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只脚踩在上面,一条腿垂下来晃啊晃,似笑非笑,“嘉弦什么时候有了一个妹妹?”

“这个说来话长…”夏嘉弦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怎么解释,却听公孙容又道:“那我什么时候抓了你的妹妹?先奸后杀这样的话我好像还没跟你说过吧?”他轻飘飘地落地,丝毫看不出受了重伤。他一步一步向夏嘉弦走来让夏嘉弦有些想跑。

他却只是伸手拿了包袱,然后转身往回走。

这条路上没有人,只有他在走,周围的景物也都不甚清晰,他那样一步一步地走远,竟然让夏嘉弦觉得有些内疚。

夏嘉弦追上他,嗫嚅道:“我不是故意坏你名声的。”

他止住脚步,低头看了她一眼,有些复杂地笑了,“没事,反正我的名声已经这样了,也不差你糟蹋的这一回。”

他说完便走,夏嘉弦急忙跟上。其实夏嘉弦觉得那个脑袋缺根弦的少侠还会再来找他,集市上的人基本都认识自己,他只要找个人问一下就能找到她家,或许他们到家的时候他已经站在门口等着了。

然而夏嘉弦真的高估了那个少侠,直到夏嘉弦给公孙容煎好了药,他还是没有出现。

公孙容依旧皱着眉喝了药,夏嘉弦觉得这个人很奇怪,受了那么重的伤眉头都没皱一下,喝药却让他愁苦不已?

他又将衣服掀开,伤口基本已经愈合,但是有几处却溃脓了,他撒了些白色的药粉在上面,想要用棉布条包扎上,但是胳膊根本抬不起来。

他试了几次,弄得额头上都是汗水却还是没有成功,抬头瞅了夏嘉弦一眼,有些不满地把棉布条递给夏嘉弦,夏嘉弦立刻伸手接过,只是却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但是夏嘉弦又不能这样干站着,于是用棉布条包住了他胸前的伤口,又绕到了他的背后,在腰间打了个结。还没等夏嘉弦为自己的无师自通雀跃,公孙容却转过身来,木然地看着她。

这时夏嘉弦才发现,她把他的胳膊也绑住了…

夏嘉弦立刻去解那个结,可是她为了固定住系了死结…于是,当夏嘉弦奋力解开那个结的时候,公孙容刚上的药已经都蹭掉了,更严重的是:夏嘉弦把他的伤口弄裂了。

夏嘉弦发誓,这一次她真的没有想要使坏,她只是不太熟练而已。夏嘉弦用从未有过的真诚眼神看他,他却不看夏嘉弦,只盯着那几处裂开的伤口。

良久才又上了药,用棉布条包裹住,然后将布条递到夏嘉弦手里,夏嘉弦急忙伸手接过,这一次比较顺利,在他的背后打了个结。

晚上夏嘉弦依然握着剪刀上了床,公孙容盯着她的袖子看了两眼,有些担心,“你没有梦游症吧?”

“我也不太清楚,应该没有吧。”夏嘉弦有些应付,又把袖子拢了拢,压根就不知道公孙容担心的是什么事情。

公孙容往床里面挪了挪,躺下,又坐起来,又往里面挪了挪,整个人都要贴到墙上去。夏嘉弦的床虽然小,可是两人都极力地向外面靠,结果床中间空出了很大的地方。

两人各怀心思,夏嘉弦一心想着,若是公孙容有不轨的行为便同归于尽。公孙容想的却是千万不能睡熟了,否则眼前这姑娘若是有梦游症,他怕是离死不远了,想他一世英名,被江湖几大高手追捕也成功逃脱,若是不慎死在一个不会武功的姑娘手里,太丢脸了…

第二日公孙容依旧陪夏嘉弦去集市,他们两人刚刚摆好摊子,江律便领着一行衙役来巡街。

江律径直来到了夏嘉弦的摊子前,他十分友善地拍了拍公孙容的胸口,一副十分相熟的样子,又转身递给夏嘉弦一张通缉令,那通缉令上画的赫然便是公孙容。

现在,夏嘉弦有些佩服自己竟然能认出通缉令上的人是公孙容。

那画像上的人也不能说不像公孙容,只是画中的人表情太过凶悍,与眼前这个笑意盈盈的男子,不是一个人。

想来夏嘉弦认出公孙容是有些巧合的,首先她看到的那副画像已经被雨水冲刷得很模糊了,只能看清轮廓。二来,那晚公孙容睡觉了,所以他没有笑。

“王大婶,这是通缉犯公孙容的画像,看见了可要及时报官,赏金现在已经涨到五百两白银了!”江律递了张通缉令给王大婶,王大婶看了两眼,立刻满面怒容,“你们说这公孙家怎么就出了这样一个败类?漠北鼎鼎有名的公孙世家,被自己家的儿子给灭了门,公孙容这禽兽怎么就做得出这样的事情呦!杀了自己的亲哥哥,还奸|污了自己的大嫂,这可是畜生都不如啊!可别让我老婆子遇上,要是遇上,我老婆子一定要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畜生啊!畜生!”

