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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之前跟你在一起的那个瘦瘦小小的男人。”

“对。”

朱韵放下杯子,问道:“之前我都忘问你了,他到底是干什么的,那次见完之后就再没出现了。”

李峋冲着电脑微微扬下巴,“这不是出现了。”

朱韵无言,李峋把烟取下,弹弹灰,说:“在牢里认识的,至于干什么的。”他指了指屏幕,“就干这个的。”

“黑客?”

“嗯。”

“因为这个进去的?”

“算是吧,他入侵了一家上市的网络公司,套了不少钱,判了七年。”

朱韵低声道:“我就说看他不老实。”

李峋眼神冷漠,“那你看我老实么?”

朱韵盯着他,刚开始时李峋还跟她对视,后来可能因为朱韵视线太过寸步不让,他慢慢偏开了目光。

朱韵:“你怎么总替他说话?”

李峋不说话,朱韵道:“我是就事论事,不是影射你,你对他的看法我能理解,但你们本来就不一样。”

“都蹲一间房,有什么不一样,”李峋睨了朱韵一眼,“况且他实力很强,比你高得很。”

朱韵心道自己怎么说也是快三十的人了,要还能中这种浅显的激将法就搞笑了。

“那行啊。”朱韵面不改色地说,“实力强最好了,你拉他入伙吧,到时候你们俩加上董斯扬,我们公司直接更名‘改造者联盟’。”

李峋干脆偏过头不看她。

朱韵问:“他给数据库造成的损失大吗?”

他不说话。

朱韵又说:“如果抓不到就先放一下,先把后台漏洞补上。”

他还是不说话,甚至看都不看她,叼着烟,整个人一个大写的闹脾气。

朱韵:“……”

气氛有点不对劲,朱韵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其实她隐约也能猜到一点他这种态度的原因,那人虽然行为不端正,但在那段漫长的牢狱生活里,他可能是李峋唯一的朋友。而且同是蹲监狱的技术型人才,她对他的抵触很容易让李峋觉得不舒服。

可朱韵就是小心眼,她就是不想承认李峋跟监狱里那些真正作奸犯科的人一样。

对于计算机行业,从一开始被母亲强制塞进这个领域,到后来她真正爱上它,李峋在其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是他激起了她对编程的兴趣,也是他让她坚信科技应该用来造福社会,所以她格外看不起那些用技术作恶的人,也看不起那些在鸡鸣狗盗之后还洋洋得意的人。

“侯宁进去是有原因的。”在朱韵凝神思考的时候,李峋对她说,“他性格孤僻,小时候被欺负得厉害,后来有人看到他电脑技术好,主动跟他做朋友。结果人家说什么是什么,被人骗去盗号,蹲了半年看守所,出去后他那朋友又找他,他又信人家了。”

“然后又被抓了?”朱韵几乎要呵呵出来,“技术真是不错啊。”

李峋听出她的嘲讽,说道:“他一共被抓了两次,第一次是他那朋友太贪,留下一堆马脚。第二次是他那朋友吃两边,让侯宁窃取了公司重要资料,卖了一大笔钱,后来他朋友听说那家老板准备悬赏抓黑客,就自告奋勇去捉贼,把侯宁卖了,又卷了一笔跑国外去了。”

朱韵听完,小声说:“你不能这么为他辩解,他已经进去过一次,出来还不知悔改。”

李峋:“他运气不好。”

朱韵忍不住跟他争辩,“这不是‘运气’不好,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李峋看向她,平静道:“我说他运气不好,是指他身边没有一个能拉他一把的人。”

朱韵一愣,她感觉到此时李峋的目光里有很多想要表达的东西,但她来不及细看,他很快移开了视线。

朱韵脸颊稍热,两人干坐了一会,她找话题说:“那个……他为什么要黑我们的数据?”

李峋:“之前他想让我跟他一起去国外,我没答应。”

朱韵先在心里感叹一句幸好,又问道:“所以他现在在国外?”

李峋摇头,“应该还在国内。”

“你怎么知道,不是没查到他的IP吗?”

“他给我发短信了。”

“……”

李峋说:“他是被方志靖雇用的。”

朱韵脸色一沉,“什么?”

