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管隽筠半垂着眼帘:“媳妇若有不明白的地方,便来请您的示下。不敢有违婆婆教诲,耽误了正事儿。”

“嗯。”王夫人点点头:“我身边的李嬷嬷素来谨慎,在我身边多少年没出过丁点岔子。让她在你身边帮衬着,有什么也好有个照应。也省得我时时处处不得安心。”

管隽筠抬起头看向王夫人身边的李嬷嬷,这就是那天在洞房外大肆喧哗的人。此时微微腆着肚子,一脸的庄重谨静。比坐在上面的王夫人还要肃穆的神情,若是不知情的看到还不知道谁是婆婆:“是,婆婆一番苦心,媳妇小心谨慎就是。”

“这是钥匙和对牌,要什么写了手启和白折子到帐房支领。相府里的一切用度俱是有成例的,奢靡虚费的事儿可不许有。皇上每年都有赏赐自是不假,只是比不得你们家里是宗室里,纵然阔气些也不妨事。”王夫人淡淡一笑:“你才来,谁都能担待你些时候。只是日子久了,便不会有人时时处处都给你担待,只怕取笑你的不谨慎也是有的。我给你三月的限期,若是三月后还是不能料理好的话,也只有我自己来操这份心了。”

“是。”管隽筠心底泛起一丝苦涩,三个月的限期。

第一卷成婚第十五章初次理事

“我可是把少夫人交给你了,她是新媳妇,你们这些老嬷嬷多少要担待些个。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早些回我知道。也省得叫她为难。你们这些人,我素日是知道的。瞧着她是个腼腆小姐,无法无天也是有的。要是这样子想就去欺负她,被我知道了可是不会依了你们。”王夫人向着李嬷嬷和一干管事的妇人说话的时候,一脸和蔼的笑意。

“是。奴婢们可不敢轻视了少夫人。”李嬷嬷替身后的妇人们答了话,王夫人看着身边的贴身大丫头贞娘把一大串钥匙和两副对牌,亲手给了管隽筠身边的绮媗。

李嬷嬷嘴角泛起一丝揶揄的笑容,管隽筠看了眼绮媗手里的钥匙和对牌,一眼看到李嬷嬷,嘴角微微一抿:“媳妇谨遵婆婆教诲,若有不明白的地方,一定来跟婆婆讨教。”

“嗯,也罢了。”王夫人点点头:“时候不早了,你先去换身衣裳。过会儿到花厅去,只怕都在那儿候着你。”

“是,媳妇告退。”管隽筠带着诸多丫头嬷嬷们福了一福,退了出去。

“小姐先回去换身衣裳?”绮媗跟在管隽筠身后,看她一身叮叮当当的首饰衣裳,平日在家的时候最不喜欢这样打扮,忍不住上前问道。

管隽筠刚要说话,李嬷嬷已经抢着上来:“少夫人这第一天当家理事,就该有个当家人的样子。素日里夫人理事的时候,可都是衣饰整齐小心绝不敢有丝毫懈怠。少夫人若是去换了衣裳,被长史官或是管家娘子们看见了,还当做是少夫人有意小瞧了他们,这可都是咱们相府里每日在外走动的人。人多嘴杂,少夫人可别叫人说了闲话。”

绮媗听到这话,脸都青了。从前在家里的时候,谁敢这样跟小姐说话。别说一个嬷嬷,就是将军和夫人,也没说过一句重话。方才已经被老夫人说了好多不中听的话,小姐多少委屈还没处说去,这会儿居然被个嬷嬷这么说,真是没了王法了。

“嬷嬷说的是,绮媗也太娇气了。”管隽筠淡淡一笑,看了眼绮媗:“咱们这就到花厅去,我刚来是要嬷嬷多多教我。”

“奴婢可不敢教导少夫人什么,不过是遵照夫人的意思办事而已。”李嬷嬷一脸的得意非常,看着管隽筠:“少夫人年轻,自然是不知道这里头的关系利害。外头那些人,哪一个是好缠的。若是说了不中听的话,岂不是让少夫人在娘家的一些体面全都没了。”

