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寒之无奈的摇摇头,“…你在京都时跟着名师学过画,我和大哥也看过你的作品,很是不错,若是将咱们家的书画铺子交给你管,你可有信心?”

江云之眼睛一亮,“真的?”

江家靠布业起家,可当年老太爷作为嫡次子和大老太爷分家之时却也是得了几个铺子的,其中便有一间书画铺子,当时不过是小小两间,可近些年来江家家业越来越大,这书画铺子也渐渐发展起来,如今在当地文人雅士中也算是极为知名的。其实若是仔细算起来,这间书画铺子其实应该是两间铺子,一间卖书,江老爷接手之后更是更是买下了不远处一个小院子开了作坊,自家也跟着印上几册书,作坊规模不大,可作出的书籍却极为精致,销路倒也不错。至于另一间铺子则专门出售字画。因这书铺和字画铺子乃是相邻的两间铺面又都是江老太爷的产业,久而久之大家便放到一块儿叫了。

江云之擅画,前些年江老爷让他去铺子里学艺的时候他便动过心思想去书画铺子瞧瞧,可因为那是江老太爷继承到的祖业,江老爷也不敢妄动,更可况那字画铺子里大多都是名家精品,江云之性子毛躁,江岳平还真是不放心将小儿子安插进去,因此想都没想便拒绝了。

“…我会和父亲和大哥说说看,若是能成,你也要有个态度。”看着弟弟突然放光的双眼,江寒之唇边泛起一丝笑意。

“若是将那书画铺子给我管着,我一定用心。”江云之斩钉截铁的说道,身板儿也渐渐地挺直,期盼的看着江寒之。

江寒之点点头,似笑非笑的说道,“你记着,若是这次再出现问题,你也不必打家里生意的主意了,赶紧和你媳妇生个儿子替你继承家业是正经的。”言下之意,若是此次江云之仍旧不争气,日后便将他的后代代位继承他应得的家产,至于他本人,哪儿凉快哪儿去吧。

江云之的脸红了红,有些狼狈的灌了一口酒,正要说话,便听到门外小厮的吵嚷声。

“二爷,二爷不好了。”

江寒之皱眉,起身打开大门,问道,“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刚刚青缎姑娘来报信儿,说二奶奶昏过去了。”

江寒之一惊,快步冲出书房直奔二门。

“可请了大夫?”江寒之扭头问道。

“姜大夫今日刚好来给老太太请脉,刚才已经让管家的给请到枫林苑去了。”小厮富贵小跑着跟在身后。

江寒之点点头,加快脚步跑进枫林苑,几个二等丫头都立在正房门外,见他过来急忙打起门帘,只见刘氏在正堂里走来走去神色焦急,身旁一个穿着淡蓝色布裙的女子正无措的端着茶杯立着,见他进来急忙退到刘氏身后,带着漂亮银饰的头颅微微低垂,隐约可见一张温婉秀气的脸孔。

“娘,贞儿如何了?”

刘氏见儿子进来,连忙顿住脚步,“姜大夫正在里头请脉呢。”

江寒之犹豫了一下,撩起帘子进了东屋,床边纱帐厚厚的垂下,只余一只手臂露在外头,如今正被一块粉色锦帕遮着,姜大夫今年刚过五十,可头发却已经白了大半儿,如今端坐在床前正半合着眼睛给季贞儿把脉,苏妈妈和玉碗落霞几个大丫头紧张的守在床边。

“老先生,内子如何?”待姜大夫起身后,江寒之连忙将其请到旁屋问道。

“无妨,不过是一时怒极攻心,心绪起伏过大,老朽开两服药调调便可。”说罢接过彤霞递上的笔墨在炕桌上刷刷写了几笔递给江寒之,“二公子派个人跟着老朽去取药便是了。”

江寒之细细的看了方子,见到确实都是一些补气养神的药材后略微放了心,回房瞧了瞧季贞儿,见她还在昏睡,伸手拢了拢她散落到脸颊的头发。

“二爷放心,姜大夫刚过来看诊的时候奶奶醒过一次,说感觉还好,如今是睡过去了。”苏妈妈说道。

江寒之点点头,吩咐落霞和苏妈妈仔细看着,自己亲自将姜大夫和药童送了出去。

大户人家 正文 第六十六章 子嗣 上

“二公子止步吧。”姜大夫拱拱手。

“马车停在正门外头,我命富贵跟着您去医馆抓药。”江寒之冲富贵使了个眼色,富贵连忙掏出一个荷包塞到姜大夫手中。姜大夫随手一捏,荷包鼓鼓的,少说也有十几两,袋口的绳子有些松开,露出里头一抹澄黄,姜大夫心里一惊,居然是金子!他是江家大老太爷荐来专门给江老太爷和老太太请平安脉的,每月一次,一年的诊金也不过五十两银子,这样的重赏难免让他受之有愧,姜大夫犹豫道,“仁善堂是和贵府有协议的,每年结一次帐,今日不过是举手之劳,并不需二公子额外支付诊金,这…”

