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伊达的耐心已经宣告消耗殆尽,语气变得粗暴起来。谢逸的好奇心也得到了满足,不想再承受他的毒舌:“是,我明白了!凶手很可能和第一个受害者有直接的联系,所以你要我去从她家人身上找线索是。”

“哼,算你还没有蠢到无可救药。”

“我这就走,尽快回来。”

谢逸忽然觉得充满了干劲,对于一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大学生来说,以警察的身份去受害者家里查线索,绝对比窝在寝室里发霉好得多——这辈子有多少人能有这样的体验?而且,要是可以为那些不幸遇害的女孩子做点什么,她也会觉得自己变得有用一些。

“不需要自作主张的问什么愚蠢问题,只要和她的家人接触就行了。”

“知道啦,为你去找关键字,对。”谢逸急冲冲地跑出了房间,临走前还不忘记从他的钱包里摸出了几张粉红钞票,“交通费和我过去几天的工资,绝对没有多拿一分钱。”

“奇怪的家伙。”

听到门砰的一声关上,伊达小声的自言自语,他还没忘记谢逸昨天因为尸体吓得脸色惨白的样子,忽然一下子怎么又变得那么热心了?

“看似冷漠,却拥有异常的正义感和道德感,因为从小被抛弃收养不受重视,渴望能证明自己,被他人认同。胆小怕事,喜欢金钱,好奇心强烈,哈,不用感应就能看穿的简单大脑。”

举起戴着手套的双手,伊达看着它们,露出一丝讥笑。

“明明很讨厌听到别人的心声,可真的无法感应,还是会觉得不安吗?我果然也是个病态的家伙。”

耳边那些嘈杂的声音随着谢逸的离开再次乱哄哄地入侵他每一根神经,不管他愿不愿意都会“听见”——那不是由耳朵接收到的信息,而是来源于他的大脑。自从五岁开始拥有了这种感应能力,他的世界就再也没有安静过一天。

“吵死了。”

烦躁地拉开了抽屉,伊达拿出一个小瓶子,明知老是吃安眠药对自己没有好处,但只有这样他才能勉强拥有几个小时的睡眠。当谢逸靠近他的时候,他的世界会变得一片宁静,几乎什么都听不到。然而这种安静反而让他觉得恐惧,不,不,不是恐惧,他不承认自己有恐惧这种感情。

不能太过依赖一个人,一旦习惯了,万一再也不想放开怎么办?

想到这里,伊达慢慢地倒出几颗药片,直接吞了下去。

第七章 毫无头绪

二十一岁的大学生谢逸,从小到大的好市民,连红灯都没有闯过一次。

然而现在她却要冒充警察去一个被变态杀人狂杀死的受害人家中打探消息。天生就没有犯罪细胞以及做坏事胆量的谢逸不禁有点临阵退缩。

昨天回到寝室之后,她还是上网查询了一下这个案件的相关资料。不过很奇怪,像是刻意被压下来一样,查遍了最近的所有报纸还有网站,完全看不到凶杀案的相关详细报道,谢逸咬着指甲猜想一定是黄sir从中搞鬼。她不知道警督是个怎么样的职位,但他的权力似乎大了一点?难道是传说中的“特别部门”?

算了,这些东西都不是她关心的部分,她也不想知道太多。回忆一下昨天自己在黄sir那里看到的资料,谢逸还是对几个被害人的情况有了最初步的了解。记得第一个受害人叫做夏小梅,20岁,一所高等专科学校的二年级学生。父母离异,和做老师的母亲还有高中生弟弟生活在一起。

“不、不要怕,这是国家任务,你有国家权力在背后撑腰,一切都是为了正义。”

握紧拳头默默给自己打气三十秒,谢逸深吸一口气好不显得那么紧张,就当是第一次上门做推销的打工好了。尽管觉得自己的打扮和警察这个职业差距有点大——可恶,要演就演到底嘛,好歹给她弄套警服来啊——不对,这样露陷的岂不是罪加一等?

眼下都提倡亲民么,呃,她这是为了不给人民群众带来太大压力,被问到的话就说是便衣警察!

稍显心虚的走上台阶,仔细核对地址确定没走错,谢逸最后幻想了一次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抱着必死的决心按响了门铃。

等了好一阵,门稍微被打开了一条小缝,一个虚弱的女人低声问:“你是谁?”