绮媗紧咬着牙,双颊涨红。一句话几乎脱口而出,管隽筠一扭头看向她:“去把我放在桌上的簿子拿来。”

“是。”答应了一声,绮媗委委屈屈下去了。

花厅里早就站满了来回事的人,正如王夫人说的,都是外间管事回话的妇人。少有两个年近中年的男人,也是一脸的精明能干。听说过相府里管事的人,除了管家娘子以外,还有相府跟随诸葛宸左右的长史官。不止要掌管相府的俗务,多半时候还有操心诸葛宸在外的饮食起居。这两个人只怕就是每日跟随在诸葛宸左右的人。

管隽筠在上面坐下,翻看着绮媗刚拿来的簿子。相府家下人等的名册俱在这里面,写满了每个人的差事和所掌管的事务。看得出来,王夫人在这件事上耗费了不少心思。只是有些事情却是一人多事,或是多人一事,难免会有疏漏或是相互推诿的纰漏。虽然是第一次看到这些,只要用心还是可以看出来的。

“奴婢们参见少夫人。”由两个衣饰整洁的妇人打头,还有那两个打扮气度都跟普通家仆迥异的男人都在面前请安。

管隽筠在家的时候从不问这些事情,那些仆人们见了她都是三尺开外就要行礼避让。看到面前这么多的人男男女女还真有些不习惯,清了清嗓子:“罢了,用不着这么多礼数。”

“属下是跟随丞相在外的随侍,来跟少夫人回话,支取这一月的饷银。”不等众人开口,两个男人中一身皂衣装束的何熙已经向前走了半步,半躬着身子面无表情的样子。

管隽筠拿起手边的簿子翻了两页,上面赫然写着诸葛宸每日在外的用度,多数是有他的月俸支应,只是这随侍的银米也是从相府支出。只是这前次支领的时日距离此时还不到一月,这时候来支取饷银只怕也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下马威瞧瞧。

略微沉默了一下:“你们跟随丞相在外的饷银,是按月支取还是旬日支取?若是按月支取,还不到时候。”

何熙愣了愣,显然没料到会有这么一问。迟疑了一下:“回少夫人的话,是按月支取。”

“想是日子久了,忘了?”管隽筠拿起笔在册子上标注了一下:“还不到日子,到了日子再来。外头事儿多,忘了也是有的。下次别再忘了就是。”

“是。”一个大男人被个看上去娇怯怯的女子说上两句,有些脸上挂不住。虽然言语安顺,没有丝毫责备的意思,却叫人受不住这两句话。何熙抬起头看了眼管隽筠,退到一边不说话。

李嬷嬷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眼何熙,这是早就安排好要来给这位看上去不懂事的少夫人一点下马威看看的,没想到才一开口就被驳了回去。抬眼朝在一边站了许久的厨娘郑嫂使了个眼色。

郑嫂会意,笑着从一旁过来:“回少夫人的话,奴婢来给少夫人回话。小姐跟姑爷要从外头回来小住些日子。这银米是要从姑爷家带来还是从官中支取?若是从姑爷家带来,只怕为人笑话。若是从官中支取,需从少夫人这儿领了对牌写了手启到帐房去领。”

管隽筠从新婚第二天开始就在默默看这些东西,他们说的事情大多是从簿子和册子上看到一点影子的,厨娘说的这件事没有先例可言。从没有小姐姑爷回娘家,还要从姑爷家带银米回去的。至于写手启拿对牌到官中支取,难道女儿回娘家小住些时候,还要让人说闲话用了娘家的钱和粮食?

