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珊这孩子,与以前是天壤之别呀。自己病了几天,都是这孩子一个人忙里忙外。本来还存着的些不信任,现在算是彻底放了心,实际上少爷若真嫁给赵丫头,未必不是件好事呀。可惜,少爷心里、眼里只有那个人呀…

到了晚上,赵珊趁大家都熄灯睡后,才偷偷摸摸爬起来。把藏在柴房后面的两个桶搬出来,掀了盖子,捂了下鼻子。真臭,多久没干过这农活了。

赵珊甩了甩头,小心地拿长柄粪勺舀出来,给菜地均匀的上一下肥。最后再拿耙翻整好地,嗯,明天白天再下种就好了。

擦擦头上的汗,赵珊不敢耽误,赶紧提着灯笼,挑起空桶出了门,要去上工了。钱姨现在病着,自己就必须早点去。

可这臭味却不是一时半刻可以散去的,赵珊忘了这茬。等她倒夜香回来,正蹑手蹑脚打算先洗干净,做早饭。没想到还没走到厨房,绿雯就掀起了布帘,喊住了她。

赵珊一看绿雯那脸色,闻闻都吹了一夜,还有些臭味的院子。吓得赶紧缩了脖子,绿雯将鸡毛掸子往门框一抽,冷着脸骂道:“去洗干净了,进屋…”

赵珊一脸的菜色,不想挪动身子。绿雯眉毛一挑,怒骂道:“别磨磨蹭蹭的,快点…”吓得赵珊抱起头,赶紧拿了干净衣服,进厨房收拾干净。

老老实实的站在堂屋里,这是第三次见到秦暮锦。唉,还是那么冰冷,只是这次更多了许多的不善。不小心和那寒光对上了一眼,吓得赶紧缩了脖子,低下头。

“家主,胆子不小呀。忘了,家规了…不许把那夜香车带回来,你这胆子倒不小,直接把那夜香到院子里…说,你究竟想干啥?是不是故意和我们做对…碍…”

眼看鸡毛掸子就要上身,赵珊赶紧蹲下身子。护着脑袋,嘴里还不忘喊道:“慢些,听我解释…呜,我想种些菜…”

绿雯一听,愣了一下,骂道:“种菜,你倒啥夜香…还敢狡辩…”一棍子就上了身,疼的赵珊龇牙咧嘴,还哭笑不得。敢情这大户人家出来的,还不知道种菜要施肥呀。

赵珊赶紧跑开几步,回道:“种菜不施肥,难道你们不知道,瓜果蔬菜都离不开这夜香?”绿雯本要打下去的手,停住了。

秦暮锦撅起了眉,赵珊吓得一动也不敢动。秦暮锦盯着赵珊看了许久,朝绿雯摆了下手。呵呵,自己确实是不知道。现在与过去,确实是天壤之别。

绿雯扔掉鸡毛掸子,朝赵珊冷笑了一下。讥笑道:“确实不知,家主,你这夜香味确实厉害。雯儿要是继续打家主,与理不合。这样,家主就跪上一时辰好了。”

拿出第二件家法——“搓衣板”,赵珊算是知道原来世界男人的悲哀了。啊,这理根本讲不清,偏偏自己又打不过对方。一脸不甘的接过,老老实实的跪着。

“呜…窦娥呀,我绝对比你冤一万倍。”赵珊心里无声的哭诉着,但想到绿雯他们被熏得一夜没睡好,心里暗喊道活该,熏死你们这几个家伙。

可打死也不敢说出来,算自己倒霉吧。碰到两个完全不知常识的,有什么办法。赵珊努力的想不睡,可眼睛就是不听使唤,跪着就睡着了…

等吓醒时,赶紧跪正,左右看了看,还好绿雯不再。呼了口气,看那沙漏老早漏完了,呜,怎么就睡着了。摸摸酸疼的膝盖,努力的爬起来。随便做了锅面疙瘩汤,就睡觉去了。

赵珊心想着:“呜,惩罚我,你们也就将就着吃吧。我好累,先睡了…一会还要起来,把种子播下去…”刚靠上枕头,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秦暮锦回屋后,翻来覆去睡不着。看着屋梁,眼泪就止不住流下来。自己几时受过这罪,这该死的倒夜香的,也敢欺负他。以后定要她好看,想着想着,也就迷迷糊糊的睡了。

