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先喂些水给小公子喝吧。”乳娘急得也是一头一脸的热汗:“方才只是喝了两口,就不肯再喝了。”

“好,拿来我喂他。”管隽筠接过水盏:“乖乖,来喝两口水就不热了。”

怀里始终扭个不停的孩子就是不肯张口,好不容易哄得张了嘴,才喝了一口说什么都不肯再喝,小嘴闭得紧紧的。

看这样子急得眼泪都下来了:“乖乖,这要是不喝水怎么好呢?!”把儿子贴在脸上,希望把他身上的热度传到自己身上:“这么烫,可怎么办?”

“夫人,太医来了。”黎嫂已经领着太医到了门外,因为管隽筠在房里太医便不敢进来。

管隽筠踌躇了一下:“把帘子放下来,都什么时候了。”

“是。”黎嫂赶紧放下帘子,太医这才敢进来。乳娘抱着孩子到了帘外,太医很小心地给孩子摸了摸脉息:“看看公子的舌头。”

乳娘哄了半天,小家伙才肯张嘴。太医又用手摸了摸孩子的额头:“回夫人的话,小公子是有穿得有些厚实,孩子小了不知道嚷热。又招了点风寒,只要是换了衣裳,擦干身上的汗水,多喝些水散发散发就好了。下官开两剂祛风散热的药,若是小公子爱吃就吃些,不吃就罢了。”

“有劳了,黎嫂送太医出去。”管隽筠隐隐带着不放心,只是到底不好再说什么。

“丞相。”黎嫂刚刚把太医引领到水榭上的游廊,诸葛宸从外书房进来:“怎么回事?”看到太医从内院出来:“谁病了?”

“回丞相的话,是小公子招了风寒,又穿得厚实不能散发,有些发热。”太医恭敬地回复:“已经给小公子看过,开了两剂药。若是爱吃就吃些,不吃也就罢了。”

“没事吧?”听到儿子病了,诸葛宸一手的事情马上放下:“要紧吗?”

“只是招了风寒,疏散一下就罢了。”太医几乎是诚惶诚恐地:“小公子虽说是早产,不过平素照顾得甚好,禀赋极好,不打紧。”

“嗯,有劳了。”诸葛宸点点头:“何熙送出去,把药煎好了送来。”

“是。”何熙引领着太医出了二门。

第二卷变故第十七章父子

刚刚给孩子洗过澡,热度退去了不少。小脸还透着潮红,粉嘟嘟的小胳膊像是一截白嫩的玉藕,看到要喝水一下就把头扭了过去。乳娘想尽了办法,愣是没能喂进去一口。

管隽筠换了条束腰长裙跟着进来:“罢了,我来吧。”看到母亲过来,小家伙马上来了精神,手舞足蹈一点都不像是病了的:“啊啊,啊啊。”

“还啊啊呢。”儿子好些了,管隽筠脸色也和缓不少:“没把人急死。”已经是把儿子抱在怀里,小家伙双手牢牢抓住母亲的衣襟,鼻子就在母亲脖项间蹭来蹭去:“啊啊,啊啊。”

管隽筠把儿子抱到软榻前坐下,看他玩性正隆,正好借机喂他喝了好几口水。

“咕噜噜。”小家伙把水含在嘴里并不咽下去,反而在那里咕噜个不停,好久才肯咽下去。

“这也能玩?”摸着儿子的小脸,从旁边的绣箩里拿出一个拨浪鼓,轻轻摇动着。小家伙马上被当啷啷的声响吸引住,伸着小手就来抓。

“啊啊,啊啊。”看母亲不肯给自己,粉嫩的小脚就在母亲腿上蹬着,伸着小手就往前面抓。

“喝了水才能给你。”管隽筠趁机又舀了一匙白水喂进小嘴里,小家伙不耐烦地全吐了出来:“啊啊,啊啊。”