不能说这是有意给自己出难题,但是这件事要是拿出来当作正经事去问人,只怕身边那个嬷嬷就会有一大堆话来跟自己说,什么嫂嫂当家就是小气,这点事儿还要迟疑这么久。这种话不用听,都知道她会怎么说。

第一卷成婚第十六章轻视

“小姐在家的时候自然是有小姐的份例,哪怕是小姐出阁日久也是一样。既然是小姐和姑爷归宁,所用的不过是小姐的份例。这理所当然的事情,何须当作正经事来回明?”管隽筠平淡地看着厨娘:“谨慎小心当差是好的,只是小姐纵然出阁了也还是自家人,若是连小姐和姑爷回府小住都要锱铢必较,被小姐知道只怕会埋怨我这新过门的嫂嫂不会做人了。”

“是,奴婢知道了。”郑嫂勉为其难地笑笑,一个软钉子叫人碰了回去。没想到这话比方才说给何熙听的话更叫人觉得难堪,李嬷嬷不是说这位少夫人是大事小情全不知道的,瞧这架势却跟李嬷嬷说的全不一样,人家说话可是和气中带着不容置疑。

“下次仔细些就好,原是实心做事也不是有意与人为难。”管隽筠好像早就知道她要说什么,淡淡一笑:“我第一次问这些,若有什么不到的地方,还望大家多多给我说。别叫我有了错处还不自知。”

“是。”管隽筠这话说出来,就是李嬷嬷也不得不低头称是。在夫人身边伺候多年,除了夫人还真没被人说过什么。

况且夫人很多时候都要听取自己说的话,一个娇怯怯的大小姐,什么事儿不懂,就想在自己面前摆出一副当家少夫人的架子来。简直就是痴心妄想,可别得意。等哪天自己的内侄女在丞相身边有了颜面,你这个不得宠的少夫人还不是要退了一箭之地。日后还担心相府的一切不是自己说了算。

管隽筠看着立在面前的这么多人:“还有什么要回话的,不用急。一件件慢慢来。”

绮媗都觉得有趣起来,小姐什么时候会说这些话的。以前还真是没看出来,温吞水一样的性子,居然能可以让人无话反驳。是不是小姐转性了?

本来一干跟着李嬷嬷准备到这里看好戏的丫头仆妇听到管隽筠这样说话,都些意兴索然。这些人平时都是些隔岸观火的性子,油瓶倒了都不扶的人能有什么正经事回话。看到郑嫂跟何熙两人没讨到什么便宜,只好跟着默然不语。

“若是没什么要回话的,就都散了吧。”管隽筠拿着簿子翻了翻:“明儿是老丞相的忌辰,依照府里旧规矩,有什么要规避的,可别忘了。”

李嬷嬷听到这话,心底惊了一下:居然还知道明儿是老丞相的忌辰,这件事只怕除了夫人和丞相记得以外,恐怕不会再有人记得。这要是被夫人知道自己忘了,恐怕还会给自己找来老大的没趣。这件事可不能让她得了意,不过这也是让自己内侄女在丞相面前出人头地的好机会。

“是。”老大不情愿地答应了一声,在她眼里若是上面坐的人是管岫筠的话,有了丞相的宠爱和老夫人的信任,恐怕还有点让自己忌惮的地方。不过眼前这个就未必是了,说不定还跟管岫筠不是一母所生呢。不过是那个姨娘生的,倚仗着一张好容貌的脸蛋儿,才能做了丞相府的夫人也不一定。要不是这样的话,为什么成婚才几日丞相就不回府了?

管隽筠目光在李嬷嬷脸上停留片刻旋即移开:“既然都没事,就散了吧。”捋了捋束腰的鸾绦,缓缓起身。绮媗手里捧着对牌和一大串钥匙紧随其后,离开了全是人的花厅。

“小姐。”绮媗帮管隽筠解下云肩和厚实的外衣,看见她混若凝脂的脖项间或青或紫的淤痕,愣了一下:“这儿是怎么弄的,就是碰了撞了也不会是撞到脖子这儿。”

“什么?”管隽筠不解地看着她,不懂她说些什么。拿起手镜对着铜鉴一看旋即红了脸,‘啪’地一声搁下手镜:“还有哪儿有?”

“小姐脖项间全是。”绮媗看着她涨红的脸:“小姐这是怎么了?”

“别问了。”管隽筠半晌才嗫喏道:“明儿还是把云肩罩在外面吧。”

“小姐,莫不是…”绮媗话没说出口,还是未嫁之身有些话说什么都不能说出口:“怎么会弄成这样,要是叫人看见怎么好?”