手忙脚乱地把那个证件亮出来,谢逸笑得很僵硬:“你好,这里是夏小梅的家。我是调查这个案子的人,有一些情况想和您做一下确认。”

门打开了,一个苍白消瘦的中年妇女站在门口,她的表情看起来麻木且茫然,双眼红肿,像是才哭过不久:“还有什么可问的,不是都说了么。什么时候才能抓到那个杀死我女儿的凶手?”

“呃,那个,只是想再详细调查一下……”

谢逸很尴尬,明知对于这件事她没有责任,可还是有点心虚,垂着头不敢看她。幸好那位女士并没有为难她,不言不语地让开了一条路。

“谢谢,对不起。”

谢逸不知道怎么才能安慰这位伤心欲绝的母亲,只能挤出干巴巴的一句话。一瞬间她真的希望自己是个警察,如果可以抓到那个凶手就好了。

“请坐,喝茶,请问您是……”

尽管还没有从失去亲人的悲痛中走出,但夏小梅的母亲还是保持了应有的礼仪,客气的让座倒茶,弄得谢逸很不安。

“不用麻烦了,呃,您叫我小谢就好。”

环顾室内,收拾得十分干净整洁,摆设也显得很大方雅致。但刺目的是在客厅正中挂着一张少女的黑白照片,照片中的夏小梅明眸皓齿十分美丽动人,所以才让人更加感到惋惜。下面放着一大瓶鲜花,不知是什么品种,显然是刚摘下不久,娇艳欲滴。

“小梅很喜欢花,所以我特地找来的。”

见谢逸注视着那瓶话,她的母亲轻声解释。

“您节哀顺变,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啊。”看到这位女士憔悴的脸,谢逸不禁也跟着心酸起来,但她没有忘记自己原本的目的,一定要尽快完成任务,好让伊达早点抓到凶手,为这些无辜的少女们报仇,所以咳嗽了几声,拿出半路买的笔记本,做出要记录的样子。

“谢谢。谢警官,您想知道什么。”夏小梅的母亲擦了擦脸。

“请问,您知道夏小梅平时有没有男朋友或者比较亲密的男性关系吗?”

因为伊达没有给具体指示,谢逸只好按照传统警匪片的套路自己想出几个问题来问。

“没有,小梅是个很乖的孩子,平时除了上课就是在家弹弹钢琴,很少外出,据我所知,她没有男朋友。”

“那么在她遇害的前几天,您有没有觉得她反常或者说了什么奇怪的话?比如说,有不认识的男人在纠缠跟踪她之类的?”

“不,没有,她表现得很正常,一切都和平时一样。前一天吃晚饭的时候她还笑嘻嘻的说会明天晚上没有课会早点回家,结果……”

她的声音哽咽起来,明明是悲伤得连心都碎掉的表情,却没有一滴眼泪,也许是因为泪水早就流干了。谢逸看着她,心中涌起一阵难过,同时还有对那个变态杀人犯的无限愤慨。他因为自己的畸形心理,为了寻求快感,大概还仗着有什么见鬼的超能力,肆无忌惮的杀死了那么多少女,让她们的家人悲痛不已。这种人就是垃圾,人渣,一定要让他们被抓住枪毙才可以平民愤!

随便又问了几个关于夏小梅的问题,谢逸不知道还能再问什么,无意间看到了放置在屋角的钢琴,便随口问了一声:“您的女儿会弹钢琴啊?”

“是啊,从小就喜欢弹钢琴,大概因为我是教音乐的关系。她真的很喜欢钢琴,每天都要弹上几个小时,前不久才过了十级的考试。可惜,现在再也听不见她弹琴的声音了……”

她说着说着声音又开始哽咽,距离夏小梅被残忍杀害时间上已经过去比较久了,显然这位母亲还是难以从那种悲伤中走出。谢逸安慰的握了握她的手,胡思乱想着如果自己不幸挂掉,养母养父会不会也这么伤心呢?估计还是会伤心的,毕竟他们也相处那么久了啊。

“谢谢你,谢警官。这么晚了还要在外面查案子,你们辛苦了。”

反过来被夏小梅的妈妈安慰了,谢逸更觉得罪恶感深重,天知道她就是个冒牌货,闻言顿时不自然地转过头:“不,不,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您放心,我们一定会早日破案,给夏小梅一个公道。”

