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珊舔了下紧张的有点发干的嘴唇,抬起头,看向秦暮锦:“我不打算做一辈子倒夜香的,不管怎样,就算没今天的事,我迟早也辞了不干…”

绿雯边上撇了撇嘴,讥讽道:“家主不做这活,做什么。做力巴,有力气吗?盖房子,做小买卖,不然写写算算…请问家主会哪样?”一句话,令赵珊臊红了脸。

现在的自己,毛笔字不会写。大字认识些,但是四书五经,算是一本没读过。当然不能说自己认字,认字不会写,不就是白搭。力气不行,盖房子,自己也确实没做过。做小买卖,呵呵,没本金…

赵珊咬咬牙,回道:“总之,我会养活自己。如果你们担心,我大可离开自己过,钱我一分也不带走…”绿雯一听这话,脸色迅速冷了下来。恶狠狠盯着赵珊,想打却不敢随意下手。

误会了,呃…

想离开,觉得自己是包袱了。看样子,自己真是个累赘,谁都不要。连这倒夜香的,都鄙视轻看他了。

呵呵,秦暮锦听了,眼神闪了闪。捂着嘴,咳了好几声。抬眼冷笑道:“是想甩包袱吗?还是你那相好,又催了…”拼命掩饰自己的情绪,眼睛盯着赵珊,仔细的看着她那略显激动的表情。想看出她的心思。现在的自己,确实到哪都是累赘。

看了一会,终是垂下了眼帘。冷嘲的笑了一下,说道:“想走就走吧,没人拦着你…咳…绿雯回屋,我有些累了。”半转过脸,低下头,遮挡住那控制不住的眼泪。半倚靠着绿雯的肩膀,回了屋。

绿雯憋着气,将少爷扶着躺好。关了里屋的门,拿出剑,一剑指向赵珊的咽喉:“那家主,也该把欠我们的钱还来。我绿雯便让家主离开…”那眼泪就控制不住,流了下来。

不要脸的女人,他们出钱,给她赎人。又整日游手好闲,吃喝赌博,将他们带出来的银子花了所剩无几。而少爷现在又病了,这时她居然想走,天下的美事不全给她占尽了。

赵珊一愣,呃…自己差点忘了,先前的赵五娘确实有些不学好。自己留下来一是报恩,二就是替赵五娘还些债。汗,这叫什么呀。绿雯这小子,居然拿自己先前的方子对付她。

活脱脱的再次翻版!看看那闪着冷光的剑尖,赵珊不敢马虎。绿雯小子的表情,不是假的,玩真的。自己可不想再死一次,还吧,等钱还完了,就离开…

“我没说要走,只是想可不可以…不再做倒夜香的活,我会找到合适的活。你家少爷,我也会等到他家人来接…我说话算话,刚才是气话。”

绿雯一听,将剑收起。脸上带着泪,嘴角撇了下,冷笑道:“家主吃饭吧,菜都凉了。看样子,少爷说的对,女人没一个好东西。在外逞英雄,家里是狗熊…怕死的东西…你要是敢溜走,只要被我抓回来,非打断你的腿。”收好剑,转身回了屋。

赵珊回身,才注意到桌上摆着饭菜。被盖得好好的,保着温。碍…这是怎么一回事,赵珊掀开一个碗盖着的盘子,呃…香菇炒鸡蛋,虽然难看,尝了一口,还行。

难道今天家里不是兴师问罪?赵珊看向里屋,脸色白了白。嘴角抽了下,不知道该怎么办。傻傻的立在那,看着桌上的饭菜发呆。

钱老太总算打好了酒,掀开布帘。一看赵珊回来了,嚷嚷道:“少爷呢?唉,你这死丫头跑哪里去了?今天加个餐,少爷说,特许你喝酒…看,我特意打了你喜欢的云白酒,真香呀。”