管隽筠涨红着脸没说话,她一向不喜欢那些繁缛艳丽的衣饰:“拿件厚点的衣服过来,我还要看看两卷簿子。”

“小姐,李嬷嬷简直是欺人太甚。”绮媗拿了件莲青的外衣给她罩上:“站在那儿好像是谁欠了她多少钱似地,说话的时候比老夫人还要神气。凭是谁,不过是梅香拜把子,都是奴几。有什么呢?还真拿自己当了半拉主子来了。”

“不许胡说。”管隽筠很仔细地看着手边的两卷簿子,还有一沓厚厚的册子。拿着一支笔不时在那里点点这里画画,也不知道是在筹划些什么。

绮媗抿了一下嘴巴:“也就是小姐能容得下,奴婢都是呕不得这个气。”

“何必跟她一般见识。”管隽筠在手边的薛涛笺上写写画画:“要是我不拦着你,只怕你当面就要胡说了。”

“奴婢替小姐不服。”绮媗端了盏茶到管隽筠手边:“要是换了大小姐,她敢这样吗!”

“够了。”管隽筠放下手里的笔:“你这嘴什么时候能不惹祸。”

绮媗看她冷淡的面容,一下掩了嘴:“小姐别生气,奴婢一下说溜了嘴。”

“下去。”管隽筠复又拿起笔,继续做自己的事情。晚间不用去婆婆面前侍奉晚饭,不是永远都不用去,只是因为今天晚上她不想有自己站在旁边侍奉,这是贞娘刚才过来说的话。

绮媗看她脸色冷凝,心下后悔不该乱说话惹她心烦。想想还没用晚饭,端起用过的东西退了出去。

管隽筠抬起头望着微风拂动的绣帏,自己真的是不如管岫筠吗?就连一个奴才都敢在面前吆五喝六,甚至连回房换件衣服都不行。绮媗那句话纵然刺耳也是真话,换了管岫筠,她敢这样吗?不是敢不敢,而是会这样吗?

手镜还放在旁边,刚才在光洁的镜面里看到的东西可怖极了,若不是绮媗提起来,根本就不会想到,那个人居然会在自己身上留下这样的印记。涨红着脸看向外面,成亲半月以来,他总是会在深夜来临。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枕边会多了一个人存在。

第一卷成婚第十七章别人的名字

“小姐。”绮媗端着膳盘进来,膳盘里放着管隽筠爱吃的几样小菜:“用饭了,今儿还有咱们夫人命人送来的,小姐爱吃的几样点心和小菜。”

“放那儿吧。”管隽筠看着手里的账册:“外间下雨了?”

“是,还下得不小呢。”绮媗把膳盘里的食物放到桌上:“方才过来的时候,听说是丞相也刚回来。”

“嗯。”管隽筠从不主动去问诸葛宸在哪儿,也不管他做什么。所有人看来这都不像是燕尔新婚,蜜里调油的小夫妻。就连那日的归宁也只是勉为其难,永远都记着二嫂把自己拉到房里说体己话的时候,不无担忧地看着她:筠儿,你不能把自己弄丢了。说这话的时候,二嫂一脸的郑重,一直都想不明白怎么才会把自己弄丢了呢?

“丞相身边的沁儿一直都是伺候在丞相身边,奴婢听说她是李嬷嬷的内侄女儿。”绮媗绞了一块热帕子过来,很仔细地给管隽筠擦手:“李嬷嬷就是想着沁儿在丞相身边有些体面,才不把小姐放在眼里的。”

“嗯。”管隽筠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下去吧,这儿不用你伺候了。”

“小姐。”绮媗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但是小姐这种神态就是不想听自己再说下去:“奴婢,说错什么了?”