儿子这个举动像极了一个人,可以对那个人不理不看,却不能对儿子也这样。只好把拨浪鼓给了儿子,看他白嫩的小手抓着东西摇个不停,一面摇一面笑。甚至可以看到正在萌发的小白牙。

“我抱抱。”还没回过神,就听见身边有人说话。转过脸诸葛宸不知什么进来的,朝儿子伸出手:“来,爹抱抱。”

“呜呜,啊啊。”这个人好像也很熟悉,虽然手里还在不住摇动着拨浪鼓,还是朝那边够了半边身子。管隽筠把孩子递给他,诸葛宸挨了挨儿子的额头:“不烫了,吃药没?”

“不肯吃,太医说不吃就罢了。”束了束鸾绦,只要是儿子在身上待了一会儿,衣裳就没了样子。想要说什么,才知道是无话可说。起身进了里面,把给皇太后贺寿的礼单拿出来:“这是皇太后千秋节的礼单,丞相看看可还有什么需要添减的地方。”放在他手边,转身去了屏风后面。

“你自己看着办好了。”诸葛宸蹭着儿子的粉嫩小脸蛋,小家伙同样伸出粉红的小舌头在父亲脸上舔个不停,涎水几乎糊满了整张脸,诸葛宸笑得不行:“脸上抹了蜜了,这么好吃?”

管隽筠从后面出来,看到父子俩这情形简直是哭笑不得。小家伙就见不得母亲的面。不管是在谁那里玩得好好的,只要母亲一出来,谁都不顶用了:“啊啊,啊啊。”生怕母亲没注意到他,叫嚷声音特别大。

诸葛宸本来还想把儿子抱在怀里,可是架不住小家伙一个劲往外扑,非要母亲接过去才罢休。双手摇动着:“啊啊,啊啊。”

管隽筠刚伸开手,孩子已经迫不及待就扑过来,小脸就往母亲脸上蹭。管隽筠一下侧开脸,不想被儿子糊了一脸的涎水。往后面一退,退到诸葛宸身上,被他抱了个满怀。好像是触电似地,赶紧躲闪开。

诸葛宸却不许她躲开:“就这么怕我碰你?谁碰你你不躲闪?”有力的手臂把母子两个紧紧环在怀里,小家伙倒是蛮高兴,一面摇晃手臂一面大叫,额头上沁出满头的汗,连最后一点热度都褪尽了。

“只要不是丞相碰我,都好。”管隽筠看着怀里活泼好动的儿子,给他擦干净满头的热汗。

“你休想。”诸葛宸一把扭过她的脸:“还想做什么,真有个皇后的位子留给你!”

半垂着脸不理他,被他用力挑起下颌:“你就这么不敢看我的脸?”

“你弄痛我了。”管隽筠一把甩开他的手:“我的事儿不劳丞相费心,看好你自己的人,少在外头惹事生非,省得丢了丞相的脸。”

“我唯一要看好的人就是你,别人丢了脸都没什么。大不了撵出去,你不好了,我能怎样?总是胳膊折了藏在袖子里。”诸葛宸伸手去抱怀里的儿子,结果粉白的小手往外一推,小脸贴在母亲脖项间,像是没看见一样。

诸葛宸脸色不好看起来,母子两个居然是一样的举动。有点气恼,强行要从怀里抢过孩子。刚抱过来,就听见一声尖利的叫声,孩子咧开小嘴大哭不止。一面哭一面去扯父亲的衣襟,眼泪夹杂着鼻涕一滴不落全都糊到衣服上。

看到儿子哭,管隽筠心疼地不行。刚好些,这一下非要是把嗓子喊哑了才能罢休。这孩子有点拗脾气,只要是招惹他不痛快了,他有本事让所有人听到他的哭声。

不过看样子诸葛宸是一定要让孩子哭够才算完,眼睁睁看着孩子在他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婆娑地看着母亲。小手朝这边伸着,嘴里不住嘟囔着:“啊啊,啊啊。”

