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饭吃完后,赵珊照旧站起来收走碗筷。绿雯将剩饭剩菜端到条案上去,用遮菜罩遮盖好。钱老太拿抹布将桌子擦干净,秦暮锦主动回身给大家泡壶茶。钱老太看了眼少爷,张张嘴,没吭声。

少爷这阵子变了不少,终于恢复了以前的样子。珊丫头她们确实照顾的不错,少爷的气色好了许多,人也恢复了老样子。虽然还是不太爱笑,可比起前几个月颜色憔悴,形如枯槁的消瘦样子,现在算是养回来了,面色红润,身子也发福了些。不再像之前消瘦得吓人,老是面无血色的。

为人处世也变了,人和气了很多。也比过去开朗了许多,过去的少爷总是对身边的一切冷漠以对。而现在虽还是不多话,可却能感觉到他细微的改变。钱老太欣慰的笑了一下,站起身去帮秦暮锦将泡好的茶端来。这里越来越有普通人家的感觉了,平凡却很温馨。

钱老太把收钱的箱子提来,绿雯忙着清点小推车上的物品。秦暮锦则起身进屋拿来算盘,账本,笔墨帮忙钱老太清点帐目。赵珊坐在钱老太边上,双手抱着茶杯看着。唉,这事自己可帮不了啥忙,乱七八糟的帐目每次都是绿雯他们清点完,书面记录的。因为这世界的凤翔皇朝用文字是繁体汉字,虽大部分字都勉强认识,可很多字因笔画太烦,不太会写。

而毛笔字嘛,小学时倒是学过几天。呃…估计连这世界刚识字写文娃娃的水平都比不上,自己偷偷写过几回,歪歪扭扭的蝌蚪文。赵珊不觉脸红,因为这身子之前的主人好歹有一手还说得过去的好字,看到过赵五娘生前留下的书本笔墨,还是可以看得出赵五娘也是个读书人。

赵珊怕被她们察觉这点,基本都不敢去碰笔纸的。如果告诉钱姨他们,自己连怎么写字都忘了,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信。赵珊看着秦暮锦那笔锋婉雅秀逸、俊秀挺拔的毛笔字,心生羡慕,按耐不住心里的想法,终是开了口。半紧张地试探的问道:“那个,少爷能教我写毛笔字吗?”

声音虽小,却还是让众人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有些尴尬脸红的赵珊,她连字怎么写都忘了。不是吧…钱老太算是见识了,可想想赵珊连是公鸡还是母鸡下蛋都忘了,忘了写字也就正常了。

秦暮锦停下手里的笔,看了眼赵珊,淡淡开口回了句:“可以,时间你自己找。”低首继续写手里的明细流水帐目。

柴米油盐酱醋茶,繁杂琐碎的平凡日子,却比自己以前大宅府第的养尊处优,要幸福温馨的多。这里更有自己渴望的家的感觉,一家人和乐的聚在一起吃饭喝茶,随便唠唠家常。

绿雯有点发笑的看了眼赵珊,连字怎么写都忘了。难怪没再见过她舞文弄墨,假屁臭文。低首继续清点物品,呀,今天生意真是不错,绢花卖了就剩几朵了。听到秦暮锦答应了,赵珊笑眯眼继续看着大家的忙碌,没再说话。

清点完帐目后,绿雯拿过帐本报与众人再核对一遍:“嗯,今天进帐6两7钱,外加237文铜钱。扣去成本1两3钱,净赚5两4钱多,底下卖出了7个贝壳风铃,共计986文;2个大尺寸中国结,共计…”

赵珊,钱老太两人心里细细核对着;接着,绿雯将这月的开支大概也说了下,最后放下账本,说道:“钱管家,我和少爷商量了一下。嗯,想明年开春呀,我们将东厢房再加盖一间。这样,家里也不要再这么挤了。对了,家主你也别住柴房了,搬进钱管家的东厢房先住着。”

赵珊很意外的一愣,绿雯看赵珊发傻的样子,红着脸补说道:“你是家主,总不能一直住柴房吧。还有,冬天也到了。再住下去,冻病了,就…反正,你搬还是不搬?”有点尴尬,瞪着眼,气怒的说完。

赵珊被绿雯凶巴巴的语气,弄得哭笑不得。忍笑着点点头,说了声谢。绿雯看了眼赵珊强忍压制笑的脸,哼了声,心里想到还是对这女人好不得。不是少爷突然这么吩咐,自己才没想到这一点了。也罢,她确实是改了。家里多半都依仗她。

低首继续说道:“最近,家里也攒下来10多两银子了。今年的年货呀,我们也早些准备好。还有,家主,我打算赶制些过年过节专用的喜庆装饰。你以后晚上就要帮着做做了。

至于明年开春加盖屋子吗,我和少爷商量了一下。粗粗算了笔帐,大概需要3天时间吧,把围墙和屋子都拾掇一下。要3个半大工,5个小工。加上材料费,估计也就…3个半大工,每个500文,大概1两银子750文钱。嗯,再加上小工呀,七七八八,算下来,估计得要个8,9两的银子。这钱,我算是先扣下来了。

底下是过年,大家都要裁件新衣服吧。周围邻居熟人啥的,人来人往,人情帐也要些。估计也要去掉个6,7两。唉,我们每月才花不到1两的银子,现在当了家才知道,太麻烦了。都是小帐,加到一块,却又是笔大帐。

少爷,我现在才见识到银子的好处了呀。有时确实是个好东西,以前少爷帮着主夫大人打理帐目,绿雯只是边上瞧瞧。现在,你让绿雯代管着,这么小的家,绿雯都已是一个脑袋四个大了…”

绿雯说着,说着抱怨了起来。惹得赵珊阵阵想笑,绿雯瞪了眼赵珊,笑骂道:“给家主管了一个半月的帐,结果钱是没算错。可开支明细却是一团乱,害我和少爷整理了好久。你还敢笑,当心要你跪搓板。既然记不得写字,为何不早说?”