又等了一阵,夏小梅读高中的弟弟放学回家了。谢逸急忙起身自我介绍,然后把差不多的问题又拿来问了他一遍。可惜的是夏小梅平时交友不多,不像很多女孩子那样喜欢出门逛街,大多数时候都呆在家里。所以她的弟弟回答几乎和她的妈妈一样。谢逸草草在笔记本上记录了一下,她也没指望自己能像名侦探那样问出什么来,说穿了,她只是个过滤器而已……

“谢谢你们的配合,那么,我就告辞了。”

看着已经到了下午五点多,谢逸想赶快回去好催促伊达找到线索,站起身来客气的说。

“什么时候才能抓到那个变态?”夏小梅的弟弟期待的问,青涩的脸庞上不难看出气愤还有痛恨的表情。

“我们会努力的。”干巴巴的丢下一句话,谢逸逃命一样的离开了夏小梅的家,她完全无法面对受害者家属那种眼神。

“啊,警察也不好做啊,罪恶感太重了,那种无形的压力还有什么都做不到的内疚……”

来时的兴高采烈就像被戳了个洞的气球,迅速的憋了下去,谢逸无精打采的踏上了回去的路程。夏小梅母亲哭红的眼睛以及她弟弟愤怒的双眼不时浮现在眼前,她狠狠摇了摇头。一瞬间她真希望自己也有超能力,这样的话就能把那个变态抓到了。不是她自诩为正义的使者和英雄,任何人在看到那种凄惨的场景时,都会于心不忍,想要为他们做点什么。不敢说能开解他们那种痛苦和伤心,至少,抓到凶手让他接受惩罚,还死者一个公道。

顾不上吃饭喝水,谢逸又一次气喘吁吁地回到了那栋标着商务大的三十七,掏出伊达给的钥匙打开门,顿时被吓了一大跳。她已经离开了好几个小时,伊达还是保持着关门时看见的那个姿势,昂着头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一动不动,似乎是睡着了。

“哈罗?”

见识过这人的起床气有多可怕,谢逸小心翼翼的接近,轻声试探着问了一声。见他依旧不动,长长的睫毛映衬得那张脸孔更加苍白,走近才发现他胸膛几乎都不起伏的,不知道还以为是具尸体。谢逸还真怕他出什么事情了,咬着下唇伸出手,轻轻地戳了一下他的肩膀。

然后,那个家伙毫无预兆的就从椅子上滚了下来,面朝下的摔倒在了厚厚的地毯上。

“喂,喂,你怎么了,别吓唬我啊!”

谢逸吓坏了,急忙费劲儿的把他翻过来,这人看起来好瘦,意外的死沉死沉。摸摸鼻子,有气,再摸摸脖子,动脉在跳。谢逸一口气还没吐出来,那双眼睛忽然就睁开了,灰色的眼珠带着暴戾的凶光瞪向她。

“你在干嘛。”

本来是抱着他的脑袋,谢逸被吓得哇的大叫,劈手就把他的头给推开,就着半蹲的姿势后退三步:“你才是在干嘛!一碰就滚地了!”

“没见过人睡觉吗,谁允许你随便碰我的!离我远点!”

他暴躁地从地上爬起来,重重地坐回椅子里,发泄一般的抓起一把裁纸刀在办公桌上戳戳戳。谢逸心惊胆战的看着,生怕下一刻这把刀就戳到自己身上。

“那个,我见到夏小梅的家人了,他们说……”

“我知道,别靠那么近。”伊达呻吟一声,头痛似的按着额角,“恶心死了,那种哭哭啼啼还有怨念,你一进门我就感受到了。所以我才讨厌凶杀案,每次那些家属都让我的头快裂开一样痛。”

“你感受到什么线索没有?”谢逸急忙给他倒了杯热水过来,期待的问。

“没有。”伊达冷冰冰地回答。

“咦,不是!”

谢逸大失所望,她还以为自己一回来伊达就可以感应出凶手呢。

“没什么有用的线索,她的妈妈除了哭还知道什么,至于她的弟弟,满脑子都是对凶手的愤恨。个人感情太强烈,我很难感应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伊达一口气把水全部喝完,傲慢地指指电话,“我饿了,打电话叫外卖。”

“拜托,你好歹还是记着吃饭睡觉。”谢逸叽叽咕咕的去打电话了,一边按着号码一边同情的说,“但他们是真的很伤心呢,早点可以抓到凶手就好了。”

“切,抓到又怎么样,能让她活过来吗?人死了都半年还一直哭个没完,我看他们也真是闲得够无聊。”伊达不屑地嗤笑一声,抓起一本书翻得哗哗直响:“快一点,你想饿死我啊!”

