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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韵打了个哈欠,临时起意去看场电影调节心情。她洗了个澡,正擦头发的时候,门被扣响了。

朱韵一愣,回想着自己最近有没有在网上订购什么东西。

“谁啊?”

门外没人应,朱韵向猫眼看了一眼,一道黑色的身影站在外面,低着头。

朱韵瞬间认出来人,打开门。

“李峋?”

门打开的一刻,朱韵闻到浓浓的酒味。

“……你喝酒了?”

她看不清李峋的神色,但他看起来俨然已经醉了。

“他为什么不后悔?”他低声开口。

朱韵没听清,“什么?”

李峋抬眼看她,“我问你他为什么不后悔?”

他的目光有点吓到她,血丝密布,双眼赤红。

李峋:“他就那么恨我,死也要赢我?”

朱韵说不出话。

李峋看着沉默的朱韵,忽然咧嘴笑了,这样的目光配上这样的笑容,着实癫狂。

“他太蠢了,他怎么可能赢得了我,他自己知道,他全都知道……他比你更清楚我的实力,我随便弄一弄他就吃不消。”因为醉酒,李峋有些语无伦次,他说着说着忽然一顿,看着朱韵,“如果我逼死他,你会怎么看我?”

朱韵:“高见鸿得病不是你的错。”

李峋:“不是吗?”

朱韵又说不出话。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自己很能理解高见鸿,或许他跟她一样,也过过一段死循环的日子。他们三人都曾被同一件事逼到走投无路,李峋被一道铁栏隔绝于世,外面的两人,一个选择逃避,一个选择一条路走到黑。

李峋:“你想说什么?”

朱韵摇头。

没想到这个小小的动作却让李峋发火了,他狠狠地说道:“把你想说的说出来!别像以前一样什么都让我猜,我现在不想猜!你是不是你也站在他那边,觉得我做错了?!”

朱韵没料到他会忽然激动起来,隔壁的门开了,朱韵的邻居是本校研究生,跟朱韵很熟,他戒备地看着李峋,问朱韵:“怎么了?”

朱韵摆摆手,把李峋拉进屋,对研究生道:“没事,是认识的人。”

朱韵关好门,回头去冰箱里拿了罐醒酒药,倒了两片,拿着水杯过来。

“先把这个吃了,你怎么喝这么多?”

李峋盯着那两片药又陷入思考,朱韵操纵机器人一样把药放到他手里,又托着他的胳膊肘把药放到他嘴里,然后把水杯放到他嘴边。

“喝。”

李峋醒过来一点,冷冷看了朱韵一眼,一饮而尽。

朱韵接过他喝光的杯子,李峋一屁股坐到床上,低头点了根烟。

窗外夜色浓厚,朱韵站在床边看着他。

“以前我做完一件事,不管成功失败,都会很兴奋,调动积极性去做下一件事。”李峋半根烟抽完,声音低哑地说,“但这次我什么都干不动,你告诉我我是不是在浪费时间?”

朱韵:“我不知道。”

李峋:“你觉得还应该继续吗?”

朱韵:“这件事你自己决定,旁人没有发言权。”

李峋看着她,“我现在是在问你意见。”

朱韵静了静,说道:“小事我可以帮你决定,但这不是小事。在判断事情走向上你比我厉害得多,我不给你添乱。我唯一一条建议是希望你在冷静之后再做决定。”

李峋无声地看着她,半晌问道:“如果放他们一次,方志靖怎么算?”

他的天平有倾斜了。

朱韵说:“一码归一码,以前你带我们做事,都是盯着那条最宽最准的路,而现在却只盯着方志靖,他根本不配你这样做,所以你才会觉得自己浪费时间。”

李峋又点了支烟,低沉地问:“你不想弄倒他?”

朱韵抱着手臂,“你出来前我觉得弄倒他最重要,但你出来后,我觉得你的发展和未来更重要。”

她曾看到李峋在下班后读Oculus的VR报告,也看到过他研究新的搜索算法,但都只是泛泛而过,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朱韵厌恶方志靖,厌恶得要死,可她更怕李峋陷在一块泥地里。如果他们现在不收手,而高见鸿也真的在此期间不幸离世的话,那将来李峋对待感情恐怕会更偏执。况且以他的实力来说,只做几款小游戏太屈才了。

朱韵说:“江湖不大,圈子很小,我们早晚还有再交手的时候。”

接下来就是李峋漫长的思索时间,他坐了足足二十分钟,最后眉头一紧,小声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朱韵:“啊?”