暧昧情愫,萌芽中

赵珊吓了一下子缩了脖子,有点理亏的不敢吭声。自己管账时,确实每次只是把帐目一笔笔口述报给绿雯,几次下来,虽然帐目没错,可绿雯却怕了,每次都这么一笔笔报,自己可经不起这折腾,也就接管了帐。

只是没想到赵珊口述的原因:居然是因为字怎么写都忘了,就有些窝火。直接实话告诉大家,会死呀。绿雯嘟起嘴,狠狠瞪家主。

秦暮锦端起茶押了口,但笑不语地看着赵珊缩着脑袋,老老实实挨训的样子。赵珊心里暗自叫苦,为何嘴快呀。唉,又让这‘绿霸王’逮住了念叨自己的机会。

等绿雯唠叨够了,口干停下来喝茶的工夫。钱老太压制住想喷笑的冲动,这才开口状似讲情说道:“那个,绿雯呀,说几句就行了。珊丫头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事事交代吧。绿雯你这唠叨劲,可是会吓走尤文妹的呀。呵呵…”

一听到季尤文的名字,绿雯红了脸。讪讪的放下茶杯,没好气撇了眼钱老太。瞪了眼老早面朝门方向,想溜之大吉的赵珊。

对于绿雯的白眼,钱老太装傻笑了下。想着如何转开话题,呃,好像自己也踩了猫尾巴呀。唉,绿雯这小子就是性格太泼辣。

自从秦家发生变故后,少爷和他们一起逃出京城,颠沛流离的躲了一阵子。绿雯的性格就更强势了,虽然现在也许是好事,家里事事都依仗绿雯的帮衬。可以后稳定下来,这强悍的性格就不一定讨喜了呀。

赵珊想起了小狗,起身出去把偷藏在厨房灶坑那的小黄抱进来。绿雯一看瘦的皮包骨的小狗,抬首看了眼一脸紧张的赵珊,问道:“怎么瘦成这样?”

赵珊小心打量了一下秦暮锦的脸色,低首将碰到小黄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讲完后屋里一阵安静,半晌,秦暮锦开口说了句:“留下吧。我有些乏了,先回屋了。”

绿雯担心的看了眼少爷,站起来回身瞥了眼小狗,对赵珊说道:“明日去秋大夫那拿些药粉,给小狗洗几次澡。免得有跳蚤啥的,到时给家里添麻烦。”就扶着秦暮锦进屋休息去了,钱老太看了眼里屋,拍了下赵珊肩膀,起身忙事情去了。

赵珊看本算和乐的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摸摸小狗的脑袋。皱了下眉头,唉,这里的人真的好麻烦哦。小黄,好像每个人身上都背负着沉重的包袱,至于这么累的活着嘛?唉,许是自己死过一次,很多都想开了吧。

抱起小狗,起身去柴房收拾铺盖。看样子只好自己搬了,呵呵,看样子,绿雯他们对自己总算比过去好些了。嗯,以后只要耐心点与他们相处,还是可以愉快和睦的。秦暮锦也答应教自己学写字,以后自己可以找更体面些的工作了。

赵珊边盘算着下一步的打算,就朝柴房走去。等把铺盖卷好后,钱老太过来帮忙收拾好别的东西。赵珊感激的笑了笑,抱起铺盖行李,两人一起去了东厢房。

赵珊进屋一看,愣住了。钱老太老早腾出个空木箱子,招呼着自己将衣物包裹放好。帮着铺好床铺,说着家里底下的一些打算。

赵珊认真听着不吭声,现在感觉这里好像是家。真的很像,虽然夫郎是假的,可是每日的相处却是真的。钱姨对自己一直算是照顾的,绿雯虽然开始嘴坏人凶,三天两头会被打骂,可是后来对自己也还说得过去。吃穿住行,虽然依旧是没啥好脸色,但多多少少会提点自己。标准的嘴坏心软的人,想想过去的赵五娘所作所为,连她的青梅竹马流云都一度失望过,更何况别人呢。

赵五娘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读过几年私塾,普通平民子弟。去京城前,也是个对未来充满希望,期盼大有作为的年轻女子。这都是从钱姨那三言两语听来的,少年时父亲老早病逝。而母亲也在她18岁那年病故,娃娃亲流云为其母凑药费,卖身汪府为奴。其母过世后,就去投奔京城的钱老太。进了家张府,之后就不知发生了什么,就落魄回来,做了个倒夜香的。

赵珊想到这就叹了口气,就这么稀里糊涂一生就过去了,而自己也是拜此所赐,得以重生。赵珊拍了拍枕头,摆正放好位置。钱老太将自己的铺盖靠炕头叠放好,咧开嘴朝赵珊笑了笑,说道:“我现在经常住在李府,也不回来。你睡前记得要暖炕,如果还冷呀,就添个火盆。”

赵珊点了点头,钱老太手里收拾着,抬头看了眼赵珊,继续说道:“那个小狗也可以放进屋里来,你明日问问绿雯,看有没有旧棉絮啥的,给它也弄个窝。好好养着,都是苦命的。也算有缘吧!我先回府去了。”