“绮媗,你是怕了李嬷嬷吗?”管隽筠放下手里的东西:“若是怕了,我叫人送你回去。我不想你在这儿跟我一样,这点主我还是可以做的。”

“小姐别生气,奴婢再也不胡说了。奴婢说什么都不会离开小姐的。”绮媗一下跪在管隽筠脚边:“奴婢只是替小姐抱屈,小姐什么时候不如人来着。可是如今连个嬷嬷都在小姐面前指手划脚,岂不是太委屈了?”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何必弄得自己委顿不堪?”管隽筠伸手把绮媗拉起来:“我知道你是替我不服,如今不比在咱们家里,说话使性子都能任意而为。稍有不慎就会给自己惹下麻烦,我不想第一个作伐子的人是你。你别叫人抓住把柄,自己万事小心。”

“小姐。”绮媗本来还能忍住的泪水,被管隽筠这句平淡的话说得眼泪都下来了:“奴婢不懂事惹得小姐生气,奴婢再不会了。”

管隽筠嘴角微微一翘:“先吃饭吧,我也饿了。”吴纤雪很细心,给她准备了几样平时在家里几乎每天都会有的精致点心,管隽筠看着这些,鼻子微微有些发酸。以前再平常不过的东西,此时却是异常珍贵。

“小姐,你脖子上的东西?”绮媗跟仙儿总是可以陪着管隽筠一起吃饭的,此时仙儿不在管隽筠便拉着她在下首坐了,绮媗吃了两口菜忽然想起刚才看到的东西。

管隽筠重重把碗筷搁下,脸颊紫涨:“别问了。”闪烁的眼神带着不想给人知道的薄怒,好像是害羞的小姑娘。

“明儿奴婢给小姐找件厚的云肩吧。天渐渐凉了。”绮媗看着她:“小姐,奴婢每日下去的时候,丞相都没来。”

管隽筠紫涨着脸看着绮媗,一个新妇一个未出阁,为什么要说这些叫人难堪的话题:“别说这个了。”

“小姐,既是这样就该有个正经主意。”绮媗一本正经地看着管隽筠:“您瞧咱们家夫人,甭管将军身边有多少人,夫人都是最要紧的。”

管隽筠微微叹了口气,不论二哥二嫂有多恩爱,身边都会有人。那么自己呢?管岫筠才应该是诸葛宸的妻子,自己不过是一个替代品而已。他的到来是在所有人都不会看到的,只是男女之间最原始的欲望。

绮媗看着管隽筠索然无味的样子,懊恼不该提起这些事情。从管隽筠成婚之后,就没见她有过一丝轻松的神色。

每日除了上房给老夫人请安,听着老夫人那些话。就连自己都听得懂那些话,小姐更加是能够听得懂。但是小姐从来没有过不满,甚至连一丝恼怒的神色都没有,都不是自己以前在家看到的小姐了。

“撤了吧,我也吃不下了。”管隽筠摆摆手,手边的账册还有那几本庄园上面的册子都是必须要看的,过些时候庄子里的人要来缴纳田租和各色山货。

“外头这么大雨,小姐还是早些安置吧。”绮媗起身铺陈好被褥,管隽筠已经拿着账簿到一旁的书案上慢慢看着。不由叹了口气。以前在家的时候,夫人好说歹说也未必会让她多看一眼,如今是只要闲下来就一定会拿着这些东西看个不停。

“谁?”绮媗出去好久,没有人在耳边叨叨不停总算是清净了。可是门被重重推开,管隽筠下意识扭过头看着推门进来的人,话到嘴边咽了回去。

诸葛宸冷森着脸进来,管隽筠手里的笔颤抖了一下。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了他都会不由自主胆怯起来。

“丞相。”管隽筠起身给他倒了盏清茶放到手边。

“母亲今儿要你掌管家事了?”诸葛宸抿了一口茶,语气冷淡至极。

“是。”管隽筠点点头,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情,但是诸葛宸也比婆婆更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从一开始,他希望的是站在他身后的女人是管岫筠,不会再是第二个女人。只是上天给他开了个玩笑。站在他身后的女人变成了自己,不知道这算不算一个莫大的讽刺。

诸葛宸看了她一眼:“若是不知道怎么分派,去问问母亲,省得被人笑话。”

