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少爷如今这是怎么了?居然和个如此下三品,从九流的家伙,说说笑笑。少爷比自己走时改变了许多,回来时真是吓一跳。人爱言语了,还主动询问大小姐和老主子的情况。说辛苦她跑这一趟,以后还要多担待。吓得她手足无措,以为哪做错了?要被少爷责罚,毕竟以前少爷若是会笑,多半府里又要有人遭殃了。

出来吃饭时,还被绿雯取笑了一番。说她多疑,少爷现在就是这样。呃…连这倒夜香的渣滓都像换了个人,要不是绿雯还是老样子,她真会以为是跑错地方,撞邪了。

绿雯瞅着季尤文傻站在那,起身过去踢了她一脚,笑骂道:“你出去一趟傻了呀,碍…居然敢直勾勾盯着少爷看。再看,我把你两只眼珠子挖下来喂阿福…”

赵珊差点噗哧一声笑出来,赶紧捂住嘴低下头闷笑。心里哀悼道,可怜的阿福!秦暮锦瞥了眼兀自偷笑的赵珊,半嗔怪地瞪了她一眼。小心绿雯下一个就收拾你,笑别人!

赵珊看懂了那眼神的意思,赶紧拱手做讨饶状。秦暮锦拉拉被角,脸淡漠地撇向另一边,嘴角带着掩不住的笑意。正被绿雯责难的季尤文看到这像是打情骂俏的场景,还有少爷略带羞涩的笑容。彻底石化,少爷!自己心目中如空谷幽兰般优雅的少爷,会为这样的女人一个讨饶的动作,就笑了…

要知道当年五皇女为了博少爷一笑,不惜重金收寻、买来少爷心仪很久的古琴-太古遗音焦头凤尾琴。据说此琴距今也有400多年历史,是前几朝的一位圣贤制琴名家毕生最得意之作。最后就换来了少爷淡淡的一瞥,作了个揖就算是还礼,收下琴转身就回房抚琴去了。

让府里众人见识了少爷的清高孤傲,冷美人的名号不胫而走。‘冷玉美人’秦暮锦是京城送给少爷的雅号,冷傲孤芳,美人如玉。侧面也是说少爷目中无人,眼高于顶。

绿雯拿过挂在墙上的鸡毛掸子,对着季尤文就是一下子。居然还在看少爷,天借她的胆,还直勾勾的。少爷是她可以肖想的嘛,死女人,死女人…

嘴里骂道:“我打死你这狼心狗肺,猪油蒙心的。出去一趟,回来就傻了,是不是?啊,我说话,你当耳边风了,是不是?说…你是不是在外起了啥心,今天一回来就不对劲。”

打得季尤文还手也不是,回骂也不敢。自己刚才确实是看少爷,想别的事了。绿雯怎么变得这么彪悍。赶紧几个晃身,勉强躲开累得气喘吁吁的绿雯。

站定回道:“我哪里变了?变得是你们倒是真的,你看看,这倒夜香的,几时你也护着她了?还有少爷,那个也变得开朗爱笑了。我想这样老主子,大小姐她们也可以放心了。而你,绿雯,好歹我是你未来妻主,老主子可是把你许给我了。你好歹在别人面前,给我留点面子。就算是少爷这,你也…好歹…啊,别打了…”

绿雯气挑了着眉,骂道:“我呸,你这浑球。许你…我答应过没,少爷这怎么了?我今日就是打你,忘了主仆之别的东西。嫁你,也要看你有这本事,呸…”

赵珊略吃惊地看着先前还很厉害瞪自己,给自己甩脸色的季尤文,明明生得高壮威武,却给身高差她一截的绿雯打了嗷嗷叫唤,就是不敢回手反抗。呃…绿雯确实好厉害,还好自己有先见之明,从未敢真正得罪这祖宗。

暮锦与绿雯一比,还是我家暮锦好。虽然冷了点,可至少不会直接棍棒伺候。我家暮锦…呃,赵珊晃了晃脑袋,瞎想啥了?他是你家的假夫郎,对面夫妻。赵珊低首为自己刚才想到的话,郁闷不已。

何时对他上心的?不妙了,即使是那么乖巧贤惠、小家碧玉,正常人都会心动的流云,自己都没太多感觉。怎会喜欢上一个高不可攀的秦公子了,不会,只是愧疚吧。是愧疚,暮锦这次再一次病倒,和自己坚持卖剪画有关。

赵珊暗自命令自己不许多想,深呼吸后嘘出一口气。一拍脑袋想起了一件事,呀…请刘二那家伙给暮锦他们从江南捎回了几尺布,都给忘了。看绿雯也教训完季尤文,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喝茶。而季尤文则是耷拉着脑袋,垂首傻站在一边。

赵珊这才绕过秦暮锦,下炕取过背褡。将几个油纸包裹的放在靠窗的条案上,看眼绿雯说道:“这是请刘二亲戚捎来的。说是江南盛祥铺的缎子,另外,还扯了几块上好的布料。过年了,里里外外也该都换上新的好些。”

绿雯放在茶盏,打开油纸包裹,一看,愣住了。回道:“这可是上好的香纺缎子,你哪来的钱?这一尺可就要6两银子,可不是普通人家买得起的…”瞪着赵珊,等她的回答。

赵珊一听,呃…可刘二那死家伙这些全部加起来,才收了她2两银子。说是她的绢花捎到江南后卖得不错,就连卖带送的给了她几块布料。不是吧,这么贵?刘二那家伙可不是吃亏的主,她的绢花究竟被她卖出多少钱一朵呀?明日要去问个清楚。

