的手腕一拉,把我带进他怀里,低头就亲下来。

今天好累好累,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刚哼唧了两声,就被他长舌驱进。可怜的我体力还没恢复,就又被折腾得差不多喘不过气来。

“走吧,我们去吃饭。”

“我吃过了。”

简辰朝我摇摇食指,“那是面。”笑了下,一挑眉毛又道:“才几分钟就喘气喘成那样,体虚,要补一补。”

“什么几分钟?”我没甚精力地抬头,对上他那称得上邪佞的笑,瞬时明白了他的所指,低头小声嘀咕道:“难道还几个小时?你以为马拉松啊!”

这么小的声音,他却也听到了。简辰拉我出门,笑道:“我们慢慢来,我相信总一天我们可以持续几个小时的。”

我白他一眼,“我装上金霸王也持续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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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辰喜欢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我公司楼下。他说这是惊喜,问我欢不欢喜。老实说,是挺惊又挺喜的,但如果没有他之前在我同事面前说他是我远房表哥的话,我绝对是欢加喜。很不巧的是他每次等我,总会遇上那几个八卦的同事。我只好解释,表哥又带我去相亲了…鉴于此,我让他到我家楼下制造惊喜。如此平静了十几天,又出事了。

那是个风和日丽的大年三十啊,为何事情会让我觉得这么滴晴天霹雳!

我还没消化好老爸老妈过来的事实,简辰也到了。门刚拉开,他就倾身抱过来。所幸我眼明手快做了个明智的决断,把他要亲我的念头扼杀在萌芽状态,一把推开他,拉到身后。

老爸放低报纸,向上斜着眼睛穿过老花镜看来人。老妈从厨房出来,手里提在菜刀。而我,尚在简辰的怀里。画面定格得多么有艺术!

终于,老妈问:“小晚,他是?”

“他是…这房子的包租公。”我趁着吞口水的短暂时间快速地思考出一个回答,“他在国外呆惯了,所以一见面就会拥抱,这是外国人的礼节。”

27

老爸摘下老花镜走过来,“小晚,欠多少房租,老爸给你交了。”

老妈也提着菜刀过来,另外一手在围裙上擦擦,“嗯,别拖到年初一,不吉利。”

我在身后捏了捏简辰的掌心,又朝后挥挥手,示意他撤退。“交了交了,他可能今年回来过年,所以过来和我打个招呼。”

简辰轻轻地用食指勾了勾我的,另外几根手指缓缓地爬上我掌心挠了两下,才说:“伯父伯母好,改日我再来拜年。”

等我关上门,老妈问我:“你和他关系很好吗?房东还给房客拜年?”

我笑着打哈哈,“他的话做不得准,信一半都嫌多。”

我爸已经坐回去看报纸了,听到我的话又放下报纸对我说:“怎么这样说别人呢,你和他又不是很熟。”

“对对,老爸说得对,不熟,是不熟。”我呵呵地笑了两声,往厨房走,“老妈今天中午吃啥?”

老妈问:“你想吃啥?”

我答之:“鸡鸭鱼鹅不能少,青菜萝卜样样有。”然后笑着溜出厨房。

晚上我劝他们去酒店开个房间,他们嫌浪费,说老妈和我挤一挤,老爸做厅长,反正也就一两个晚上。

我只有一张一米三的单人床、一床厚棉被和一条毯子一条空调被…而且客厅里没有空调…于是棉被给老爸,我和老妈盖空调被压毯子,一人一个热水袋,再把空调调到三十度。

虽然装备单薄,条件艰苦,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第二天,也就是年初一,老爸老妈带我去给表姑拜年。

表姑这个词在我脑里回旋了一圈,终于找到感召点。老爸老妈曾经说过让表姑给我介绍男朋友!

表姑在我的记忆里只有“老爸的表妹”和“在城里工作”这么两个关键词。听老爸说她比我大八岁,今年三十三了,在江北开了家小广告公司。老爸还说我小时候很黏表姑。我心里想,有么,怎么半点印象也没?

老爸老妈拎了一堆礼品上表姑家,我跟在后头叫了声表姑就坐到一旁做乖孩子了。

简辰打电话过来,我摁掉,他再打,我再摁。手机第三次想起来的时候,我只好笑笑到阳台接电话。

“新年快乐!”我先说,以便掌握引导话题的权力。

“今早怎么挂我电话?”简辰不受干扰。

“今早?今早我没收到你电话啊。”

“十二点半的时候!”

“哦,太阳没出来前我都习惯那是前一天。”我转移话题。

简辰沉默了下,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里似乎有隐忍着发怒的迹象,“那昨晚怎么不接?”

蒙混不过去,我只好低声说:“不方便啦,我和我妈一块睡。”

电话那头却突然传来低低的笑声,简辰无端就愉悦了,“怎么不方便了?我也没准备让你说想我念我的话。还是说你听到我声音会控制不住地想表达出来?”

我抿嘴笑了笑,骂他:“不要脸。”

“小晚晚…”

“好了好了,我现在仍旧不方便中,你稍后再拨吧。”

“在哪呢?”

“我表姑家。”

“小晚。”老妈叫我,“和谁说电话呢,说那么久。”

我吓了一跳,“以前的同学拜年。”

“说完就快进来吧,你表姑有话要问你。”

“哦。”我又对简辰说:“先应付任务去,等我方便了给你打电话。”然后略略提高音调,故意调皮地说:“别急哦。”

简辰笑出声来,低了低声音说:“你还真别让我急,否则后果自负。”

那声音醇醇的,像酒。突然想起我和他莫名开始得那个晚上,他指尖流连在我皮肤上温度,脸骤然地红了。我连忙抓住最后一丝清明挂了电话。

一回到客厅,表姑就笑着问我:“小晚喜欢什么类型的男孩子?”

“呃…”我想了想,“最好是温柔体贴类型的吧。”

表姑笑着点头,“一看就知道小晚肯定是喜欢这类型的。”

“…”知道还问?我回想刚才的答案,偷偷地笑了。这好像跟简辰不搭边啊,或者说那是被俯身之后的他。

老爸老妈又和表姑聊了许久,直到中午才撤离。在门口的时候表姑拼命地留我们在她家吃饭,老爸老妈拼命地说不用不用不用。最后是老爸老妈胜出。表姑笑着说:“那我就不留你们吃饭了。到时候我直接打小晚电话好了。小晚长得这么标致,只有她挑人的份,哪有别人挑她的道理。”

表姑果然是混江湖的,这话说得呀…

下午陪老爸老妈兜了圈市区,他们就要坐车回去。

我愕然,敢情是来找表姑给我介绍对象来着?“爸妈,既然来了,就多住几天多玩几天再回去嘛。”

老妈:“正事办好了就回去,家里铺子还得开呢。”

老爸:“嗯,你表姑答应了就不会漏了。”

“…”果然是卖我来着。我才二五年华,至于那么急吼吼地降价处理大甩卖吗?

走出汽车站,拨了电话给简辰,让他来接我。等了一会,陌生来电,接起,竟然是表姑,让我一会去海皇爱琴海包房。

表姑,你可以再超光速些么?表姑,你手上囤货这么充足,可以说明质量不咋地么?表姑,你知道我其实有主么?

打车去海皇,路上给简辰发了信息只解释说临时有事,我不敢打电话给他怕漏破绽。

“小晚,来了,快坐,我给你们介绍。”

我笑着点了点头坐下,看着还眉清目秀,皮光肉嫩的。呵呵,我形容得真邪恶。

“小吴,这是我表侄女,林晚。小晚,这是吴昊,在我公司做平面设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