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川今天格外的精神,这几天胡子拉碴的形象今天也变了,又是往日那个意气风发的江律师。九点钟的时候,两个人一起从事务所出来,江川自己开车去和公安局的人起货证据很可能还有赃物,陈智涵则是去检察院,她走出大厦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是一位女司机,戴着太阳镜,看不清她的脸,陈智涵坐进去,“检察院!”

司机没有出声,脸上浮出不同寻常的笑,发动了车子,滑进车道。

出租车开出去一段距离,陈智涵觉得不对了,“师傅,我去检察院,你是不是走错方向了?”

陈智涵刚说完,车子突然停在路边,一个人开门上来,陈智涵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车子就迅速的飞出去。

陈智涵看旁边的人,不由的冷战连连,“你想干什么?”

灭顶之灾 ...

郭洋整了整自己的西装,转头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江律师手里有我们想要的东西,所以想请陈律师帮个忙。”

陈智涵想起江川现在正在起获证据,他们到底是怎么知道,只是片刻的思考,她紧皱眉头,“公安局里有人给你通风报信?”除此之外她再也想不到其他的理由。她神色暗下来,“让我下车,让我下车……”他挣扎着,可是郭洋一只手就把她治得死死的。

“庞燕,给江川打电话。”

公安局刑警队的人跟着江川一起来到海林银行,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找到那个保险柜,江川拿出钥匙,打开柜子,里面是两个日记本,是赫敏的日记。还有两包白色粉末,下面压着一张白纸,打开,让在场所有的人都瞠目结舌,那是一个制冰的工艺和配方。

江川长出一口气,“我想这些东西足够证明,当年在张明克奸杀案的事情上,我和我太太没有任何不当行为。所以……”他还没有说完,电话就响起来了。他本来打算挂掉的,可是看了一眼竟然是庞燕,他眉头紧皱起来,“喂!”

“江律师,陈智涵在我身边,我想要那个保险箱的钥匙,我想你该知道怎么做,听着,想陈律师活着就别报警。”

江川握着电话的手颤抖起来,他回身看着身后的警察,眼睛里透着危险,他们得到这个钥匙这么久都平安无事,昨晚自己报警,今天陈智涵被绑架,身后这些人当中就有人变节为犯罪嫌疑人通风报信无疑。不报警?东西已经在警方手里,怎么还能不报警,江川紧握拳头,狠狠的砸在保险柜上。

倪锦添开完每天早上的高层例会从会议室刚出来,秘书就急忙迎上来,“总经理,正联江律师刚打电话来,说有万分紧急的事情。”

倪锦添心情好得冒泡,他冲着秘书笑了笑,走过去,拿起桌上的电话,“江川……”

江川做了几次深呼吸,“智涵被绑架了。”

倪锦添脸上的笑容瞬间隐没,握着电话的手越来越紧,骨节都泛白,浑身散发着凛冽的气息,“怎么回事?”他声音低沉冰冷。

江川心里满是内疚,对陈智涵来说这到底是一场无妄之灾,他没有办法向好朋友交待,他简单的说明了一下情况,“关键现在他们很可能已经知道东西已经到了警方手里,接下来就很可能是逃跑和……”江川停在那里,撕票两个字他不敢说出来。

不说,倪锦添也知道事情的严重,他觉得浑身冷得发抖,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无力的倒坐在椅子里,他努力的呼吸,让自己镇定下来,可是灭顶的恐惧还是一瞬间就吞没了他,看着抽屉里摆着的戒指和那个米老鼠的钥匙挂件,鼻子酸了,眼睛充血,他仰起头,他现在需要镇定。

他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李书记,我太太在本市被绑架了……”既然警方内部有内鬼,他不得不从上面找人施压,“我现在对本市的投资环境非常失望,我希望政府能督促警方尽快破案。”

放下电话他想了想立刻打回家里,“爸爸,智涵被绑架了,我需要高层力量施压来办这个案子,时间很紧,您帮我,我不再讨价还价,不论结果怎样,我下个月就回去接管海林,求求你了,爸爸。”倪锦添努力控制着自己颤抖的声音,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这个时候他才明白,一个人的力量总是渺小,那些自己想要的宏图大业算什么,竟然连自己在乎的一个人都保护不了。