赵珊一愣,说道:“这么晚,还回去?钱姨,不能住下,明日再回不迟。”

钱老太拍了下赵珊的肩膀说道:“昨日就请了假,说好今晚回的。明日府里有事,还是回去的好。差事可不能丢了,快过年了。大家都忙,你也不用送,累了一天了,早点休息。”接过赵珊手里的灯笼,自己开了院门出去。

赵珊看着钱老太转进另一个巷子,才关门落闩。看看主屋的灯已经熄了,怕是都睡了。进厨房看了眼睡在稻草上的小黄,小黄机紧地反应过来,抬头黑溜溜的眼睛盯着赵珊。赵珊笑眯了眼,伸手怜惜的摸了摸小黄的头。

自言自语道:“每个孩子都是父母心里的宝,任何能够降生在这世界的生物,都是有福气的。小黄,还是叫你阿福吧。有点福气的好,也幸运些。呵呵,好不好,虽然还是有点俗…但,好嘛?阿福,年要到了,福也应该早点到。对不对?”

小狗爬起来蹭了蹭赵珊,乖乖坐立着,歪着脑袋,一双无辜的眼睛好奇地盯着赵珊。惹得赵珊笑开了眼,抱起几捆稻草。端上油盏,招呼阿福跟上自己,小狗摇了摇尾巴,屁颠屁颠的跟着赵珊,进了东厢房。

赵珊将稻草捆铺压好,阿福爬上去趴好。赵珊回身洗漱好,也爬上炕。对着趴在稻草上,眼睛滴溜溜看着自己的阿福说了声:“晚安,今晚就先将就下。明日给你买药粉,洗个澡。再弄给你弄个窝,就好了。”捂嘴打了个哈气,起身熄了灯,毕竟是累了一天,翻身很快睡去。

底下的日子就过得快了,每日赵珊忙着去周记面馆上工,晚上回来就和绿雯赶制年货饰品。读书学写字也在秦暮锦的坚持下,每天抽出了半个时辰,毕竟学习也是件大事情。对自己以后的发展有好处,赵珊也听了秦暮锦的安排。每日到了晚上学习那时辰,赵珊都会停下手里的活。拿上笔墨纸砚,老老实实跟着秦暮锦学习。

算是彻底拜服于秦少爷的才学,确实不是一般人可比。绿雯嘴里的夸赞不是假的,字写的好,虽然自己说不出哪好。但是讲的课至少自己明白,枯燥的四书被他讲得绘色生动,自己听来也粗浅易懂,不必花费太多力气在理解上。

这半月下来,很多似曾相识,实际却都认不得的字也都认识了。就是毛笔字写得还是很幼稚。但不得不说,教她的老师厉害。赵珊认字学习的最终目的就是最简单的那种,可以自己写写弄弄就好。不能一直目不识丁吧,不指望有啥大成就,至少下次周记老板让自己帮忙写个招牌,别再有问题就好。

秦暮锦本以为赵五娘只是因为受伤,暂时忘却了大部分事情。可是越教越纳闷,一个人怎么失忆可以把学的知识,这些东西都忘得干干净净,还连个渣都不剩。听钱管家说过,她早年也读过四五年私塾。可仔细试探了她好几次,并确定她确实是赵五娘本人,没错。

也就叹了气,暗叹大千世界确实无奇不有,赵五娘确实是把过去所有的一切,都忘得一干二净。不过她学的倒是勤恳,反应也还算敏捷。开始教她的目的只为了会读写的而已,所以教的也算顺手。可后来会给她讲授些书籍里基础的文段篇章,而自己也对读书到底有无作用,有了些许的看法。也想明白了一些过去想不透的道理,心情也就开朗了些。

秦暮锦现在会帮着绿雯画些花样,也学会了简单的刺绣针线手工活。帮着赵珊他们打打下手,打发无聊的日子。有时和绿雯两人独处时,也会笑闹,丑上绿雯几句。阿福这只小狗也得了家人的心,照顾的不错。那可爱劲算是出来了,赵珊出摊时,都一定会跟着。

许是改叫了阿福吧,倒成了小摊的招财吉祥物了。不少客人就是看到阿福那可爱讨喜的样子,才停下脚步光顾了生意。小阿福养的不错,黑溜溜的大眼睛,时而立起,时而耷拉的耳朵。加上讨喜的可爱表情,还会时不时立起身,举起前爪作个揖。要不然就是追着自己短短的尾巴,绕圈圈。安静时,就会乖乖趴在那。光瞅见它,就让人心生爱怜。

甚至还有人开口讨买它,只要听到这样的话。那阿福像是通了人性般,一动不动趴着。两眼盯着赵珊或者钱老太,嘴里呜呜的低鸣声抗议着。每到这时,钱老太就会笑骂道:“鬼机灵,谁家敢要你,都给大家宠坏了。”阿福就会爬起来,围着钱老太蹭呀,变着法子的撒娇,直到钱老太蹲下身子,安慰地摸摸它。

赵珊边上看了忍笑,阿福成了家里的开心果。就连不爱笑的秦暮锦都时不时被它逗得浅浅一笑,眼睛里都会闪过温和的柔光。呃…赵珊敲敲自己脑袋,想啥了?不要因为秦暮锦现在每日教自己读书认字,就忘了彼此之间的差距。

什么时候开始注意起这高贵大少爷了,他究竟不是你这倒夜香的匹配得上的。将来找个适合自己的就好,没事不做生意,瞎想啥?再次敲了敲脑袋,提醒自己。

钱老太照顾着摊位,看着回身添拿货物的赵珊傻站着一个劲敲脑袋,出言提醒道:“珊丫头,快些。还有余货不,客人等着了。”

