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北堂瑶稍稍移动便会身首异处,北堂瑶不甘心,她不甘心,可是她动不了分毫。

“公孙容你对我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在意,你就一点都不喜欢我吗?”她想如果他有一丝丝地喜欢她也好,那样她即便是被他杀了也是心甘情愿的。

“是,一丝一毫也没有,一点也没有。”公孙容的剑稍稍抬起来一点,声音清冷,“我甚至也不恨你了,我只是想你死。”

“呵呵,你竟然不恨我,你怎么可以不恨我,你不爱我就要恨我!”北堂瑶笑得凄厉,头发披散下来,当真有些像从地狱爬上来的厉鬼一般。

“你这样的人,连恨也是多余的。”

“不,我不相信你不恨我,你是恨我的,你一定是恨我的!”

公孙容出手如电点了她的穴道,此时笛声也已经停了。

佐屏把墨绿色的笛子收进袖子里,对公孙容拱拱手,松了口气道,“公孙公子,我的事情已经结束。”

北堂瑶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事情已经结束 是什么意思?到底是怎么回事,谁来告诉她!

公孙容并没有让她疑惑很久,一种笑容蔓延到他的脸上,看了让人觉得浑身发冷,他提着北堂瑶掠过树林,眼前便出现了风岐谷。

他将北堂瑶放在最高的地方,看着下面那些断肢残骸,声音竟然一点起伏也没有,“你要看仔细,这是你们北堂家的人,他们全都死了,全死了。”

北堂瑶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她看着下面那堆积成山的尸骨,她一具一具地搜索,她想知道那些人她是否认识,可是有的人脸已经被抓花了,有的人头已经被拽下来了,所以她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认识的人。

忽然她看见了一颗头颅,那颗头颅的主人今天早晨曾经给她牵过马,那是北堂家守门的小厮…

她的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疯了一般想要冲开穴道,可是却冲不开。

公孙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脸上忽然浮现出十分清冷的笑意,走过去提起了那头颅,拎到北堂瑶的面前,让那死人的脸正对着她的脸。

北堂瑶发出痛苦的哀号声,仿佛已经疯了一般,可是公孙容并未将那颗头拿开,甚至还靠近了她一些,“你看,不过是一颗头你就叫成这样,那下面还有那么多颗头,你要怎么办?”

“公孙容你不是人!”

公孙容不理她,自说自的,“那里面可能有你的亲人,我记得你好像有一个十几岁的侄子,他应该不在这里吧?”

北堂瑶仿佛被雷劈中了一般,今早她好像的确看见了一个人的背影,不会是他,不会!她不是说过让他留在家里吗,一定不会是他的!

“北堂家的人大概都死在这里了,如果还有北堂家的人没死,我也会追杀他到天涯海角。”

“公孙容你不是人,你是鬼!”

男子竟然笑得有几分兴奋,双目赤红,“从公孙家被灭门的那一天我就已经不是一个人了,是你们把我变成了鬼。”

52、你话本看得多了...

不远处正在交手的两人却是北堂松和公孙清,两人一时竟然分不出胜负来,公孙容又点了北堂瑶两处穴道便奔到对面对抗北堂松了。

北堂松此时才注意到风岐谷里的状况,他身躯猛地一震,难道已经晚了吗!公孙清抓住了他失神的片刻,剑气如虹从上斜劈下去,生生将北堂松的整条胳膊砍了下来。

北堂松只觉一阵剧痛,一低头却发现自己的胳膊被砍了下来,那躺在地上的手好像还在微微抽动,他已经顾不得许多,握剑的手格开公孙清的剑,飞快地后退,竟然奔北面仓皇而逃。

公孙清与公孙容对视一眼,兵分两路追去,而北堂瑶却还留在原地。

暗处忽然飞出一个小石子砸在北堂瑶身上,她的身体猛地一震,之后却不再动了。

北堂松受了伤所以应该不会跑很远,公孙清本来沿着血迹追寻,可是血迹却在一处断了。公孙容此时也从另一个方向赶了上来,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屏息凝神。