赵珊看看绿雯他们的脸色,如实将事情前前后后说了一遍。绿雯听完后,放下手里的缎子,说道:“也对,家主。你教我做的这种绢花,就算放到京城那,也可以算得上是稀罕物。和真花相差无几,我倒是想说,为何咱们一直只卖150文一朵,而不提价。唉,我忘了是在本地,市井里熟人熟事的,又不是店面,只是个小摊。买贵了,怕没人买。

唉,偏偏给我们代销的店铺却卖那么贵。也对,布料材质的不同吧。给店铺商行代销的,布料都是那些店铺商行出的,我说嘛?倒是奇了,没下雪前,总是隔三差五的就有人过来,说想要取经。学这门手艺,嗯,我就说呀!

现在想来也就通了,也罢,别人赚的大头,我们连边都没靠上。索性的是呀,这活也只有咱这一家做的来,别家仿的,那究竟是仿的。

下次再有来的,直接拿扫帚撵出去。还好,我当时只是说是从别处进的货,没说是谁做的。嗯,也罢,还好少爷事先提醒了,嗯,我也招办了。

家主呀,你也就这点编织手艺还不错。咱们等过个半年数载后,攒够银子,也弄个门面。省的钱都给那些家伙赚去,咱们连零头都没有。你可别去教别人,听到没?”

赵珊看绿雯火气那么大,赶紧笑着回道:“我这手艺还是算了,绿雯你的厉害,倒是真的。我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呵呵,怎会了?就我这烂活,怕连前门那邱裁缝都不一定看得上眼。断不会想到,货是咱自家出的。

我每次也这么和刘二说,是钱姨之前的一个同乡旧友。每次从她那拿货,只是此人性格孤僻,不爱与人交往。若是恼了,下次就别想拿货。放心,她既然可以出手这么大方,肯定赚了不少。断不会得罪了,去追问是哪路财神做的绢花。呵呵…”

一家人冰释前嫌

秦暮锦拉了下被角,说道:“唉,现在一切平顺就好。多赚少赚,不必计较太多。毕竟,以后还要仰仗着她。还是装不知的好些,别人送这布匹,也算厚待,不是?”

绿雯听到秦暮锦的话,撇了下嘴,回道:“嗯,就听少爷的。谁让我们现在是势单力薄了,就是因为家主你太没出息。连个字都写得歪歪扭扭,不成器!”

赵珊一听,只好嘿嘿赔了笑脸。赶紧转移话题说道:“那来年,我们最多自己捎到外面去卖。今晚吃水煮鱼片,再来个鸡蛋羹,好不,简单些。一会还要忙不是?”

绿雯嘴一撇,自己捎到外面去卖。谁呀,家里就他们四个,钱姨年纪大了,少爷身子骨不太好。自己要忙着很多事,家主也不能离家。呃…看向一边傻站的季尤文,只有她这闲人。只会武功,空有蛮力。嗯,但是出去办事跑腿倒还算不错。

不耐烦喊了声:“尤文姐,你就还住东厢房去。跟家主挤挤,来年家里再加盖一间。钱姨也不在家,所以不必担心没处睡。”

季尤文一听要和这女人住,气恼想反驳,可一接触绿雯那凶悍的眼神,还是老老实实点了头。恭敬的跟秦暮锦告了退,拿上堂屋那行李包袱和剑,回东厢房先收拾住下吧。刚才也观察了赵五娘一阵子,还真和绿雯所说的一样变了。完全另外一个人呀,怎么没发现之前的赵五娘会做饭,居然还会制作啥绢花?

嗯,再看看。不过连少爷都对她放下戒心,许真是自己多想了。嗯,过几天如果发现确实如绿雯所说的话,那自己就道歉。季尤文终还是个憨直之人,对赵五娘无好感,也因为之前的五娘确实太过分,将人参换成萝卜干,秦暮锦只是失了内力,算是命大了。

第二天,钱老太特意从李府回来。一为担心少爷的病情,二是季尤文总算从大小姐那回来了。想了解最近老主子和大小姐的情况,自然也就心急了。和李府的管家告了个假,回来一天。

晚上,赵珊下工回来时,特意去卖鱼的陶贵家买了条五斤七两的大鳙鱼,顺道路过胡二那,又买了半块猪肝、三只猪蹄膀。拎着买的菜就急急往家赶,钱姨今天会回来。有些日子没一家人一起聚聚了,呃…季尤文应该也喝酒才对。拐了个弯去打了两斤的高粱醇,出了酒家,赵珊对着酒瓶笑了下,方才酒店老板一看她来,就热情打招呼,没等她开口,就给她打了五斤的云白酒。

赵珊一愣,赶紧阻止店家的动作。指着这高粱醇,说要一斤,酒店老板瞪大眼看着她问道:“五娘,你真把酒给戒了。碍…原来崔歪嘴说得是真的呀。唉,也好,戒了好。给你打两斤高粱醇吧,不然不够喝的。这酒烈呀,给谁喝的?家里来亲戚了?”