赵善回头应了声好,不再多想。自己许是被流云的事情刺激到了,拿好货物回身招呼客人去。没想到秦暮锦剪的窗花卖得这么好,呵呵,回去一定告诉他们…

第一次亲密接触(含入V公告)

晚上,赵珊依照往常的习惯,吃完饭后帮着绿雯赶制年货。下了腊月后,天更冷了。绿雯为了节省少用些木炭,让赵珊每日就待在里屋这帮忙了。而且每晚少爷也要给她授课,省得大冷天还跑来跑去的麻烦。

所以赵五娘每日回来,吃完饭就进了里屋。还是坐在炕上,虽和秦暮锦他们隔了个矮桌,可刚开始确实还是不习惯。有点害怕,那可怕的霸王家规,自己可是一日不敢相忘。

夫郎的屋子不许随便进来,更别提与秦暮锦面对面坐在炕上。呃,虽然是为了学习,还有赶制年货啥的。赵珊看着面前摆的书,出了神。

今日复查之前学的《千字文》的学习掌握情况,秦暮锦先讲了一阵子。然后就停下来,向赵珊提了几个问题。低首等她回答,可半晌没听到赵珊的声音,抬首看向对坐的赵珊。

赵珊此时已是神游太虚境了,浑然不察。秦暮锦早就停下了讲授,现在正冷眼打量着她那发呆走神的样子。赵珊正想着过年买些啥吃得好了?还有别的些杂事…心里想得那个美呀,炸肉圆、鱼圆。包些各馅料的包子,嗯,肉包子,萝卜丝包子,青菜包子,豆沙包子,雪菜包子,香干素三鲜包子,马荠菜包子…再做些花卷,摊几个大饼。

笑眯了眼想起了自己去城里打工第一年回来时,妈妈准备的年夜饭。嗯,有猪皮膘,水饺,蛋饺,大馄饨,皮蛋,卤肉,灌香肠,还有好吃的藕夹子…想到这,赵珊吸了吸口水,呃…今年自己也这么弄,嗯,最近赚的钱还是够的,先好好过一个丰盛年再说。毕竟这是自己重生后,过得第一个新年。一定要好好过,嗯,就这么决定了。

赵珊这边想的兴奋了,老早就忘了现在还是学习的时间。忘记了对面坐的是她敬畏的秦大少爷,自顾自埋首,左手托着腮,右手抓起毛笔在纸上就开始写写画画,列起来菜单。

秦暮锦由冷眼打量到怒瞪,…最后到无力瞥了几眼,放下手里的戒尺。因为赵珊好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忘了身处何地了。低首看到赵珊歪歪扭扭写的字,一愣,原来是想年夜饭了。

呵呵,嘴角苦笑了下。安静的坐在对面,无声的看着赵珊时而唧唧咕咕自言几句,时而停下笔,拍拍脑袋,就是没注意秦暮锦也在看她列菜单。

绿雯在厨房做好夜宵,泡好茶放在张矮桌上,打算端进来一起用。可刚进屋,就看到秦暮锦打手势,也就没有作声。将矮桌放在炕沿边,凑近看了眼。唉,家主这家伙,学习的时候,居然都能想到吃的菜单。真是个吃货,笨蛋。

少爷居然也不出声责备她,真是的。算了,自己去厨房吃一口,还要给少爷把晚上的药给熬好了。

起身瞥了眼还在写写画画的赵珊,拿起药包出了屋。秦暮锦继续看着,累了就托着腮,歪脑继续打量。这女人真有意思,连阿福除夕吃什么都准备了。年初一到元宵节,每日都细细的列出来,该去做些什么,三餐吃什么。而且帐算得还真精,算是在花最少的钱,过最好的年了吧。

赵珊看着列的密密麻麻的三张纸,放下笔甩了甩发酸的手腕。嗯,大致就这么敲定吧。一会再和绿雯他们商量一下,呃…赵珊像是想到了什么,抬首看向对面。秦暮锦正托腮歪脑,嘴角带着意味不明的淡笑看着自己。

赵珊再低首,一看桌上的书本。瞬间来了个大红脸,被抓包了。完蛋了,自己究竟走神了多久呀。看了眼放在桌边的戒尺,抖了下身子。呃…这次完了,这严格的秦师傅又会如何惩罚她呀?罚抄书,还是跪搓板,不然打戒尺…呜,怎么就走神了呢?

秦暮锦看着赵珊时阴时晴,又是担心又是害怕,又想开口解释,却又不敢的样子。噗哧笑了出来,这女人怎么会这么有趣。阿福多半都像她,黑溜溜的眼睛哀求盯人时,好无辜的样子。就像那次绿雯拿扇子拍她脑袋,骂猪头时的样子。

本还有些生气的,可看到赵五娘那丰富多彩的表情时,算是彻底消了气。赵珊看到秦暮锦笑,先是一愣,反应过来时,瞬间更是羞愧。摸着后脑,只好嘿嘿的跟着傻笑。呃…原来秦暮锦也会笑的这么自然,真好看。想到这,赵珊收了眼,慌忙看向别处。

看到炕边摆的另一张矮桌时,赶紧开口打破让自己不自然的尴尬,说道:“那个夜宵要凉了,赶紧先吃饭。一会还要熬夜赶制年货了,那个少爷,你剪的窗花卖得特别好。呵呵,就《鹿鹤同春》那挂,我都卖到700文一副了,还是被抢售一空。都说你剪得好,逼真形象而且寓意好。还有没抢到的人,留了双份的定金。可就是要苦了你了,嘿嘿…”