“您是专门给长辈看诊的,今日事出突然,内子多亏老先生诊治,一点小小心意,还望您老不要嫌弃。”江寒之微微一笑,又道,“俗话说一事不烦二主,您医术高明又了解内子的病情,这两日只怕还要劳您过来复诊几次。”

仁善堂是峦城有名的医馆,姜大夫在那里坐诊十年,虽不像医馆东家聂老神医那样远近闻名,可因号脉精准,在医馆中也算小有名气。只是脾气古怪,喜怒不定,时而慈祥时而暴躁,因此一些富贵人家都不愿意请他瞧病罢了。他刚才看了姜大夫开的方子,选用的药材都是实惠有效的,并不像其他大夫那样一味的选用名贵补药,可见这位大夫无论是医德还是医术都是不错的。

姜大夫释然的笑笑,将荷包塞进袖袋中,自从妻子过世之后,他的雄心壮志全部磨灭,只领着女儿过着小民的平淡生活。可偏偏下个月他女儿成亲,虽然嫁妆早已备好,可如果多了这笔钱,倒是可以为闺女再添些嫁妆撑撑门面了。只是,江二奶奶今日不过是小病,实不需这样庞大的诊金,姜大夫暗暗叹息,罢了,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他只当是为即将出嫁的女儿积上一次功德,就多几句嘴吧。

“老朽为贵府老太太看诊多年,有几句话想和公子说说,若是不对,还请二公子看在医者父母心的份儿上不要怪罪老朽僭越。”

看着一脸认真的姜大夫,江寒之突然升起一丝奇怪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只觉得,若是拒绝,将来定要后悔。因此虽然心里着急回去看望妻子,可还是忍住迫切将姜大夫引进二门旁的小花厅,挥退伺候的丫头婆子,见屋内再无旁人之后才说道,“老先生有话不妨直说。”

“老朽今日虽是头一次为二奶奶诊脉,可也看得出病人的身体底子是极好的,按说便是受了什么委屈也不当突然晕厥。”

江寒之神色一正,脸上也认真起来,亲自倒了一杯茶放到姜大夫身前的红木桌上,“还请老先生指点。”

“方才老朽细细把了脉,认为二奶奶此番生病虽是怒极攻心所引起,可归根结底还是病人这些日子过于劳神伤了身体,思虑过重坏了本元,这才扛不住。”姜大夫喝了一口茶,看了一眼江寒之,犹豫一下继续说道,“二公子夫妻伉俪情深,不妨想想二奶奶这些日子是否有什么困扰…解了心结,这才是治本。”

江寒之怔了一下,若有所思的低下头,贞儿这些日子有什么烦恼?和老太太置气,离家出走…所有的起因,不过是因为子嗣,或许,还有他这个自私的丈夫…江寒之垂头想了许久,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起身一脸正色的冲姜大夫深深鞠了一躬,“老先生,您与我江家众人相交多年,医术医德江某是信得过的,今日还要烦请您老为晚辈号一次脉。”

他的病,究竟能不能治,或者说,能不能治好,就在今日做个定论吧,姜大夫虽然不如仁善堂的主人那样德高望重,可既然受到大老太爷的推荐,又常年为老太太看病,想必也是有些本事的。

姜大夫愣住,惊异的看了看眼前这位江家二公子。

姜大夫本是云城人士,因怀念亡妻,十几年前便领着年幼的女儿来到妻子的故乡,结果路上碰到一个行商,那行商手中有一位药材极为难求,他翻了妻子留下的祖传医书和药方,那味药材正是医治女儿顽疾所急需的。为了独女的病,他耗尽了多年积蓄,终于买下了那味药治好了女儿的病。几乎身无分文的他被仁善堂的主人收容,后来便成了那里的坐诊大夫,几年来一直无功无过,没治过什么疑难杂症,却也从没给谁误过诊。因江家的老族长和仁善堂的主人关系甚好,八年前便向江老爷荐了他来为长辈例行请脉。江老太爷和老太太的身子骨一直十分康健,倒也没用他费过心。

常年在江府来去,对于江家几个儿女倒也有所了解。若说这江二公子,这几年最烦心的大概就是子嗣问题了。这个年代,不孕不育虽也算是疑难杂症,可大张旗鼓为此寻医的到底还是少数。当年他的亡妻倒是最擅长这一门类,他平时也曾跟着学了一些,可因世人大多将不孕之症归咎于女子,男女有别,他也不方便详细看诊,而男子若是有了此病,又大多讳疾忌医,因此他从医多年还从未为他人瞧过这类病。当然,他不愿意靠此扬名也是一方面原因。

如今这江二公子倒是让人另眼相看。不说这无子的原因到底在男女的哪一方,只看他有勇气为自己求医问诊,就值得让人佩服。姜大夫笑了笑,将手缓缓搭上了面前的手腕,闭目细诊。之后又问了几个问题,江寒之有些别扭的答了,姜大夫思考一会儿后慢吞吞的说道,“二公子的身子应是无碍的。

江寒之一愣,“…您说什么?”