赵珊一听这话,彻底呆滞…呃,那秦暮锦阴阳怪气的态度,原来是真向自己问底下打算如何。不是讽刺,碍…玩了,以后的日子更难熬了…

赵珊抱着脑袋,直捶。碍…笨猪,笨猪,现在居然要还钱。我还到哪一天呀,记得没错,光赎身就有50两白银吧。再加上被赵五娘吃喝赌掉的,呜…

钱老太一脸糊涂的看着猛抓头发的赵珊,看看关闭的里屋门,放下打酒瓶,长叹一口气。估计没啥好事,还是不管的好。

赵珊看着这桌饭菜,直发傻。底下会不会被欺负的更惨,还有赵五娘欠下的钱。呜…好想溜走了事,可想想现在自己可以去哪,蹲下身子委屈的蜷缩起来。

妈妈,我好累。真的好累,想回家。想你做的红烧肉,糖醋鱼…还有那手擀面,我都想…赵珊边抹泪边难过,哀悼自己以后可能的苦难日子。

钱老太则是老早离开,不管这闲事了。天天吵,天天闹…自己这老骨头可吃不消哦,这是年轻人的事情,她们自己解决比较好哦。

赵珊蹲着倚靠着桌脚,不停抹泪抽泣着。顾不了丢人,还是不丢人了,反正此刻自己就是想哭。死咬着嘴唇,不发出哭泣声。这个世界不会同情自己,女尊的世界,不是自己喜欢的地方。人是该强势些才好,可自己原本最大的愿望:“一家人能和和美美住在一起”,可这个梦伴随着车祸的发生,碎了。

现在的梦想又是什么,活下去。只是为了再次适应新环境,活下去。赵珊抹掉脸上的泪,爬起来拍拍灰,坐在没人的桌子边,埋头狠扒饭。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落,不要给我机会,给我机会,我一定会爬上去。

再也不要受这份闲气,这样的生活环境不是永远。赵珊胡手抹去脸上的泪,吃完饭。收拾好桌子,就抱着买的东西,进自己睡的柴房忙活去了。

里屋炕上,秦暮锦闭眼假寐着,绿雯在边上做着针线活,不时抬眼看向秦暮锦。咬咬嘴唇,想开口。思虑再三,还是放弃了。无声地叹出口气,谁曾想到这倒夜香的是个外弱内刚的倔主。

秦暮锦咳了咳,撑着坐起来。朝绿雯看了眼,苦笑一下,略显脆弱的问道:“那女人走了,是吧。”绿雯看到少爷那无助的样子,心头一紧。别开眼,压制住眼泪。

“少爷,那个倒夜香的。有啥本事,最多我再打了她一顿…”秦暮锦伸手打断绿雯的话,嘴角半嘲讽地笑了笑。女人这东西,还真是信不得。对你好的时候,甜言蜜语。恨不得融化了你,只愿终生与你相守。

可要是翻脸时,比谁都快。那时的自己就好像垃圾,被毫不客气的丢掉。秦暮锦想哭,可眼中没有泪。赵五娘,自己算不上熟的女人。一个倒夜香的,不是落难,也许此生都不会有交集。

初见她时,目光呆滞。不说话,问什么答什么。唯一只有提到她的青梅竹马流云时,那无神呆滞的眼睛才会闪出亮光。可惜这女人嗜酒如命,每日游手好闲,与那些无聊人士喝酒赌博。

后来连自己吃药的钱都偷去赌了,把带来的好衣服也全拿去当了。还去吃酒赌博,逼得全家差点喝西北风。咳咳…秦暮锦捂住嘴,咳了咳。也许自己命里注定,即使嫁个假妻主,也是个心里眼里都没自己的女人。

大家怕得罪赵五娘,怕她反悔去告密。只好憋气忍着,只有她做得实在过分时,绿雯才会去揍她,跟她要钱。钱姨一把年纪还替这死女人去倒夜香。本来以为自己离死也快了,赵五娘迟早消耗光他们的钱。再去告密,将自己送回给那负心女人。

可没想到,绿雯无意下了重手。醒来后,这女人居然全都忘了。不再整日威胁他们,而是会好吃好喝,挖空心思讨好他们。许久没吃到可口的饭菜了,可对于之前的日日威胁,他们不敢淡忘。

只好逼着这女人签下条约,本来希望只要她不喝酒,不赌博就好。没想到,她倒是每一条都遵守的很好。而绿雯这阵子,也因为赵珊失去了先前的记忆。就往她身上出了不少怨气,自己也没拦着。

本以为这倒夜香的是再次做戏,过一阵子又会故态重萌。只是没想到这次她居然直接想甩包袱。是呀,自己确实是包袱。咳咳…秦暮锦摸摸有点发疼的心口,现在的自己还是当年的“才貌誉满京城”秦暮锦吗?时隔半载不到,已是天地之隔、云泥之别。

那负心人拼命的找自己又如何?想找回去把他眷养起来,做个侍夫吗?呵呵,秦暮锦捂着嘴,无声流泪。为什么没直接死了算了,偏要这么苟且偷安的活着。

头下的枕巾湿了大半,眼睛哭得通红。现在一无所有的自己,可怎么办?就算那倒夜香的,怕绿雯会武功,难保哪日她就真的一去不回头了。自己居然要看个倒夜香泼皮的嘴脸过日子,咳咳…