谢逸瞪了他半天,死命压下听到他的话后心中的不愉快,那家伙未免也太冷血了一点,就算是他根本不认识夏小梅好了,但既然已经感受到了那种失去亲人的悲痛,为什么还可以若无其事的说出这么残忍的话来呢?

她真是搞不懂伊达这个人。

第八章 一颗有缺陷的心

谢逸本以为,既然遇到了这么性质恶劣的连环杀人案,还有来自公家施加的压力,伊达再怎么样也该立刻行动起来,用自己的超能力,呃,或者说是智慧,尽早破案。从他日常的表现来看,谢逸觉得他的智商绝对高到离谱,看过一遍的书他就能几乎整本背下来,连枯燥的汽车维修手册之类的都行,这怎能叫苦哈哈努力学习的大学生不各种羡慕嫉妒恨。

但是,伊达完全辜负了她的殷切期待,眼看着又是一个星期过去了,他除了无所事事地窝在那张椅子上发霉似乎就没干过其他正经事。最开始的三天他一度沉迷于各种填字游戏,每天都趴在桌子上乐此不疲地挑战类似“以下这部电影是谁主演”的问题,谢逸发现他可以和某知名搜索引擎媲美,几乎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太神奇了,你简直和上帝一样万能。”

对于她的赞美,伊达只是给了一个鄙视的微笑,随后谢逸想到了他形同作弊的能力,不禁嘴角抽搐。这家伙,基本上和搜索引擎也差不多了。只是很可惜,如果可以在那个假象的输入框里打进“连环杀人案的凶手是谁”而他立刻就能给予答案该多好。

“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大费周章的去搜索别人的思维,上次不是说这么做很费劲儿吗?”

为了扳回一城,谢逸板着脸严肃地说。

“又用不着搜索全世界,只要看看周围五百米距离的人就行了。”伊达转动着手指的笔,不时唰唰在那本专门买来的《填字游戏大全》上狂写,“我只是不知道那些白痴的娱乐圈问题而已。”

这家伙,把超能力用来做这种无聊事情不觉得很浪费吗?谢逸决定不要和他多说话,免得把自己气死。

伊达很快就厌恶了填字游戏,把兴趣转向了玩拼图,谢逸不得不在每天给他带外卖的时候去超市买各种各样的拼图,十盒十盒地带回来。他把整个办公室的地板弄得乱七八糟,谢逸没办法做清洁了,因为到处都是拼图的碎片,伊达不许她弄乱任何一块。

在这个奇怪的地方呆久了,谢逸才发现为什么原本以为只有几个房间的办公室大到离谱,前前后后有九个房间,除开最外面的办公室,以及厨房卫生间伊达的卧室,另外还有好几个很大的房间。伊达倒是毫不忌讳,于是谢逸好奇地去看过,顿时无语了。一半房间都乱七八糟的堆着山一样高的文件资料书籍,而剩下的一半都是各种奇奇怪怪说不出名字的标本和收藏品。不知道多久没有打扫过了,灰尘足足有半寸厚。谢逸花了起码三天的时间才把除了伊达卧室的所有房间弄得整齐干净。

可是伊达对于她勤劳只说了一句话。

“谁叫你乱动我东西的,这下想找资料都不方便了。”

谢逸好想抡起扫把向他后脑上来一下,这个混蛋!在她忙前忙后的时候装死不说一句话,做完了才来泼冷水,这是什么见鬼的恶劣性格啊!找资料,他就吹,从那些惊人的灰尘来看,那屋子至少有三个月以上没人进去过了。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啊,老板。”

咬牙切齿的在心里幻想把他殴打到头破血流的场景,谢逸皮笑肉不笑地说。没办法,谁叫他是给钱的人,那钱给得还不少。

打工过去了也将近半个月,谢逸觉得自己可以对伊达这个人进行一番总结。四个字,他是混蛋,如果非要多加一个字的话,他是大混蛋。在她至今为止的生命里,从来没有见识过这种融恶劣,扭曲,任性,唯我独尊,翻脸比翻书还快,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等等各种讨厌性格为一身的家伙了。据说他已经二十多岁,可是沉迷于拼图的他可以一天一夜不吃不睡。谢逸很怀疑他是怎么活到现在都没有暴毙的。