赵珊笑了笑,没有回答。付了钱就离开了,朝店家表示感谢的笑了笑,便出了店门。实话,过去的赵五娘种种事情,让她很尴尬。

想到这,摇摇头不再多想,还是赶紧回家做饭吧。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人是要向前看的,没有往回走的道理。

到家后,看院门是虚掩的,赵珊推开门,就听到厨房里绿雯的声音。呵呵,老早开始准备了呀,呵,自己又回来晚了。关好门后,朝厨房方向走去。刚想开口喊人,却听到季尤文略带失控的话语,不由停下了脚步。又是再说过去赵五娘的事吗?呵呵,这身子的原主人究竟做了多少好事呀,先听听吧…自己问钱姨时,她总是支吾其词,顾左右言他。

什么!秦暮锦的身子变这么弱,是她偷换了药,不是吧?还整日威胁喊着要去告密,就是为了从暮锦他们手里拿到钱,去赌博吃酒。将流云卖身汪府的钱拿走,做了去京城的盘缠,活活气死她娘,还骗钱姨说她娘是病故的。钱姨介绍她去那张府做事,却因为人没用,性格又孤僻,处处受人排挤。偏偏这样的赵五娘不知天高地厚,居然看上了张府的独生千金公子张云白。

如果只是懒蛤蟆想吃天鹅肉的空想做白日梦也就算了,偏偏她还不知死活,明明是个窝囊废般的怂人,却敢趁云白公子独自一人在后花园赏花的工夫,在鼓起勇气求爱被拒后,恼羞成怒,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想霸王硬上弓。幸好被路过的奴仆发现,事后给毒打了一顿,撵出了张府。

而赵五娘总算自知无颜见钱老太,也就灰溜溜的回了鹄阳城。从此自甘堕落,染上喝酒赌博恶习,直到大半年前,秦府出事,秦暮锦与钱老太他们离京避祸,逃至鹄阳城时,被半夜出来倒夜香的赵五娘无意所救。

因被五皇女的手下四处找寻,偏偏这时,秦暮锦在摆脱追兵时,缠斗中被五皇女急于求功的手下无意伤了,腰腹挨了一剑,还好逃脱了,后遇到正好出城倒夜香的赵五娘。钱老太当时还当是上天开了眼,也就信了赵五娘的话。跟着她回了这家,暂时躲这避祸。

相信了她的鬼话,对外面街坊四邻说,少爷是她娘生前定下的一门亲事。让她们谎称是江南水灾逃难投奔妻主来的,也就是让她和少爷做了临时假夫妻。就算秦暮锦百般不愿,可面对四处找他的五皇女爪牙们。也只好默许了,可底下赵五娘的所作所为实在该死。

威胁,换假药,先是将她们逃难时带出来的,本就不多的金银细软挥霍一空。这便罢了,可秦暮锦本只需安稳养一阵就好的伤,却因为那假药害得内力全失,差点进了鬼门关。虽被及早发现,可大夫说身子骨怕是彻底败了,要长期调养,也许可以恢复个七八成。

可事后,赵五娘不仅不知悔改,还变本加厉的跟她们要钱。她们值钱些的衣物,首饰都被变卖了,家里过得更是捉襟见肘。直到她再次偷钱喝醉酒回来,被绿雯打死,自己借此机会重生。

听到这,赵珊无声叹了口气,突然觉得绿雯过去对待自己的种种,一点都不过分呀。比起赵五娘的所作所为,绿雯的打骂和冷言冷语算什么。赵五娘这是标准的落井下石,雪上加霜的人渣呀。自己绝不会看得起这种人,可偏偏不幸的是,她在这样的一个人身上重生了。

赵珊深深吸一口气,平复此刻心里的混乱。偷听不好,自己又一次做了隔墙耳。等厨房里谈论声告一段落时,赵珊本想轻脚走回院门口,装作才回来的样子。可一转身,厨房里的阿福听到了主子的脚步声,‘汪汪’兴奋的叫着跑出来。猛蹭赵珊的腿,汪…汪…黑溜溜的眼睛垂涎盯着赵珊手里的猪蹄、鱼,尾巴摇个不停。

厨房里的绿雯走了出来,钱老太脸色有些许的不自在。丫头不会听到了些什么吧?季尤文站在灶台边,环胸睥睨赵珊。哼哼,听墙角的小人,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个人渣。

赵珊略有尴尬的回身,往前走近几步,举起手里拎着的东西,说道:“我带了菜回来,钱姨回来,今天我们做顿丰盛的。”绕过绿雯进了厨房,卷起袖子就开始忙活起来。

绿雯看了看,走过去一把夺过赵珊手里的竹箩,问道:“家主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们的话,你听到了?”绿雯脸上有些许的尴尬,但想到最好还是讲清楚的好些,免得再像上次一样彼此误会。

赵珊嘴角苦笑了下,抬首回道:“绿雯,你做的好。赵五娘该死,死了干净。我现在才知道,我只能替她说句对不起。暮锦的内力,还有机会恢复吗?”

绿雯张了张嘴,有些错愕,但还是回答道:“秋大夫说还是有三成把握的,但需要千年灵芝、天山雪莲、上古龙骨做药引,可这三样都是稀罕之物。有钱未必买得到,要是先前的秦府,也许还是有希望的。而现在,怕是…”底下的话没法再说出来,现在他们要每日为生计奔波忙碌,赚的钱也只是勉强可以度日。谈何药引呀,是想都没敢想过。

赵珊听后,脸色暗了暗。问道:“那,那个五皇女手里可有这些稀罕之物吗?”绿雯一听这话,脸色迅速变了。厉声回道:“家主傻了吗?少爷的病虽是假药加重的,可害少爷至此的就是那负心人,莫在少爷面前提她。还是家主现在知道了,又想拿我们领赏钱?”