“丞相有不痛快,犯不着拿孩子出气。热度刚退了,要是多嫌着就别看着。”管隽筠劈手来夺孩子,诸葛宸一手抱进怀里:“那我就拿你出气。”一下覆上她的唇,管隽筠狠狠在他脚上跺了一下,诸葛宸一缩瑟,孩子趁机被抱过去。

回到母亲怀里,孩子不住抽噎着。大眼睛瞪着面前的父母,诸葛宸气急了,把母子两个再次抱进怀里,推到墙角让怀里的女人退无可退,刚才被推开的唇再次覆了上去,含住她略微干涩的唇,灵巧的舌尖舔舐着每一寸芳泽。

泪水还挂在脸上的儿子,从没见过这种情形。摇晃着小脑袋看着父母两人在那里纠缠不休,忽然咧开小嘴笑起来。担心孩子再次被男人抱走,只好抱紧了儿子。就是这点疏忽,男人可以很轻易地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直到低头时看到小家伙在父母双双怀抱中,笑得不亦乐乎,男人的怒气消弭于无形。渐渐放松了力道,如同蝶儿戏水一样在女人唇齿间轻轻啄吻。

手指划过女人的脸颊,恋恋不舍放开她的唇。伸手接过她怀里的孩子:“臭小子,一点不学好。”微有胡茬的下巴在儿子脸上蹭过,目光随之停留在双颊绯红的女人脸上:“母子两个就是一个样的脾气。”

“回禀丞相,有兵部的军报。六百里加急。”门外有人轻轻扣着环儿。

“知道了。”诸葛宸抱着儿子过去开门,管隽筠眼睛又红又肿。每次都是这样欺负人,还能给自己找到各色理由搪塞。

荣立第一次看到诸葛宸跟儿子在一起,一看就是嫡亲的父子。眉眼间有着无可磨灭的相似,诸葛宸一脸安逸自足的神情,好像这是最近诸葛宸心绪最好的时候:“给我。”

“是。”荣立把封着兵部火漆金印的军报递给诸葛宸,诸葛宸怀里的小子盯着那封军报,黑漆漆的眼睛滴溜溜一转,肥嫩的小手紧接着就要去抓。

“这是个好东西?”诸葛宸看着儿子,好气又好笑:“能吃的,能玩的?”带上门转身进去。

第二卷变故第十七章命妇

诸葛宸皱着眉看完管昕昀送来的加急军报,扭头看着窗外,天已经黑透了。玩闹了一下午的儿子终于睡着了,早先的发热耗尽了小家伙的精力,小脸没有先前的苹果红。

管隽筠侧躺在儿子身边,手还在轻轻拍着儿子的背。嫩藕般的小胳膊搭在母亲脖子上,小嘴不时吧嗒两下,好像是吃到了什么好东西。

“睡着了?”俯下身看着儿子的小脸:“还烫不烫?”

“还好。”管隽筠很快起身,避开身边的人。往常这时候说不准会叫人把晚饭拿进来,不过屋里多了个人显得莫名局促,只要想到他做的那些事情,就会油然而生一股恶心。

“前方的战事不稳,你二哥或者会有麻烦,原说是尽快收兵,只怕会要拖延。”诸葛宸看着她的背影:“先瞒着你嫂子,不要跟她说了。”

“很要紧?”管隽筠住了脚,最近的事情每一件都是压在心头叫人喘不过气。宫里总会有这样那样的赏赐,记不清楚是第几次叫自己在宫里呆到下午,每次都在想是不是最后一次。不止是皇帝,还有人在给自己为难。

还有管岫筠的信,也是一个抹不开的心结。她总在问自己是不是有生养,以她的性格绝不会是偶一为之。一定是有什么事情比任何事情都来得重要,否则绝不会是热络过头的关心。

至于这边的事情,更没有哪一件让自己舒心过。每每想到这些,就像是一道道无形的枷锁让自己心烦意乱。

“至少在信中看到的很棘手。”诸葛宸皱着眉,管昕昀跟她,兄妹两个有个很相似的地方:凡是都很谨慎,尤其是面对大事的时候,没有十足把握是不会轻易下定论的。

管隽筠盯着远处看了一下:“什么时候会有消息,瞒不了多久。”