绿雯赶紧出屋,端了汤药过来。细声细语安慰着秦暮锦,少爷虽然冷漠,不多言。可自己心里有数,比谁都脆弱,容易受伤。该死的倒夜香的,过些日子要她好看。

绿雯咬咬牙,只得先忍下这口闷气。等老主子们脱了罪,一定要把这倒夜香的泼皮无赖下到大狱里去,方解心头之恨。不整死她,也要她脱成皮。

秦暮锦服了药后,绿雯拧了个湿巾,擦了擦脸。喝口茶过了下嘴,药苦心更苦。绿雯趁空隙换了枕头和枕巾。心里再次暗骂那倒夜香的该死。服侍秦暮锦躺好后,盖上被子。

收拾好药碗和要洗的衣物等,小心地掩了屋门。放好后就气冲冲拿起鸡毛掸子,打算去找赵五娘算帐。里外找个遍,发现人待在柴房里,低着脑袋捣鼓着什么。

一脚踢在半开的破门上,右手拿着鸡毛掸子,左手叉在腰上。赵珊听到响声,抬头看了眼,嘴角无奈的笑了下。低首继续忙着编手里的红绳,懒得再去开口辩解什么。

绿雯看赵珊那副默不作声的死样子,就一肚子的火往外冒。不开口是吧,绿雯挑挑眉毛:“家主,怎么今日少话了。还打算再欺负谁吗?还是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赵珊叹口气,放下手里的活。拍拍衣服,站起来说道:“放心吧。就算我忘记了,可该我还得,我会还上。不会怎样,我想:今日许是误会,不过说开也好。以后,各过各的。

大可不必担心我不还债,或者偷溜走什么的。以前的赵五娘欠下的,现在的赵珊会替她还干净,再走。所以,大可放心…”

同一屋檐下,暧昧中…

绿雯手握紧松开,再握紧。反复几次后,本想举起的鸡毛掸子终是放了下来,这次没有打得理由。算了,各过各得也好。绿雯抬眼冷冷的打量了一会赵珊,她也许确实是忘了。忘记了过去的她是啥胁迫丑恶,泼皮无赖的嘴脸,好像他和少爷遭受的委屈都是假的。

现在反倒像自己整日在找她茬,一脸的纵容隐忍。更是让人反胃,虚伪的假善人。说得多么的冠冕堂皇。就因为忘记了,所以他就不能再去追究吗?绿雯紧紧手里的鸡毛掸子,抬头再次看向赵珊:“那好,只要你还没离开。请遵守家法的每一条,也记住你现在说的话。别再食言而肥了。”

赵珊愣了愣,看样子过去的赵五娘,确实留下了一个很烂的摊子,让自己来收拾呀。低下头叹口气,抬首摊手说道:“我再说一次:我赵珊会守诺言。”说完,就坐回矮凳,继续忙自己的。过几日就庙会了吧,呵呵,该抓紧了。

绿雯看赵珊不再搭理自己,转身也就离开了。赵珊抬眼看了下绿雯的背影,低下头细心的编织着红绳手链。等会,再编些项饰,脚饰…再编些大的福字,中国结啥的。嗯,这世界的小男人应该会喜欢。

用成衣店,裁缝店里讨来的碎布,好些的绢布做些小头花,剩下来的做些挂件,小娃娃…赵珊拣起买来的贝壳,笑了笑。嗯…剩下来的,做些贝壳风铃。

赵珊边盘算,边笑咪了眼。这些东西应该可以卖出去,市集上有。但是她做得这些,应该少见才对。底下,再找一份在酒楼饭馆的活就更好了。自己还是想做和过去相关的,也喜欢的工作。

日子就在同一屋檐下,彼此不多话的状态下,一天天过去。衙役李头事后也没找赵珊她们麻烦,通过吴妹子递了一句:“不与市井小民一般见识了,下不为例。”赵珊听了,忍笑摇了摇头。钱老太听后,无力的闷笑着,拍了拍赵珊的肩膀。

“还烦劳吴姐,说一句:多谢李头大人大量。赵珊多有得罪,望宽恕。”赵珊算是见识了官家衙役白说黑的本事,但既然对方主动给双方台阶下。那就顺坡下来了,不得罪为妙。

吴妹子叹气的拍拍赵珊,好姐们的嘱咐道:“有啥困难,尽管找我帮忙。”赵珊感激的点点头,笑着送吴妹子出门。毕竟吴姐对自己不错,是个仗义值得结交的好人。

人走后,钱老太走过来告诉赵珊,她找到了一份给东区姓李的大户人家修剪花草的花匠活,虽然钱不多,一月半两银子(500文铜钱)。却包吃包住。以后家里的事情,就多半要靠赵珊了。

赵珊点点头,没有言语。钱姨这么做,也是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钱老太习惯性拍拍赵珊的肩膀说道:“晚上,我有空还是会回来住。白天家里的事情,你要多费心。”

赵珊抬首看向钱老太:“钱姨,你放心。我知道你舍不得秦少爷,我会照看好的。”钱老太有些愧疚的看了眼赵珊,想说些啥。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叹声气回屋收拾些衣物,打算明早就去李府报道。

赵珊则回身继续忙自己的事情,秦暮锦这几日身子骨又好些了。还是给他补补吧,怎么说自己借用了赵五娘的身体。就该对她留下的一些事情负起些责任吧!