这里几乎没有客人上门,不过偶尔也会有奇怪的人来拜访,谢逸就见过几个高鼻子洋人,他们都是带着一脸屈辱的表情进门,随后怒气冲天的摔门而去。每当这种事情发生后,伊达就像一只心满意足舔爪子的猫似的洋洋得意,谢逸在那一天被呼来喝去的次数也会减少一点。她也好奇过这些老外都是些什么人,不过每次她都忍住了不必要的好奇心躲得远远的,以免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东西。估计那不是什么轻松快乐的话题。

到底遇见这个灰眼睛的奇怪男人是福是祸,谢逸不知道,可她似乎暂时没有办法脱身了。这一点她倒是不怎么担心,很快她就总结出了对付伊达的最好办法,那就是无视他一切语言攻击。这个人随时都处于一种向外喷洒毒汁的状态,不挖苦讽刺一下好像全身都不舒服,和他每一句话较真就输了。所以很多时候伊达在对她的衣着发型大肆诋毁的时候,谢逸都淡定的无视,心中默念“一小时两百块一小时两百块”。

让她继续忍耐的理由还有一个,那就是可以抓到变态杀人的凶手。其实之后她还凭借着那个警官证悄悄地去走访了其他几个受害人的家属,希望能够找到点线索。可是这几个被杀死的女孩子完全就没有任何交集,也没有任何相同点。她们有的喜欢游泳,有的喜欢打球,有的就爱蹲在家里打游戏。谢逸仔细询问了她们的日常生活还有爱好,不得不沮丧地承认自己什么都看不出来。考虑到伊达说她们的头发都经过了专门的修剪,谢逸也想过是不是她们去过同一家发屋的可能性。可是根据她的调查结果,根本就没有这回事。也是啊,她都能想到的事情,警察怎么可能会想不到。再说了,按照伊达的说法,凶手是一个年级偏大不怎么了解化妆的男人,发屋的美发师们一个个都收拾得光鲜亮丽的,又长期和女人打交道,不可能不清楚卸妆之类的事。

跑了好几天,除了被晒黑累瘦之外,谢逸没有任何收获。同寝室的小梅还打趣地问她最近怎么老不见人影,经常临近宿舍关门才回来,是不是交男朋友了。谢逸唯有苦笑而已。

奇怪,她为什么会对这件事情这么热衷?就算是有黄SIR做后台好了,她依然是个假冒的执法人员,查案子这种事情根本用不着她来操心。可是,她实在是太想为那些悲伤的父母做点什么了。莫非这就是隐藏在她心里的潜意识?因为自己是被收养的不自觉地渴望着父爱母爱?

“别瞎想了,眼看就要考试,还是少管闲事比较好。”

在床上翻了个身,谢逸对自己说。

下课之后谢逸匆匆地去买了伊达指名要的食物,想到最近他老是吃外卖,又去买了点水果和其他日用品。这家伙,虽然没有差过她一分钱,但她干嘛要用自己的钱给他买东西啊?这什么毛病。一边自我诅咒,谢逸提着一大口袋东西推开了227号的门。一进去就立刻被满屋的烟给熏得直咳嗽。

“咳咳,咳咳,你在干嘛啊。”挥手扇开那些呛人的烟雾,谢逸看见伊达正仰面睡在沙发上,手指上还夹着一支燃烧的烟,身边的烟灰缸里是小山一样的烟头,顿时无语了。

“这是准备用尼古丁杀死自己吗?看样子你又没吃饭,唉,不是我说你,还是抽点烟好,那东西吸多了会得肺癌的。”

手脚麻利地打开窗户换气,谢逸从口袋里摸出一大瓶空气清新剂开始喷,见伊达死人一样睡着不动,不禁翻了个白眼。

“大爷,吃饭,还是说需要我喂你?”

“……头痛。”

伊达平静地从嘴里吐出几个字。

“你到底又怎么啦,看这一屋子……”

谢逸看了看四周,那些拼完或者没拼完的拼图都被拆了个粉碎,地毯上像下雪一样铺满了各种碎片。不用说,他又厌恶了拼图游戏,拿它们撒气了。

“不想思考,我什么都不想思考,要是能让那些声音停止就好了……”

伊达恍恍惚惚地说,谢逸觉得他的眼神有点飘忽,一点都不像平时那种锐利的样子,顿时担忧起来。她听人说一次性抽烟太多会尼古丁中毒的,这家伙该不是脑子被尼古丁烧坏了?