李峋眉头越来越紧,手按着胃,朱韵惊讶道:“怎么了?我给你吃的奶蓟精华片,专门醒酒舒肝的,还是进口的啊。”

李峋钻进洗手间狂吐,朱韵重新将药拿出来检查,一点问题没有,她回到洗手间门口,对里面猫着腰吐的人说:“你是喝得太多了。”

李峋吐完在洗手池洗脸漱口,掀起自己的衬衫擦了脸,回身出来,一头栽在床上,脸埋在松软的被子里,精疲力尽。

安静了很久很久,他低低的声音终于从被子里面传来。

“跟他们和解吧。”

朱韵看着床上修长的躯体,李峋疲惫地说:“你去跟他们谈,我不去。”

朱韵:“好。”

李峋:“我们接下来要开拓公司规模,你给我狠狠敲他们一笔。”

朱韵:“没问题。”

他接着闷在那,看起来还是对这个决定有点不甘心。朱韵去洗手间整理卫生,出来的时候李峋还维持着那个姿势,但呼吸的频率明显慢了很多。

朱韵走过去小心看,发现他睡着了。朱韵的床头有个小台灯,她将灯调暗,坐在一旁看书,过了一会李峋睡得越来越沉,朱韵尝试将灯彻底关掉,李峋并没有醒。

看电影的安排完全泡汤,朱韵蹭了边躺在床上,感叹幸亏床够大。李峋一个人四仰八叉地占了四分之三,只剩一条缝。

她没有拉窗帘,天边没星星,可月光却很亮,李峋做完了决定,让所有人的心都放下了。朱韵觉得今晚能睡个好觉。

可惜事与愿违,朱韵又做了个梦,梦里泰山压顶,风雨欲来,让人透不过气。她在梦里使劲奔逃,不住地喘息,越喘越压抑,最后她睁开眼……一道黑影压在她身上,挡住所有的月光,气息急促,带着烈酒的余味。

她穿着一条白色的蚕丝睡衣裙,李峋的大手从她裙摆下面探入,顺着她的腿向上。他的动作太过流畅,全靠她洗过不久柔软顺滑的身体配合。

李峋很沉,夜将男人的力量放大到几近无限,朱韵在思考之前身体先一步滚烫起来,他的手有魔力,摸到哪哪的皮肤就紧缩起来。“……你酒醒了?”朱韵声音颤抖,他扣着她的手腕,用脸摩擦她的脖颈,头发刮在她的脸上,那触感比她自己的头发硬了太多。

他完全沉浸在肉体带来的舒适里,迫切地触摸她每一寸身体,她下意识地缩紧身体,但他的膝盖顶在她双腿之间,她合不上,她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也能感觉到他的变化。

他喝了很多,又没有洗澡,身上味道很重很沉。朱韵不敢用力呼吸,不敢让他的气味在她肺腑之内安营扎寨。她仅剩一点力气扶着他的肩膀,问他:“你酒醒了吗?”

他逆着月光,声音嘶哑,“现在问晚了……”

他的手托着她的下颌向上,因为醉意,他手下很重,嘴唇贴在她的喉咙上,“我说过我喝酒你就走不了了。”他听不得朱韵说话,自顾自地嘀咕,“你不是第一天认识我,老子不是柳下惠,你让我进屋之前想什么了。”

进屋前是谈工作,为什么谈到身上来了。

李峋太久没有摸到这种柔软的触感,他像个醉鬼一样沉沉冷笑。

恩怨告一段落。

清清账本,公司给了,人也饶了,折腾一年多,他好像什么都没拿到手。

他到底算赢算输。

他想不出答案,便用力嗅她锁骨的地方,那味道香得他浑身的血都朝下涌。于是他也不再清账了,咬着她,喃喃道:“算了,把你弄回来,我也不算赔……”

他的酒气吞吐到朱韵的脸上,她后背发热,好像跟着一起醉了。

醺意放大了五感,她掌下坚实弹性的触感抵过了一切思考。横跨了黑暗沉寂的数年,他的身体带着一股禁欲的性感,让人忍不住抛开一切顾虑。

无所谓理性,也不管后路,春宵一刻。

她记得当初是他说,有些话不能酒后说,有些事不能酒后做,轮到他就不适用了。别人不能耍酒疯,轮到他就可以。

朱韵抬手在他背上狠狠抽了一下,她的动作让李峋暂时停下。

黑暗中,只余两人的喘息声。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问了句,“你想我了么?”问完不等朱韵说话,马上又道,“算了,不重要。”他手向下,分开朱韵的腿,整个人压在朱韵身上。他的嘴贴在她的脸边,因为情绪激烈,他每次呼吸幅度都很大,胸腔腹部,一下下挤压着朱韵的空间,让她喘气越来越困难。

“床单湿成这样,你总归不烦我。”

他最后这句推论让朱韵在黑暗中如同火烧。

第45章

冲·动·是·魔·鬼。

这是朱韵五点钟睁开眼睛时第一句涌入脑海的话。

她轻轻转头,看到某人盖着被子趴在一旁,只露出肩膀和小半张侧脸,被子因为他的呼吸均匀地一起一伏。

床单上一片狼藉,屋里空气也不好,弥漫着一股宿醉男女的味道。朱韵脸上滚烫,小心翼翼掀开被子下地,偷偷拿了浴巾进洗手间,门关紧。

这个时候他要是醒了,她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们昨晚算啥……

藕断丝连?