夏嘉弦悄悄抬头看了看公孙容,谁知这男人竟然在笑,笑着看王大婶骂他,笑着看众人点头附和。眼中星星点点的光芒,也不知是要把这些人记住以后报复,或是在想其他的事。

夏嘉弦觉得公孙容是一个怪人,他喝药的时候像是上刑,可是他却能忍得了重伤和众人的唾骂,若是夏嘉弦被一群人当面骂了,她是一定笑不出来的。

但是她转念一想,这公孙容杀了那么多的人,也着实是丧心病狂,这点辱骂也不算过头,他是不想受着,也得受着。这世间,凡是知道他所作所为的人,恐怕都是要骂上一骂的。

众人骂得酣畅,江律看见百姓们都对公孙容这个败类深恶痛绝,成功地提高了大众的警觉性,便准备带着手下那一群衙役回县衙了,忽然又想起早晨县令吩咐的事情,于是又折回夏嘉弦的摊子前。

“抽空去一趟县衙,县令大人有活要交给你做。”说话间,江律又从摊子上挑了一条湖绿肚兜收进怀里。夏嘉弦看着,恨不得砍下他的手,可是也只能咬碎银牙看着,“不知道这一次是什么活?”

“大概是郡丞寿诞要进献的礼物吧,我也不是很清楚,你可得快点去啊。”

“江大哥放心,我马上就去。”

江律得了她的回答便走了,夏嘉弦看公孙容盯着她,心道不好,万一他不放她离开怎么办?

[正文拔毛公鸡不吃饭]夏嘉弦本以为公孙容多半是要阻止自己去县衙的,毕竟到了县衙之后,她若是告发了他,后果很严重。

谁知公孙容竟然笑得十分善解人意,暧昧道,“你快去快回,我在家里等你。”

他说得缱绻,但是在夏嘉弦眼里却觉得他这是威胁,却也只能乖乖应了。

夏嘉弦到了县衙便见江律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条白花花的肉,百无聊赖的样子。见她来了立刻迎上前,将肉递给她,“前天县令组织大伙去南山捉野猪,回来每人都分了些,我的吃不了,扔了可惜,你拿去吧。”

夏嘉弦的心情很是复杂,对这条肉她是又爱又恨,因为这条肉是免费的,便宜谁不愿意占,自然很喜爱。可是,因为这条肉,她到县衙报官的时候连根毛都没有找到,如今落入了公孙容那杀人不眨眼的歹徒手中。但若是那天她找到了,指不定以后更危险,她有些扭捏地接了,“那就多谢江大哥了。”

这县衙她是经常来的,没用人指引便到了前厅,丫鬟去通报了,她便寻了张椅子坐下。以她的经验来讲,此时县令多半还没有起床。

过了大概半炷香的时间,县令大人才慢悠悠地出来了,五十左右的年纪,满面红光,见了夏嘉弦更是满面笑容,亲切拍了拍她的肩膀,“夏姑娘啊,上次你绣的《牡丹争艳》给郡丞看到了,赞不绝口,这次郡丞寿辰就麻烦你再绣一幅怎么样?”

“这是嘉弦的荣幸,只是不知道这次要绣什么样的花样,又要绣多大的规格?”

县令见她一副万事好商量的样子,自然十分舒心,笑道,“既然上次绣的是《牡丹争艳》,那这次也绣《牡丹争艳》就好,只不过要绣大一点的。”

夏嘉弦听了面带隐晦之色,只是并不说话。

“夏姑娘有什么话就直说好了,咱们都算是自己人了。”县令摸了摸胡子,端了茶杯佯装喝茶,心想若是这丫头不知好歹,今天就别想出了这个门。

夏嘉弦抬头看了县令一眼,十分谨慎道,“上次的那幅《牡丹争艳》是献给郡守夫人的,这次是献给郡丞做寿礼的,不太合适。而且若是…”夏嘉弦抬头看了县令一眼,见他正认真听着,才壮了壮胆子,“若是被郡守知道送了郡丞一幅同样花样却比自己的大的…”