正想把他拉起来去医院看看,要是他不幸身亡谢逸可就倒霉了。这时门被人粗暴地推开,进门的是好久不见的黄SIR。他的表情很严肃,进门就把一本资料丢在了伊达身上。

“出现了,第八个受害者。”

“哦,我猜,是在白云水库,对吗?”

伊达慢吞吞地坐了起来,刚才那种茫然好像只是谢逸幻想出来的错觉,她张口结舌地看着他傲慢又从容的表情,楞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黄SIR说了什么。

“等一下等一下,你说又出现了新的受害者?怎么会这样!不是已经在捉拿凶手了吗?”

她转头瞪着伊达:“该不是你压根儿什么都没做,就看着凶手又一次行凶!”

伊达就没有理睬她:“和我想的差不多,好了,这么一来嫌疑人就能排除掉一个。如果再来一次的话,就可以锁定下手的人是谁了。”

“喂!你刚才说嫌疑人,你已经把目标缩小到几个人的范围了?那为什么不直接用你的能力去感应谁是凶手直接抓住他?看着那些无辜的女孩子死掉心里很开心吗?你太奇怪了!到底心里在想些什么啊!”

谢逸的脑子转得很快,立刻就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她真的好愤怒,明明可以马上解决的事情,为什么他就是不愿意?

伊达的脸一下子就冷得可以结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森冷。

“奇怪的人是你才对,那些死掉的人和你有关系吗,你就根本不认识她们,我也一样。对我而言,她们就是几张照片,几具尸体。我又没有义务去伸张正义捉拿凶手,更不会为她们的死感到遗憾。哈,怎么了,你被愚蠢的正义感和同情心冲昏了头了吗?以为自己是可以解决一切的英雄?别逗我笑了,连自己亲生父母都不愿意要的家伙,在家里长期被无视心里充满了劣等感的白痴,想必能够同情别人让你觉得很有优越感,哈哈哈,看啊,原来世界上最悲惨的人不是只有我一个而已,你就是这么想的——”

一个耳光让他闭上了嘴,谢逸恨恨地瞪着他,还举着一只手。

“我不会道歉的,你就是欠抽。心里充满了劣等感的白痴,你在说自己吗!”

第九章 被需要的感觉

这是谢逸长到这么大第一次动手打人,而且对象还是一个脾气怪异有超能力比她高出两个头的男人,哦,天啊,她甚至当着一位警官的面打人了,天知道被打的家伙某种意义上会不会比熊猫更珍贵。

可是她不在乎,也不觉得害怕,愤怒占据了她的大脑,她甚至还想伸手再给那个自鸣得意的家伙来一下。她的手指在不停发抖,呼吸沉重。伊达看着她,既不愤怒也不狂躁,灰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几乎呈现出一种全然的茫然。谢逸猜想一定从来没有人这么对待过他,所以他才会像一只被宠坏的猫一样自命不凡任性妄为。他的皮肤异常白皙,谢逸那一巴掌用足了力气,在他的右脸上留下了一个绯红的掌印。如果不是因为场合和时机都不对,谢逸搞不好会哈哈大笑起来——他现在的样子真的很可笑。

“呃。”

黄SIR发出一个很尴尬的短音,本来他也陷入一种愤怒的情绪之中,不过显然他被事态的忽然变化给弄得有点跟不上节奏。谁能想到,一个从来不敢违逆他,从来都战战兢兢做清洁和收拾垃圾的打工小妹,居然胆大包天的给了自己老板一巴掌。

“你竟然敢……”

伊达很快就从茫然的状态中回过神,他的眼睛几乎都要燃烧起来,在他锐利的眼神下谢逸忍不住畏缩了一下,但她没有退却,强迫自己抬起头和他对视,再一次打断了他。

“我为什么不敢?你就是一个混蛋。没错,你比大多数人都聪明,你还有超能力,你可以看见我们这些被你鄙视看不起‘庸俗丑陋小人物’不可告人的一面,那又怎么样?你有什么权力和立场嘲笑别人的痛苦。那是人命,她们的生命不比你更卑微多少!没有人要求你一定得去帮助她们报仇,没错,你没有这个义务。可你明知会有下一个受害人却坐视不理眼睁睁的看着它发生,你就是凶手!当着你的面我也敢说,你是个没有感情没有人性的大混蛋!我呸!让超能力都去死好了!要是有超能力的家伙都和你一样垃圾的话,我还是做一个没用的小人物好!”