李峋不是这么缠绵的人。

重归于好?

过程未免太不正规。

难道只是都市男女在寂寞深夜约了一炮?

朱韵头痛欲裂。

热水从淋浴器里倾泻而出,洒在她的身上。她清洗自己的身体,却又觉得不管怎样都不可能洗掉他的味道。

地上水珠淅淅沥沥,头顶的热气挥发蒸腾。

她想起刚刚临进洗手间时看到的他的睡颜,他衣冠不整趴在床上的样子能柔软所有人的心。

李峋对她而言是个特殊的存在,亦或许每个人的生命里都曾有过这样一个人,他跟所有人都不同,世间没有任何理论可以阐明他,也没有任何道德能够束缚他。在她的世界里,他站在金字塔的顶端,是一切的参考。

水流滑下她的身体,她想起柏拉图曾提出的假设——

“原来的人都是两性人,自从上帝把人一劈为二,所有的这一半都在世界上漫游着寻找那一半。爱情,就是我们渴求着失去了的那一半自己。”

他拥有她缺少的一切。

信心、勇气、力量、自由。

他不像她那样容易迷失沉沦,他永远有坚定的方向,永远不会怀疑自己。

朱韵迷恋跟他在一起的感觉,那让她觉得自己也能鼓起勇气面对一切艰难。

洗着洗着,被热气一熏,朱韵的眼眶蓦然发酸。

在李峋出狱之后,一直到昨夜之前,朱韵都尽量克制自己不要去想那些谈情说爱的事,她将帮助他的事业放到第一位。就像高见鸿最开始说的,他们现在不是大学生了,所有的拼杀都是真刀真枪。而拼得久了,朱韵有时会觉得跟他真的只是同事了,觉得自己已经成熟到就算哪天李峋真的跟其他女人在一起了她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她太看得起自己。

女人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能脆弱到什么程度,除非碰到唯一的那个男人。

朱韵关掉淋雨,拿着浴巾,纤细的手指捂住自己的脸。

她不想昨夜只是个插曲,她不想那只是李峋醉后找人发泄,她希望那时他在清醒状态下做的决定,也希望他是以珍惜的态度来对待她。

她希望他们还可以有后续。

朱韵使劲擦了擦脸,换好衣服。

推开浴室门,李峋正靠在书桌旁抽烟。

朱韵仃住,她不知李峋什么时候醒的,他手里的烟已经抽了一半了。清晨的光从他身后照进来,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背。他刚醒还有点迷糊,本是盯着床边的台灯发呆,听到动静,转头过来。

他声音沙哑地说:“我喝完酒,第二天脑子反应慢。”

朱韵站在五米之外看着他。

“我从来不跟女人表白,以前我喜欢上谁,总会想办法让她自己找上门来。”

他的语调跟这清晨很像,平静,又稍稍带着点倦怠。

“但我现在没那么多精力了。”他放下烟,看着她。“咱们也认识很久了,我就单刀直入问了。朱韵,以前爱怎样就怎样吧,你要不要重新跟我一次。”

朱韵在听到他这句话的时候,有种走到人生彼岸的感觉。

他总是不按常理出牌,你永远猜不出他下一秒要干什么,只有等他真正干出来的那刻你才会意识到,他选择的时机是多么准确,多么完美,多么不能拒绝。

“如果……”在李峋刚要再说点什么的时候,朱韵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爆吼一声——

“要!”

李峋:“……”

这嗓子来得太突然,李峋手里小半截烟灰直接被她喊折了。

朱韵攥着浴巾的手力道惊人,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什么委婉成熟矜持,此时全是狗屁了,机不可失才最重要,她不能给他后悔的机会。

“要!我要!”简简单单的词说得朱韵心潮澎湃,她极力克制自己。“我要跟你在一起,李峋,咱们和好吧!”

李峋一顿之下,神色又轻松起来,他晃回桌旁,把最后一小段烟放到嘴里,幽幽道:“原来表白是这种感觉……”

她目不转睛看着他,听他欠嗖嗖地说:“真他妈简单。”

朱韵看他得意的神态,心里砰砰直跳,还搞不清这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她鼓起勇气过去抱住他。她穿着平底拖鞋,耳朵刚刚贴在他锁骨的位置,她能听到他强有力的心跳,比自己稳重得多。

李峋轻笑,喉咙微微震动,他没有回抱她,心安理得地享受她奉献的温柔。

“想我想得快疯了吧。”他说。

朱韵嗯了一声。

李峋不可一世地笑。

他的烟不知何时已经熄灭,腾出一只手,托着朱韵的下颌让她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