可最倒霉的算是东厢房的钱老太,这夜刮得是西风。钱老太可给熏得不清,直到鼻子闻不出那臭味,才睡着。

菜籽播下才一日后,就下了一场秋雨。赵珊笑开了眼,这下,自己连天天浇水都省了,而且这样小菜出得快,没多久,就可以移栽了。

等绿油油的小菜都出来时,挤得那一小块地,菜出得宽头大耳的,钱老太直夸赵珊这菜种的漂亮,绿雯在边上,撇撇嘴没吭声。

底下,赵珊就算再施肥,也没敢偷着拿那夜香当肥料。至少都会知会一声,后来绿雯懂了些后,有时也帮着赵珊照看菜地。

本以为这样一步步走,就不会有啥不顺心的了。赵珊每日就这么忙碌着,而绿雯对赵珊虽还是那老样子,但钱老太对赵珊倒是比过去好了许多,赵珊在很多事情上,都去和钱老太商议。

有时候,赵珊不小心又犯了错。钱老太会帮着赵珊说上几句好话,还会劝阻一下绿雯的鸡毛掸子,赵珊也总算在这新家,勉强站住了脚。

至少以后总算有个家了,赵珊虽很怕绿雯、秦暮锦,可是钱姨已经算是接纳了赵珊…

秦暮锦再次病倒,困难雪上加霜

赵珊每日依旧里外忙碌,连去集市买菜的事,现在多半也是赵珊去了。渐渐的,赵珊发现自己确实该换个行当,总不能一辈子倒夜香吧。

“哟,这不是倒夜香的赵五娘吗?有一阵子没去酒肆了吧,怎么不想见见我家的流云了?哈哈,也对,流云怎么看上你这东西…还听说你娶了个药罐子夫郎…”一个穿布衣,长相普通,像是管事打扮的拦住了往家走的赵珊。

赵珊对这些三不五时跑出来,要么讥讽,要么嘲笑的家伙,实在没啥好感。以前赵五娘是以前的,她是赵珊。赵珊绕开对方拦路的手臂,继续往前走。

汪府管事鲁俞继续往前一步,拦住赵珊,讥讽道:“怎么这胆子越来越小了,被打几次就不再敢来了。流云来年就要嫁个我了,如何?嫉妒不…”一脸妒火的看着赵珊,恨不得下一秒就掐死这倒夜香的女人。

赵五娘长得不错,面相清秀,容貌比一般女人来的细致些。个子不高,也就1.68米左右,长得一副弱不禁风的书生样。可惜,先前学会了赌博喝酒,硬生生糟蹋了这副还算可以的皮相。

赵珊双手都拎着东西,低首深呼一口气,抬起头看向对方:“那就恭喜了!可以让开没,我还有事,恕不奉陪!”压制不住的脾气,冷漠的态度吓得对方倒退了几步,让开。

赵珊提着东西就走,头也不回,鲁俞站在原地,吓愣住,赵五娘真是坏了脑子了,什么都不记得了,这样也好。流云就是她一个人的了,只要告诉流云:赵五娘忘了一切,也许他就会彻底死了这份心。

至少她是真心爱流云的,而赵五娘却只是利用流云罢了。赵五娘京城待过那张府,她可没忘赵五娘是如何离开张府。只是心疼流云,一直不忍直言相告罢了。回身准备回府,将一切事情与流云说清楚。

紧赶慢赶,还是慢了些。赵珊想到那半路拦住自己的家伙,就一肚子火。什么流云,还白云了。赵五娘的事与自己何干,可为什么自己不离开这家了?

赵珊停住了手里拾菜的动作,是呀,绿雯与秦暮锦对自己都不好,为何不离开这家,单独找个不认识赵五娘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了。

赵珊想了想,还是放弃了。许是不想再一个人生活吧,不管绿雯他们如何,但至少这里是赵五娘的家,有家了,为何还要离开。敲敲胡思乱想的脑袋,低首继续忙活。

午饭后,赵珊忙着给菜地除草,捉虫…秦暮锦在下午都会出来晒会太阳,喝喝茶,顺便活动一下筋骨。赵珊第一次看到秦暮锦提剑,吓了一跳,原来整天病歪歪的秦暮锦也是个练家子。