李峋说:“不过应该不是直线联系。吉力的游戏年后马上要上线,现在在做最后的宣传,方志靖把项目交给手下一个叫王科的人负责,这是他的宣发团队想出的主意,大概是想再把我们的游戏彻底做烂,再把用户都拉走。”

朱韵先是愤慨了一阵,又问李峋道:“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侯宁自己说的。”

“他为什么要告诉你?”

李峋哼笑,又抽出一支烟放到嘴里,含糊地说:“他知道我跟这家公司有仇,一直盯着,在知道他们准备使坏的时候第一时间毛遂自荐了。本来王科他们只是想找人写外挂,但侯宁说他可以直接入侵数据库。”

朱韵气得牙痒痒。

“……这个王八蛋,之前还扒我的钱包。”她一拍桌,“报警吧!”

李峋懒散道:“没那么容易,他这次很谨慎。而且你报警很容易刺激到他的情绪,侯宁是个特别敏感的人,你小心他一毛了直接把你的用户数据全篡改了。”

朱韵咬牙切齿。

李峋看她气成这样,笑着说:“就说让你在家好好过年,跑来干什么,惹一肚子气。”

朱韵不自觉地耷拉着嘴,说:“他给你发消息是为了什么,炫耀?”

“大概吧。”

“我们给他点钱能处理吗?”

“他不是为了钱,再说了,就你那破游戏能有什么钱。”

朱韵:“行,他还挺有风骨。”

李峋:“他只是不甘心我不管他了。”

朱韵:“他多大的人,小孩吗?”

李峋:“性格确实像小孩。”

朱韵恶狠狠地哼了一声,“你能抓住他吗?”

“基本不可能。”

朱韵毫不吝啬地给出一个鄙视的眼神,李峋见了,嘴角弯得更深。他侧过身,面对朱韵,逗她道:“怎么,你觉得我应该能抓住他?”

“……也不是。”朱韵小声说。

其实答案是“是”。

在李峋刚刚出狱的时候,朱韵思考问题尚且考虑现实因素,但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她的想法越来越飘忽,二十岁时的念头重新萌芽了,她总觉得李峋就是变形金刚,无敌的,什么都能做。

她捧着喝光了的水杯,默默反省。

李峋只看她表情就知道她的想法,他不作任何评价,就扯着嘴角,慢条斯理地抽烟。

朱韵说:“那现在我们怎么办?”

李峋:“我试着联系他一下。”

朱韵:“他要是不配合呢。”

李峋没回答。

朱韵又问:“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李峋:“没,他手机号不用了,之前给我发短信的号码也是改过的。”

朱韵又问:“那他黑后台拿到的数据多吗?”

李峋轻笑道:“我们的系统在他面前就是一坨豆腐,什么时候入侵,破坏到什么程度,全看他的心情。”

朱韵沉默了。

李峋看她一眼,说:“不高兴了?”

“没。”

“术业有专攻,他专门搞这些,做起来当然轻松。”

朱韵:“你不用安慰我,快点想怎么处理这件事。”

李峋果真陷入思考,他又去拿烟盒,朱韵忽然说:“别抽了。”

李峋烟已经放到嘴里还没点,他看向她,朱韵说:“你烟不离手啊。”

李峋:“没啊。”

朱韵冲灰烬满满的烟盒说:“从刚才进来你就没停过。反正你也想不出处理办法,就别浪费烟了。”

“哦,”李峋冷笑,“所以我现在连抽根烟都是浪费了?”

朱韵不说话,光看着他,大概五秒后,李峋暗骂一声把烟扔了。

第34章

他们又随随便便聊了一会,很快后半夜三点了。朱韵渐感困倦,声音越来越轻。李峋注意到,对她说:“早点回去吧。”

朱韵眼皮不停打架,刚要起身,李峋又说:“算了你在这睡吧。”

朱韵回头看他,李峋说:“你这样不能开车。”他起身走向沙发,把之前乱糟糟的铺盖重新整理了一下,“在这凑合一下,明早再回去。”

朱韵跟过去,在沙发前站了一会,说:“我睡这你睡哪?”