气怒的咬紧嘴唇,握紧手里的竹箩。瞪眼看着赵珊,想看清楚她此刻的心思。赵珊再次苦笑了下,略带无奈的回道:“绿雯,现在的赵珊就这么不值得相信吗?虽然过去的赵五娘该死,可我是赵珊,那些事情我并不知道。我只能说对不起,真的很抱歉。我会尽力弥补一切的。”暮锦,原来是赵五娘害暮锦成了如今柔弱多病的身子骨。她心里一阵抽痛,而自己现在就是赵五娘。

低首调整了下情绪,强堆起笑容,转移话题的继续说道:“今天吃酱焖猪蹄,再来个砂锅鱼头汤,红烧鱼块,炒个土豆丝,酸辣豆腐,芹菜炒干丝,蒜苗炒鸡蛋。最后再来个青菜炒虾米,另外,我从店里带了些卤菜回来,打了两斤酒。钱姨,你和尤文姐来一盅吧。”

绿雯颓然将竹箩放下,回了句:“家主,和你相处这些日子。绿雯没再怪你了,还有少爷也没怨你。终是你那时救了我们,收留了我们…”

赵珊抬首阻止绿雯的话,笑了笑,说道:“以后,绿雯呀。我还有很多依仗你的地方,放心,在暮锦家人接他回去前,我都会好好照顾他。怎么说,他现在也是我名义上的夫郎。对了,我知道了过去的事情,莫和暮锦提,我怕自己没脸对他。”

绿雯张了张嘴,低首点了下头。端起水盆,帮着赵珊一起忙活。钱老太欣慰的叹出口气,唉,赵丫头真的变了呀。这也算一家人彻底冰释前嫌了,拍拍边上发傻的季尤文,说道:“傻着做什么,去柴房搬些柴火来。想吃白食呀,啊,这家里可没吃白食的。”

季尤文回神过来,应了一声。赶紧去柴房搬柴火去,呃…这赵五娘还真的变了,许是老天保佑吧,但愿老主子一家早日化险为夷,重聚一堂。话说回来,赵五娘好厉害呀,一个女人会烧这么多菜,呵呵,以后有口福了。

性格大咧咧,粗线条的季尤文也是个性情中人,有酒喝当然高兴。晚上,一家人和和乐乐吃了顿丰盛的团圆饭。席间,赵珊被季尤文硬压着喝酒,那热辣的高粱醇实在和了季尤文的心意,可苦了赵珊。要不是绿雯帮着拦住了些,估计肯定要喝趴。

秦暮锦也被赵珊那拼命逃酒,对酒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逗笑了。试想一个酒鬼对酒避之唯恐不及,呵呵…有趣,活该,这女人。

赵珊笑眯眼,给秦暮锦舀了碗鱼汤,说道:“尝尝,我拿砂锅炖的鱼头汤。”秦暮锦一愣,接过喝了一口,味道很鲜美,很特别的风味。之前从未喝过,带着疑问抬首看了眼赵珊。

赵珊赶紧说道:“砂锅鱼头,拿鳙鱼头熬的。呵呵…味道特别吧,从未喝过,是不是?”绿雯白了眼赵珊,少爷还有没吃过的菜。不太相信的舀了碗一尝,撇撇嘴,确实特别。这女人还确实有一手,不然周记面馆也不会肯聘她做掌勺了。

秦暮锦冷眼瞥了眼赵珊,故作神秘是吧。不说就算,端起碗夹筷菜,兀自低首吃饭。将赵珊干晾在一边,绿雯更是不给面子地噗哧笑出来。赵珊讪讪的笑了下,唉,这夫郎真是冰山。

互生情愫

底下也就各吃各的,你不问我也不说。赵珊也有点孩子气,但只要喜欢就好。秦暮锦当晚确实比平时多吃了些,喝了两小碗砂锅鱼头汤。赵珊看在眼里,心里更是乐开了花。就是要多补补,身体才好得快呀。暮锦老是吃得少,可能与每天三顿药汤有关吧。想想,每日三顿苦药汤,胃口能好才怪。

吃完饭后,钱老太拉着季尤文回东厢房谈事去了。赵珊和绿雯收拾完桌子,就和往常一样,进里屋忙赶制饰品物件。秦暮锦被绿雯强压着躺在炕上休养,不许再碰剪子。绿雯剪得窗花也不错,这几日都是秦暮锦画好剪花的图样,由绿雯来剪。

赵珊也改成每两日上次课,但每晚依旧会练字半个时辰。秦暮锦虽不愿闲着,可怄不过两人的坚持,只好躺着看绿雯他们忙,时不时做下收尾、整理的活。累了就小憩,养好身子才是最打紧的。绿雯的话有道理,若是自己再病倒一次,家里又要花冤枉钱了。

赵五娘那女人说的更绝,做力所能及之事就好,切莫打肿脸充胖子。他何时打肿脸充胖子了,粗俗的话语。可却也有理,让自己辩驳不了。几时自己被两个才学远远不如自己的人,弄得哑口无言的。等身子骨养好了,看他们还敢这么管着他,好像他是易碎的瓷器般。但想来还是心甜,上天待他不薄。