“我也想他快点有消息,大军在外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诸葛宸不经意间的一抬眼,女人忧郁的神情纳入眼帘,心底没来由的触动了一下。

“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微微叹了口气,都看着这家人何等风光何等富贵,只是可有人知道从五岁开始就没有父母是怎样的滋味?飞快抬起眼睑,瞬时间已经收拾好自己的心事,早就告诉过自己,不要做不该有的梦,原来真的没错。

“该传饭了。”诸葛宸坐在桌前纹丝不动,一点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我吃斋,丞相不惯。”管隽筠已经走到门边:“丞相还是去青鸾那边用饭,这边小厨房伺候不了。”

“好好的,吃什么斋?!”诸葛宸皱着眉头,都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还能吃斋。方才把她抱在怀里的时候,居然比以前更纤瘦。就是儿子的胳膊恨不得都比她要粗些。

管隽筠不想理他,二哥的事情是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头。一道清瘦的身影在门边站着,微风拂来,淡青色的衣袂微微起伏。诸葛宸从后面抱住她:“你哥心里知道该怎么办,用不着你担心。”

“多谢丞相吉言。”管隽筠挣扎着摆脱他的手臂,诸葛宸微一用力就把她抱了起来,打横抱到软榻上:“还要闹多久?”

“我没闹。”管隽筠挣扎开他的手:“丞相还是到青鸾那边去,我这儿不是丞相呆的地方。”

“你在吃醋。”诸葛宸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管隽筠看了他一眼:“丞相相信吗?”顿了顿:“有件事,我忘了。那天回家去,嫂嫂跟我说,管岫筠来信了。问我有身孕没有,我让嫂嫂回信的时候告诉她,我生了个儿子。”

“你疯了!”诸葛宸双手捏紧她的双肩:“你告诉她这个做什么?”

“她不是要知道吗,我告诉她就是了。”管隽筠扭动着肩膀:“你放手,痛。”

“你知道她要做什么?!”诸葛宸盯着她的眼睛:“她一直无所出,要是再没有子嗣,废黜嫡妃或者另立皇储承嗣,都是势在必行的事情。”

“丞相倒是比我清楚得多。”管隽筠一直都在心里描摹一个后果,心里想过了无数遍都不知道会是这样:“看来她倒是对丞相真是跟对别人不一样,这么一件好事都能想到丞相身上。从前她正眼都不看看我,此时却能想到我,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闭嘴。”诸葛宸对上她的眼睛:“这件事以后你不许再管,不管她弄什么东西过来,你都不许再管。孩子的事情也不许再提。”

“难道丞相不想为了博得美人一笑?”管隽筠试图推开他:“没有子嗣就没有嫡妃的身份,岂不是可怜?丞相如何舍得。”

诸葛宸环紧了盈盈一握的纤腰:“这不与你相干。”

“我想她看中的只是丞相的血统,或者因为我跟她是孪生,能够有这样的孩子做嗣子的话,是最好的。”连管隽筠自己都没想到,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居然会泪如雨下:“你走,我不想看到你。”

“别闹了,等会儿把孩子吵醒了。”诸葛宸叹了口气,轻轻给她擦去了泪水:“好了,不哭了。”

“你走。”管隽筠哭得无法自抑:“我不想再看到你。”

诸葛宸抽回手臂,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管隽筠默默盯着窗外漆黑的夜空,泪水糊满了满张脸。

吴纤雪跟管隽筠姑嫂两个人走在长信宫外的甬路上,全是全副的命妇妆扮。两人都有满腹的话,只是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自从上次诸葛宸说起军情不好之后,两人见面的时候管隽筠都不好提起任何一个字