“医道讲究望闻问切,老朽虽没亲自观察公子的身子,但是仅凭脉象来看,并无病症。”

江寒之怀疑的看着姜大夫,许久之后才说道,“姜大夫有所不知,几年前我坠马伤了腿脚,当时峦城的大夫会诊,皆说将来要落下残疾,我父亲不甘心,托了朋友请来一位医术高明的道长,他赠我一味药,说内服外敷之后有助于腿伤,但此药成分中有一种药材是有负效的,服用之后可能会妨碍子嗣…当年我一心疗伤,便连着用了一个月,结果这些年我和内子确实…”

姜大夫点点头,笑着说,“或许当年那药确实影响了受孕,只是这么些年过去,积存的药性已经减淡,公子的脉象如今看来却是再健康不过的,倒是二奶奶…”

江寒之眉头紧皱,立刻说道,“内子的身子素来是不错的,这些年也非注重保养,老先生刚刚也说,她的身体底子很好…”

姜大夫笑着摇头,“这子嗣一事,虽和身体有关,可与心态的好坏也是有些影响的。按老朽的推断,当年二公子若是未曾服下那药,二奶奶开朗乐观,或许如今已经儿女成群,只是人算不如天算,等公子的身体渐好,二奶奶却因过度耗神影响受孕…此乃心病,二公子应当心中有数。”

听到这里,江寒之不免想到,如果当年他直接将自己服药一事告知妻子,或许她也不会承受巨大的压力,每日猜忌怀疑甚至为了保护自己的婚姻和爱情不停地和长辈争斗,就算在发现真相之后也要将过错揽到自己身上,小心翼翼替他隐瞒,甚至害怕自己知道她发现了这个秘密,唯恐伤到他的自尊,这样的费神,也难怪体虚…若是他肯放下脸面,如今说不定他们早就有了孩子了…

事情发展到如今,他只怪自己一个人。当年他对季家二女儿的悔婚有怒有气,但更多的却是不甘,他江寒之居然沦落到被一个庶女嫌弃的地步,那时的他,觉得每个人看他的眼光都带着异样,他无法承受这种被人可怜的感觉,因此当季家决定将嫡女嫁给他的时候,他不顾父亲的反对执意迎娶,并且恳求父亲替他隐瞒的病情,他这一生,再也不要看到他人怜悯的目光。季家没教好女儿,那么赔他一个好妻子也是应当的对不对?据说季家的小女儿德才兼备,规矩守礼,既然她那样好,他也会对她好的,他会让那个女孩子真心实意的认为替姐姐嫁给他是正确的,就算没有孩子,他也会让她成为一个幸福的女人…

他想的美好,却漏算了人心,忘记了日久生情这个词语。当他发现自己的心意的时候,当他发现贞儿是那样的期盼孩子的时候,曾经到了嘴边的话,就这样被他咽了下去。他说不出口,到那一刻,他才真正的承认,贞儿嫁给他这样的男人,真是委屈…他配不上她…

他无法告诉她实话,所以那年在她被老太太嘲弄的时候他带她去了京都,去了她的娘家。贞儿心思重,许多话都藏在心里,就算是他,也极少诉苦,可是对生她疼她的亲娘,应当是毫无隐瞒的吧?安国公夫人是个精明的女人,她定会带着贞儿瞧病的,到时贞儿就会知道她是健康的…而他,也可以毫无负担的“隐瞒”下去,用这样自欺欺人的方式来维护自己那可怜的自尊和在妻子面前身为男人的骄傲…若不是深知贞儿爱他心疼他,这样的行为,落在有心人眼中,会有多可笑?

说到底都是因为他的懦弱和自私,他认为凭着贞儿的身世背景,就算无子,最多被人说成善妒,而若是他不能生,则要承受众人的嘲笑和讥讽,他为了自己的名声,利用妻子对他的爱,将她挡在了身前…他真是混蛋啊…他自私的认为只要他们夫妻心知肚明就好,他保全面子也成全贞儿全心为他的心意。因为对贞儿有信心,所以他轻视了祖母的刁难,母亲的担忧,一心认为凭着贞儿的聪慧和手段定能游刃有余。他太自以为是了,这样的苦果,活该由他来承受!