赵珊出城去查看下在湖里的笼箅,还不错。居然有条个头不小的黑鱼,落进了陷阱里。赵珊笑咪着眼,将挣扎的鱼倒进小口的鱼篓里。抖着身子,抓抓单薄的衣服。唉,天更冷了。马上就要入冬了吧。

赵珊左右环顾了一下,看无人。抖着身子,脱了外衣。只留肚兜和短裤,脚试探了一下冰冷的湖水,皱皱眉头,一咬牙;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去,心想着摸几个河蚌就上岸。

几个来回吸气、潜浮后,赵珊冒出水面,将手里的河蚌扔上岸,吃力的爬上来。无力倒在一边,秦暮锦看病吃药要花钱。家里的柴米油盐都要钱。现在没了工作,更要省着才行。

赵珊等气缓和后,抖着身子换掉湿了的内衣裤。全部塞进一边的竹篮里,换好衣服后。揉干头发,收拾好东西后。想想就绕道去了那个无意发现的草屋。

草屋在山脚下,就单独一个院子处在那。草屋边上有棵大树挡着,一般人也不会到山脚那死角落处。打开篱笆的院门,院子已被赵珊收拾干净。东边一个石磨在那,西边是个石桌和石椅。屋子格局是三间房间的正屋,西边一间厨房。柴房靠在厨房边上,是一个略低矮的草棚。

赵珊第一次发现时,感到很意外。后来问了住在附近的人才知道,这原是户老夫妻住的。老头死后,老太太就被她已在外乡生活的女儿给接走了。屋子自然也就废弃,没人住了。

所以,屋子就锁在那了。屋里还有些带不走的家具,物件。就是许久没人住,破损的厉害。赵珊当时听了很是欢喜,问了自己可不可以打扫来住。乡人也挺热情,就告诉她老太把主屋的钥匙留在了哪里。

赵珊前后抽空来了好几次,倒是把院里清理干净。屋子前后的杂草也都清理了,还种上了些蔬菜。因为城里的房子究竟小,城外大。可以多种些蔬菜啥的,赵珊种了些油菜,青菜;点了些蚕豆下去。打算来年再按照季节来多种些蔬菜,这样菜地也解决了,未来家里的开支又节省了很多。

最重要的是,自己也找到了一个家。哪天万一绿雯赶她走,她也有了暂时的容身之处。赵珊放下鱼篓,就到不远处的小溪边,提水给菜浇水。赵珊看着长得肥头大耳的油菜,想着来年春暖花开时,结了菜籽。就可以送到城里的榨油坊,榨菜籽油。自己种了不少,来年至少可以收一百多斤菜籽。

来年再种些黄豆,芝麻。嗯,到时候买豆油、香油的钱也要省去不少。也就米盐酱醋啥的还要些钱了,可以节省的,赵珊尽力自己来弄。

来年再养些鸡鸭鹅,嗯,这些小家禽,养在城里的院子,只要关在窝里,绿雯他们应该不会反对。这些养在城外,自己又不住这,被偷光都不知道。

而蔬菜吗,赵珊朝远处的一些零零散散的住户看去。几乎家家都种了,比自己还多。蔬菜对农家来说,不是啥好东西。赵珊给菜浇完水,看看天色。就锁了屋门,打算回城。

赵珊顺着路回家后,看到绿雯已经忙着做晚饭了。将东西放下,走过去,接过绿雯手里的菜刀,就开始做晚饭。绿雯看自己被推到一边,也不多说话。回身看了眼鱼篓,撇了眼赵珊那还微湿的头发。

咬咬唇,扭身回了屋。钱姨明日要去李府了,所以少爷让今日晚饭稍微丰盛些。看赵珊出去小半天没回,只好自己下厨。原来赵珊又去给少爷抓鱼去了,也就是说她不会走,会继续留下来了。