赵珊不好意思的抓抓后脑,因为剪纸这东西,自己是一点都不会。而秦暮锦本只是闲来无事,剪了幅《柿子如意图》,准备过年时再贴在炕头那,来讨个吉利的。可凑巧给进门的赵珊看到了,就提议说看剪得精细,说不定卖得出去。

秦暮锦他们初听到时还发笑,这剪纸凤翔皇朝的男儿家多少谁都会些,怎会卖得出去呢?可赵珊坚持己见,绿雯他们也拿不了主意,只好顺了赵珊的意思。而秦暮锦正好也有意找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做,而不是每日躺着,无所事事的胡思乱想,老是自怨自艾。

绿雯听了赵珊的解释后,也觉得有点意思。少爷画画得好,对于图案纹样的把握也比常人准确的多。不然自己也不会把花样图案交给少爷来画,要是真卖得出去,不仅家里能多些收入,少爷也可以找到些事情做。不必每日看着他们忙,然后又胡思乱想。也就同意了赵珊的提议,帮着秦暮锦剪了些新年用的吉祥剪画。

这几日来,还真卖得不错。秦暮锦听了赵珊的话后,低首淡淡笑了下,帮着收拾走桌上的书卷笔墨,移开矮桌。赵珊将矮桌摆好后,掀开碗盖,不错呀。熬了蜜枣蛋花粥,补血养气的。还有几碟配粥的甜点和清淡小菜,呃,绿雯可是花了心思。

蜜枣蛋花粥很适合熬夜赶工的人,呵呵,嗯,粥熬的真好,绿雯的手艺越来越好了。粥熬的绵绸细软,舀一小勺送进嘴里,入口即化。吃不到一粒米,细稠香甜。火候恰到好处,蜜枣的枣核也都被细心剔去了,煮的软软的。有的蜜枣煮散开后,那一丝丝的枣肉,裹着蛋花丝,吃进嘴里香甜如蜜。赵珊连喝两碗,才罢休。

秦暮锦看着明明就是碗普通的蜜枣蛋花粥,可赵珊却像吃了什么珍奇佳肴般满足。不禁觉得奇怪,绿雯的手艺有这么好吗?舀了勺秀口吃下,嗯,还好。就是甜了些,火候掌握的倒是不错。

吃了一小碗后,放下碗筷。撑起半身,拿起放在窗台上的剪子,转身端过竹箩,拿起剪了一半的红纸窗花,低首继续剪着。遇到需要细致弄的,就用刻刀雕琢一下。赵珊将一切收拾好后,就忙着编先前未完的平安吉祥结。时不时,抬首看一眼秦暮锦手里的活。

嗯,花鸟鱼虫剪得活灵活现,生动活泼。整个构图更是疏密有致,严谨中透出灵巧,画面纤细柔媚却排列有序,虚实结合,显得整个窗花画面充实饱满,严整舒服的感觉。内容丰富且内涵寓意深刻,许是秦暮锦会书画的缘故吧,窗花的图案又透出些许清新雅致感,纤柔秀逸,精妙纯真,配以少量的阴剪使得画面更显得粗细相生,柔中带刚。

难怪有诗句夸的是会剪纸巧手,好像是“叶逐金刀出,花随玉指新”。确实剪得精美细致,算是剪纸里上乘的水平了。据自己所知,很多人花钱买回去,不是贴出去,而是买回去学着剪花样。

这多少改变了自己对秦暮锦是个只会琴棋书画,舞文弄墨的富家公子的看法,实际上,秦暮锦也是个普通人。与别人,并无太大区别。只是他不爱说话,不喜笑罢了。相处至今,觉得他的心肠还是好的,老是会偷偷为他人着想,事后却又不会多说什么。

时间久了,就给人冰山冷漠的感觉了吧。赵珊看秦暮锦不时动下躺坐的身子,一看,原来是靠被歪斜了。赵珊放下手里的活,起身过去将靠被扶正。秦暮锦反应过来时,有些许意外。但终是没抗拒,由着赵珊弄好。将手里的剪子、红纸放回竹箩里,看了眼门帘,对赵珊说道:“你能教我编那团圆结吗?绿雯说:过几日,隔壁的秋家大婶要去京城一趟。我想给落华寺的爹爹捎过去…”

低首不知该如何说下去,自己也是最近才与赵珊接触。她是自己名义上的妻主,算来也快一载了。可之前的她让人厌恶,甚至可以说是唾弃。现在的她,却是这家的主心骨。这一阵子忙着赶制年货,给她授课,才相处的多些。

知道现在的她确实变了,只要假以时日,也可以成就一番事业。至少做个财主员外,开个店铺做掌柜,还是有希望的。大富大贵不可能,但是富安余生还是不成问题的。为人勤快,肯吃苦耐劳。即使是忘记过去了,却依旧信守诺言的人现在确实少了。

将来等安定了,再娶上一房夫侍。怕那夫侍到时也是人人称羡他的吧,嫁个好妻主。而自己也会被家人接回去,不知命运如何?秦暮锦抓抓身上的衣服,觉得有些发冷。不要,他不要再回去了。若嫁给那负心薄情人,还不如一死了之。

爹爹,只是舍不得爹爹。对于娘来说,自己只是她谋取更高利益的筹码。不要和侧父君生的两个弟弟一样,被送进达官贵人的府第,做个夫侍。自己不要这样的结果,那负心人对自己甜言蜜语,海誓山盟。结果又如何,还不是娶了在朝中势力更大的做了正夫。