远郊的一座烂尾楼里,郭洋的脸色也异常暗淡,他掂着手里的电话,他没有想到江川和警方的行动会这么快,他转身看着被绑着的陈智涵和旁边焦虑的庞燕。

“庞燕,你马上走,我们以前的公司的法人代表是你,警方拿到那些东西立刻就可以控制你。”他低头思索了一下,“不要从本市出境,本市通缉令很快就发出来了,大范围的要省厅和公安部才能发,你从外省走,现在还能来得及。”

“洋,你难道不走吗?”庞燕从后面抱住他,“我们一起走吧,现在东西已经在警方手里了,我们没有办法了。我们不缺钱,我们一起走吧。”她近乎是在乞求他,可是郭洋只是扒开她的手,“现在警方没有任何证据可以指证我,我要等,看看那人能不能弄出复印件。”他神色异常的冷静,庞燕忽然觉得很害怕,她震惊的看着他,“你这次回来到底是为什么?真的是为赫敏报仇?”这个她心目中重情重义的男人一下子在眼前模糊起来。

郭洋没有说话,掏出一张银行卡,“快走,越快越好。”说完她走到陈智涵的面前,拿掉她嘴里的毛巾,拿出一个小瓶的矿泉水,捏着她的下巴就给灌了下去。

庞燕手里的电话再次响了起来,陈智涵努力的想转头,可是却被死死的困住。那个是她为倪锦添专门设的铃声,明天我要嫁给你。她说不出话,眼泪决堤一样的流下来。

庞燕讪笑,“倪总?”她接通了电话。

“谈条件,我要陈智涵平安的回来。”他的声音冰冷冰冷的。

“来不及了。”庞燕回头看着不断咳嗽的陈智涵,“现在就是你们跟时间抢人了,15片安眠药,要是你来得快的话,应该还有救。”她没等倪锦添再说话就挂断电话,拿掉电池从窗口丢了出去。

郭洋拿出手机,俯角拍了一张照片,“你知道太多了,所以不能留你。”他轻轻地拍了拍陈智涵的脸,“别怪我,你实在是坏了我太多的事,还有那个倪锦添,居然找人调查我!这是你们自找的。”说完把瓶子丢在地上,转身跟庞燕一起下楼去。

陈智涵艰难的挪到一根承重柱跟前,她背靠在上面,借着柱子的棱角磨着受伤的绳子,她不停告诉自己,她不能放弃,看着在眼前散落的包里的东西,看着那把早上刚拿回来的伞,她抑制不住的哭出声音,“锦添……,救命啊……救命……”她不停的呼喊着,手在墙上已经蹭得有些血肉模糊,钻心的痛不是伤,却是感觉自己再也见不到那个人……

倪锦添坐在办公室里,除了把知道的消息提供给警方,除了等他什么都做不了。他注视着眼前的戒指,手里紧紧地捏着那个米老鼠的钥匙扣,眼睛通红的,他低下头,“智涵,你一定要坚持,我们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我们还要生宝宝,我还要带你去看米老鼠,我想给你一个新世界,你不要不给我机会。”

江川站在门口看着几乎崩溃的倪锦添迈不开脚步,那个白信封又送过来了,这次寄来的是陈智涵的头。打开的那一刻,他甚至没有站住的向后踉跄几步。

倪锦添抬起头看见江川站在门口,他猛地站起来,“有没有消息?庞燕抓到没有?”

江川摇了摇头,把一个U盘放在桌上,“刚才有人给我寄来一个照片,是智涵的,只有头部……”他说得异常艰涩,不敢告诉他能跟其他照片碎片拼接的事情,他吸了一口气,“原件我已经交给警察了,这个是我扫描下来。我看过是俯角拍摄,没有环境。”

倪锦添马上打开图片,那一双清透惊恐的眼睛,直撞他的心,他下意识的捂住自己胸口,那种痛无论如何都无法忽视,几乎窒息的憋闷让他不得不闭上眼睛才能勉强呼吸。他拿起电话,“刘秘书,让公司电脑技术人员马上上来。”这个照片就是陈智涵在哪里的唯一线索,就是把它划成一平方毫米的小块儿,也一定要从里面找到破绽。

陈智涵只觉得自己的头越来越沉,再也没有力气喊叫出声,眼前的世界越变越模糊,她用自己最后的力气磨断了绳索,顾不得揭开脚上的绳子,就艰难的向着自己的包爬过去,她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她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那是一个5000块钱的红包,是打算打点看守所的看守照顾苏慕的,她全都拿出来,用手指蘸着自己手上的血,在每一张上都写上“救命”、“报警”、“倪锦添”,她不停的流泪,这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她不想死,她的幸福才刚看到。