如今回想起来,贞儿要的,从来都不是到底是谁不能生育这个真相,她期盼的,不过就是一个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庭。她想必一直在烦恼,如何让他配合治疗,让他们的生命得以延续吧…可是他却因为老道的话,抱着得之我幸不得我命的心态,一直在敷衍着生活,留贞儿一个人来面对他人的指责和埋怨,他真是无耻啊…

即要保存他的脸面,又要不伤他的心,还要想法子让他主动求医,贞儿的生活其实很辛苦吧?

大户人家 正文 第六十七章 子嗣 中

江寒之回房后见刘氏仍站在正堂等着他,连忙将姜大夫的话说了一遍,“因为最近有些劳神,这才突然昏迷的,姜大夫说养养便好。”

刘氏虽已经听落霞说了季贞儿并无大碍,可心里仍旧不放心,如今听到儿子也这样说,便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神情也放松下来。

“让母亲烦心了。”江寒之笑着将刘氏扶到上首的位置坐下,那蓝衣女子连忙跟着立到了刘氏身后。

刘氏摇摇头,“没事便好。”垂下眼眸之际,右后方的蓝色裙摆映入眼中,刘氏欲言又止的看了看儿子,最后低低的叹了一口气。

江寒之挑了挑眉,看了一眼刘氏身后的蓝衣女子,身上穿的虽是布衣却是簇新的,整齐鲜亮,头上的珍珠头花更不像是普通丫鬟能戴的起的,脸孔虽是微微低垂,可一双眼睛却似有所无的瞟向他,看起来害羞带怯,江寒之心中一动,若有所思的看向自家母亲,停顿片刻后问向一旁的彤霞,“你们奶奶今日因何晕倒?”

彤霞脸上一僵,快速的扫了一眼刘氏,垂头讷讷不语,端着凉茶路过的红缎立刻接道,“二爷容奴婢插句话,昨日彤霞姐姐的哥哥嫂子来峦城办差,奶奶体恤给了两日假,彤霞姐姐也是刚刚回府。”

见红缎说的干脆利落,江寒之赞许的笑笑,转眼看到彤霞和自家母亲的脸色都有些不太自然,便止住了追问的心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刘氏轻轻叹了叹,声音中带着无奈与疲惫,“…既然贞儿并无大碍,我也放心了,这就走了,你叫人仔细伺候你媳妇,需要什么便打发人去告诉你大嫂。”

刘氏顿了顿,冲身旁的蓝衣女子说道,“今日二奶奶病了,你就先跟我回去吧。”一旁的蓝衣女子连忙点头,小心翼翼的扶起刘氏的胳膊往外走,江寒之见状微微眯起眼睛,“…儿子送母亲回去。”

“不必了,自己家里哪里还用得着送来送去的,你进屋看着你媳妇吧。”

送走刘氏,江寒之先是回了东屋,见妻子仍在昏睡,俯身轻吻了一下季贞儿的额头,将床前的纱帘撩起挂到钩子上,略坐了一会儿便喊了玉碗进来守着,自己迈着大步去了堂屋。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我清早出门的时候二奶奶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倒了?”江寒之端坐到上首,冷冷的看着下方立着的落霞、彤霞两人。

“二爷,奶奶是被气晕的,刚刚太太…”

“咳,”落霞轻咳着打断彤霞口无遮拦的话,责怪的看了她一眼,太太是二爷的生母,又一向疼爱两位主子,便是今日失了分寸伤了主子的心,也轮不到她们做奴婢的来告状。

江寒之看了落霞一眼,嘴唇微微勾起,眼中闪过一丝冷冽,“怎么?连我都不能说?”

“奴婢不敢,请二爷容奴婢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一遍。”落霞连忙福了福身子。

“你说,一个字都不许隐瞒。”

“不知二爷可看到太太身后的蓝衣姑娘了?”落霞问道,一双眼睛猛然抬起,直直的盯着江寒之。

“嗯,”江寒之并不回避落霞的目光,反而坦然的问道,“她是谁?哪儿来的?”

就穿着打扮来看,非奴非婢也不像是哪家的姑娘,他刚刚也怀疑那女人可能是长辈给他送来的妾室,只是他娘素来不是那样没有分寸的人,便是为他们二房的子嗣操心,有心想让他纳妾,也定会先征得贞儿的同意,绝不会贸然的把人领来。若说是老太太,倒有可能,只是前段时间她刚刚吃了个大亏,据他推测,恢复元气应当还需要一段时间,何况,老太太目前的心思完全在三弟和吴大表妹身上,只怕还没功夫关注他们夫妻,那么,那个女人究竟是哪儿来的?

“今日童家大奶奶打发人来看老太太和太太。”落霞说道。

童家大奶奶?江寒之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落霞说的是妻子的庶出姐姐季萍儿。不过,“她打发人来看老太太?”