绿雯掀起布帘的手停了下来,回身看着赵珊在厨房里忙碌的样子。咬咬嘴唇,也许最近对她确实坏了些,赵五娘许是真的学好了吧。嗯,以后只要不触犯家规,就不再打骂她便是。

秦暮锦倚靠被子躺坐在炕上,身上盖着羊毛毯子,手里拿着书卷,半斜着身子靠着油灯在读书。绿雯一看,一把夺过书卷,嘴里絮絮叨叨说道:“少爷,你又偷看书…也不知道自己身子骨才好。多注意身子,看那么多书有何作用?不许再偷看…”

接着矮桌上的书卷都收走,扶着秦暮锦躺下。秦暮锦捂嘴咳了咳,眼神闪了闪,问道:“那女的,回来了?”绿雯看了眼今日有些奇怪的少爷,点了下头。回道:“她是去城外抓鱼去了。”回身,给火盆添了木炭。

秦暮锦抓了下被角,咬咬唇。终是没再多问,这些日子,那赵五娘变得不冷不热,虽伙食上没亏待他们,可是脸上的笑容没了。以前自己下午出去晒太阳时,这女人总会唧唧喳喳的给他和绿雯讲些乡下的趣闻趣事,还会说说种菜经给绿雯听。

本来自己都不太愿意去听那些粗鄙乡人的事情,每次只好忍着,厌烦了就直接回屋。可现在自己去晒太阳,有时她还是蹲在那收拾菜地,要么就拿着斧子劈柴。但不再多话,只有绿雯去问她,她才回答。但绝不多说一句话,仿佛一下子与他们撇清了关系,就像绿雯说的那样。还完钱,双清了就走人了。

更多的时候,是避开他们。不再一起吃饭,饭做好了后。她在厨房吃,自己和绿雯在主屋吃。钱管家有时会和赵珊一起,大多时候会陪着自己吃饭。以前饭后,她还会费心思弄些小点心给大家解馋,可现在几乎没有了…

秦暮锦想到这,心一惊。何时开始注意起这粗鄙的倒夜香女人。翻了个身子,脑袋里还是想起她那次被绿雯拿扇子拍脑袋时,蜷缩得像小猪的可怜样子。秦暮锦吓得一下子坐起了身子,自己怎么了,今天…拍拍脑袋,许是钱管家要去别家当差,回家要少了,才失常。

钱老太笑谈流云,众人心思各不同

赵珊看看绿雯准备好的菜色,拍了下脑袋。都忘了明日钱姨要去李府当差了,真笨。赵珊赶紧查看家里还剩下些啥?找了一会,呼出一口气。还好,今早上街买了些菜。

擦擦额头上的汗水,赵珊盘算着今晚的菜单:香菇肉片,素炒三丝,红烧鱼块,麻辣豆腐,清炒青菜,盐水花生米…再把昨日卤好的猪肉切片,蒸个鸡蛋羹,给秦暮锦熬个黑鱼汤补补身子。别人嘛,就来个萝卜青菜豆腐汤保平安吧,看看手里那小捆韭菜,来个面点韭菜盒子吧。

就这么凑合吧,赵珊低头开始忙碌开来。绿雯看赵珊一个人忙的团团转,也就过来搭把手,帮着和面。看着赵珊熟练的翻炒,准备好韭菜盒子的馅料,咬咬唇。这女人还是有可取之处的,有些日子没吃这些面点了。

赵珊边忙着看锅,回身不时察看绿雯包韭菜盒子的情况。时不时的提点一下,钱老太也过来帮着烧火。笑眯眯看着赵珊忙碌的样子,唉,家里有些日子没这么热闹过了。

好呀,呵呵,赵丫头的手艺还是不错的。钱老太注意着灶膛的火候,拨弄着火叉,对赵珊说道:“丫头呀,上次打的云白酒,可一口没喝了。陪我喝些,绿雯呀,你看…”

绿雯弯着手腕,用袖口擦了擦面颊上粘的干面粉,双手忙活着捏花边,好难呀!看那女人做得那么容易,可自己却捏的奇形怪状。没顾上钱老太的话,正和手里的韭菜盒子较着劲。

赵珊停下手里炒菜的铲子,看了眼钱老太。心里想着,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挑了下眉,笑道:“钱姨,我可不打算喝酒。晚上,一会忙活完,还要编东西了。”

钱老太嘁的一声,半开玩笑的说道:“云白酒,你就真舍得给我一个人喝。啊,你这丫头。和云字有关的东西,我可没见你拱手让人过。碍…怎么,小流云给你气受了…”

赵珊炒菜的手一停,皱了皱眉。流云,又是流云。脑袋里闪过那满脸泪痕,清秀害羞的脸。心口没由来的一紧,听别人提过好几次这人了。也见过一次流云本人,那棉袄、鞋子还有袜子,确实做得真好。自己拿出来看了好几回,也没舍得穿。