“哎呀!看老夫这脑子,真是人老不中用了,还是夏姑娘想得周到,那这事情就都由夏姑娘拿主意了,你看怎么合适就怎么来吧。”

夏嘉弦诚惶诚恐地应了,问了郡丞的寿辰,竟然只剩下七日!七日的时间怎么可能绣得完?她刚想说话,谁知那县令大人半是严肃半是威胁道:“这事情老夫可全权交给姑娘你了,若是七日之后不能交活,这后果可不是你我能承担的。”

其实县令本来并没有想送绣品做寿礼,只不过昨天早上收到了郡丞捎来的信,指明就要一幅夏嘉弦的绣品,他也不知这夏嘉弦的绣品究竟有什么特别,可是上面开了口,他若是不照办,岂不是自找不自在。

夏嘉弦咽了口唾沫,想来想去也没有别的解决办法,于是又硬着头皮道:“上次大人答应帮嘉弦把户籍落在县里,不知什么时候能办好?”

这事其实县令早就忘了,此时听她这么一提也有些印象,却有些不满,瞪她一眼,却见她一副唯唯诺诺的可怜样,想到还要用她绣寿礼,便忍下了,敷衍道:“户籍这事也不是老夫一个人能管得了的,不是还要往上报吗,得到了批准才行,你这事我会放在心上的,安心回去绣寿礼吧。”

夏嘉弦很是委屈地点点头,一副任劳任怨的样子,让一向没有什么同情心的县令大人也颇觉得有些内疚,心想下次上报户籍的时候一定要把她给报上,希望下次她的户籍名额别被其他送了礼的人挤下来,不过这样的希望很渺茫。

县令见夏嘉弦并没有想要走的意思,只是一个劲儿地在搓手,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那少得可怜的内疚便烟消云散了。不禁有些恼,心想这姑娘怎么就不知道见好就收?脸色也沉了下来,“夏姑娘还有什么事?”

夏嘉弦有些尴尬,整张脸都烧红了,声音也小得像蚊子,“不知道这次的绣品要不要用金丝银线?”

“当然要用,越是华丽越好。”县令压根就没往别的地方想,接着又听夏嘉弦道:“嘉弦手上的金丝银线早就用完了,不知大人能否再给些…”

县令觉得这姑娘实在是不太像话,向别人要金丝银线这样的话怎么可以说出口!最重要的是他的外号是铁公鸡啊,每根金丝银线都是身上的肉啊,怎么能轻易给她!

可是若是不给她,这寿礼七日之后恐怕无论如何也完成不了,这可难为坏了县令大人,急得直挠头,最后终于决定咬牙割肉。

县令大人把腰间的钥匙交给丫鬟去库房拿金丝银线,可是想想却不放心,终究是亲自去了库房给夏嘉弦拿线。

谁知拿了金丝银线,夏嘉弦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县令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破釜沉舟问道,“你还缺什么一并说了吧!”

夏嘉弦一听甚是欣喜,可是这欣喜中偏还带了几分羞涩赧然,“嘉弦还缺六十四色彩线、绸缎底布。”

县令把这些东西一一给她拿了,这才总算把她打发走了,但是县令觉得自己的毛被拔下了许多,因此连晚饭都没有吃。

夏嘉弦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门是开着的,锅灶上放着一个锅,也不知炖的是什么,可是屋里并没有公孙容。

她把东西放在柜子里锁好,又把江律给的那条野猪肉挂在了厨房墙上,坐在门口歇了一会而,公孙容还是没有回来,要是他以后都不回来也就罢了,可是那当铺的活契在她这,他总归是要回来找她拿的。

夏嘉弦锁了门,房前屋后找了找,人没看到,却发现了一滩血。她沿着血迹走,血迹竟然是通往后巷的,她贴着墙听了听,没有什么声音,这才开门走了出去。

然而出去她就后悔了,没有声音不代表没有人,这巷子里平时没有什么人,现在却很热闹,公孙容萎靡坐在墙根,不远处站着那个少根弦的少侠,两人都受了伤,但是明显公孙容受的伤更重些。

而两人的旁边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

夏嘉弦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立时便蹲在墙边干呕,两人同时转头看她。她十分想跑,可是腿软得像面条,根本就立不起来,却十分善解人意,“你们继续,不用管我,呕——”

那少侠皱了皱眉头,上次他按照她的指引追了一天一夜也没有找到公孙容,今天好不容易才找到,立刻找了帮手来,如今也不知能不能相信这姑娘了。

公孙容的衣服已经没有一处是好的,几片布披在身上说不出的狼狈,本来的白衣也染成了红色,只是这人依旧十分妖孽地笑着,“嘉弦过来。”