“是。”管隽筠再次点点头,他所管的家是整个帝国,从上至下没有哪一件事能够逃脱的他眼睛,那么他的家就应该是一个能干贤惠的女人来管,除了他最信任的女人不会是第二个,可是他却不放心如今这个要掌管他家事的女人。最累的人应该是他。

诸葛宸走到她身边,看到她脖项间自己留下的淤痕,凝脂般的肌肤上夹杂着淤青,除了触目惊心,更多的是异样的诱惑。

鼻翼间呼出的热气刺激着敏感的肌肤,管隽筠不安地扭动着脖项。诸葛宸伸手解开她腰间的鸾绦,在烛火照耀下松解掉她身上衣裙。管隽筠看着他,清癯瘦削的脸上写满了原始的欲望。

“啊!”管隽筠低低惊叫着,已经被诸葛宸拦腰抱起放到了床榻上:“别,别这样。”每次对于诸葛宸无休止地索取,她都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样的应对。

“嗯。”异样的快感代替了起初的不适,管隽筠不敢叫人听见自己嘴里溢出的难听的吟哦,低低呻吟着。好像是给了身上男人莫大的鼓励,他的举动更加凌厉,啃啮撕咬着女人娇嫩的肌肤:“痛。”管隽筠忍不住呻吟出声,看着黑暗中男人熠熠生辉的眼睛。管隽筠的泪水不由自主夺目而出,不愿叫他知道,只是侧过脸,任凭泪水浸透进了枕畔的丝帕里。

终于身上的男人带领着她攀上情欲的巅峰后,终于停止了举动,从她身上下来。管隽筠悄悄匀了一口气,听着枕畔深沉而均匀的呼吸声,疲倦至极想要昏昏睡去。修长的手臂却横了过来搭在纤腰上,将她揽入怀中:“岫筠…”

管隽筠侧过来,泪水肆意磅礴。她只是管岫筠的替代品,就算是在床第间也是一样。不会有人因为她的努力而正视过她的存在,做得再好都是应该的。她只是一个多余的人,什么时候都是多余的。

第一卷成婚第十八章挑衅

“小姐,这么早就起来了?”绮媗撩起外头的帐幔,管隽筠坐在妆台前梳头发。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的失魂落魄,在绮媗进来之前已经往脸上打了一层薄薄的粉和胭脂。

“嗯。”很久都没有好好睡过一觉,从嫁过来那天开始。

当婆婆叫人送来厚厚的账册,告诉她这些都是在正式接过对牌和钥匙之前,必须要清楚的事情开始,噩梦就真的开始了。丞相府的夫人必须要知道怎么做好相府跟京城中各家官员的庆迎贺吊,迎来送外,而做好这一切,都只是在那几天的时间。几天之后,只有三个月给自己去做好这一切。

以前都是嫂嫂在做这些,那时候怎么不觉得嫂嫂有这么多事要做。反而每天还有工夫跟自己闲着说话,顺便吃点心和零嘴,两人还会看看彼此做的针线。或者嫂嫂没见过婆婆,也就是自己的母亲,她只用跟二哥好好的就行了。

“小姐?”绮媗拿着一件袍子过来给她穿上:“小姐瘦多了,这才几天的工夫,新做的衣裳就不成样子了。”

“瘦点好。”管隽筠任由她系好鸾绦:“走吧,别误了时候。”

“奴婢给夫人请安,这是本月厨房的开销和账册,请夫人过目。”厨娘把本月的账册递给管隽筠:“奴婢再来支下本月的银米,请夫人给奴婢对牌。”

慢慢翻阅着手里的账册,不安地扭动着脖子,又不敢动作太大。因为脖项间有着好几个淤青的痕迹,被人看见还不知道要怎么说人轻薄:“这一项开销错了,多支了一二百两。回去重新核算过再来说支银米的事情。”

每天都是对着这些,不用看都知道那一项是该有的,而哪一项又是多出来的。真不知道自己几时开始对于银钱这么在意了,尤其是那些各府的礼单,看起来都是千篇一律的东西,还要多加了好几分小心才算是不出纰漏。

“是。”厨娘拿回账册,有点不服气:“奴婢已经核算过好几遍了,怎么会出错。只怕是夫人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才说是奴婢多支了。”

“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挑起眉毛看着她:“小姐已经出阁多少日子,就算是要给小姐一份也不用走厨房的账目,你加进去的这笔银子官中已经扣了一遍,怎么会出现在厨房的账上!”