仔细的察看了赵五娘以前的旧衣鞋袜,发现针脚、裁剪都是一个人做的。也是呀,自己本还奇怪,赵五娘那么落魄,明明是个倒夜香的。可外衣、内衣、中衣鞋袜,虽然旧些,可样样齐全,四季衣服都有两三件,还算收拾的人模人样。

衣服破损的地方,很多都修补的几乎看不出来。还有的破损处,还绣着精致的花纹。原来都是那个叫流云的拾掇得呀,收到棉衣后才知道,这身子的原主人有个娃娃亲的未婚夫。

真不知是羡慕还是怎样,赵珊心情很复杂。多半时候都不愿去想这问题,因为自己本打算等秦暮锦他们被家人接回后,自己兑现了对钱姨的承诺就找个地方,平凡过一辈子。运气好的话,遇上个不嫌弃自己的男人,就结婚生子。

尝尝前世没尝过的婚后生活,可现在知道有个流云,赵珊反而茫然了。流云等的盼的是这身子原来的主人赵五娘,而自己不是。该怎么办,顺手牵羊接收吗?这不是赵珊的为人,觉得总有些不妥,太卑鄙了些。

坦白相告,想到流云那殷切期盼,垂泪哭泣的样子。又说不出口,想想流云那日的话:“你会带我走的,对吧…你可不许再说这混帐话,来气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娘当年把我定给了你,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要我改嫁,除非我死…”

赵珊抖了抖身子,叹口气。那流云该是个死心眼,要是如实相告,估计不吓死,也会跟着去寻死。想想还有个追着流云不放的管事鲁俞,赵珊更是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丫头,你发啥呆。菜都有糊味了…”钱老太的提醒,吓醒了赵珊。赵珊赶紧翻炒了几下,把炒青菜装进盘子里。拍拍心口,还好。就是炒得老了些,赶紧将锅重新涮洗一下。

朝钱老太抱歉笑了笑,绿雯嘟着嘴,忙着手里的活,抬头瞥了眼赵珊。嘁,一看那发红的耳根就知道,准是又想她那相好的了。低首,继续跟面皮较劲。就不信包不好,哼…

赵珊底下不敢再分神,很快一道道菜烧好端上桌。绿雯撇着嘴,将木盘递过来。赵珊一看,差点噗的一下笑出来,可看看绿雯那粘了面粉的气憋得脸,终是忍住了笑。

回身用竹刷涮洗干净方才炒菜的锅,等锅烘干后,小心将铁锅端出放一边。将前些日子特意买的平底锅涮洗干净,架在灶炕上。赵珊把钱老太拉到一边,自己坐到灶坑沿那,拿火叉拨弄了好几下,把火势小下去。

拍拍身上的草木灰,洗干净手。往平底锅里舀了好几勺凝结的猪油,拿铲子划开,使油平均分布锅底。等油热至大概五分熟时,将包好的生坯下锅;小火慢煎,一面金黄时,拿筷子翻个面,煎另一面。等两面都煎好后,赵珊就铲子、筷子并用,一个个放到边上的盘子里。

阵阵的韭菜蛋花香扑鼻而来,绿雯擦干净脸后。侧着头,眼睛盯着锅里有些奇形怪状的韭菜盒子,撇了撇嘴。但终还是敌不过香味的诱惑,伸手想去提起一个韭菜盒子,可刚碰到,就缩了手。

好烫,绿雯吹吹手指。气嘟起了嘴,回身去准备吃饭的碗筷,往主屋走时,还不忘回头看一眼。自己辛辛苦苦包出来了,居然是钱管家先尝到。

钱老太边喊着烫,却没见停嘴。赵珊边翻着面,照看锅。忍不住朝钱老太笑了一下,无奈的摇摇头。钱老太一边注意着灶膛的火势,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和赵珊搭着话。

好久家里没有这么和乐的气氛了,许是钱姨以后回来的少了吧。赵珊将最后一个煎好的韭菜盒子起了锅,换回铁锅。舀了大半锅水焖热着,盖上锅盖。

稍微收拾一下厨房,钱老太洗干净手。也不用赵珊多说啥,就端走了韭菜盒子。招呼赵珊快些,赵珊闷笑了一下。洗净手,放下卷起的衣袖,跟上钱老太。

一进屋,秦暮锦老早端坐在那等她们了。各人坐到老位子上,绿雯给每个人面前都摆了个酒杯,依次给每个人斟上酒。赵珊想推开酒壶,可被绿雯一个瞪眼吓缩了手。

不是不让自己喝吗?赵珊心里嘀咕着,可没敢说出来。秦暮锦看了眼低首的赵珊,拿起筷子夹了块鱼肉。半抬起身子,放到赵珊碗里。瞥了眼赵珊,低首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夹起一块菜,优雅斯文的细口慢咽开始吃饭。