相处久了才知道,秦暮锦这病是内力全失后,又伤了元气造成的。赵珊算是明白了,就算这病歪歪的秦暮锦,自己也不一定打得过。

还好,从未得罪过这祖宗。赵珊暗自庆幸着,盘算着要不要去买个笼箅之类的,抓点鱼,也可以省点家里的开支。家里的柴火,都是自己和钱姨两人出城去后山砍的。

那天去砍柴时,看到山上那湖泊里有不少鱼,自由自在地在水里游着。赵珊看得个眼馋呀,湖光山色美景没注意,但是哪些能吃的,倒是注意了。

下湖摸了几只河蚌,带回家。没几日,变成了桌上的一大碗汤。那些个头大的鱼,也被赵珊给惦记上了。下几个笼箅到湖里去,就这么办,有空还可以去垂钓一下。

赵珊现在成了标准的省钱精,如何用最少的钱,做最多的事。是赵珊每日要做的,伙食也比过去好了很多,家里的两位祖宗,最近也很少找她麻烦。绿雯那小子倒是天天问吃什么,赵珊也是挖空心思,尽力弄出最好的。

秦暮锦因为绿雯细心的照顾,还有赵珊合理的膳食。最近倒是气色好了不少,午后晒太阳时,偶尔赵珊会问想吃什么,秦暮锦心情好时,也会看赵珊一眼,说自己想吃什么。但多半时间,还是不理赵珊。

赵珊正蹲在菜地那,脑袋胡思乱想时,秦暮锦感到肚子有些饿了,又不想喊赵珊。看绿雯晒完被子,就朝绿雯使了个眼色。凭着多年的默契,绿雯明白少爷的意思。唉,自从出了那事后,少爷比以前更沉默了。

拍拍衣服,看远处低首,蹲着发呆的赵珊。嘴角撇了撇,要不是这赵珊是个倒夜香的,没啥地位本事,她人还算可以。少爷嫁…去,实际上还是没用,大女人整天做洗洗弄弄的家务活,没出息的。

绿雯手持团扇,走到赵珊面前,看赵珊还是没回神。无视自己,本来的一丝好心情也没了,一气,拿着团扇就往赵珊脑袋上拍去,嘴里大骂:“猪头,看不到人在这吗…”

赵珊这才回了神,抱着脑袋,呜…这都被打,什么世道…

秦暮锦本闭着眼躺在竹椅上,可一看赵珊抱头蹲地、蜷缩的样子。一下子笑了出来,好像只蜷缩的小猪,这倒夜香的,没出息到这程度。

虽是轻笑声,还是让绿雯停下手里的动作,回身看到少爷难得的笑脸,少爷有多久没笑了,绿雯咬住嘴唇,没事吧,一脸担忧。

赵珊抱着脑袋,无辜的看向秦暮锦。黑黑的眼珠,讨饶的可怜样子。让秦暮锦捂住嘴,笑开了眼。这女人,还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赵珊呆愣的看着秦暮锦,原来他也会笑,而且笑起来很好看。赵珊第一次发现,原来心脏真的可以跳这么快,像似要蹦出来,脸红得快涨开了。赵珊低下了头,默不着声…

秦暮锦看到绿雯吃惊的样子后,也半脸红的咳了咳,掩饰自己的失态。起身回屋去,没再多留。自己有多久没笑了,这倒夜香的,居然让自己笑了。秦暮锦嘴角一个苦笑,往炕上一躺,遮住脸,眼泪止不住流下来…

绿雯吩咐完赵珊,赶紧追上少爷,去查看一下。赵珊站起身,揉揉脑袋。神情落寞,保姆吗,自己现在好像保姆。还要待在这家里吗?除了洗洗涮涮,自己现在确实什么都不会。

慢慢来吧,等到自己适应的时候。等这个名义上的夫郎回他家后,自己也可以离开,找个无人认识的乡下,安安静静的结婚生子,过完此生。

想想钱姨对自己说的话,嗯,自己答应了。再加上,他们算是令自己重生的恩人,等这恩情报答完,就离开。赵珊摸摸还在狂跳的心口,让它慢慢平静下来。

门当户对才好,找个适合自己的。方才只是错觉罢了,赵珊甩甩脑袋,进厨房张罗去了。屋内的秦暮锦,手里紧紧攥着那负心女人给自己的发簪,一怒之下,想摔到地上。绿雯几步上前,抓住秦暮锦的手。