自己娘出了事,她非但不帮忙,还落井下石。甚至还想借机接自己进府住,他不要,进去了就出不来了。逃了至少还是清清白白,不逃只能在那深墙大院里等死。

所以他逃了,而爹爹没来及走。就在京城外落华寺落了发,彻底皈依了佛门。实际上,如果嫁给眼前这女人也不是件坏事,至少她真,她诚。有什么不满都会说出来,哪怕有时得罪了自己,被打骂了,却还是未曾离弃他们。钱管家说以后对她好些,过去的事她确实都忘了。

不管因为还债还是什么原因,至少她留下来了。而自己对她,也没起初那么反感讨厌了,只要她别再那么笨就好。哪天被卖了,还要傻傻的给别人数钱。

秦暮锦压制嘴角的笑意,抬首看了眼赵珊。赵珊先是一愣,但还是笑了笑,回答道:“你要学的话,那好吧。”就坐到秦暮锦边上,抽出几根红绳,打算一步步教他。秦暮锦歪斜着身子,仔细学着,一步步照做着。

赵珊查看了一下,发现秦暮锦一个结没打对。就放下手里的,凑近指出不对的那处。解开结,手把手又教了一遍。真不敢相信,会剪窗花的和这笨手笨脚的是一个人。

两人不自觉间,就靠的很近。赵珊半跪坐着,两人头碰头、手把手教时,即使再注意还是会碰到对方的手。等两人发现靠得太近时,都红了脸。赵珊赶紧往后退坐,拉开距离。可秦暮锦刚好也想躲闪开些,却都往同一个方向退避,不在意,赵珊的嘴唇就这么刷过了秦暮锦的右脸颊。

瞬间,两人拉开了距离。赵珊紧张的咽了下口水,看看门帘。喘了口气,还好,熬药的绿雯不在,不然自己非被扒皮抽筋。秦暮锦捂着脸颊,转身拼命压制一下子欢跳开的心脏,脸颊臊红。只是意外,都怪自己方才胡思乱想,许是想爹了。才会失常,方才只是意外…

赵珊看了眼秦暮锦的背影,咬了下唇。坐回他对面,嘴角动了动,终是没开口。意外啦,还好这秦大少爷没像平时那样,拿冰刀利眼瞪她。万幸呀,幸好绿雯不在这。

秦暮锦等心跳平复后,才冷了张脸,不凉不淡对赵珊说了句:“你还是坐在这吧,隔着张桌子方便些。”赵珊看看秦大少爷如常的冷脸,第一次觉得这冷脸超级顺眼。呵呵,一切正常,那就不必解释了。

掩饰的咳了声,继续一个步骤,一个步骤的耐心教着秦暮锦。绿雯熬好了药,端回来,督促秦暮锦喝完药,才继续三个人一起熬夜忙活着。而这次意外就这么风清云淡的过去了,年快要到了呀。

绿雯的心上人尤文妹回来了

“小六,来两碗卤肉面,对了,再切斤白水肉。还有来三两黄酒…”两个布衣打扮的熟客习惯性入了座,其中一人卷起袖子,抓起桌上的瓷茶壶晃了晃,继续高喊道:“小六,茶,添茶。”

面馆的伙计孙小柳老样子笑眯了眼,回身嚷道:“好咧,茶…等着…”急急的下厨房,朝赵珊歉意的一笑。侧着身子进了厨房拿大茶壶,赵珊往边上站了些,腾出过道让孙小柳出去。

厨房不大,却五脏俱全。就是挤了些,锅碗瓢盆,竹箩等等。地上木盆里盛着水,里面放着还没来及洗的碗碟盏。刚好前一阵子新请的帮手陈萍,也在厨房里忙着擀面。

赵珊回身看了眼陈萍,瞄了眼刚才小柳带来的菜牌。嗯,要快些了。冬天在厨房还是有好处的,暖和呀。呵呵,赵珊赶紧切肉配料,忙着生火下面,接待今日的开门第一单生意。

周记面馆的老板周老太,照旧站在柜台后面的老位置那。根据客人们的需要,打酒递水招呼客人,有时也传传菜。不大的面馆却很和乐,客人大多数是摆摊做生意的贩妇走卒,当然还有来往客商。但多是平民百姓光顾的多些,尤其做力气活的担夫,力巴们每日下工后,都会来配着茴香豆、小咸菜啥的,喝上几杯,再来碗热腾腾的阳春面,饱肚子回家。

周老太虽做的是这些人的生意,可店面收拾的却算是整洁雅致的。墙上挂了几幅淡淡的水墨画,店里总是收拾很干净。只有五六张桌子的面馆,确实小了些。可就是这份不高不俗的雅致,也时常会吸引些来往穿衣讲究的客商,还有读书人前来光顾面馆。

前面那位老师傅面条做的好,而且几十年都一直在周记面馆做。而周记面馆也有50多年的历史了,在鹄阳城里也算是有点小名气的面店。老师傅扭伤腰后,赵珊接了大勺。也不错,为人和乐,面下得虽比不过老师傅,可那份勤快憨直,吃苦耐劳的劲头让周老太上了心。也就留下了赵珊,周老太觉得毕竟自己年岁也大了,下厨房也吃力的慌。

刚开始赵珊煮面做菜时,还要自己时不时点拨一下。可现在几乎不要自己操心了,赵珊还给面馆推出了好几个特色面,自己这才知道不多话的赵丫头,厨艺虽比不过名酒楼的大厨,可在她这小店做厨师还是绰绰有余的。