赵珊一愣,呃…这秦大少爷今日吃了什么药了?小心地打量了会,终是没敢开口问。绿雯看到少爷的动作,也吃了一惊。但瞅了眼秦暮锦故作淡漠的表情,眼珠转了转,嘴角扯了下。低头将盘中的韭菜盒子用小刀切成一块块的,便于秦暮锦尝食。

钱老太一看屋子里怪异的气氛,赶紧端起酒杯,站起来说道:“那个,少爷…大家都喝一杯。如何?底下呀,像这么天天聚一起吃饭的机会可就少了。”

说着手再底下偷偷拽了拽赵珊的衣服,赵珊只好配合着绿雯、钱老太站起来,端起酒杯。秦暮锦端起酒杯,示意了一下。依旧坐着,抬袖遮挡,饮尽杯中酒。示了下空杯,钱老太和绿雯才恭敬的回了下礼,也都一口饮尽。

赵珊看看酒杯,叹口气不太想喝,自己几乎很少碰酒呀。学着钱老太回了礼,才喝一口,就捂嘴呛咳起来。呃…喝太快了,咳…咳…自己果然不适合喝酒,酒精的味道自己还是不太适应。

咳…咳…弯腰伏在长凳上,面朝下,眼泪都咳了出来。钱老太吃惊的瞪圆眼睛,看着喝酒呛到的赵珊,呃…这丫头被酒给呛了。只好帮着赵珊顺背,赵珊等气顺了,擦擦呛咳出来的眼泪,朝钱老太感激笑了笑。

端起饭碗,看向众人:“呃,我还是不喝了。我吃饭…酒你们吃吧。”将酒杯推到一边,兀自夹菜,低首扒饭。躲开绿雯和秦暮锦明显探究的眼神,酒鬼居然被酒呛到。

绿雯咂咂嘴,一脸的难以置信。这次算是信了!赵五娘真是把酒给戒了,这女人还真是忘得干干净净呀。秦暮锦默不作声,眼神闪了闪。低首继续吃自己饭,嗯…菜烧的不错。

钱老太可不会放过笑话赵珊的机会,又饮完一杯酒,自己斟满。端起酒杯,看向赵珊:“丫头呀,这云白酒,看样子真要我自己一人慢慢享用完了。好,戒了也好。估计你家那小流云会特别开心,他不是老说你喝酒伤身吗?呵呵,好丫头…”

赵珊脸迅速羞得通红,钱姨好像很喜欢捏人的‘疼指头’。低下头闷声扒饭,就是不回话。回了不是找人笑话自己嘛,再说以前的自己,本就不喜欢饮酒。那时候只有餐厅来了大客户,而且是实在没有办法退却时,赵珊才会给客人敬几杯酒,表示礼貌。

秦暮锦正秀口吃着切成小块的韭菜盒子,听到钱老太的话。抬眼看了下赵珊,看到她羞红的耳根,第一次觉得刺眼,感到没由来的心浮气躁。端起边上的酒杯,一口饮尽。低首继续吃菜,没再朝赵珊多看一眼。

赵珊终是敌不过钱老太的不断说笑,只好老实的开口讨饶。钱老太才笑咪着眼,低首喝酒吃菜。绿雯端着饭碗,静静看着桌上的各人反应。最后看了眼少爷略显淡漠的神情,心里叹了口气。最好事情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子,唉…许是自己多心了也不一定。

吃完饭后,赵珊和钱老太把饭菜,碗筷收拾走。绿雯泡了壶茶端了上来,钱老太到厨房,把下午带回来的一些瓜子、花生、干果啥的,装了小瓷碟。端上来当作喝茶时的闲食。

钱老太喝着茶,嘱咐着一些事情。交代的差不多时,拍拍赵珊的肩膀:“孩子,我不常在家。这家,你要多担当些了。那个,少爷的身子,也要你多费心了。还有,不可再下水抓鱼了,都什么天气了。碍…别以为不说,我就不会知道?”