夏嘉弦浑身一抖,现在是什么情况?那少侠也盯着她看,眼中怒火中烧,似是恼怒。

还没等她想明白又听公孙容道:“难道你不管你妹妹了么?咳咳咳——”公孙容咳了口血,随意用袖子擦了擦,“关她的地方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若是你不过来,可不要后悔。”

那少侠听了这话,脸色稍霁,觉得自己错怪了这姑娘。

夏嘉弦现在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若是她不过去,被公孙容挑破她欺骗了那少侠,那少侠必定不会放过她。可是她若是过去,这生死难料。一顿权衡之后,她向公孙容走了过去。

因为她相信,少根弦的少侠是斗不过公孙容这只狐狸的。而且即使公孙容输了,那少根弦的少侠也未必会杀了她。

公孙容扶着夏嘉弦的肩膀站起来,那少侠看她的眼神变得十分悲悯。

夏嘉弦十分委屈的回望,还没等两人交流够,夏嘉弦直觉脖子一凉:公孙容的剑架上了她的脖子!

[正文嘉弦怒踢公孙容]夏嘉弦一惊差点自己抹了脖子,多亏公孙容暗中拽了她一把,否则死得多冤。

“公孙容你放了那姑娘和她的妹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那少侠说着就要冲过来,公孙容的剑又向夏嘉弦的脖子靠了靠,少侠立刻定在了原地。

公孙容此时简直就是有恃无恐了,挑了挑眉,十分轻佻,“我放了她你也不会对我客气吧?”

“哼!你杀了大哥,连奸|污大嫂,你杀了我们公孙家七十八口人!我公孙谦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杀了你!”那少侠原来便是公孙家在外游历的三公子,公孙家被灭门的时候他并不在家中,所以才幸免于难。

公孙容的那一抹笑纹显得人极不正经,可是这一次他没有笑,“我说过,不是我干的,你以前就傻,现在也傻,什么时候才能不傻。”

公孙谦根本就不相信他,恨得拳头狠狠地砸在了墙上。

“不是你还能是谁?公孙家的防卫那样严密,外人谁能一夜之间攻进去?有人看着你满身是血从公孙家走出来的!不是你能是谁!”公孙谦满目赤红,想起家人死时的样子更是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公孙容看着眼前想要杀自己的弟弟,也不知在想什么,可是他的剑没有退后半分。公孙谦见他又不说话,便以为他是默认了,“大哥大嫂对你怎么样你自己清楚,你竟然做出了那样猪狗不如的事,你根本不是人,你是畜生!”

公孙容的脸紧绷着,眼神却清清淡淡,“今天我为了活命第一次杀人,以后我会杀更多的人。是谁灭了公孙家我还不知道,但是我总会把那个人揪出来,我会亲手杀了他,现在,你把这些尸体收拾了,然后给我滚。”

“我不会走,今天不杀了你我不会走!”

“好啊,你不走,我就杀了她,至于她的妹妹也会陪着她,你会忍心么,公孙少侠。”

夏嘉弦也不知道公孙容会不会真的杀了她,自然很是忐忑,不禁抬头望向公孙谦,眼神楚楚。公孙谦挣扎良久,终于扛起地上的尸体准备离开,谁知却被公孙容叫住:“别忘了把地上的血迹洗干净,也别把我的行踪告诉别人,若是再有人来杀我,我便先杀了她。”

公孙谦几乎把牙咬碎,仇人在眼前却不能动手,还要听人差遣,他何时这样窝囊过!

但是他终于只是扛着尸体几个起落消失在两人眼前。

夏嘉弦觉得自己实在是对不起公孙谦,可是当时那情况她也是别无选择,保命而已,不能怪她。

公孙容见那他离开,整个人都虚脱了,身体的重量全都压在夏嘉弦肩上,可是他的剑还放在她的脖子上。

夏嘉弦努力挺起脖子,坚决不让自己就这么香消玉殒了,却听公孙容调侃道:“没想到你的力气还挺大的,呵呵。”

夏嘉弦只觉一股怒火喷薄而上,这男人把她当完人质后还能这样理直气壮地调侃她!加上白天在县衙受了委屈,这又惊又吓的任是谁也忍不下去了。

这时公孙容的剑也撤了下去,夏嘉弦恶向胆边生,把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迅速甩开,伸腿狠狠地绊了他。

且不说公孙容此时根本就没有招架的能力,便是他平时也料不到夏嘉弦会这样做,于是这一跤摔得十分重,几乎让他叫出来。

夏嘉弦叉腰怒瞪公孙容,公孙容缓了好久才抬眼看她。

在夏嘉弦眼里,公孙容一笑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而现在公孙容看着她,笑得很风流…

夏嘉弦的怒意再也支撑不下去,她刚才干什么了?她把公孙容,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通缉犯,摔倒了地上?这是她做的吗?不是,肯定不是!