看着50张百元大钞在窗口随风飘撒出去,她紧咬着嘴唇,漏出一丝微笑,却再也支持不住……

倪锦添坐在大会议室里,看着大屏幕上放大的照片,真的被技术人员打上格,一点儿一点儿的寻找。江川盯着这张图已经看得有些头疼了,转头看倪锦添,他依旧目不转睛,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专注的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不关他的事情。

江川的手机震动起来,他看了一眼站起来走出会议室接起来,一会儿又面色凝重地进来。倪锦添转头期待的目光盯着他,没有说话,却让江川无法开口,“庞燕落网了,她什么都不说。”

倪锦添颓然的垂下头,慢慢的闭上眼睛,死死的咬着自己的拳头,他不想让人看到他此时是多么的绝望,他努力的告诉自己一定还有希望,她一定能平安的回来,可是时间已经过去三个多小时了。

“我去,我想我可能有办法撬开她的嘴。”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倪锦添又抬头看着前面的电视墙,没有说话,神情异常专注起来。

郭洋盯着电话,这半个小时庞燕没有打电话过来,他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思量了一下,他还是打电话订了下午去法国的航班,虽然是不甘心,但是保命最重要,他不敢确定庞燕是不是真的能守口如瓶。

庞燕没有想到警方的行动这么快,在高速公路收费站她就被带走了。审讯的警察已经换了好几轮,她依然沉默,死扛着什么都不说,她不能把郭洋拉进来。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再进来的人会是江川,她惊讶的看着他,“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不过我不是来救你的。”他把赫敏的日记和张明克的绝笔递给她,“看看吧,你拼命维护的男人是什么样子的人。”他站直身,“如果我的推测不错的话,当年□赫敏的人就是他。”

“不可能!”庞燕抬头,“是张明克先奸后杀的,他是回来为赫敏讨公道的。”

“赫敏根本就是自杀的,张明克因为怕你们制毒贩毒的事情会随着这件事曝光,于是就见死不救。”他俯身盯着庞燕,“东西都在你手上,你可以自己看。当年□赫敏的人精子没有遗传物质,而张明克有,如果我没有猜错,郭洋从来没有碰过你吧,他把苏慕扛回家也没有动她分毫,我从来不信他是什么正人君子,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怕暴露自己。”

庞燕觉得浑身被泼了冰水一样,冷得打颤,她颤抖的打开手里的日记,里面都是赫敏记录的和张明克的爱情和郭洋的骚扰,这让她有些不能接受,这跟她知道的完全不一样。

郭洋在机场取了票就在候机厅等着,机场大厅里的电视大屏幕正循环播放着陈智涵的寻人启事,郭洋暗笑,倪锦添果然财大气粗,居然这么短时间就让这条消息占据所有的主流媒体和德高和分众的广告。他冷笑一声,拿出一份报纸,若无其事的看起来。

倪锦添看得眼睛都快流出眼泪了,依旧没有任何的头绪,他闭上眼睛眼前就出现早上她对着自己撒娇的样子,突然想起那个圆形的耳饰,那个是镜面,应该可以反光成像的。

“放大她的那个耳环。”他对着旁边的技术员下命令。随着图像的不断放大和像素的补充,画面上隐约呈现了绿色的防护网和林立的脚手架,“工地?”他思索着,肯定不是施工的工地,不然早被发现了,那就是“烂尾楼!”他站起来,拿起电话,“查查,这里包括郊区到底有多少烂尾或者停工的工地。”

刚放下放下电话,江川的呼叫就进来了。

“锦添,有人报案,在西区远郊捡到了写着求救信息的人民币。”

“是在一个工地上,或者是烂尾楼什么的。”倪锦添有些激动,“我马上就去找她。”

江川推门再进审讯室,看着木然的庞燕,“说吧,陈智涵在西郊哪个工地上?”

庞燕有些震惊,这让江川印证了他们的判断。“我告诉你吧,王敬已经说了,郭洋用你做筹码要求他闭嘴,你真够可怜的,根本就分不出什么是珍宝什么是石头,你以为你是郭洋的掌上明珠吗,你不过是他投石问路的小石子,他重情重义?他做了那么多的坏事,到时候被抓到的都是他的好兄弟和知己,他心里根本就只有他自己,他爱赫敏吗?如果爱就不会把自杀伪造成他杀的现场,更不会去□她。你应该知道,当年法医检验的时候说赫敏死于锐器刺伤心脏,也就是说安眠药没有让她死成,是那个伪造现场的人把她杀了。你明白吗,真正奸杀赫敏的人就是郭洋。”

庞燕哇的一声哭出来,江川松下来,他知道缺口打开了,“告诉我,陈智涵在哪里?”