赵珊抓抓后脑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回道:“下次不会了,钱姨。那个,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少爷和家的。你也要照顾好自己才是。”钱老太听了,欣慰的点点头。

秦暮锦听到赵珊喊他“少爷”,心没由来的一紧。她没被绿雯打伤之前,总是尊喊他“秦夫君”。伤了以后,一直都是“你…”或者“那个…”,更多的时候,是直接回话,没有直接称呼他什么。

那眼神由受伤前的呆滞,变成伤后的清澈。在赵五娘受伤后第一次看到她时,见过她眼里瞬间闪过的一抹惊艳与仰慕之色。那种眼神太熟悉了。因为自己以前在很多人的眼睛里看到过。

也是在那时,发现她眼神一下子变得清澈明亮了。勉强相信了这倒夜香的伤了脑袋,确实忘了些事情。只是现在再去看她的眼睛,再也找不到那抹略带仰慕倾羡的眼神了。

秦暮锦想到这,感到心口阵阵的不舒服,放下茶盏。说了句:“乏了,先回屋休息去。”绿雯便扶着他,回里屋休息了。钱老太跟着过去看了一下,发现没啥问题。也就回来,继续抓着赵珊海聊。

钱老太不紧不慢,押口茶问道:“丫头,那我明早离开。你弄些啥吃的给我…”赵珊忍俊不禁地看着钱老太那副垂涎三尺的样子,捂嘴笑了出来。

钱老太不满的皱起眉,赵珊只好忍住笑回道:“还有些卤肉,虾米…什么的,我明日做打卤面吧,加两只鸡蛋。”

钱老太笑嘻嘻的拍拍赵珊的肩膀,开始天南海北聊了起来。赵珊笑着,不时插上两句。外面两人倒是一团和乐,而屋里的秦暮锦正为自己的没来由的心浮气躁,心烦着。

绿雯也只好默默坐在一边,做着针线活。不时担心的看向一眼少爷,心里惴惴不安。但愿是自己多虑了…

赚了小钱,买礼物回赠流云

日子过的很快,赵珊在月老庙附近占到了个摊位,弄了个活动小推车。卖卖自己编的饰品啥的,让赵珊特别意外的是红绳手链还满受欢迎,但属手工绢花头饰卖得最好。渐渐地,赵珊应顾客的要求,也进了些耳坠、发簪,还有胭脂啥的搭配着卖。

简单的红绳手链只卖10文一条,上面镶了小石头或小饰件的,要卖到15文一条。花式编再复杂些的,依照编织耗费的时间长短来规定价格。

赵珊编的一个大寿字中国结,定了500文铜钱的价格。原以为没人会买,挂在小推车上打算只是做个装饰。谁知道挂上去的当天就给个做寿的人家给买走了,还多给了700文钱。赵珊接过一两二钱银子时,都不敢相信会这么好运。

手工绢花算是供不应求的了,赵珊做的那十几朵不同式样的绢花,一会就被抢空了。原因很简单:绢花做得和真花差不多,自然价钱也不算低。有些没买到的,还和赵珊付了定金来预订。

赵珊一个人摆小摊,晚上又要做编织。老是熬夜,再加上家里的事多半都离不开她。很快因为劳累,人消瘦了不少。钱老太有次回家,看到瘦了一圈的赵珊。吓了一跳,第二日就去李府想辞了花匠的差事。

李府管家看钱老太伺候花草,伺侯的比其他人都好。没同意请辞的要求,却因此分给钱老太一个帮活的奴仆,还允许钱老太每月可以请假休息一两日。钱老太听到这安排,自然欣然同意。有了帮手的,自己就可以腾出时间,在庙会赵珊忙不过来时,可以帮忙照看小摊车的生意了。

家里的绿雯他们也没闲着,跟着赵珊学编织饰品。很快,做饰品的活大半落在了绿雯这边,赵珊也总算可以腾出时间,准备找一份固定的工作。

卖饰品的钱虽不少,但是收入不是很稳定。赵珊所住的鹄阳城,离凤翔皇朝的帝都襄平城很近。是来往客商进京的必经之地,所以水陆交通都很发达。而集市、庙会自然也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集市逢单日就有,而庙会是每月逢一,逢十。

也就是每月的庙会时,赚的多些。平时未婚男儿家出门的少,所以平时光顾赵珊摊位人自然也就不多。除非那些寻常人家男儿家,忙于生计,没有太多顾及。倒是经常会来看看,可看得人多,买的人少。

刚开始摆摊时,大家瞧着饰品样式新奇。老会过来光顾,买的人自然也就多。时间长了,客人买回去的饰品也不是那么容易坏、旧的,生意自然比不得刚开始的时候。

赵珊觉得太久坐在那发呆,等客人上门的日子实在枯燥。太虚度时光了,也就把饰品拿给那些首饰店铺、胭脂行,还有同是集市上的小摊位搭售卖。自己只在每月庙会,还有那几次大集市才来月老庙摆摊。

赵珊才算从整日的忙碌中,抽出身子来做别的事情。秦暮锦的身子骨,还是时好时坏。精神好些的时候,会帮着绿雯画些花样,打打下手。但多半的时候,还是躺在炕上静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