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助理俯身双手撑在我桌上,笑笑说:“小林姐,明天是平安夜,别说你没约。”

“忘了…”

“是忘了明天是平安夜,还是忘了有人约了?”小助理笑得一点也不纯良。

“都忘了…”

双蛋节几乎是连一块的,平安夜来了,元旦还远吗?我要怎么给老爸老妈交代…

下班后在公司楼下没有发现简辰的车,我先舒了口气又叹了口气。回家做饭吃饭洗碗洗澡然后上网。上网必不可少的其中一样任务,就是与宣紫视频。她好像胖回来一点了。

“宣纸,我跟你说个事。”

“看你那表情,肯定不是好事,咋了?”

“我分了…”

“分钱了?分房了?分什么了?”

“我和徐离廷分了…”

宣紫只张了嘴对着镜头。

“是我提的…”

宣紫这回多了个动作,就是张着嘴的同时,还用一根手指指着镜头不停地抖啊抖。

我低头,不说了。

宣紫终于开腔了,摸着下巴猜测,“徐离医生做错什么了?劈腿?”

我弱弱地问:“如果我说劈腿的人是我,你怎么看?”

宣紫往左右看了下,然后起来出了房间,好一会也没回来。

我奇怪她的反应,便把视频窗口最小化去打游戏了。激烈的时候,门铃又响。分心的结果,就是输得一塌糊涂。脾气不好地去开门,门外站着一脸笑容的简辰。

“小晚。”

“你怎么来了?”

简辰扬起笑凑近我的脸,“我说话算话。”

我讥笑了下,侧过身让他进来,“这就算追我?”

简辰坐到电脑前看我玩得游戏,“我昨晚除了说过那句,还说了今晚再过来。”他起来把我搂在怀里,“要循序渐进不是?今天约你你不答应,我明天再约,明天的明天再约,总能约到的。”

我听到他说到后面都隐隐笑出声来了。“你就只会约吃饭?”

“当然不是!”简辰低头亲我脖子,“吃饭是第一步。”然后又延上去亲我的耳垂,悄声笑着说:“吃你是下一步。”

“STOP!”电脑里突然出宣紫的大叫。

我一激灵,视频窗口还开着呢。连忙推开简辰,坐到电脑椅上,右键直接把视频关了,才按开宣紫的对话框给她打字。【大概我要说的你都想到了,所以我就不说了。】

宣紫速度飞快。【宣纸 19:52:03 你丫的竟然不在?死哪去了!出来!】【宣纸 19:52:08 我刚才找到东西去了。找一件够大又够软的东东,可以让我砸你,又砸不坏我的电脑。出去寻了一圈,发现当初徐离医生送我那个抱抱熊是不错的选择。没想到我要用徐离医生送的东西砸你…】很显然,以上两句的高速度,都是因为复制粘贴的关系。接着她又来一句。【你们劈了?】

我:【?】

宣紫:【算了算了,对象是简少就不出奇了,他是行动派。你们继续吧,我刚才喊STOP只是一时激动,希望没打扰到你们的性——趣——】

我还在打“我们没劈腿!”的后续感叹号,宣紫的头像竟然“咻”地灰掉了。不过我还是把消息发出去了。前面的话太粗俗了,于是装着文艺腔解释了句“只是思想的轨迹拐弯了…”

简辰把我从椅子上拉起来,自己坐下去,啪啪啪地打下几个字。

我去抢鼠标,失败,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他点了发送。

【我会把它落实到实体行动层面上来。】

简辰对我张开双手,笑得璀璨,“继续?”

我转身进房间,啪地把门关上,“我失恋,心情不好。”

“和我有关?”

“和你无关!”

“那你开门,我开导你。”

我拉开房门,看见简辰的笑脸,又觉得来气了,“走吧走吧,我现在看见你就气。”说完又把房门关上。

简辰真听话地走了,一声迭一声的皮鞋敲在地板上的声音,渐渐远渐渐小,接着轻轻的关门声,再接着,安静。

我在床上坐了会,又觉得怎么就走了呢?回到电脑前,随便搜了个陌生人倾诉。然后他告诉我,这是恋爱的高发病,而我这个年龄段又是易染群体。我发了个傻帽的表情过去。他说,兴许他还没走,说不准就等在你楼下。好吧,我是矛盾合体,我是别扭体质,我真跑去阳台看了。

简辰靠在车身旁,双手叠抱胸前,正仰头看向我的方向。他对上我的视线,唇角自然地缓缓滑起,然后朝楼梯走去。

25

我和简辰就这样开始了。那晚上说是个点又不是个点,很模糊的界限。

第二日我在别人热闹讨论晚上去处的时候点外卖,简辰的电话到了,很简洁的一句话:“下来,吃饭去。”

因为中午的时间有限,便只在公司附近吃的。

“我有急事,要飞美国,可能赶不回来陪你过圣诞。”

“那边应该在狂欢吧,怎么选这时候谈公事?”