即使落难至此,却依旧有人如此心疼照顾他。赵五娘,她真的变了好多。先前说要离开他们,而现在却是支撑起整个家。虽是假夫妻,可她对自己却是那种细心呵护的疼惜,那是父亲曾经一直羡慕并期盼得到的东西。

呵护备至的照料,捧在手心怕摔着,含着嘴里怕化了。顶在头上怕晒了,吹口气又怕飞了。那种悉心照顾,视若珍宝般的疼惜,让他心甜似蜜。即使是娘也未曾如此对过爹爹,小时,爹爹讲过那种爱夫若命般的女人,可大部分只存在于戏文里,当然世间还是有的,可那是如水中望月般,可遇而不可求。锦儿将来若能嫁个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妻主,爹爹便放心为我儿满足了。

爹爹,可现在孩儿碰到了这样的女子了。虽不知她对孩儿是何心意?可谁要真做了她的夫郎,应该是会得到爹爹说的那种疼惜呵护才对。她是个倒过夜香的,不学无术过,可现在忘记了过去的一切,人变得踏实肯干。但和自己差距甚大,怕是彼此鸿沟难越,再加上她还有个自小的娃娃亲。

秦暮锦想到这,眼神暗了暗。自己已是知晓为何这阵子的失常心烦?因为赵五娘是自己心底期盼愿相伴终生的那种良人,只要她疼惜自己,真心对他,一生只他一人,就算她是贩妇走卒,乡野村妇也愿终生相随,无怨无悔。这是初识男女情爱之事时许下的愿语,自己没忘。

当时只是祈盼希冀罢了,世间怎会有戏文里讲得,整日只围着一个男人转,为其倾尽所有的女子。可现在他碰到了,该怎么办?抓住吗?她忘了过去的一切,甚至要和她娃娃亲流云做兄妹。这样的女人,自己可以托付吗?

她对自己怕只是责任,是为过去的赵五娘欠下的还债吧。记得她不止一次说过,等他家人接他回去后,她便离开重新开始生活。绿雯追问过她,既然肯对他们负责,为何要回拒掉娃娃亲流云了?还不是负心?她回答的是,金钱之债可还,而情债是还不清的。既然都忘了,还是早日放彼此自由的好。男可再嫁,女将来也可另娶。何必耽误彼此的好姻缘…

也就说流云有个可嫁的好姻缘了,而她成了绊脚石。她选择放手,是吗?至此,连钱管家也不再提这事,而这阵子他才发现对这女人上心了,原是怎样都不愿承认的。可现在,只要她晚归一会,自己就会不由自主催绿雯去外面看看。

她唧唧喳喳讲外面事情时,他现在会去认真听。她问饭菜做的好不好吃时,那期盼着黑溜溜的眼神总会让他发笑。阿福,真是物像主人形,自己发现对这女人的看法心意都变了,怕是不知不觉中陷进去了。下意识摸了下曾被她嘴唇无意碰触过的右脸颊,面色一红,自己几时像那些朦胧青涩很少出门的闺阁男子了,忸怩了起来。

赵珊抬首看了眼秦暮锦,这小子今天怪怪的呀。脸色一会白,一会红的,不会又在为某些事情暗自烦恼了吧。低首想想,唉,书读多的人都爱胡思乱想些,再加上他过去的遭遇,确实难免郁闷气结。

继续编制手里的鲤鱼结,这是给周记面馆周掌柜家赶制的。寓意吉庆有余,呵呵,平民百姓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吉祥如意,年有节余就好。多么质朴实际的想法,是呀,自己现在谋求的不正是这个吗?不求大富大贵,只求此生平安,年年有余的日子吗?若再有一知己相伴,此生足以。

这边各怀心思,早已彼此无意暗生情愫。只是碍于身份之隔,云泥之别。尚还需时日慢慢化解,那边东厢房里,钱老太从季尤文那得知老主子还算安妥,只是主夫大人那思子心切,忧郁成疾,可少爷现在的情况是断不可回京城探望主夫大人的。一是怕五皇女爪牙,二也是不想徒增烦恼。

若让主夫大人知道如今少爷长期卧病在床、每日汤药为伴的话,只怕主夫大人更伤心。钱老太思前想后,决定还是让绿雯跟着季尤文去一趟京城好些。一来绿雯心细,可以陪伴主夫大人一阵子。二来认识绿雯的人毕竟少之又少,秦府出事后,家仆都散些银两打发了,各奔前程去了。

可谁照顾少爷了?钱老太犯了难。自己如今在李府当差,也只有赵丫头住在家里了。原来的赵丫头不好说,现在的她还是值得相信的。也只能如此了,与季尤文商量了一下,初步定了出发的日子。先过了年吧,毕竟家里这阵子很忙。绿雯暂时也别想走开,年后,要清闲上一阵子的。

钱老太敲定时间后,又对季尤文交待了一些事情。最后拍拍季尤文的肩膀,说道:“主夫大人的事情先别说,连绿雯那小子也别告诉。那小子是个藏不住事的主,五娘这丫头最近也忙的厉害,如果你没事,就帮帮她。”

季尤文一愣,想想自己可不会做那些精细活呀,一脸的为难。钱老太一看乐了,笑道:“劈柴烧水,体力活帮帮她。还有吗?你既然暂时没事,也帮着绿雯跑跑腿,做些杂事吧。”

季尤文一听到绿雯,迅速连耳根都臊红。钱老太打趣的笑了笑,起身拍拍衣服,说道:“我去回一下少爷,就回去了。你呀,实在闲还可以帮着赵丫头摆摊。学个一两次也就会了,别说这也难。面子重要,还是肚皮重要?又没偷没抢,臊啥?”