“这…”厨娘结舌,没敢继续申辩:“是奴婢疏忽了,夫人息怒。”

“重新核算了来。”不想发脾气,最近遇到这样的事情已经记不清多少次了,每次说的话总会有人明里暗里变着方儿来给人添乱,不知道是不是天生不会驾驭下人,所以都是觉得人好欺负?

“是,奴婢知道了。”厨娘刚刚退下,一个纤巧袅娜的女子到了面前:“奴婢沁儿给夫人请安。”

“起来说话。”沁儿是在诸葛宸身边伺候的大丫头,面上是这样,暗里却是未正名的侍妾身份。管隽筠从不计较这些。就算是二哥跟二嫂那般恩爱,身边不也是少不了这些人。何况是她,一个连替身都不算的夫人。

“奴婢回夫人的话,丞相命奴婢来跟夫人回话,让夫人从账房支五百两银子交与奴婢。”沁儿退到一旁,嘴角荡漾起微微的笑意。

“五百两银子做什么使?”管隽筠抬头看着她:“既是丞相命你回来支取银两,将丞相腰牌和手启给我。有这两样,我自然让你去账房支银子。”

“丞相命奴婢回来支取银子,自然是有丞相的用处。夫人要问自然该去问丞相,奴婢如何知道。”沁儿有恃无恐地回顶了一句。

“这么说,既无腰牌又没有丞相手启,这银子不能给你。”沁儿仗着诸葛宸宠她,平日说话做事嚣张是出了名的,不想为了这点小事生气。

“夫人这么小气做什么,又不是使你家的银子!丞相回府自然是会跟夫人说清,这银子是用到什么去处了!”沁儿看管隽筠没理她,继续叫嚣着:“要是换了公主的话,丞相一定是早早告诉做什么用了!”

“放肆!”就算不跟丫鬟婢女计较,绝不是说人没有脾气。环顾身边这些等着回话的人,丫鬟仆妇摆明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嬷嬷,这府里可有丫鬟婢女顶撞夫人的规矩?”

“夫人恕罪,老奴去看看府中则例。”李嬷嬷愣怔了一下,似乎没想到管隽筠会询问到她头上。

“难道素日婆婆问你什么,你也是现去看看府中则例?若是这样的话,只怕婆婆没有这功夫等着你来回话吧?”管隽筠微微一笑,嘴角的笑意旋即收敛住:“给我把沁儿拖下去,赏她二十嘴巴子。等学会了怎么回话说话的规矩,再来我面前当差。”

绮媗马上答应了,这段日子以来跟着她从家来的人,都受够了这些冤枉闲气。很多事情是不可能一样的,尤其是当他在床第间叫出管岫筠名字的一瞬间,什么都很清楚了。既然这辈子要这样过下去,又何必委屈自己?

“沁儿不大懂规矩,顶撞夫人却是不该。请夫人看在丞相面上,饶了她这次吧。”李嬷嬷看样子动了真格的,赶紧过来求情。说话的时候,语气比先前的生硬冷漠要柔和得多。

“嬷嬷替她求情?”管隽筠扬起一侧眉毛:“方才她那样顶撞我的时候,嬷嬷可曾斥责过她的失礼?既然是嬷嬷知道她不对不懂规矩,还在一旁袖手不问。岂不是嬷嬷也不懂规矩了?您是婆婆身边的老嬷嬷了,总不会连这点规矩礼数都不大懂吧!”