“正是,据说随行的还有三个女子,这蓝衣女子便是其中之一。”落霞缓缓说道。

原来,今日一大早,江府门前便来了一队人马,守门的见是云城童家的马车,知道这是自家二奶奶的亲姐姐的婆家,也不敢怠慢,将人迎了进门之后便要分别派人去上房和枫林苑传话,不想那童家的两位管事妈妈却笑着拦了,说他们今日是特意奉了童大奶奶的命令来给江府老太太和太太请安的,不必惊动江二奶奶。

守门的小厮听了这话暗暗惊讶,这姻亲家里来人了,自然要禀告老太太和太太的,可却没听过不让告诉正经姨奶奶的。

童家两个妈妈笑眯眯的塞了一块儿银子给小厮,随后便被老太太身边的妈妈们接进了上房。老太太和刘氏见童家两位妈妈不见季贞儿反倒坐到上房不走,很是奇怪,直到后来童家妈妈们将三位女子引进了上房。

“亲家老太太看这三个丫头如何?”其中一个妈妈笑着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眯起眼睛,看着下面一排立着的三个丫头,婉约安静的,妖媚明丽的,活泼俏丽的,还真是全乎。

“这是?”老太太迟疑的问道。

“这是我们家大奶奶费尽心思选出来的。”另一个妈妈接话,“三姨奶奶(指季贞儿)这些年一直未曾为江家诞下一男半女,我们家大奶奶一直忧心。江家季家两家是世交,亲家老太太和太太心疼三姨奶奶,不忍给江二爷纳妾生子让她难受,三姨奶奶能得到两位这样的爱护真是福气,贵府一直宽待她,我们大奶奶作为姨奶奶的半个娘家也不能失了礼数,让二位继续为难。这无子而纳妾是应当应份的,谁也说不出个不是来,安国公夫人琐事繁忙,一些事情想必疏忽了。我们家大奶奶身为三姨奶奶的亲姐姐,安国公府的姑娘,理当为母亲分忧,教导妹妹。如今三姨奶奶进门五年未曾有孕,我们大奶奶为了江家的子嗣考虑,特意精挑细选了这三个丫头送来,就当是娘家给三姨奶奶送来的通房丫头,若是老太太和太太看着好,抬举她们做个妾也使得。”

刘氏听的有些发懵,而那边老太太却双眼发亮,童家送来的妾…季贞儿亲姐姐送来的妾,哈哈,真是天老爷帮她啊…这可是你们季家的姑娘派人送来的,总挑不出毛病了吧?

刘氏有些犹豫,这童家大奶奶不就是当年和寒之定亲的姑娘么?这些年来她每次打发人来瞧季贞儿,她和老太太都是很少接见的,他们还没那个肚量让一个嫌弃自家子孙的女人大摇大摆叫人在家里逛游,对于季萍儿这个女人,刘氏并没好感,虽然她想要寒之给她生个孙子,但却不想让老二一家本来平静的日子被搅浑,何况,纳妾总要老二媳妇同意吧?他们江家又不是买不起丫头,哪里用得着他们童家送人来?

可还不等刘氏说话,那厢老太太已经眉开眼笑的应下,并且当即卸了自己手腕上的两只缠丝镯子给两位妈妈打赏。

“老太太,这三个都收了?”看着老太太收了童家妈妈送上的身契,刘氏越想越觉得不妥当。

老太太横了刘氏一眼,为什么不收?多难得的机会!

“来人,带两位妈妈下去歇息,你们既然不肯留宿,那便吃了中饭再走。”

“老太太留饭奴婢们本不该辞,只是,我们大奶奶怕姨奶奶一时转不过劲儿来,因此特意嘱咐我们不要见了,待江二爷喜得贵子那天,我们大奶奶亲自过来给姨奶奶请罪!”

老太太想了想,觉得有理,若是留了这两个妈妈在家,难保季贞儿不会听到什么风声,到时只怕这三个丫头要保不住的。

“慧歌,再去取二十两银子来两位妈妈路上喝茶。”老太太豪爽的说道。

待童家两位管事妈妈离开之后,老太太笑嘻嘻的对刘氏说,“你的心思瞒得了别人可瞒不了老婆子我,寒之多年没个子嗣,你面上不露可心里想必也急的不行吧?这当娘的都一样,操不完的心呦!我前些日子便想着给寒之说上一房妾室,可偏偏…你又是个心善的,总是护着那几个儿媳妇,如今可是好了,这人可是季氏的姐姐送来的,她若是再往外推,可说不过去了吧?”