看到季尤文有些尴尬的样子,钱老太笑了笑,是呀,对季尤文她们来说,学市井小民出去摆摊是难了些。可今非昔比,过日子填饱肚子最打紧呀。

季尤文听后,也就点点头。嗯,钱管家都不在乎,自己又在乎什么。这里又没认识自己的人,只愿大小姐一家可以早日团聚,她也可以早点迎娶绿雯。抓抓后脑勺,跟着钱管家去了主屋。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就快了,赵珊每天依旧白天小面馆忙着,晚上熬夜赶制年货饰品。季尤文先是由钱老太陪着摆了几日摊子,现在也基本可以自己一个人照看摊位了。

家里的重体力活,比如劈柴,挑水这些事也都由季尤文一人扛去了。这点倒是让赵珊很是感激,家里院子里的那口井太浅,井水不太好。都是要跑到西河边那古井去挑水,一来一回确实吃力的紧。家里有个高壮的,还真是好。

渐近年关,新年的气氛越来越浓厚。到处是红色,很多店铺早早的挂上了红灯笼,换上了新对联。就是赶在年关的最后几日,抢些生意。

今天是腊月二十一,周记面馆的周老太看中午客人不多,就让赵珊她们休息一下,顺便发一下工钱。因为快到新年了,周掌柜想想就每人多发了一个月的工钱。还给了每人十斤面粉,一斤豆油。这可把伙计孙小柳乐坏了,咧开嘴笑眯了眼。嚷嚷着既然年终岁末了,大家今天就休息一下了。周老太笑了笑宣布明日开始休假,到正月十五后再上工,原因是她要回泉州老家一趟。

这可把大家乐坏了,赵珊正愁怎么请底下的假?家里忙不过来了,没想到居然直接休假了。看没客人了,三个年轻人就在店里打诨说笑了,周老太看后笑了笑,兀自回后堂去了。下晚就跟京城来的泉州商队一起回乡,得赶紧收拾才行。

赵珊她们几个笑闹了一会,陈萍提议来两盅,给周掌柜回乡饯行。孙小柳一听也觉得这主意不错,拉着赵珊就去厨下准备。两人正在厨房里忙时,就听到陈萍喊道:“赵师傅,有人外找。”

赵珊一惊,停下擀面的动作。拿着擀面杖就赶紧跑了出来,不是暮锦又出事了吧。可出来一看愣住了,呃…流云,他怎么来了?朝陈萍使了下眼色,把擀面杖丢给她,让她去厨房帮小柳忙。

支开陈萍后,赵珊将粘了干面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挑个偏些的位置,搬开长凳,笑着让流云坐。流云这时才收回看赵珊的目光,将怀里的包袱放在桌上。抬首看向赵珊,问道:“五娘,还有吃的吗?”

赵珊愣了下,回道:“有,我给你下个香干肉丝面。好不?”流云看了眼赵珊,点了点头。她过得不错,比自己想的要好。

赵珊看看明显消瘦的流云,说道:“等会,一会就好。”回身就去厨房煮面,他瘦了呀,难道鲁俞对他不好,还是在汪府受委屈了。想问可自感无法开口,还有就是她前些日子算是回拒了流云这门娃娃亲。感觉有些尴尬,本以为不会再见面的。

情字伤人

流云低首摸摸自己的脸,偷偷拿出袖子里的铜镜照了一下。还是被她看出来了,是吗?他本以为香叶寺那件事,五娘只是因为一时生气说笑罢了。她以前就是经常说话不算,会出尔反尔的,说不定没几日就会来找他的。可左等,右等…就是看不到她的踪影,她这次是真的不来了吗?自己开始心慌害怕起来了,整日茶饭不思,没几日,就受风寒病倒了。

可直到他病好了,五娘还是没来。她真的不要他了吗?自己是赵家定下亲的夫郎,老早就是了。不管过去的她是怎样的人,不管她现在是否忘记一切,她还是他流云的未来妻主,今生唯一的托付。香叶寺被五娘误会了以后,自己彻底回绝了鲁俞。

是他不好,不守夫德。才让五娘误会,只要她肯原谅自己,做什么都愿意。她不能就这么把他丢在汪府,她曾经说过要赎他走的,带他离开这,找个地方安安稳稳过下半辈子。

赵珊把煮好的面端上来,看到流云低首拿帕子正在拭泪,咬了下嘴唇,堆起笑容说道:“流云,面好了,趁热吃。别等面糊了,就不好吃了。”

流云听到赵珊的话,赶紧扭头擦干脸上的泪痕,端坐好,抬首笑道:“这么快,你煮的?”赵珊放下面碗,坐在对面,从竹筒里拿了双筷子递给流云,笑着点了下头,说道:“尝尝吧,虽然粗简了些。比不得府里的,但应该也不差。”

流云接过筷子,咬着嘴唇,忍住眼泪低头吃了一口。赵珊将汤匙放到他碗里,说道:“吃吧,吃完咱们再说事情。”