“私事。”

他这么说,是要让我别追问下去?我识趣地闭口。一顿饭只吃了个半饱,他赶飞机我赶上班,就分了。

回去椅子还没坐下,小助理就扑到我背上,欢道:“小林姐,和男朋友吃饭呢,好帅哦!”

经理在一旁听了,说:“那是她表哥。”

财务部一同事刚好经过,插嘴道:“对,那是她远房表哥,是属于我们集体女性同胞的,小林不能指染。”

然后不知怎的办公室门口就经过一大拨的女同事,齐声说:“对,他是属于我们大家的。”

接下来,少不了被她们拷问。

我面不改色地说:“家里大概有新指示传达给他执行吧,可怜的我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她们继续不依不挠地追问简辰的新状况。

我头晕头疼,苦巴巴地望向门口听她们巴拉巴拉,然后脑子里快速地呼啦呼啦运转。

今天是个奇日子,谁都要经过我们人力资源部门口走一遭似的。我苦巴巴的眼神还没来得及换,赵言之就朝我走过来,说:“林晚,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一听到老板的声音,一群女人作鸟兽散,立刻乖乖地扎在自己位置上认认真真、兢兢业业地干起活来。

老板是解救了我,但看他表情,我觉得接下来的场面肯定比刚才那群女人的更让我痛苦。就算是我上班时间聚众聊天,也不至于要他这个隔了许多级的老板来教育我吧,那是经理的饭碗…我整整衣服,向小助理投去一个坚定的眼神,出了办公室。

赵言之的秘书帮我敲门,然后里面一声“请进。”把我镇回了魂。

“赵总。”

“坐。”

我颤颤克克地拉开椅子坐下去,双膝并拢九十度放好,双手放在膝盖上,标准的好学生坐姿。

“明天晚上有约会吗?”

“啊?”

赵言之笑了下,“有个酒会要参加,必须带舞伴。”

这话…这话…分明还有另外一种邀约意味。“可是我不会跳舞。”我委婉地拒绝。

“会喝酒就行。其实。”带着抱歉的微笑,他说:“其实是我想你替我挡掉一些。” 赵言之随意地靠坐在桌子的边角上,微侧过头来看我。身后大片的玻璃墙把阳光带进来,撒在他周身。眉目俊朗,身材修长,他也挺帅的。

“行。”我答。坐回自己的办公桌前,我想,刚才我一定是被太阳闪到了。

下班CHECK OUT,准备去买一支玫瑰送给自己再回家。如果很饿就吃泡面加两个卤蛋,如果一般饿就吃泡面加一个卤蛋,如果不太饿就吃泡面,如果直接没胃口,那就塞一只卤蛋吧,好歹是平安夜,我想。

出了大门,赵言之在车里对我招手。

我听话地走过去。

“上车。”他又补充:“去挑件礼服。”

我左右张望,“这在公司楼下,很多人呢。”

他牵了牵嘴角,“我在前面拐弯等你。”

这对白,这场面,多么像地下情…系安全带的时候我想,会不会被人看见了呢?

接下来的似乎更像约会,不外乎就是吃饭,逛街,挑了套礼服,收了支玫瑰,为什么我会这么想呢?潜意识里我想约会?或者说潜意识里我想简辰?手机静悄悄的,不得而知。礼服是赵言之挑的,怀揣着这不过是件高级点好看点的工服的想法,在他问我的时候,我只说要配赵总的。至于玫瑰,他竟然问我要不要。我当然摇头加摆手,说不要,怕人误会。他嗯了声送给我一支,说那就意思意思吧。我情愿杠着九十九朵在肩上走,也不要拿着一支在街上逛,要不你别送了,多难看。哎,女人的虚荣心啊。

十点,赵言之送我回家,在我的再次邀请下进了屋。他打量着房子,问:“一个人住?之前和你一块合租的朋友呢?”

“她失恋回家疗伤去了。”调柚子茶的时候,我想到了上次和宣紫讨论他话的含义。当时我还说别人对我有意思来着,今天他说合租,那当时是知道宣紫是女的。我的确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明天我先接你回来换衣服,再过去吧。”

“不用不用。”我收回摆得手抽筋一样的手,笑笑说:“那样太麻烦,我自己回来换衣服,赵总还是到我家来接我吧。”

赵言之不置可否。

又陷入没有话题的尴尬中。我不能明着说送客,只好不停地喝水。

赵言之终于把柚子茶喝光。

我赶紧上前,“赵总,我再给你添一杯吧。”希望他顺着说不用了,挺晚了,我回去了这样的话。

“不用了。”

我舒了口气。

“明天别把赵总赵总的挂在嘴边,别人以为我带了个秘书。”

“那我该怎么称呼赵总好?”

“如果你不习惯叫言之,可以省略不叫。”

“…”两个都不是好选择!

“挺晚了。”

我扬了个笑。

“我回去了。”

“我送赵总。”三句都说了,还是按顺序的,真有成就感!