风中都是不安定的感觉,公孙容忽然跃起,剑尖直直刺向上方。

“叮!”两炳剑在空中短暂交接又瞬间分开,公孙容借着刚才一跃之力站在了树梢,而北堂松已经落地与公孙清交过几招。

“你背后主使那人是谁!”公孙清清喝一声,剑已经逼向他的胸前。

“你竟然已经知道了,”北堂松脸上稍稍有些惊讶,眨眼却又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甚至带了几分幸灾乐祸,“即便你知道他的存在,恐怕你也不知道他是谁,你们接下来的人生都会活在恐慌之中,我即便是死也是瞑目了!”他挥剑横扫,却被公孙清避开。

一柄剑撕裂空气刺向他的肩膀,等他发现时已经躲闪不及,只得稍稍偏了偏身体,避开要害。

公孙容本来就没想一剑刺中他,所以多有保留,剑势随着他身体的变化而变化,只听“噗”的一声竟然将北堂松肩膀上的血脉生生挑断了!

北堂松捂着肩膀退出一段距离,微微喘息,“我并没想过会死在你们手里。”

公孙清没有丝毫放松,“你总不会每次都赢,如果你早知今日是否不会去动公孙家?”

“哈哈哈!”他笑得张狂,“若是知道今日,我更要去做,因为我不相信我会输,我要赌一赌。”

“呵,你真是不该存活在这世界上。”

“自古成王败寇,既然我今天已经败在你们二人手中,那么该杀便杀我绝不眨一下眼。”北堂松虽然是这样说的,可是他手中的剑并没有放下。

公孙容此刻心中很是平静,缓步上前逼向北堂松,公孙清从另一边靠近,北堂松仿佛已经是穷途末路了。

可是穷途末路的人一般都会拼一拼,他也同样。从他袖中飞出的暗器疾风骤雨一般的暗器袭向两人。

公孙容公孙清自是早有准备,急速躲避,所以并没有伤到。可是待暗器纷纷落地时却已经不见了北堂松的影子,公孙容稍稍沉思便知他去了何方。

“回风岐谷!”

公孙容猜的很对,北堂松是要去救在风岐谷的北唐瑶,可是他受了重伤哪里有公孙容快,刚到风岐谷口便被追上了,他的暗器已经用尽了,只得以力勉撑。

却终于还是不敌,腰间中了公孙清一剑,血仿佛涌泉一般如何都止不住。

北堂瑶就在不远处看着,她的拳头握起然后又松开,握起又松开,北堂松已经浑身是伤,手中的剑再也握不住,“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他转头看了一眼北堂瑶一眼,仿佛是想说什么,可是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因为两炳剑同一前一后同时刺穿了他的胸膛,他的嘴涌出鲜红的血液,可是却无法洗刷他的罪孽。

两炳剑同时抽出去,北堂松的身体再也没有支撑,轰然倒地。他的脸紧紧贴在了冰凉的地上,血从他嘴里流出来,沾染他了一脸,然后迅速结成了冰。

公孙容微微喘|息,他觉得这一切来得有些太过突然,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他抬头去看公孙请,却见他正抬头望天,既不十分高兴,也不十分激动,或者说他已经平淡到了极致。

*

公孙清忽然猛烈地咳嗽了起来,刚才怕是用力过猛了,他的身体虽然已经被苏步调理了半年之久,可是受的伤太过严重,已经不可能全好了。

加上他为了快些好起来,让苏步用了对身体耗损最大的法子,如今每一日都是靠药吊着,已经是回天乏术了罢…

北堂瑶看着向她走来的人,脸仿佛带了一张面具一般,“公孙容我恨你。”

公孙容无所谓地挑了挑眉,“你随便吧,反正你已经快死了。”

她一直以为死亡离她是很远的,可是已经在眼前了,奇怪的是她并不觉得死亡可怕了,那也许反而是一种解脱。脱离她这一厢情愿的命运,脱离这些令人疯狂的痴念。

可是她又不甘心,她做了那么多事,如今竹篮打水,她怎么会甘心。

“我想自己选择死法。”

公孙容一愣,没想到北堂瑶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要求来,“你想要怎么死?”

北堂瑶脸上现出几分古怪的笑意来,“我想从悬崖上飞下去,像鸟一样飞下去,那样多好啊。”

“好。”

公孙容提着北堂瑶掠上了最高的一座山峰,从上面往下望去都是雾气,如果一个人从这里掉下去怕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活着的, 公孙容的手放在北堂瑶身后,声音很平静。

“你还想说什么吗?”