怕是时间久了,自己这小庙还是会耽误了这丫头的发展呀。是个好苗子,嗯,得空和自己那怪癖也是做厨师八拜交损友说说,让这孩子趁早跟个像样的师傅,好好学学厨艺。别在她这小店荒废了,在自己这做一辈子也就那样。

好苗子可荒废不得,周老太看着赵珊在厨房忙碌的样子,叹了口气。这娃不容易呀,学好的娃呀。家里有个病夫郎,集市时还要摆摊挣钱养家。唉,谁都知道贫寒的家里要是有个常年卧床的病人,这日子是相当难熬的。

苦了这丫头了,虽以前风闻过一些关于赵五娘的传言。可自从和这丫头相处过,发现传言有时还是信不得的。看赵丫头闷声干活不吭气的样子,怎么也不会相信,她曾是个好吃懒做,吃喝赌就差嫖的主。嗯,说明这娃本性不坏,将来前途不会差。

那么凑巧雇人的招牌刚挂出去,这丫头就路过了。也算是有缘吧,适当的时候将她引见给自己那怪癖大嗓门好友吧。周老太想到这笑了笑,看有客人要结账,赶紧过去招呼。

等赵珊一天忙下来,已是太阳西落,众人归家之时。现在从京城回家过年的人特别多,城里的大小餐馆都有过路的客商。当然也有趁着过年往京城赶得,总之,现在也算是一年中生意最忙的一阵子。等再过些日子,也许就没这么忙了。

下工后,赵珊特意多留会,向周老太道了谢。前几天的年节庙会那么忙,还允许请假旷工去摆摊。周老太听后有些不好意思,赵珊家里的条件自己还是清楚的。她家里开支多半依仗那摊位,现在正值添购年货之时,自己每月就给她那么点工钱,偏又帮不了多少。允许她请休几日,也是常理之事。

于是摆手笑了笑,说道:“哪里的话,见外了,不是?我每月开你的那点工钱怕是连吃饭都够呛,这也是应该的。以后再出摊,也别老来知会。耽误了日头,这小面馆有三个人,就忙的过来了。”

赵珊感激的点了点头,周老太给的月钱虽不多。可只要上工,包自己每日3餐。时常还让她带些吃的,还有面粉啥的回去,已算是好东家了。听了周老太的话,赵珊觉得自己再说什么,就不太好了。搭上背褡,告了声去就出门往家赶。

秦暮锦的身子骨因为这阵子老是熬夜,又受寒病了。自己要早点赶回去才好,家里光靠绿雯一个人,怕是够呛。想到这,不由更是加快了脚步。钱姨这阵子因为李府的事忙,还不知道秦暮锦又病了,花钱是小事,可大过年的确实不太好。

都是自己不好,让他教自己写字,还要他加紧熬夜赶做剪花。唉,就是忘了他的身体,硬是累出病来,秋大夫看了,说只要好好调养,不可过度劳累。不然自己可真要愧疚了,钱姨交代自己好好照顾她家少爷,自己就是这么照顾的。哎…

绿雯这次倒是没责怪她,只是狠狠把秦暮锦给训了一通。唉,自己算是佩服绿雯这小子了,唠叨的功力是日渐纯熟。以后更要少惹为妙,赵珊拉拉肩上的背褡,继续沿着巷子往家走。

等靠近家时,呃…绿雯今天怎么没在门口等着呀?一般这时候都会在门口翘首望着了呀,阿福也不在。不会出啥事情吧,赵珊一路小跑,到了家门口看门也没关,吓得赶紧进了院子。就喊道:“绿雯,那个我回来了。人了?”

等听到里屋那传来一阵笑声,才松了口气。这是绿雯小子的笑声,大咧咧的。嗯,难道是钱姨回来了。回身关院门落闩,掀起布帘就进了堂屋。

阿福耳朵灵,老早在堂屋里等着主人了。看见主人进来,马上凑上前撒娇打欢。赵珊也蹲下身子,安抚一下家里这宝贝。正低首逗弄着阿福,没注意里屋是谁走了出来,赵珊当是绿雯,没抬头看,就直接开口问道:“绿雯,暮锦的病好些没?今日的药吃了吧!”

秦暮锦因为赵珊每次都叫他少爷,有次急了,说了句你又不是我家奴才,叫什么少爷。赵珊弄了个大红脸,支吾半天。最后秦暮锦说了直呼姓名吧,赵珊想了想就试探的喊了声暮锦。秦暮锦垂下眼帘没吭声,算是默认了。

绿雯也觉得赵珊既然是家主,原对少爷的称呼还是秦夫君,现在忘记了过去,反而跟着他和钱管家一样称呼少爷。确实是略有不妥,若是哪日让街坊四邻无意听去了,少不得多嘴饶舌。赵珊听了有理,也就点头决定还是直呼名字妥当些。就算是假夫妻,外人面前还是要做做样子的。

赵珊等了一会看没人回答,抬首一看居然是个自己从没见过的女人。赵珊一愣,赶紧站起身子,哇,好高。至少有1.86米吧,真让人嫉妒。自己到了女尊的世界,可不巧,是个没超过1.70米的三等残废身材。这世界的女人怎么都长得那么高呀,虽然自己不想和她们一样强壮,可至少身高超过1.70米吧,唉…此生算是无望了。

高个子女人眯眼上下打量着赵珊,一脸的怀疑不相信,还夹杂着些许的不明愤怒。眼睛直勾勾的瞪着她,赵珊想忽视这眼神都不太可能。只好挺挺腰杆,主动发问:“你谁呀?绿雯,这人是谁?”