“少爷,使不得…许是五皇女是被逼,才不管不顾少爷的。至少现在老主子被发配,可前些日子,还有消息递过来,说有老主子的门生张大人照顾着,所以没事。

主夫老爷也在京城寺庙里,虽是落发修行,但人没事…大小姐也在关外,拜师学艺的。少爷不急,等一切都好了。就会团圆的…”

急急说完这话,夺过少爷手里的发簪。装到盒子里,保管好。秦暮锦冷冷的看着绿雯的动作,苦笑道:“我都和这倒夜香的,拜了堂。虽是做的假夫妻,怎还回得去…还有那负心之人,莫再提她。‘相守到死,只君一人。’真是可笑…”

又哭又笑,呛咳到了。一脸心碎的眼泪,控制不住心里的阵阵痛苦,一口血吐了出来。身子慢慢倾斜,晕了过去。吓得绿雯赶紧去喊大夫,赵珊也被钱老太拉进堂屋,在外面等着。

赵珊紧皱眉,下午不是还好好的。怎么进屋一会功夫,居然都吐血了。古人呀,就是会悲春伤秋。没病,也给折腾出病不可。赵珊摇摇头,懒得去多想。

秋大夫开了几方药,嘱咐了一些事情。同情式地拍拍赵珊的肩膀,离开。赵珊皱皱眉头,没多言语,将秋大夫送到门口后,就出去买笼箅,准备钓竿之类的东西。

唉,得抓鱼呀,要是天天买,自己可买不起。去后山,如果没人的话,最多脱了下水,抓鱼。自己在水乡长大,就这好处。水性好到村里的男孩都佩服自己。

屋里,秦暮锦闭眼躺在那。默不着声,心里一阵阵酸苦。绿雯在一边,细声慢语的劝慰着。钱老太则是赶紧去抓药,准备熬药。

秦暮锦这突然的又一次病倒,算是给这本就捉襟见肘的家,更是雪上加了霜。四下各忙各得,只是为了尽量使日子好过些。

赵珊折腾了好久,天色渐晚,才提着几只鱼回来。头发半湿,衣服袖子也卷着,回来后也不多说话。熬了碗鲜鱼汤送到门外,让绿雯端进去。绿雯看看赵珊半湿的头发,皱了皱眉头:“家里的余钱不多了,当心别受了凉。”说完,转身进了屋。

赵珊一愣,点点头。摸摸自己的头发,是呀,现在家里是不可以再多个病人了。擦干头发后,忙着把晚饭做好。吃完,便和钱姨两人一起休息去了。

赵珊盘算着,等这月做完。下个月就换份工作,钱姨的身子骨是吃不消再半夜爬起来了,自己的确是可以甩甩膀子离开,可这家就真没人管了…全当报再生之恩吧…

倒夜香的怎么了,不许扣我的月钱

半夜,星星也都潜到云层后面,只有孤月斜斜的挂在天上。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狗叫,依稀听到虫子“咕咕…啯啯…”的低吟声。赵珊撑着爬起来,敲敲有些酸痛的身子。挪开堆放的柴火,打开门后,赶紧收拾洗漱好。

正忙着将晚上剩下的饭菜热一热,钱老太推开虚掩的厨房门,朝赵珊笑了笑。帮着把碗筷拿出来,两人一起坐在厨房那简陋的桌子边,囫囵吃了一口。提着灯笼,就赶紧上工去了。

钱老太边走边笑语道:“总算盼到这天了,呵呵…”赵珊不解的看向钱姨,钱老太脸笑开了花,拍拍赵珊:“这几日可苦了你这孩子了,又是砍柴,又是抓鱼…还料理家事,里里外外多亏你这孩子了。我真不知说啥好?好孩子,可苦你了…”

赵珊低首,没回答。苦倒是还好,比起当年吃得苦,这算小的了。现在只是偶尔被绿雯打骂一次,还有就是他们瞧不起自己。至少没有过去常碰到言语的调戏与轻薄,这是自己来这世界最大的好处。