几句话说得李嬷嬷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没敢继续说情反倒是跪下了。扭过头看也不看她:“把沁儿带下去,赏她二十嘴巴子。若是下次再犯决不轻饶。”

“夫人,奴婢不过是说了两句夫人觉得不中听的实话,就觉得不受用了。若是真的夫人,老夫人又岂会给夫人三月的限期!”沁儿是李嬷嬷的内侄女,这是绮媗说的。那些仆妇碍于李嬷嬷,也没人愿意跟绮媗一起押着沁儿下去。沁儿仗着诸葛宸的宠爱,在那里有恃无恐地说出所有人心里都清楚的事实。

管隽筠抬头看着身边环绕的人,嘴角微微一翘:“赏她四十嘴巴子,再说下去就是六十。”越过身边的李嬷嬷看向陪嫁过来的林嬷嬷:“嬷嬷,既然是这么多人都不动手,只有劳烦嬷嬷亲自动手了。”

林嬷嬷会意,也没有马上过去,反而是要看看这个沁儿到底是想在脸上多加几个嘴巴子。真要是以为自家小姐好欺负,只怕真是不知道死活的。

沁儿看林嬷嬷没有动手,越发是自以为是:“奴婢不过是说了句实话而已。”

“六十,再革她一月的银米。”管隽筠手一挥,林嬷嬷答应了一声,走到沁儿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沁儿脸上好像是鼓了气的馒头,顿时红肿起来。沁儿捂着脸,嘴角渗出鲜红的血渍:“带下去。”管隽筠看着林嬷嬷:“一下都不许少,若是少了一下我唯你是问。”

“奴婢不敢。”林嬷嬷点头答应了,跟在林嬷嬷身后的两个婢女拖着沁儿出了花厅。

第一卷成婚第十九章居心叵测

李嬷嬷看这样子,自己不说话是不行了,且不说是不是内侄女,就是丞相身边通房大丫头的体面也不能被六十个嘴巴子打在脸上:“夫人如此责罚了沁儿,丞相面上如何过去。难道不知道打狗还要看主人面?”跪在管隽筠身边还是一副不卑不亢地神情,好像管隽筠活该被人顶撞,而沁儿不过是说了两句实话,就算礼数不周也情有可原。

管隽筠看了眼跪在地上的李嬷嬷,抿嘴一笑:“嬷嬷说的是,只是若不看丞相面上,只怕沁儿就没命活着了。嬷嬷可以去打听一下,向往在我面前失礼的奴才是怎么个结果。六十嘴巴子外加一月银米,已经是太轻了。”

“都散了。”抬眼审视着花厅里站得那些人,管隽筠摆摆手:“各自忙自己的事去,有事速来回我知道。”

“是。”都是准备看一场好戏的人看到这么个结局,都有些意兴阑珊。但是又各自有着担心,发落李嬷嬷都这样,要是落到自己身上恐怕就不是这么轻了。

李嬷嬷依旧跪在当下,管隽筠整了整衣袂起身,绮媗拿起放在案上的对牌和钥匙跟在后面。管隽筠看都不看李嬷嬷一眼,爱跪多久就跪多久。归宁的时候,管隽筠跟二嫂说体己话,眼圈有点红了。回来以后,王夫人的脸色不好看了好几天,当时只有李嬷嬷一人在场,若不是回来学舌,至于让自己看人脸色吗?以为这件事神不知鬼不觉吗?

“嬷嬷。,少夫人走了。”两个不愿惹祸的仆妇上前扶起李嬷嬷,李嬷嬷挂着一张脸:“我还没见过这么不懂事,倒是要看看你有多大的体面。”

“小姐,您就该这么着。”林嬷嬷看着罚完了沁儿以后,回来复命:“要不总是被这些人欺负了去。”

“她有不是我才能依例而行,若是无过我也犯不着去跟这些人结怨。”翻看着账房叫人送来的账目,诸葛宸的俸禄加上皇上优厚老臣,每月都会多给相府一些额外的赏赐,外加上庄子和地里的收成,这个家倒是不那么难当。

唯一有点不足的就是依附于公公还有诸葛宸的门客不在少数,每日在前面外书房跟在诸葛宸后面,或者是关注于朝中诸事,或者陪着说笑。用饭和各种开销就不在少数,尤其是跟着要让小厨房另开一个,虽然不能革除这个弊端,但是还是要想想,如何能够让开支减到最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