里屋的绿雯本还和秦暮锦说笑着,一听赵珊的话,赶紧穿鞋下了炕。坏了,尤文姐还不知道家主失忆的事情,可别误伤了家主。掀开里屋的厚夹棉布门帘,说道:“两个人傻傻站在外面做甚?里屋有火盆,家主还不进来。尤文姐,你那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赵珊感激的朝绿雯笑了笑,侧身就进了里屋。季尤文看了眼溜进屋里的赵珊,无奈的朝绿雯看了眼,几时他护起了这人渣杂碎了?少爷身体变成这样,就是因为这杂碎将药引补气的人参换成了泄气的萝卜干。害的少爷病情加重不说,还内力全失,差点成了废人。

而这人渣将人参拿去换了酒吃,还胁迫她们不给钱她,就会去告密领赏钱。而自己这次远行去找大小姐,估计这人渣最近怕更是肆无忌惮了吧。可绿雯为何要袒护这人渣,难道忘了是谁害得少爷成这样的。

季尤文很是不解,拼命压制怒气看着绿雯,绿雯没好气的白她一眼,说道:“我忘了告诉你,家主前一阵子摔坏了脑子,过去的事情都忘了。人也像变了一个人,对我们一直不错。少爷也说既然忘了,也就算了。”说完,转身回了屋。

赵珊正坐在炕边,略带抱歉的看着秦暮锦,说道:“那个,好些了吧。你昨晚吐血,可吓坏我了。没事了吧,现在…那个,我今天想了想,剪纸咱们不卖了。再多钱也不卖,对不起…我忘了你身子骨不好,那个,实在抱歉…”说着,说着头就低了下去。

自己也不知为何要说这些,就是觉得不说出来心里不舒服。想到秦暮锦昨晚的咳嗽,还有那血帕就心惊肉跳的。明明身子早就不舒服,还瞒着大家死撑着,秦暮锦的脾气还真够倔的。

彪悍的绿雯,谁敢娶佩服她

而自己也是给钱冲昏了脑袋,居然没注意秦暮锦的身体。为他莫名的倔强感到心疼,对这秦大少爷更是全面的大改观。心里想着的话,也就这么顺的说了出来。

秦暮锦听后,头撇向内侧,没回答。自己这身子骨究竟是累赘,咳…家里过年的银子又多半给他买了药,前些日子定下来的很多事怕是办不成了。自己真的好想过一个平凡人家的新年,可这身子骨却不给自己机会。咳…难过的眼泪无声滴落,咬紧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都是这倒夜香的错,没事和自己说这话做啥。害自己丢脸,第一次被她看到自己哭,她肯定会更小看他,以为他就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累赘包袱。以后在这女人面前,连最后的尊严都保留不了。被个倒夜香的小瞧,呜…她一定又想甩包袱。

赵珊看到秦暮锦的哭泣,瞬间慌了手脚。呃…原来这冰山秦大少爷也会哭鼻子,怎么办?完了,自己怎么惹哭他的。赶紧抱起阿福爬上炕,对着秦暮锦的泪眼,抓住阿福的前爪作揖,嘴里说着:“主子,小的错了。嘿嘿,看小的给你作揖。不然,最多跪搓板,行不…”

秦暮锦看到被摆弄的阿福那委屈不情愿的眼神,还有赵珊滑稽的逗乐讨好样子。“呵呵…”瞬间捂嘴笑了出来,眼泪挂在脸上,转身偷偷抹去。小丑,真没个女人的样子。

赵珊笑着看向正背着身抹泪的秦暮锦,他也终究只是女尊世界的男儿家。即使再要强,也会想哭时就会哭出来。而现在的自己,就算想哭都必须把眼泪压回去。这世界女人是不可以随便哭的,自己必须习惯这一点。

赵珊放下不断扭动,低声呜鸣抗议的阿福。凑近身子,给秦暮锦压压被角,讲些今日面馆里发生的笑话给秦暮锦听。秦暮锦瞥了眼今日有些饶舌的赵珊,躺靠在靠被上,恢复平日淡漠的样子,默不吭声的听着。

季尤文吃惊的看着屋里的景象,呃…少爷居然不拒绝这倒夜香的给他压被角,坐在炕上给他讲笑话。而绿雯居然也坐在边上时不时插一句,一起笑谈着。

看到如此融洽的气氛,季尤文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好气闷的站在一边。高雅淡漠的少爷怎么会搭理这倒夜香的人渣,过去就算是五皇女要想套近乎靠近他一点,少爷都会冷冷退避开,保持一定的距离。可现在,那赵五娘就坐在少爷身边。还半靠近着,时不时给压下被角,整整靠枕,递杯茶水…咳嗽时,还帮着顺背。

少爷几时这么让人靠近了,还是个女人。季尤文是越看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绝对是错觉。凡是秦府的人都知道这么件事:有次五皇女被秦老主子邀到家里赴宴,席间老主子让少爷坐靠五皇女近些的座位,少爷就当场黑了脸,什么也不说,起身就走。把五皇女和一家子人就这么搁那干瞪眼,事后老主子训了他几句,说少爷不该一点面子都不留给自己母亲。

少爷回的更绝:“那把孩儿直接送去讨好那人,不就好了。”老主子气得直瞪眼,脸色铁青,硬是反驳不了。但此事还是让人知道少爷淡漠清傲的脾性,如大小姐所说:“我这弟弟可惜了是个男儿身,要是女孩身,金榜题名耀门楣、征战沙场立功业也如探囊取物般。自愧不如其才学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