“公孙容你为什么喜欢夏嘉弦?”她的眼睛里都是恨,深入骨髓的恨,“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我为什么不喜欢她要喜欢你。”他的声音一丝起伏也无,仿佛这根本就不是一个问题般。

北堂瑶想了想他的话,发现不知如何回答,因为并没有什么非喜欢她不可的理由,这样的觉悟让她绝望,“夏嘉弦那时跟我说,我并不了解你,我也并不是喜欢你。你不知道她说那些话的时候是多么笃定,你不知道我那时有多嫉妒,有多恨她。”

“她说的并没有错。”

“正因为她说的没有错,所以我才恨她,我已经做了那么些事,如果我承认我爱的只是幻想,那么我就是否定了自己的所有,我不要。”

公孙容没有说话,看了看下面,仿佛是丈量有多高,能否摔死一个人。

“我年少时的梦一直都是可以和你一同闯荡江湖,伉俪情深…”

“你话本看多了。”公孙容仿佛极不耐烦,打断她说的话。

北堂瑶凄厉地笑了起来,如痴如狂,猛地抓住公孙容的胳膊跳了下去。

公孙容哪里知道她的穴道已经解开,所以并没有提防,落下山崖的一瞬间却凭着本能把剑插入了石缝里。北堂瑶的声音从下面传上来,“公孙容,我们一起死吧!”

然后就疯狂地笑了起来。

公孙容刚开始慌了一下,现在却冷静了下来,竟然不恼恨她,只觉得可悲。

“我不会和你一起死,你即便是抱着我一起跳下去,我也会扒开你的手然后自己爬上来。”

“你竟然会这样吗?”她喃喃自语道。

公孙容忽然感觉一轻,北堂瑶竟然松了手,人已经坠入了雾气里,声音却在旷谷里回响。

“你一定要恨我,永远恨我!”

公孙容并未停留,而是蹬着岩壁爬回了上面,染血的白衣被风吹得上下翻飞。

“我不会。”

53、美男计很是有用...

熊熊烈火把整个山谷都照亮了,火光冲天,这样的火光甚至比夕阳更加的耀眼热烈。这把火将烧尽风岐谷里那些尸体,北堂家的,十三盟的,还有那些药人。

风岐谷旁边的高地上站着两个人,他们的背脊挺直仿佛从来都没有弯下过。

火光照亮了两人的侧脸,无声中透出一股坚忍来。

“这里五年之内怕是会寸草不生了。”公孙清十分温和道。

“干干净净的才好。”

“我要你回漠北去查一件事。”

公孙容不解道,“是什么事?”

“你去找苏步,我有一件东西放在他手中,让他帮我查,现在应该有结果了。”

“那你呢?”

“我去把三弟找回来,找到他就回到漠北去找你。”公孙清眼中清明澄澈,仿佛是从来都没有经历过灭族,从来没有经历过绝望似的。

空气中都是东西烧焦的味道,山谷里那些东西都烧得差不多了。公孙容转身准备离开,整个人背对着夕阳和火光,面对黑暗。

“好,我明天就出发。”

“你走之前不去见一见夏嘉弦吗?”

公孙容身体一僵,声音却是温和的,“不去了,手上的血太多怕吓到她。”

公孙清并不放弃,“也许你这一次离开就再也回不来了,去看一看吧不要让自己后悔。”

公孙清说完便离开了,留公孙容一人站在原地,他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良久才松开。

“那就去看一看吧,只看一看,不要后悔…”

低喃声吹散在风里,也不知是说给谁听的。

*

公孙容沿着古洛菲告诉的路,穿过了那片树林,走了许久终于走到了树林边界。

眼前出现一个小村落,此时正是清晨,各家的炊烟袅袅升起,男子女子不大不小的交谈声,鸡鸣狗吠之声让整个村落都活泼了起来。

公孙容抬起手臂闻了闻自己的手,眉头紧接着便皱了起来。他昨天洗了四遍澡,只怕身上有血腥味,可是现在他身上好像还是隐隐有些血味。他不想让人闻到身上的血腥味,尤其是不想让夏嘉弦闻到,所以他来之前还特意去找白霜晚要了个香袋,可是现在那血腥味好像还在。