郭洋听着广播,拎起密码箱拿着登机牌走到国际登机口,把证件交给安检员,安检看了一眼照片,跟眼前的通缉令对照了一下,然后拿起旁边的电话按了一个键,郭洋检查完,刚要去拎自己的箱子,两个警察就站在他的面前,抖了手上的一张纸,上面写着“逮捕证”。

“郭洋是吗,你现在涉嫌谋杀张明克、赫敏以及制造贩卖毒品被依法逮捕了。”

倪锦添坐在高速路上奔驰的车上,看着手里的地图西郊有14处工地,就算离捡钱最近的地方也有3处,今天风又这么大……

他心急如焚,时间已经过去快五个小时了,他不停用手机戳着自己的额头,恐惧压迫着袭来,在越接近她的地方越强烈,电话突然响了,是江川的,他接听,然后对着司机说:“西区停建的橡胶厂工地!”他紧闭着眼睛倒在座椅后背上,只有这样他才能让自己的眼泪不流出来……

等待百分之十的降水(结局) ...

倪锦添的车到的时候,附近的医院的救护车和派出所的民警已经到了,他下车就看见她的智涵被担架送上救护车,甚至都没有看到她的脸。

这里是一个破败了很久的工地,满地的瓦砾,让人不好下脚。倪锦添只觉得脚下发软,每一步都是踉跄,“智涵!”他的声音似是在嗓子里就灭了,怎么都发不出来。直到看着救护车的门关上,车子左右颠簸的发动起来,他才恍然,喊着陈智涵的名字,大步的想要追上去却被警察拦住了,眼看着跟前拉起了黄色的警戒线,三三两两的看热闹的人也越来越多,一个警察高声的喊着,“退到后面,这里是凶案现场。”

“凶案现场,凶案现场……”倪锦添念叨着,整个大脑一片空白,他觉得自己几乎找不到支撑,身子往旁边一歪,被拦着他的警察搀扶住。

江川飞车赶过来,下车就看见倪锦添浑身无力的被人搀扶着,眼圈一热,他别过脸,狠狠的吸了一口气,几步跑过去,在另一面搀扶住他,“锦添……”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你们是受害人家属吗?”一个警察走过来,手里拎着陈智涵的包和一把雨伞。

倪锦添隐忍的眼泪夺眶而出,他颤抖的接过那把伞,早上她说相聚赠散太不吉利了,一定要带走。他懊悔,既然不吉利为什么还要她带在身上,他猛地用那伞砸自己的头。江川干净抱住他,紧紧的,他此刻惨白的脸色,通红的眼眶让他不忍相看。

“锦添,别这样,智涵不希望你这样的。”江川近乎咆哮起来,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冷静的倪锦添,他见过他一夜变成穷光蛋,见过他一笔生意暴富,却未见他如此萎靡。

倪锦添紧紧的抓着江川的肩膀,看着他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快去医院吧,看看能不能有奇迹,见见最后一面也好。”旁边的警察叹了口气,“快走吧!”

倪锦添耳鸣的厉害,萦绕的都是凶案现场,最后一面,整个天地都仿佛在眼前旋转。一路上倪锦添都把脸埋在江川的肩膀上,此刻的恐惧和脆弱他不想表露却又无法控制的流露出来。唾手可得的幸福在转眼间难觅踪迹,他脑海里还是她笨拙的学者做饭的样子,娇嗔的问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爱上她的,调皮的排着自己的脸袋坏坏的跟他说安全期……

“对不起……”江川声音很小,他知道说什么都没有办法弥补一个生命的逝去,现在如果还有什么可以做,那么就是祈祷奇迹可以发生。

倪锦添静静的坐在急诊室的门口,两手抱着自己头,听着医生在里面喧哗,各种医疗器械的嘀嗒声,还有那除颤的叫嚣。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队的医生鱼贯而出,倪锦添猛地抬起头,却两腿软到没有力气站起来。

“怎么样了,医生?”江川冲了上去。

倪锦添撑着椅子的扶手慢慢的站起来,愣愣的看着医生,脸上像是等待一个判决一样,那种死一样茫然的表情,让医生都不忍看着他的脸说话。

“到底怎么样了!”江川急了,这就要绕过去看看却被医生拦住。

“对不起!”