怒气冲冲的对着他一阵大吼,谢逸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单凭着一股义愤发泄完毕,随后就迅速脱掉身上的围裙丢在地上,把头一甩。

“再见,不,永别了!滚一边儿去谢谢!”

说完之后她就像逃命一样离开了房间,还狠狠甩上了门。其实吼完这些之后她的大脑就清醒了不少,心中一阵后怕。伊达绝对不是一个能够忍气吞声的人,在他看似冷漠平静的外壳下绝对有一个暴躁易怒的灵魂。他会对自己的行为作出怎么样的报复?谢逸想都不敢去想这种后果和可能。

一口气冲出了大,跑到马路上后闷热的空气迎面扑来,谢逸想到刚才自己做了什么,不禁捂住脸呻吟了一声。她完蛋了,居然动手打了人。不知道明天会不会有警察叔叔来抓捕她,罪名是人身伤害?她一向都不是个容易激动的人,为什么会忽然热血冲头?

慢吞吞地走了几步,谢逸沉重地呼出一口气,也许伊达是对的,她的恼怒一方面是因为他口气里对人命的那种不屑和轻视,另一方面,也许她真的太渴望能够证明自己,希望成为一个能够帮助别人的人。毕竟,从小到大,她就没有感受过被人需要的滋味,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学校,她永远都是那个可有可无的存在。有一次小梅还和她开玩笑,说再这么低调下去的话,哪怕有一天失踪了除了她都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一点。她真的没有陶醉在那种“可以安慰别人帮助别人”的感觉里吗?

“骂人是个混蛋,其实我自己也差不多啊……不对,我只是有一点点混蛋而已,他绝对是不折不扣的超级混蛋!”

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到哪里去,谢逸沿着马路慢慢的往前走,自言自语。她感到一阵空虚和说不清楚的滋味,她真的很希望伊达能够抓到凶手的。可恶啊,她要是也有这种力量就好了。可是她什么超能力也没有,只能干看而已。谢逸心烦意乱地踢着花坛发泄心中的怒气,一方面她觉得自己不应该那么做,一方面她又觉得自己做的事情完全没错。

“滴滴。”

身后忽然响起的汽车喇叭声吓了她一跳,回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那辆很眼熟的车子不声不响地跟在了后面。见她回头,车窗摇下,露出黄SIR的脸。

“现在不好坐车,我送你回家。”

“不、不用了。”谢逸立刻反射性地拒绝,开什么玩笑,她算是看出来了,黄SIR简直就是伊达的监护人啊,她居然当着他的面给了伊达一下,还自以为是地BALABALA说了一大通,神啊,让她死了算了,她以为自己是哪根葱那头蒜……

“上。车。”

黄SIR的笑脸很亲切,语气也很和蔼,但谢逸打了个寒战,一声不吭地走过去,从打开的车门爬了上去,战战兢兢坐在黄SIR的身边。

“谢小姐——这样叫好像太见外了,从年龄来看我也算你的长辈,不介意我叫你小逸。”

黄SIR全然一副知心叔叔的表情摆出了要和她好好长谈的架势,谢逸直觉自己闯祸了,想想黄SIR的神秘身份职能以及他背后代表队权力,之前的凛然正气顿时消失到一丝不剩。

“那个,伊达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他是个二十多岁的大男人!别看他好像很瘦风一吹就倒了,那家伙意外的结实。要是被一个女孩子一耳光扇成脑震荡,他也不用出来混,自己去直接了断算了。”

黄SIR轻描淡写的说,谢逸开始发抖。

“对不起,我不该那么做,对不起请饶了我不要抓我!”

“你在说什么啊小逸,本来就是那家伙的错。要不是怕他面子上下不来当时我真想和你握手,谢谢你做出了从认识他开始我就一直想做的事情,太大快人心了,哈哈哈哈。”

黄SIR发出一阵明朗爽快的笑声,半眯着眼睛似乎在回味之前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