“老太太也知道那季萍儿…”

“我知道我知道,这姐俩怕是面和心不和。”老太太摆摆手,一双老眼亮的出奇,“可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这人已经进了咱们家的门了,别的就一概不论!咱们自己不方便给寒之纳妾,如今童大奶奶将人送到了眼跟前,虽说收了她童家的人有些别扭,可谁让季氏善妒又爱拿太后压人呢?我们这也是无奈之举。”

“…”

老太太看着沉默不语的刘氏,想了一会儿又说,“这次机会可是难得啊,若是你推了,以后想给寒之纳妾可就不容易了。你给我想清楚,是面子和规矩重要还是儿子重要?是儿媳妇重要还是孙子重要?”

刘氏微微一叹,儿媳妇虽好,可比起儿子和孙子来…她不在意儿媳妇是贤惠还是妒忌,只要他们夫妻自己过得好,她也不想过多掺和晚辈的生活,像大儿媳把敏之的两个通房日日关着,她虽知道,却从不过问。淑卿给她生了孙子,又帮她儿子撑起了这个家,那就是个好妻子好媳妇,她的一些小动作,她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他们夫妻拌嘴,她也多是维护淑卿的,儿子是自己生的,可儿媳妇不是,想要她真心实意的向着自己,向着这个家,她就要宠着护着。对于几个媳妇,她自认是个好婆婆。她已经给了贞儿五年的时间…只要二房有了孩子,以后的事,她也不会管。

“…可这三个也太多了。”

“我哪里会让你将三个都给寒之送去?”老太太瘪瘪嘴,那季氏还不得翻天啊?

“你选个可心的给枫林苑送去,剩下的先关起来。若是寒之不中意这个,那就换人!”老太太得意的笑了笑,“三个呢,总有他们夫妻满意的吧?”

大户人家 第六十八章

“如今你都知道了,没孩子,并不是你的问题,姜大夫也说了,如今我的身体已经渐好,只要你将心中忧虑放下,我们将来不愁没有子女承欢。”江寒之笑着揉揉季贞儿的头发,“你要好好养身子,我还等着你给我生个胖小子或是漂亮闺女呢。”

季贞儿将头抵在江寒之的肩膀上,眼角闪过泪光,可嘴唇却渐渐上扬。这样的结局,真的让她又惊又喜,本来想着就算江寒之肯承认有疾,也未必能够寻得良医为他医病,不成想一切竟是他们夫妻庸人自扰。

“那个妾…”

“什么妾?”江寒之冷哼,“大姨姐给妹夫送妾,他们童家倒是好规矩,老太太也是因为前些时候的事情积攒了一股怒气,今日又被那婆子的花言巧语的迷惑,否则这样见不得人的事情,怎么能应承下来。”

还有太太,今日怎么也跟着犯糊涂,莫不是想孙子想疯了?

季贞儿低垂的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小脸却靠在江寒之怀里委屈的低泣,“二姐真是太过分了…我娘家还有父母哥哥嫂嫂,再不济还有嫡亲的姐姐和弟弟,哪里轮到她一个庶出的姐姐来教我规矩了?”什么时候季萍儿可以代表安国公府了?简直是不知所谓!

“依我说,你那个二姐就是被宠坏了,岳母太过心善,这才将一个庶女养成这样的性子!”

“任姨娘12岁便跟着我娘嫁到了安国公府,她是家生子,当年本是想要正正经经的嫁人做正头太太的,可我娘却为了在妾室中安插一两个可靠的自己人,没答应她老子娘的请求。任姨娘一辈子没有过自己的想法,即便是做了姨娘也事事以我娘为先,我姐姐小时候贪玩掉进了湖里,那湖近一人深,是任姨娘跳进去将姐姐举到了头顶,这才等到了别人救援,我娘一直心存感激,她当年一尸两命,临终将二姐托付给了娘亲…那是任姨娘这一辈子唯一一次求我娘。”季贞儿轻轻叹了叹,“我娘…其实并不喜欢二姐,任姨娘在世的时候,她小小年纪便被灌输一些嫡庶尊卑的思想,她不平,她不干,在姨娘的压制下,她自卑自怜,可偏偏又心高敏感爱嫉妒喜攀比,但凡我和姐姐有的她没有,便要哭个不停,问她为什么哭却不肯说,总要别人猜…后来我娘将她抱到身边养着,虽然锦衣玉食,可却没有母亲的疼爱,作为安国公府唯一的庶出子女,或许是怕人瞧不起,她的性子越发古怪,那骨子里的自卑被她用高傲和张扬隐藏…我娘虽然知道她性子不太好,可只要没给安国公府丢人,她也无心管教…”

季萍儿那个人,可怜可悲又可恨,安国公夫人虽然不喜欢她,可毕竟是自己贴身丫头的女儿,对于这个庶女,她是从没有过恶意的,就算不如嫡女那样精心教养,也从不曾亏待,可偏偏是这种放纵,让季萍儿心里越加不平衡…

“…这件事你别管了,我来解决。”无论如何,这三个女人都是不能留在江府中的,他们江家可没空陪着季萍儿一块儿丢人现眼!