倪锦添僵在那里,眼神灰下来,没有任何一点儿光。江川无力的垂下双臂,低下头,眼圈一下红了。

“病人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安眠药严重损害了患者的神经系统,所以患者现在陷入深度昏迷的状态。”医生低头摘下橡胶手套,“很抱歉!”

“那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江川重新抓住医生的胳膊,仿佛看到了希望。

“我们谨慎乐观的估计,有一成的希望,她能苏醒过来。”医生向着倪锦添点了一下头,“我们已经尽力了,很抱歉!患者已经送到病房去了,你们可以去看她。”

倪锦添身子一歪倒在后面的椅子上,他把脸埋在双手里,江川转身过去想要安慰他,却听到从一双大手后面传来的凄凄惨淡的笑声,“她还活着,我的智涵没事。”

江川害怕了,他抱着倪锦添的肩膀,“听我说,锦添,智涵一定不想看见你这个样子,你别让她这样还为你担心。”

倪锦添没说话,推开他,自己一个人踉踉跄跄的朝着病房走去。江川站在原地,无法再看着他孤独哀戚的背影,转过身来。

倪锦添静静的坐在智涵的床边,握着她缠满了纱布的手,轻轻地放在嘴边亲吻,她的脸色很难看,嘴唇发青,没有什么血色。倪锦添拧紧了眉,伸手抚上她的额头,在她的发际线间留连。

电话突然响了,打断了此刻的宁谧,倪锦添抽了一下鼻子,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接通放在耳边。

“倪先生,您今晚在西苑包了场,请问……”

“取消了!”他没等服务员说完就给出了答案,他挂断电话,久久的看着陈智涵的脸,“知道吗,今晚本来应该是很美好的,我想给你一个承诺,给你一个新的世界。”他从口袋里掏出那枚戒指,捏在两指之间,专注的看着。透过那个指环,看得见一滴跟那颗钻石一样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

他抓起陈智涵的手,很郑重的把戒指套在她的无名指上。

“智涵,西苑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你问我什么时候爱上你的,我想应该从那个时候开始,今天本来还是选在那个地方的,希望能在那里给你戴上戒指,告诉你想跟你共度一生……”他哽咽了,说不出话来,他努力的呼吸,眼泪还是不可抑制的流下来,他低头趴在床上,美梦破灭的太过让人猝不及防,再坚强的人也难以承受。他反复亲吻着她的手背,“智涵,我认定你了,我知道你不会让我等太久,智涵,我求求你了,别让我等太久。”

……

翌日,风和日丽,江川站在看守所的大门外,看着那扇门缓缓地打开,苏慕两只手拎着一个小的旅行包慢慢的走出来,她瘦了不少,脸色也不太好看,卷发没有打理显得有些蓬乱。江川丢掉手里的烟,大步朝她走过去。

苏慕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丝勉强的笑,眼中的泪水滑落,整个表情哀戚起来,她双臂搂住江川大哭出声,“我们怎么办?江川,我们欠的债这辈子都还不了了。”

江川眼睛泛红,他轻轻的拍着苏慕的后背,“所以我们都要好好保重,我们要照顾智涵很长时间,还有她的父母,这是我们的责任。”

……

16个月以后

倪锦添坐在机场头等舱的候机厅里翻着杂志。

“锦添!”一个惊喜地声音在头顶响起。

倪锦添抬头,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然后又挂上笑脸,“碧云?你回来了。”他声音淡淡的,没有什么波澜。

林碧云把箱子立起来就在倪锦添的对面坐下来,“真没有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听说你做海林主席了,前几天我在美国看见海林科技在纳斯达克上市了,真的要恭喜你。”

“这是我答应我爸爸的事情,我不能说话不算话。”那时候为了救智涵他向父亲许下承诺,在一个月之后他正式返港走马上任。

林碧云似乎也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气氛变得有些尴尬,“陈律师还没有醒吗?”

倪锦添摇头,无奈的笑笑,“她还真的挺能抻得住的。”说完眉头紧皱,嘴唇又抿了起来。

林碧云有些不自在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话说出口,“我听说她苏醒的可能性只有一成,你打算等她多久?”

“等到她醒过来。”

“她要是醒不过来呢?”