“饭糊了,我回去看看。”夏嘉弦尽量控制住自己几乎要飞起来的双腿,可是最后她还是跑起来了…

事实上,公孙容没有很生气,他只是,很疼罢了。

公孙容歇了一会儿才能站起来,好不容易回了屋子,饭菜已经摆好,夏嘉弦忐忑地站在桌子旁边,不停地绞着衣袖。

“刚才不是挺威风的吗?”公孙容似笑非笑,夏嘉弦害怕得想如厕,面上满是悔恨,“我腿抖,我不是故意的。”

“上次是手抖,这次是腿抖,那你下次什么抖?”公孙容也不忌讳,直接把已经褴褛不堪的上衣脱了下来扔在一边。

“我尽量不抖了…”

“你可记住了,否则我的手也要抖了。”公孙容看了看身上的伤口,上身几乎没有一处是好的了,不过原来那道伤口却没有裂开,“打盆水。”

夏嘉弦立刻去打了盆水,公孙容用水冲洗了一下伤口,一盆水就都成了血水。

“有酒吗?”

“我租这屋子的时候,墙角好像有一坛。”只是不知道放了多久,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喝。

现在连公孙容也笑不出来,挥挥手,“你拿来吧。”

夏嘉弦钻进了墙和床的缝隙,在里面翻腾了半天,终于拿了一个红褐色的小坛子出来,公孙容怀疑里面装的很可能是某个可怜人的骨灰。

但是里面装的确实是酒,公孙容用那坛酒又洗了一遍伤口,整个人疼得都要卷到一起。期间夏嘉弦虽然很担心,却还是吃了两碗饭。

公孙容自己上好药,又用棉布包好,把剩下的饭都吃了,他以为夏嘉弦今天吐成那样晚饭一定不会吃了,谁知她还没少吃,恢复得有些太快了。

晚上公孙容照例上床睡觉,可是等了半天夏嘉弦也没有要睡觉的意思,起身一看竟然在刺绣。

底布很大几乎铺满了整张桌面,花样已经描好了,松鹤延年。她绣得认真根本没感觉到有人在看她,等她绣好了一点抬头看见公孙容的时候,很努力控制,手才没有抖。

“怎么还不睡?”

“这是县令大人今天给我的活,七天之后要完成的,时间太赶了。”夏嘉弦揉了揉额头,晚上实在太累眼睛了,可是仅靠白天绣根本就不能完成。

“给你多少工钱?”

夏嘉弦把线头剪断,又穿了另一个色的丝线,“没有工钱。”

公孙容皱了皱眉头,“没有工钱谁会做?”

“我呗。”这样的驱遣她已经受了三年,时间长了也不觉得怎样委屈。

公孙容想了一会儿,试探问道:“是因为你是夏将军的女儿?”

夏嘉弦拿针的手一顿,这事整个县的人都知道,公孙容一定是听了谁说,她反正已经不觉得怎样,抬眼看他,“你也觉得他通敌叛国?”

她的眼神那样明亮,却不严肃,仿佛谈论一个和她无关的人,可是那个人是她的血亲。

“我不认识夏将军,所以我不知道。”

夏嘉弦微微笑了出来,继续绣手中的仙鹤,“可是我认识他,我也不知道。”

“是,很多人认识我,可是他们同样不知道我。”公孙容回了床上,也不知这样的夜里两个不相干的人说这些做什么,夏嘉弦便又低头继续绣手里的仙鹤。

早晨公孙容起来的时候,床边放着已经补好的衣服,衣服上绣满了各色的花朵,红的绿的好不鲜艳,他极不甘愿地穿上,若是被认识人见到了,他这踏雪风流的名号也可以改成寻花问柳了。

夏嘉弦没在厨房也没在院子,他穿着这样一身衣服又实在不愿意出去,在院子坐了一会儿夏嘉弦便推门回来,见他在院子里略微有些惊讶。

但是看见了他这身衣服,便觉得自己的绣功又有长进,百花争艳的确…的确有些艳俗。

[正文容郎原是风流种]公孙容以为只有夏嘉弦一个人,谁知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姑娘,这姑娘十分圆润,只是十分狼狈,头发也散了,像只受了惊的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