不必担心这些事,想想担心这些的,现在怕是秦暮锦他们吧。想到那夫郎屋子不可随意进的家规,赵珊就有想笑的冲动。男人担心起自己的贞洁,噗…

钱老太提着灯笼前面走,倒是没注意赵珊想啥。继续东一句、西一句的闲扯着,赵珊只是不住的点头称是。两个人就边聊边走,直到东城北区那,钱老太才止住了口。

两人开始忙活起来,等收到一家汪姓的府第。一个长相俊清秀可人的,像是下人打扮的男子,双眼通红拦住了赵珊。一看,穿衣梳妆还是很讲究的,估计也是有些地位的奴仆吧。

赵珊心里嘀咕了一下,皱起眉,这人是谁?自己哪里欠了他不成,一副委屈心碎的样子。男子看到赵五娘这发愣的样子,咬咬嘴唇,酸楚的问道:“你对鲁俞说了恭喜,是吗?你真的摔伤了脑袋,还是故意装忘了…”话没说完,眼泪就决了堤。

赵珊一看男人哭成梨花带雨,楚楚可怜。顿感浑身不适,正想脱身,看着对方拽自己的小手,愣了愣。叹口气道:“公子是谁?我确实忘了些事,记不得了…”估计这男的就是前几日找麻烦的女人嘴里说的流云。

流云一脸悲哀,死命擦拭脸上的泪:“我等你赎回家…一直等,我一直等…你先前说,娶夫是无奈之举。我不介意,可你竟然眼睁睁看着我被逼嫁,还说恭喜…原来你真是忘了我…”一双手更是紧拽着赵珊的衣袖,低首豆大的眼泪往下落。

吓得赵珊忘了不适感,赶紧老实站正,嚅嗫回道:“我…对不起,我确实是不记得了。”一脸担心看着对方,忍不住叹了口气。突然感到没来由的心痛与不舍,赵珊意识到这身体本来的主人,与这流云的感情非同一般。

赵珊咬咬唇,小心收回自己的衣袖。“我忙着,衣服有些脏,还是别碰的好…”流云碍于男女之别,礼教约束。只好将双手收回衣袖里,红了下脸。

抬首,泪水还没干,挤出笑容看着赵珊:“你会带我走的,对吧。别忘了,赎我的银两,加上你上次送来的,攒的差不多了,我都给管家了。

你可不许再说这混帐话,来气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娘当年把我定给了你,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要我改嫁,除非我死…”

话没说完,眼泪再次垂落下来,赵珊张口结舌看着眼前的流云。不是吧,娃娃亲…呃,自己那日的话确实重了,可我没打算娶个三句不到就会哭的男人呀。

流云擦干泪,把后面小侍手里的包裹塞给赵珊。“天冷了,多添几件衣服。别冻了,你放心,云儿心里只有五娘你…”说完,红着脸转身跑回府里去了。

一边的小侍不耐烦的看了眼赵珊,真不知道这倒夜香的哪里好,管事鲁俞比她强百倍。也不知流云哥着了什么魔,眼里居然看上这么个东西。暗自嘀咕了几句,关上后门。

赵珊抱着包裹,皱皱眉头。当作没听见那小侍的话,转身将包裹放到架子车边上。原来赵五娘还有相好的,自己不知道的事情还真不少。赵珊嘴角翘了翘,无奈的苦笑。

钱老太安慰式的拍拍赵珊的肩膀,可苦着这孩子了。赵珊没多问,只管继续忙活。现在只想好好静一下,再想下一步怎么走。自己要给定个新的规划才行,不可以浑浑噩噩的过日子了。

等夜香都收完了,和吴妹子做完交接班。赵珊拿着那包裹,就要往回走。钱老太一把拉住赵珊,笑骂道:“你这丫头,傻了。今天是领月钱的日子了…走,去城门口,找李头领月钱。”拉着赵珊,就往城门口的方向走,一路笑口言开。