“不会的。”

“如果真的醒不过来呢?”林碧云有些咄咄逼人了。

倪锦添抿着嘴唇不说话,想了想,“那我这辈子就毁了。”他看了看表,合上手里的杂志,站起来,“碧云,你也赶快考虑一下自己的事情吧,不要再等我了,我不想看你受折磨,我在等别人。”说完拎起脚边一个旅行包就要走。

“锦添!”林碧云站起来,“你也不要再折磨自己了,放弃吧,这样你不会幸福的。”

倪锦添回过身看着她,“一年前,她没死,对我来说已经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了。”

林碧云打开自己的包,从里面拿出一个红色的请柬递给他,“我要结婚了,他是个不错的人,很踏实。我没有你有韧性,我放弃了,我只是希望你也能过的好。”

倪锦添接过来,难免伤感,不记得是这一年来收到的第几张红色的请柬了,他轻轻的点点头,抬头冲着她微笑,“祝你幸福!”

……

课堂上,江川一遍又一遍的看着墙上的挂钟,这时间过得也真够慢的了,倪锦添偏偏挑一个自己满课的时候让自己当司机,这要是等到下课,如果飞机不晚点,肯定来不及。

“老师,你当年作为一个叱咤风云的辩护律师,你觉得做律师什么最重要?”

“嗯嗯!”江川回过神,清了清嗓子,很骚情的甩了甩头发,“做律师最重要的就是做人,做好人才能做好律师。从业务上讲最重要的就是形成法律思维,每一种职业都有它的思维模式,比如我今天提前一节课走人了,那么作为普通的思维就应该想,江川这小子就是不敬业,出于一个律师的考虑就应该是有没有违反合同,是不是构成违约,那作为学生呢?”江川已经开始收拾教具了。

下面的学生哄笑起来,不知谁说了一句,“江老师,是不是苏经理又给你安排了什么重要的工作了?还是又让你回家抱孩子?”

江川夹起书本指着那个学生,“你这个是典型的娱乐记者的思维方式,你可以向这方面发展,我看好你。”说完他拍了拍手,“今天老师翘一节课,办点儿私事,找机会给大家补上的同时,会积极的帮助大家把履历表递到苏经理的手上以示诚意。这次的课就上到这里,下课了。”说到下课的时候人都已经站在门口了。

“那我们想去正联,江律师能不能收我们的履历表呢?”

江川站在门口故作思索,“如果你们不到教务处去赞美江老师,不要没事就要求江老师加课,不要不管评什么都投江老师的票,那么江律师会考虑一下大家的意见。”他看了一下时间,“老师真赶时间,有兴趣的同学我找时间调课跟大家多说一点儿。”说完一溜烟的就跑了。

他是比较纳闷,不是说大学生都逃课的吗,不是说大四的学生没有去上课的吗?他上课从来不点名,就希望大家都不来,那样他也不用来了。可是为什么他的课总是很上座?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个人魅力?每当他拿着这个自恋的时候,苏慕都会很不屑的白他一眼,“你的学生我一个也不要,看看你这个师表的样子,就知道学生也都是些骚包货色。”

江川坐在车里等在机场的外面,天气有些热,他开着空调打着音响也懒得出来晒太阳。没过一会儿,就听见车门被敲得砰砰的响,他降下玻璃,看见倪锦添倚在车身上,用伞漫不经心的敲着。

江川伸出头看着外面艳阳高照,看着他手里的那把雨伞觉得有些不搭调,可是更多是觉得心里酸得慌。

车子在机场高速上飞速行驶,倪锦添也不说话,这个时间对他来说总是有很难言语的心情,他想看见她,可是她却什么都不知道。他拿着伞在另一只手上敲打着,脸上的表情莫可名状。

江川最后还是忍不住了,等待的日子并不好过,但是在绝望中等待的日子就更加令人心痛。这一年来发生在陈智涵身上的没有奇迹,只有并发症。每次看着她几欲放弃的时候,他都会想,是不是她也知道那个人等得很辛苦,打算长痛不如短痛。可是每次看着倪锦添不眠不休的陪在床边跟她共度难关的时候,他都无比动容,知道他们是无论如何都不要分开的。

“锦添,其实天气预报说有百分之十的降水概率基本上就是说今天不会下雨,就像法律条文也都有兜底条款一样。”

倪锦添不说话,车子里又安静了下来,过了许久,他闭上眼睛,倒在另一边的窗玻璃上,嘴里呢喃着,“会的,总有一天百分之十也会下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