上床看了眼手机,十点三十三分。对于这个城市兼之平安夜,睡觉早得太离谱了些。还没到疯狂发信息的时段,屏幕上显示有三条。我打开来看,一条是钟思源的,一条是徐离廷的,还有一条是部门里那个可爱的小助理。看着这几个人名,心里泛起许多情绪,成分最重的应该是失落。简辰走得急,从中午吃完饭,我就没收到他的任何消息,不知道他几点的机,几点会到,又是哪天回来。这就是我们轰轰烈烈的第二天平安夜!

我按着键在钟思源和徐离廷的名字之间上下滚动,始终没按进去看。钟思源对我来说已经沉淀,但徐离廷还新鲜着。脑子里只冒出“我对不起他。”这几个大字。我退出收件箱,拨了电话过去。

“圣诞快乐,预祝的。”尽量说得轻松,掩饰我此刻真实的情绪。

“小晚圣诞快乐。”

徐离廷的声音一直都很温柔,此刻听来,更让人生出依恋。突然觉得自己水性杨花。“就是跟你说一声圣诞快乐,不打扰了,我挂了。”

“嗯。”

匆匆地掐断电话,心里酸酸的。怎么和徐离廷分手,怎么和简辰在一起,怎么现在要一个人早早窝被窝里过节。谁帮我解这些死结?最后还是得一个人数绵羊睡去。

第二天起来,手机的信息还在蹦跶着。我一条一条地翻看,还是没有简辰的名字。洗漱,穿衣,吃饭,出门上班。

没有人问我昨天上老板车的事,前面拐弯等还是明智的。一天没收到简辰的电话和信息,我赌气地没先低头。赵言之也没最新指示,我正常地CHECK OUT下班,回家换礼服。

赵言之按门铃的时候,我已经化好妆等了好一会了。他看见我,眼睛亮了一下,说:“你今天很漂亮。”

我低头看了眼裙子,“赵总眼光好。”

赵言之抿唇笑了笑,“可以走了吗?”

突然醒悟过来自己刚才那话,实在说得太差劲。中国语言之博大精深实在不容小觑。想赞他选裙子选得好拍拍马屁来着,但看他的笑,似乎对我的话作另一番解读了。微微红了脸,我低头小声说:“可以了。”

酒会在市郊的一座会所里。下车后,赵言之把臂弯递了过来,我犹豫两秒,迅速挽上。

赵言之似乎感觉到了我在抖,温言问我:“冷?”

“慌!”

赵言之笑笑,拍拍我挽在他手臂上的手,“慌会影响酒量吗?”

我一时没醒悟过来他话里的潜台词,露出个疑惑的表情。

“看见好吃的吃,看见好喝的喝,别的不用管就不慌了。”

对对,今天我的任务是挡酒。难怪他那样问。我倒下他就得自个上阵了。于是我低声安慰他说:“赵总别担心,我会给你挡着的。”

“进去就别叫赵总了。”

“明白!”叫赵老板!我心里加了句,然后好心情地笑了笑。

赵言之给我介绍了很多高级人士,诸如XXX董事啦,XXX总经理啦,XXX中国区代表啦,最不济的,也是XXX市场总监,XXX财务总监什么的。而他给别人介绍我则相当的简洁,就是我名字的两字:林晚。怪我,实在没有像样的定语能装到前头去修饰修饰。

场中随意地敬酒,也都只是小小地抿一口,我根本就无用武之地。赵言之看出我的无聊,让我自己去吃东西。我也乐得自由,不用端笑脸做木头人。

“小晚?”

我被背后那声称呼吓得一惊,刚叉在手里的蛋糕一抖,就滚到我手臂上再落在地上,完全散了形。我转身,看看粘满了巧克力酱和蓝莓酱的手套,再抬头望向徐离廷。

“你跟我来。”

我飞快地环扫了一圈寻找老板身影,看见他的时候,发现他也正看着我。我嘴型还没做好,就被徐离廷拉出了大堂。

徐离廷人高腿长,还走得快,我闲着那手带着刚污染的脏兮兮的手套,不好拉裙摆,跟得颇痛苦。

“小晚,你告诉我,跟我分手不是因为辰,而是因为他,你老板?”

“现在我也不知道了。”

26

“他可是比你大十岁!”徐离廷皱眉。

“年龄不是问题。”我反驳,但为了不让误会扩大,还是解释说:“和你分手跟我老板没有关系。”我看他一眼,“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

“辰呢?”

“跟他…也没有关系。”

“他现在在哪?”

“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你为什么认为我会知道?”

或是见我咄咄逼人,徐离廷没再说什么,拿出手机打电话,却什么也没说的又挂了。他正准备对我说些什么,赵言之找到信息室来了。

“没事吧?”赵言之看看徐离廷,再看回我身上。

我把袖套一脱,很敬业地过去挽上老板的手,“任务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