赵珊总算明白为何钱老太今天心情如此好的原因,跟在后面勉强笑了笑。钱老太倒是没注意到赵珊的异常,一个劲的说着领完月钱的打算。赵珊只好点着头,不停地称好。

等到城门口时,天已经蒙蒙亮。城门刚打开,赶早市的商贩,还有些村民老早赶来了,但是稀稀朗朗的,人不多。也有些赶着出城的人,赵珊避开人群,小心的站在城门边。

钱老太和个看城门的高壮女子打了招呼,回身吩咐赵珊原地等她,便上城门楼去找李头。赵珊皱了皱眉,点了下头,搂紧包裹往边上靠靠,心里还为方才流云的事情吃惊着。

从包袱露出的部分看出,这棉衣针脚很细致,连棉布料颜色都是好穿耐用的。赵珊心里有股暖暖的感觉,好久没有这么甜蜜感出现了。

边上本坐着闲喝茶的城门小官程屏,看到许久不再酒肆露面的赵珊。放下那断了把的茶壶,过来贫贫地一把夺过赵珊手里的包裹。边打开边大声嚷嚷:“给我看看你那小情人,给你弄啥了那么宝贝…呀,这针脚做的不错…好福气呀…”

回身意味不明的看着赵珊,赵珊一时不妨,方才差点给这反冲力摔到地上去。秦暮锦自己忍,是因为究竟要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不代表自己要忍受别人的讥讽,看着被打开的衣服随便扔在脏污的桌子上,赵珊一阵难受,够了。这是别人送自己的。

为什么这里每一个人都可以随意轻贱她,她不管赵五娘以前是什么为人,她是自己,是赵珊。赵珊抬眼怒视了一下程屏,一把夺过程屏手里的包布。心痛小心地将衣服上的灰,花生壳啥的拍掉…将衣服小心折叠好,才发现衣服里还包裹着几双崭新的袜子和一双鞋子。

看看衣服弄上的些许油污,赵珊皱了下眉头,拼命平复心口的怒火。将衣服重新包裹好,抱进怀里,抬眼冷冷看向对方:“你很闲吧,我的事情是我自己的。与你何干,衣服脏了,你该赔钱吧。不多,我要重新洗一下。也就不新了,算你900文吧。”

程屏一愣,呃…这样敢发脾气冷漠的赵五娘还是第一次见到。居然傻傻的就准备掏钱袋,可猛一回神,不对。凭啥给钱…

双手抱胸,冷睥扫了赵珊一下,笑道:“还真是越来越像爷们,连那脊梁都没了…不给,如何?”别人也许没办法,赵珊嘴角一个冷笑,这人自己无意看到过一次。

“不给,那我只好去看看城外的钱姓…”赵珊话还没说完,程屏就吓得捂住了她的嘴。头上一阵冷汗差点软了腿。这事,她怎么知道…老老实实的掏了钱,交给赵珊。

赵珊也不客气,收了钱。朝对方冷笑了一下:“也当心些,吃别人的东西多了,还是会有噎到的时候。”程屏吓得一身冷汗,这赵珊什么时候变得…唉,看样子,以后还不能随便欺负了。

赵珊掂掂手里的钱,嘴角一个冷笑。不是给秦暮锦抓鱼,也许自己还看不到那幕精彩的“偷情戏”了。好奇心杀死猫,可也有钱拿。

别人看到人高马大的程屏,居然被矮她半头的赵珊欺负了,捂着嘴闷笑不已。心里同样吃惊一向无用的赵珊,原来嘴巴居然那么利索,脾气也大。

而一个城门官被个倒夜香的给欺负了,程屏就算想发脾气,也不敢。被别人握着这么个把柄,谁敢动弹。和有妇之夫偷情,抓到轻则牢狱之灾,重则发配、甚至丢了这条命。程屏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脸气得臊红,最后还是忍下这口闷气。

钱老太一脸灰色的下了楼,李头居然扣了这月大半的月钱。说是孝敬她,而换回东城南区的事情,还是未定之数。钱老太心里大叹,虎落平阳被犬欺。

赵珊看到钱姨的脸色,再听钱姨一说。眼光瞬间冷了下来,将钱姨手里那两吊明显不足的月钱接过手,把包袱塞进钱姨怀里。说了句:“在这等着…”脸色不善的就上了楼。

吴妹子看到这样的赵珊,想伸手拦住。可看到赵珊那怒火的眼光,吓得缩了手。呃,看赵妹方才整程屏的样子,估计李头也会怕了。还是看看吧,说不定自己被扣的月钱也可以拿回来。

赵珊尽量压制自己的怒气,上了城楼。按照别人的指示,推开那间小门。看到一群正喝得开怀的衙役们,想想自己每夜倒夜香的辛苦。看这些家伙可憎的嘴脸,怒从中来,走过去一把掀了放着酒菜的桌子,抽出墙上挂的剑。