“可是太太那边…”人,她当然也不想要,只是如今已经进了门,若是退回去,却要有个说法的。对于老太太,她倒是无所谓,他们已经有了隔阂,也不差再添上这么一件了,只是太太,她却是实实在在不想得罪也不愿得罪的。她入门这五年,刘氏对她甚好,她一直极为喜欢和尊敬这个婆婆的。她知道刘氏一直为他们二房的子嗣忧心,可却无法因为孝道成全婆婆的一份心意,何况,她一直认为无子是江寒之的原因,就算她屈服于形势给江寒之纳妾也解决不了问题,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委屈自己?

今天这件事,虽然领头的是自己姐姐和老太太,可其中未尝没有太太的影子。刘氏是个十分讲究规矩体统的女人,行事也极有分寸,姐姐给妹夫送妾这样不体面的事情,若是平常,她绝不会同意,以刘氏的手段,只要她拿出规矩礼仪坚持反对,老太太一个人根本蹦达不起来。

“太太是个明白人,今天想必也是一时糊涂,说不准现在正在后悔呢,你别放在心上。”江寒之劝道,和老太太不对付,他心里虽然忧虑可却知道妻子的难为,自家祖母是个什么样的人没人比他更清楚,只是他却不希望妻子和母亲也心存不快。不谈他们母子感情极好,只说妻子在这个家中若是没个长辈撑腰也不是件好事,他虽能护着,可毕竟不会日日在家,更不好过多的干涉内宅之事,贞儿若能得母亲看护,他也能放心出门。

“我哪里会生太太的气,她心中的苦我便是不能体会十分,也能猜到**分的,我身为妻子没管好咱们这个家,本已经没脸见太太了…”季贞儿怯怯的抬起头,忧虑的看着丈夫,“我只怕今日这件事会惹太太不快…”毕竟,刘氏话刚说完,她便以晕倒做为答复,也是伤了刘氏的面子。

江寒之拍拍季贞儿的肩膀,拿过凉被盖在季贞儿身上,让她躺下歇息,“你呀,就是心思太重了,每日里想那么多事情在怎么会不累?你只是一个凡人,哪会做到面面俱到人人夸赞?”

看着季贞儿可怜又惶恐的样子,江寒之唇边泛起一起笑意,他还是头一次在这张淡然冷静的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可见妻子心中是极为在于母亲对她的观点的,这样的想法让他心中极为妥帖,“你病了太太一直很担心,在枫林苑里守了一下午,她心里也是重视你的。待会儿我去长风苑看看,母亲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和你生气的,放心吧。”

季贞儿点点头,“那你快去吧,快用晚膳了,待会儿太太该去上房伺候了。”

江寒之点点头,随即起身向外走去。而此时刘氏所居的长风苑,并不平静。

“我不是早就和你说过了,寒之夫妻的事情不要插手,季氏你也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量护着,你今日怎么偏偏也跟进胡乱参合!”挥退房内服侍的下人,江岳平有些不耐烦的看着妻子,眼中也带了淡淡的埋怨。

“妾身这不是着急吗?”刘氏心里也很委屈,她是有心给寒之纳妾生子,可若不是童大奶奶突然送人来,她又怎么会听老太太话?当时她和贞儿也说的很明白了,这妾就是个玩物,只要生了孩子之后便随她处置,安分的就留下,不安分的便送走,她做婆婆的绝不会有二话。可谁想到,这老二媳妇气性那么大,还不等她把话说完竟生生晕了过去。

“他们成亲都五年了,敏之在寒之这个年岁的时候岚儿都满地跑了,我这做娘的能不急吗?”刘氏苦着脸叹气,“老爷,你我夫妻近三十年,妾身可是那无事生非张扬跋扈的恶婆婆?”

看着刘氏愁眉苦脸的样子,江老爷心里一软,在他心里,自家母亲这一辈子做了两件对江家贡献巨大的好事,一件是从娘家借钱开了酒楼,让他们江家从一个落魄家族走向辉煌,另一件就是为他选了这么一个好媳妇。刘氏自嫁入江家,三十年如一日的恭俭孝顺,温和守礼,他对这个妻子是十二万分的满意,“你对江家,对我的付出,我都看在眼里,夫人,你是个称职的当家主母,这些年来让为夫省下了许多心,只是,你一向明理,如今怎么会收下那童大奶奶送来的丫头?大姨姐绕过娘家父母直接给妹夫送妾,这是个什么事儿?若是传了出去,虽然是童家没脸,可我们江家也捞不到好名声啊?季家知道了虽然恨童大奶奶放肆,可也会埋怨咱们不懂礼节…老太太为了给季氏添堵不管不顾,你便是无法阻拦也不该放纵啊…”