他正踌躇却见有一个颜色鲜艳短褂的小姑娘正往这边走,她手中端着一个木盆,里面装满了青菜,想来是要去溪水边清洗。

她并没有想到这里会有人,所以见到公孙容时便有些呆滞,片刻之后想起族内的长老说过,凡是陌生人闯入一定要赶快通知大家,于是赶紧转身往回跑。

公孙容早先就听说三苗族很是忌讳擅自闯入的人,所以见了那姑娘的反应就知道她想去干什么,连 忙提气追了上去。

那姑娘被他挡住,心里慌张,差点就要张口喊,却见眼前的男子深深地一揖到底,却也不像什么坏人,呼救就喊不出了。

“姑娘莫要惊慌,在下公孙容,是来找人的。”

阿娜从来没有出过寨子,更没有见过外面的人,如今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自然是十分好奇的,却不知该说什么,“你你你…你是从外面来的?”

“是,在下是漠北人,前些日子朋友来了这里,我是来找她的。”

“啊!你的朋友在寨子里吗?”阿娜从没听说寨子里有谁认识外面的人,不禁十分好奇。

“她叫夏嘉弦,不知姑娘知不知道她的住处?”

“是叫夏嘉弦么,我没有听过,寨子里好像没有人叫夏嘉弦,你一定是搞错了。”阿娜不安地挠着木盆里脆嫩的白菜,心里有些打鼓,心想这寨子里从来都没有叫夏嘉弦的人物,这人莫不是在骗自己。

“她有可能换了名字,”公孙容稍稍迟疑便道,“那寨子里有没有一位半个多月前来的姑娘,个子不高,但是眼睛很亮的?”

“啊!你说的是阿绯尔,一定是阿绯尔!”阿娜激动地挥舞着手中的大白菜,双颊都绯红了。

公孙容心中一喜,忙道,“可能就是叫阿绯尔,她住在哪里?”

“她住在…”阿娜忽然住了口,又满眼戒备地看着他,“我不知道,我娘喊我回家吃饭了。”

她说完掉头就跑,好像后面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一般。公孙容哪里能让她走了,急忙绕到她前面,脸上硬是挤出几分愁苦悲痛来,“姑娘帮帮我吧,我也不瞒着你了,我和阿绯尔其实早已经私定终身,先前我做了些让她误会的事情,她一气便跑到这里躲了起来,我找了她半个多月终于找到了这里,想要和她解释,姑娘你可以定要帮帮我。”

大概是和夏嘉弦呆在一起久了,所以他如今说起谎话来竟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公孙容本就长得俊美,如今又是一副为情所苦的样子,阿娜一个小姑娘何时见过这样的男子,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觉得他怪可怜的,可是又不觉得他只是可怜。想起他刚才说认识阿绯尔,问道:

“你真的认识阿绯尔?”

“我真的认识,我从来不骗人的。”不骗人才怪。

阿娜看着公孙容远去的背影,头脑还不是很清楚,她刚才干什么了,她说什么了,她怎么什么都记不起来!还是快去告诉长老有外人进来了,不然出了什么乱子可怎么整!

公孙容沿着阿娜指的方向走,很快便找到一个朱红色木门的人家,那门半开着,隐约可以看见里面的摆设。里面有些声响,他不知是不是夏嘉弦在院子里。

可是他看见刚才阿娜的反应便有些发憷,不敢再直接进去。他提气跃上墙,轻手轻脚地往前走了一段。

院子是青石板铺成,上面铺满了些摊开的书,想来是天气好拿出来晒的。台阶下面的藤椅上躺着个微胖的婆婆,正闭着眼睛晒太阳,藤椅随着她前后摆动着,十分悠闲。

公孙容心里没底,心想是不是自己找错地方了,可是仔细看那婆婆又觉得十分亲切,说不出哪里熟悉。

门“吱”的一声拉开了,公孙容紧张地屏住了呼吸,过了一会儿从那门里走出一个人,穿着一件粉红色的短褂,浅色的长裙,她手中抱着高高的一摞书,想来也是要拿出来晒的。

这人不是夏嘉弦又是谁。

公孙容的心噗通噗通地跳,就要从他的嗓子眼跳出来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