在外逞英雄,家里是狗熊。嗷…

赵珊尽量压制自己的怒气,上了城楼。按照别人的指示,推开那间小门。看到一群正喝得开怀的衙役们,想想自己每夜倒夜香的辛苦。看这些家伙可憎的嘴脸,怒从中来,走过去一把掀了放着酒菜的桌子,抽出墙上挂的剑。

一剑就指向喝得酩酊大醉的李衙役脖颈处,吓得李头站脚软腿,一屁股瘫坐在地上。酒给吓醒了大半,脸色青白,嘴唇颤动的说:“那个,赵五娘…有话好好说,为何非要动刀动枪…先拿开,让我…”说着,手试图小心的想推开剑身。

赵珊微微使力,李头感到脖子一阵刺痛…流血了,这赵五娘疯了…

“你究竟想怎样…”身子吓得阵阵发抖,却不敢再动弹,唯恐激怒赵珊。赵珊冷冷一笑:“李官奶奶,大人物。赵珊我只是个市井小民。低贱的不能再低贱的,一个倒夜香的。我在想,如果我今日伤了李官奶奶,明日是否就全城皆知赵五娘了…”

边上的几个衙役也不敢多做动作,只好劝赵珊冷静些,莫做傻事。赵珊将剑继续往李头脖颈处一横,无奈的笑道:“那就把克扣的工钱都还来…”

李头脸色一紧,小心的看了眼闪着冷光的剑身:“我还,丘三,快…补给她便是…”这倒夜香的,真的疯了。就为这几个铜钱要杀了她…

丘三赶紧将挂在墙上的钥匙,打开墙角的矮柜。拿出1贯钱,赵珊眉头皱了皱,手握的力道又加重了些。李头吓得赶紧喊道:“再拿6贯钱,赵五娘,我把之前口扣得,也都补给你了。你一个月也就980文的收入,还不足一贯钱。”(注:1贯钱=1两白银=1000文)

赵珊冷笑了下,单手接过丘六递过来的钱,揣进怀里。将剑尖往李头胳膊上一移:“李领班,上有老下有小。而我赵珊,除了病歪歪的夫郎,什么都没有。要是想算帐,尽管找我…最多,赵珊陪李官奶奶,一起流放充军去。本朝立法:官员贪赃枉法,轻则充军,重则…”

李头硬嘴抢白道:“我只是个普通的衙役,你个倒夜香的…也不想清楚再说…”一脸讥笑看着赵珊,明明就是个倒夜香。懂个屁,律法里讲的官员…可不包括她这衙役。

赵珊一使力,李头鬼叫了一声。胳膊划开了道口子,赵珊冷笑一下,继续言道:“地方的父母官,对于没管好的手下。可有连坐之责,包庇之罪。李领班,平时的所作所为,应该值得诉告一下,我想,本城的温大人会怎么处置个锅里的老鼠屎了?”

停了停,朝屋里想有所动作的衙役们看了眼:“赵珊只是个倒夜香的,各位大姐不会为了赵珊一人的小事,砸了自己的饭碗吧。赵珊只是个赤脚光头百姓,而各位大姐可是头顶官帽呀…”

几个衙役想了想,这事本就与自己无关。也就冷眼旁观了,暗自吃惊这倒夜香的不怕死。地痞无赖都不可怕,关键是这不怕死的最可怕。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为了这么件小事,坏了自己的名声,砸了饭碗确实不值。温大人可是个油盐不进的狠官,李头这次算栽了。

赵珊收回剑,朝瘫坐在地上的李头笑了笑:“这倒夜香的活,还是留给李头自己干吧。赵珊就算饿死,也不会在再来…”哐当一声,剑扔在地上。

看了眼站在边上的衙役们,抱了下拳:“这次多多得罪各位,下次见面,若是赵珊混得好些,就摆席向各位请罪。望各位多多海涵…”说完,转身离开。

几个衙役要么回了礼,要么不理不睬。但心里都觉得赵珊此人,只要假以时日,必能有番作为。为人处事确实不同于一般市井小民,还是不得罪的好呀。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

赵珊下城楼时,就开始后悔了。下一个工作还没着落,就把这份工作给整丢了。多久不经大脑考虑,就这么冲动行事了。拍拍怀里的7贯铜钱,沉甸甸的。就像现在的心情一样,沉重的压得喘不过气来。