“妾身何尝不知这一点,当时也想着要劝来的,只是老太太嘴巴太快,已经应下那管事婆子的话并打了赏。”虽然,后来她也有些被老太太说动了,贞儿的娘家背景在那儿摆着,若是她执意不同意给寒之纳妾选通房,她还真是不敢撕破脸来强迫她,“老爷,妾身知道您和安国公是至交好友,您顾及江季两家的情谊,可这次的事情起因却不在咱们家,如今事情已成定局,这人都收了,童家定不会让咱们退还的,您就可怜可怜妾身这当娘的心,只要老二媳妇同意手下那丫头,咱们也别过问了…以后生下了儿子,也不须贞儿动手,妾身自己出一份嫁妆,将她丫头远远的配出去,绝不让她影响寒之夫妻的感情…季家那边,我亲自写信去京都赔礼,若是贞儿实在不喜她姐姐送来的这三个,咱们就借着这个机会给寒之另选一房妾室可是成的,这样别人总挑不出咱们什么了吧?”

江老爷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担心的哪里是这个…当年安国公来信提出让季氏替姐姐延续婚事的时候,他本是不同意的,他虽没见过季家的小女儿,可也知道这个女孩自小被太后带在身边抚养,视若亲女,将来的婚事定时那高门大户或是皇亲贵戚,他的寒之一介布衣如何迎娶?娶了之后他们江家要如何供奉这尊“菩萨”?可偏偏寒之执拗,拖着病体跪在地上求他,他心疼这个儿子,最后只能应允。他隐瞒了儿子的病情,本就心里难安,愧对季家,因此季贞儿入门之后他便和妻子说过要善待人家女孩。

刘氏心思重,不管大事小事总爱在心里想上那么四五回才行动,他也不忍将寒之子嗣有碍的事情说给她听,免得她日日愁苦,当时想着先瞒着她,或许以后寻了良医便治好了呢,若是不行,让刘氏先痛快的过几年舒心日子也是好的。可偏偏刘氏心急想要孙子,却不肯和他商量,只暗中琢磨,他这边还一直以为妻子贤良大度爱护儿媳,以为她心疼季氏不忍苛责,因此他也没特意将寒之的病和她说清,不想他一片爱护之心竟出了这样的事情。江岳平犹豫了片刻,觉得还是将真相说给妻子听吧,他们江家已经对不起人家姑娘了,若是再给季氏心里添堵,他还有什么脸面去见自己的老友?

江老爷刚要开口,便听见门外守着的柳妈妈回报说江寒之来了。他心知,只怕儿子也等不得了。江老爷退到内室,让儿子自己和他母亲说也好。

刘氏奇怪的看着丈夫的背影,寒之虽是来见她,可他当父亲的也用不着回避吧?

“儿子给母亲请安。”

刘氏见儿子进门就下跪,心里一惊,起身要将江寒之拉起来,“又没外人在,和母亲哪里用得着行这样的大礼。”

江寒之不肯起身,执意请刘氏回去坐好,“让母亲为了儿子房里的事情担忧,是儿子不孝。”

刘氏眉头微微皱起,莫非季氏向寒之哭诉了?想到这,刘氏心里也有些不痛快,声音也淡了下来,“我是你娘,为你着想也是应当的。”

江寒之跪在下方重重的磕了一个头,神色平静,“今日之事,儿子也问了人,知道老太太和母亲皆是一片慈爱之心…”

“你既然知道我们如此做都是对你的爱护,就该好好的领了这份儿情。”刘氏打断江寒之的话,强迫自己冷下心,今日她是一定要将这件事了解的。“为娘知道,收了那童大奶奶送来的人不太恰当,可老太太也是一片好心,你扪心自问,若是我们自家选的丫头,你媳妇可会收?没孩子不要紧,可生不出孩子还要拦着丈夫纳妾却是不妥。”

刘氏摆摆手,拦住正要张口辩驳的儿子,“你先住嘴,听我把话说完。你喜欢贞儿,你们夫妻和睦,我做母亲的也跟着高兴。但凡是都有个前提,为娘也不是那不通情理的,只要你们有了传承,以后你们夫妻想怎么做我统统不管!慧娴是我从童大奶奶送来的丫头中挑出来的,她是五年前卖身进的童府,如今家里只剩老母和弟弟,都在云城乡下种地,几辈子的老实人,我仔细问了,是个本分守礼的,便是让我从咱们自家的丫头里挑也未必能找到这样好的,你便收了她吧,若是不愿意抬举她,做个通房也可,让她给你生个儿子,为娘也不用在为你操心。”

江寒之静静的听完刘氏的话,重重的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又是一片清明,“娘,您的心,儿子了解,只是…若是这慧娴仍旧生不出来呢?再收一个?若是还不行呢?”

刘氏愣了愣,“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