流云抬首看了下赵珊,含泪点了点头。低首努力想将一碗面吃完,可眼泪忍不住又流下来。赵珊一看,赶紧将自己的帕子递过去。流云接过后,转身扭头擦了擦泪。消瘦的脸儿,显得更让人不舍,心生怜惜。原来时常因羞涩腼腆而霞红的小脸,略显苍白。像是病了一场后,元气还未恢复的样子。

赵珊皱了皱眉,鲁俞怎么照顾他的?实在该死,那羞涩纯真的小流云到哪去了?怎么反而像被弃的小媳妇,委委屈屈、唯唯诺诺的样子。流云看五娘不耐烦的脸色,眼睛红了红,小心的打量了她一眼,低首拿起筷子继续吃面。自己不哭了,不要生气。

赵珊无声叹了口气,怕不是鲁俞吧。是自己弄出来的事情,呃…自己哪里误会了不成?流云原来见到她,可是又爱笑、还会撒娇的。现在怎么了?反倒像怕了她,唯恐她生气。

流云等面吃去了大半,停下筷子,小心地看了眼赵珊,说了句:“饱了。”赵珊嘴角弯了弯,想挤出个笑容,可是没成功。赶紧起身收拾走面碗,打算去厨房缓口气。流云一看赵珊要离开,顾不得羞涩,起身拉住她的衣角说道:“能先和我说会话吗?就一会…”脸上现出哀求之色。

赵珊一看这样的流云,放下碗筷。回坐到他对面,回道:“说吧,我听着。”流云低下头,咬了咬嘴唇,拿过包袱打开,挤出笑容说道:“这是我给你新缝制的衣服,过年穿。我…”

赵珊看了眼衣服,不知该如何说。流云将包裹推到赵珊面前,继续说:“我和鲁管事说清楚了,她是她,我是我。五娘,我仍是赵家的人,可以吗?”悲伤的眼睛带着些许绝望企求地看着她,赵珊看到如此凄楚哀伤的流云,咬了咬牙,低首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事情。

如果说不,以流云看似柔弱,实则刚烈的脾气;会发生什么真的不好说。如果说好,可自己现在心里好像对暮锦已经有了些许情愫,而且赵五娘死了,她不想再和过去的赵五娘任何事情有牵扯,尤其是情债。

赵珊矛盾挣扎了会,咬了咬牙,决定还是将真实的一切告诉流云。可抬首一看,愣住了。流云不在店里了,起身看向厨房,陈萍打着手势,意思是人跑了。赵珊一愣,赶紧出店门,左右看了看,也不知人跑哪里去了。

只好去问路人,这么跑了可别出了事。那自己罪过可大了,按照一路上行人的指点,流云居然往香叶寺跑了。这小子也不看看时辰,天黑了下山可就麻烦了。还是赶紧找到他比较好,一边气喘吁吁爬着台阶,一边喊着流云的名字,希望他回答自己。

流云哭着跑回香叶寺后面的桃花林,呜…这里是他和五娘小时候经常来玩的地方,也是在这里,他被五娘第一次亲了面颊,拥在怀里,勾画着她们的未来。可一切都在五娘偷偷跑去京城后,变了。她骗他,她不但把他卖身为奴的钱带走,还将家里值钱的东西全都拿走,一点都没给家里留下。

赵姨没几日就气得咽了气,而他也被迫去汪府为奴。本对她彻底死了心,可她偏偏又回来了。再次向他许诺带他走,可现在她又反悔了,不要他了。自己怎么办?赵姨,我该怎么办?呜…五娘这次是真的不要我了,她什么都忘了。

赵珊总算爬上山,问了寺门口扫地的沙弥,才知道流云去了桃花林。顾不得喘气,直接跑过去,看到流云趴在块大石头上哭泣,心才算放了下来。等气息平顺后,走过去拍了拍流云的肩膀,流云吓得一愣,才意识到自己是一个人跑到城外来了。

回身一看拍自己肩的人是五娘,顾不得羞涩,一下子扑进她怀里,埋在赵珊的肩窝处,放声哭泣。不停的捶打着赵珊的肩膀,嘴里说着:“五娘,我错了。不能不要我…呜…”扑进赵珊的怀里,将最近所有的委屈都发泄的哭出来。

赵珊只好拍着他的背,等流云的情绪稳定下来。过了好一阵子,流云才顶着哭肿的兔子眼,脸红得离开赵珊的怀里,站好低首说道:“你还是放不下我,对不对?千万不要误会了,我和鲁管事清清白白,没有做过对不起你和赵家的事。真的,五娘,你误会了。我心里一直只有你一个人,没有过别人。”

赵珊皱了下眉,有些心疼的看着流云。赵五娘死了,自己不能再瞒着他。流云看赵珊半日没反应,抬首看到五娘有些惋惜的表情,心里一紧,怎么?自己都这么说了,她还不愿意原谅他?

赵珊看流云伤心欲绝的眼神,看了下四周无人,一咬牙说道:“我不是赵五娘,我是赵珊。她是她,我是我。你别误会,我没有忘记一切。只是…你先听我说完,赵五娘真的死了。我不是她,也许你不信,但我真的不是她。

你不觉得奇怪吗?赵五娘读过书会写字,从未碰过家事。而我,认不了几个字。如果,我和你说,这世上有鬼神,你信吗?流云,我不想骗你。更不想利用你的感情,我不是赵五娘。我只是另一个叫赵珊的人。”

说完看向对方,流云捂住嘴,眼泪直流,确实,她和过去的五娘完全不同,她心细踏实,能干。不会是真的,明明是一副身体。怎么会?我不信,流云想开口反驳,可看到对方笃定的眼神,他知道对方没骗他。失力的坐到地上,抬首望向这熟悉的面孔,问道:“那你是谁?五娘了?”