李峋:“你不用管我。”

朱韵躺倒在沙发里,李峋随手将一条薄薄的被子盖在她身上。朱韵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这被子应该是他用过很久的,上面的气味跟他一模一样,算不上香,但很独特,像烟熏过的松节,赤裸裸的男性味道。

朱韵不自觉地把被子拉到上面,埋住半张脸。这个举动让她想起那些小猫小狗,它们用气味来记忆和分辨,简直太会享受生活。

“你睡吗?”朱韵躺在沙发上问李峋。

李峋又开始敲键盘,说道:“你先睡,我等一会。”

于是朱韵便在这股熟悉气味的的包裹下沉沉睡去。

清晨,窗外的晨光叫醒了她。

朱韵生物钟很准,不管几点睡觉,六点半肯定会醒。她被外面白茫茫的一片晃得眯起眼,看了片刻,意识到外面下雪了。

朱韵盯着外面白雪皑皑,觉得世界安静宛如道场,她转头,看见暴虐乖戾却又登峰造极的大师傅正靠在椅子里睡觉。

朱韵掀开被子,小心翼翼去洗手间,先照镜子整理头发,又简单洗漱了一下,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她发现天花板的灯还亮着。

朱韵轻手轻脚去门口关了灯,回到李峋身旁坐着。

李峋还在睡,他要考虑的事情太多,梦里也不踏实,眉头偏紧。

以前朱韵听说,如果看一个字时间太久,会渐渐觉得不认识这个字,那举一反三,看一个人太久会怎样?

她会觉得自己不认识他吗?

应该不可能。

不管这段路最终的结果如何,他于她而言都太过清晰了。

窗外雪花飘飘,落得不温不火。

大年初五的清晨,所有人都在梦乡之中,朱韵不知昨晚李峋到底几点睡的,她不想吵醒他,打算出门待一会。刚打算起身,李峋动了动,眼睛慢慢睁开。

他也被外面的白晃了一下,眼睛眯着。

朱韵见他醒了,拿起杯子接了半杯热水给他。李峋看着冒着热气的杯子,维持着刚刚的姿势一动未动。

朱韵问:“不舒服?”

李峋缓缓摇头,眼睛又闭上了。

她上一次见他睡醒是在董斯扬破旧的面包车上,那次他也这样,脸色黑沉,嘴唇泛青。

大概十几分钟后,他重新睁开眼,这次状态比刚刚好了一些。他拿过水杯,声音嘶哑道:“……你起这么早。”

朱韵:“我习惯了,早睡早起身体好。”

“你没早睡。”

“那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李峋笑了笑,但刚清醒没太有力气,笑得有些敷衍。

朱韵说:“真的有虫吃,我现在要出去买早餐,你想吃什么虫?”

李峋皱了皱眉,朱韵见他刚醒脑袋转得慢,建议道:“要不还吃咸菜面包虫?还挺顺口的。”

李峋扶着膝盖起身,“年还没过完,外面怎么可能有卖早餐的。”

朱韵才想起,现在连初六都没过呢。

李峋打着哈欠往洗手间走,说道:“门口箱子里有方便面,你饿了就自己泡。”

朱韵去门口翻,果然有箱方便面,二十四盒一箱,现在就剩八盒了。

朱韵回头冲洗手间喊:“你平时都吃方便面吗?”

李峋正在洗脸,没听到。

朱韵把箱子扣上,忽然灵光一闪。想起昨晚从家里带来的一大堆东西,不知道有没有粮食储备。

几个袋子一拆,里面几乎全是营养品,名贵的如燕窝花胶虫草,便宜的如大枣阿胶固元膏,还有各种各样的钙片,鱼油,维生素ABCDE……应有尽有。

朱韵看着这一大兜的补品,哑口无言。

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里,朱韵觉得自己跟家人完全生活在两个世界,她觉得她永远不可能跟母亲进行深入沟通,也无法与她在一些实质性的问题上达成一致。而时至今日,虽然她很多想法还是与母亲南辕北辙,但她至少学会了尽量求同存异,那些不能沟通的部分,她会试着忍耐和迂回。

洗手间的门开了,朱韵回头,看见李峋从洗手间出来,脸和头发都是湿的。

朱韵转头看他,后者回到桌边抽烟醒神,她从袋子里挑了几样管饱的食物分给他。

李峋吃东西巨快无比,撕开包装袋,两口吞了枣糕,然后便坐在电脑前,噼里啪啦不知在打些什么。

工作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