吴妹子跟在后面,耷拉着脑袋。想着刚才劫后余生的李头说的话,就叹气,这世界果然还是软的怕硬的,硬的怕狠的,狠的怕不要命的呀。

自己可没赵妹这么大的胆子,直接把这饭碗给丢了。家里还有老娘要养活了,想到这,心里也就平衡了些。下了城楼后,和钱老太告个别,安慰地拍拍赵珊的肩膀,就赶紧往市集走。买点好菜,改善一下伙食呀。

赵珊将怀里的钱丢给钱老太,自己私下留了一贯。钱老太吃惊的看着手里的钱,赵珊说道:“我把这饭碗砸了,钱姨。以后,我们不必在半夜起来倒夜香了…”

钱老太看看赵珊有些落寞的脸色,不忍再指责。拍了拍赵珊的肩膀,安慰了一句:“先回家吧,回家再说。没事,丢了也罢…”赵珊强打起笑容,点了点头。

等两人走到集市时,赵珊看到路边卖的那些小首饰,还有头花之类的东西。眼神闪了闪,想想便和钱姨告了别,打算将自己先前的一些规划,提前实施。反正工作丢了,在找到新活前,就先做吧。

赵珊此刻想到,实在是要感谢自己早年打工的一些经历呀。什么苦都吃过,什么零工都做过。就是为了能够活下去,相信现在的自己也一定可以活下去。而且一定要会活的很好…

将集市那些摊位仔细逛完后,赵珊心里有了个大概。又厚着脸皮,跑了些首饰店铺。总算定下了下一步的计划,就拿偷偷扣下来的钱去准备些必须的东西。

好容易找遍全城的大小商铺,外面的摊位…赵珊总算凑齐了自己需要的物品,捶捶酸麻的双腿。看看怀里的包裹里的红绳,小铃铛,漂亮的小石头…等等,还是笑眯了眼。

算下日子,再过几日便是庙会。倒是做好后拿出来卖,肯定能赚些小钱。还有从裁衣铺子那要回来的碎布料啥的,也可以做些头饰…居然没收她一文钱,好运气。

赵珊边嘀咕边往家走,想了想,看市集未散。又去买了些菜,再三给自己打气,没事,没事…最多一顿打骂,呃…不仅自己的差事泡了汤,连带着钱姨也没了活,赵珊惴惴不安的往家走。

到了家门口,赵珊在门外徘徊了一会。最后还是挨不过肚子的抗议,推开门,往里小心地看了看。院子里没人,太好了。赵珊赶紧关了院门,蹑手蹑脚地往厨房走。

刚走过主屋,啪的一声,绿雯掀起布帘,瞪着眼盯着赵珊的后背:“家主,什么时候变了猫?轻手轻脚了起来…”赵珊身子一僵,双肩迅速耷拉下来。

双手提着菜,老老实实转了身,朝绿雯讨好的笑了笑:“我先把菜放下,一会,再慢慢说…好吗?”绿雯看赵珊这没骨头的样子,撇撇嘴,转身回了主屋。

赵珊嘘出口气,将菜放好,把自己买的东西整理了一下。收拾了下自己的仪容,抱起这好容易买回来的东西,进了主屋。一看,秦暮锦老早坐在椅子上等着她了。

唉,病还没好就爬起来。自己的荷包呀,够紧的了。赵珊皱着眉头,将买回来的东西小心的放在桌上,把剩下来的635文铜钱也拿了出来,放在桌上。

秦暮锦看到摊开的包袱里的乱七八糟的小物件,皱了皱眉。都是男儿家喜欢的东西,这女人买来做什么。绿雯一看,也愣了一下,搞不懂这女人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赵珊规规矩矩站好,不等发问,就老老实实把今天发生的事交代了一遍。但是跳过了流云那件事,别的都一五一十讲了。秦暮锦听完,皱皱眉头,没多余的表示。

咳了一下,意味不明地来了一句:“那底下,你打算如何?妻主大人…”赵珊一听这妻主大人,脊梁骨就阵阵发寒。还是生气呀,这秦暮锦他爹怎么生他的,肯定北极跑出来的雪人。雪做冰雕的,冷的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