赵珊蹲下身,担心的看了眼流云,说道:“我不知道,她该去那地方了吧。我不知为何,会…”流云失控地推了下赵珊,说道:“你能不能编个好些的借口,五娘…”

赵珊倒坐在地上,回道:“我没必要骗你,我真的不是她。你和五娘生活那么多年,你不可能分不清的。如果你想告诉别人的话,我也不反对。因为这身体本就是别人的,我已经是个小偷了。我不能再做个骗子,对不起,流云。”

流云眼泪如决堤般,眼睛失去了往日的神采,有些呆滞的看着赵珊。一下子苦笑了出来,这是真的吗?呵呵,原来真有鬼神呀。他仔细的看着赵珊,直直打量着她。确实不像五娘,除了长得像,五娘死了?原来自己一直奇怪,五娘怎么会变得这么好。会做饭烧菜,原来她不是五娘。

等心情平复了些,擦干脸上的泪,心如死灰的问道:“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不怕我说出去?让法师来收你…”

赵珊听后,苦笑了一下,说道:“本就是死过一回的,也就无所谓了。”流云转头看向她,继续问道:“你是怎么…死的?”

赵珊愣了一下,看看流云的眼神,他信了自己的话了。低首想了下,回道:“马失控,在街上到处跑。我把个孩子抱开,就…很傻,对不对?”

流云嘴角苦笑了一下,眼神没了焦距,略带茫然问道:“那五娘了?”赵珊咽了下口水,说道:“她偷家里钱出去喝酒,喝的大醉摔了一跤。就…然后,我醒来就这样了。”

流云听后,半讥诮半自嘲的笑了出来。是吗?她终是没变,死在酒上。也好,也好…这样,就干净了。瘫坐在地上,眼泪控制不住地流着。赵珊看了眼像无心娃娃般傻坐着的流云,伸手拉起他,说道:“我还是你的亲人,流云,过去的一切就过去了。人要往前看,那个,我先送你回去。”

流云没有反抗,由着赵珊扶他下山。送他回汪府,鲁俞看赵珊送流云回来,看到流云那苍白难看的脸色,气愤地瞪向赵珊。这女人居然敢欺负流云,她还想流云怎么做才会满足。

想做媒,拉郎配

人真是贪心,明明拥有却不知道珍惜,非要等失去了才追悔莫及。赵五娘就是这种人,而她鲁俞却是那种苦苦追求却得不到的人,这算什么?

赵珊刻意忽略鲁俞的不善,扶着流云说道:“你没事了吧,先回去好好休息一下。还有什么想说的,尽管来找我。流云,我们还是一家人,对吧?”

流云凄哀一笑,点了点头。一路上赵珊和他谈了很多,确实她是她,五娘是五娘。同一个身子,却像是不同的两个人拥有了,差好多。她比五娘强,只求她可以替五娘好好活下去,活出个样子来。让人改变对五娘的看法,让五娘可以挺起腰杆做人。那样五娘地下有知,也该瞑目了。至于自己的将来,再说吧…现在他很混乱,赵珊愿意实情相告,足见她为人坦率,这是五娘所没有的。

而自己之所以会对五娘再次产生期盼,多半也是因为失忆后的五娘完全是另一个人。他现在心里很乱,要花些时间理清自己的心绪,赵珊说的有道理,她替代不了五娘。而我也该想清一些事情,流云眼神凄楚,掩不住心里的悲伤。

赵珊咬咬唇,伸手握住流云的双臂,说道:“别忘了,我说的话。流云很好,不要总是把别人的过错,揽到自己身上。这样活着会很累,人有时要对自己好点,只有珍惜保重自己,才能过得开心。向前看些,好吗?赎身的银子还差的那些,我会补上。你别担心,好好照顾自己,这样泉下之人才会安心。”

流云点了点头,强打起精神朝赵珊笑了笑,说道:“回去吧,你突然离开,耽误了面馆的生意就不好了。”赵珊再次看了看流云,等流云进去了,确定他暂时没事了,才转身离开。

流云等赵珊走远后,从后门躲避处出来往外看。眼泪再次决堤,五娘,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这次我还是信你。放心,我谁也不会告诉。实际上,我心里也许更喜欢现在的你。我会好好照顾自己,在这静静等你来接我走的。

鲁俞看着暗自低首哭泣的流云,只能站在不远处。暗自伤神,却不敢再靠近。上次流云回来后大病一场,她不希望流云为难,这么折磨自己。

人间最难说之事,怕就是情爱二字了。一个情字,让多少痴情儿女备受煎熬,魂断心碎。正应了那首凄情古词:“花自飘零水自流,情意浓浓两相望。人不知,默当相识成鸳鸯。只是,梦断肠,情不忘。”

还有几天就除夕夜了,赵珊打算过年庙会期间依旧摆摊。因为这样赚的更多些,对她们这些卖小玩意的人来说,年节庙会才是最赚钱的时候。还好面馆休假了,不然自己可没这时间赶制饰品物件。有了季尤文帮着摆摊,她白天也可以待在家里和绿雯他们一起忙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