“筠儿,我给岫筠的信被中途劫了回来。说是丞相钧旨,任何信笺未经兵部审查不许离开京城。出什么事儿了?”吴纤雪拉着管隽筠坐下:“你哥写回来的信倒是没说什么,我也不能跟他说这些。”

“哥哥好?”管隽筠好像是想起了什么:“好些时候都没见有家信回来,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够班师回朝。”

“快了,他说最近忙得很,没工夫写信。”吴纤雪看管隽筠从乳娘手里抱过孩子:“皇太后方才都说是,稚儿伶俐得很,一看就是有大福的。说不准日后还要有大恩典的。”

“好好长大,什么恩典都是多余的。”一时间萦绕在心头的两件心事掉在地上,神情之间便轻松了很多。

“大姑娘。”皇太后身边的老嬷嬷是见到吴纤雪,总是按照吴纤雪在家里的排行:“老太后叫你进去呢。”

“筠儿呢?”吴纤雪笑起来:“难不成让筠儿一个人在这里?”

“我找筠儿有事呢。”张薇也从长信宫出来:“嫂子就别担心了,这不是有我呢。”

“交给贵妃娘娘啊,我就放心了。”吴纤雪很高兴地答应了,张薇笑着上前挽住管隽筠的手腕:“咱们可是好久没见了,这些日子可好?瞧你瘦多了,是不是哪儿不好?”

“谢娘娘关心,挺好的。”管隽筠想要抽回手,张薇的手抓得越发紧了:“到我那儿坐坐去,我还有好些话要跟你说呢。”

“抱着你们家小公子在这儿候着,我们一会儿过来。”张薇转脸吩咐跟在后面抱着孩子的乳娘:“别叫孩子着凉了。”

“是。”乳娘赶紧垂首答应着,怀里的小家伙方才昏昏欲睡。忽然被不远处皇太**里的乐曲惊醒了,看到母亲站在面前,免不得像是在家里的样子,朝母亲伸出手:“啊啊,啊啊。”

“这是怎么了?”张薇看到这样子,有些惊讶。多大的孩子就知道黏人?管隽筠习惯性地接过孩子:“要我抱他。”亲了亲儿子的额头,再把孩子交还给乳娘:“舅太太一会儿出来,要是我没过来就跟着舅太太一块儿先回去,别在风地里站着,仔细别磕着碰着了。”

第二卷变故第十八章劝酒

“奴婢知道了。”乳娘答应了,看着母亲渐渐走远,还在朝母亲伸手:“呀呜,呀呜。”

到了张薇住的建章宫外,管隽筠住了脚看着上面的匾额:“娘娘今儿预备叫我在这儿坐多久?皇太后千秋,可不能耽搁日久。”

张薇原本和煦的脸色就因为这句话,有些挂不住:“前几次真是有事,怎么说起这话来?难道咱们姐妹间还有什么说不得的话?”

“臣妾不知,请娘娘明示。”管隽筠把手帕掖在衣襟下:“娘娘若要臣妾如何,毋须屡次这般,只消吩咐一句,万无不可之理。”

“瞧你说的。”张薇笑起来:“我这儿可是预备了一桌精致的酒菜,就等着你来。母后那边今儿未必真能跟你说什么,就在我这儿用饭,咱们可有好些话要说呢。”

管隽筠整了整裙裾,不好继续挂着脸。只好是跟在张薇身后进了建章宫,东边寝殿里果然是摆放着一桌精致的宴席。

“是不是,还想着我又跟上次那样逗你?”张薇强拉着她坐下,管隽筠挣扎着要坐到下首去。张薇摁住她:“咱们以前一桌吃一床睡,这会儿又跟我讲起这个规矩来了?就坐这儿吃,要不是看着孩子小的话,也要带了来。”

“小孩子什么都不知道,只会哭闹,吵闹着人不好过。就算是娘娘不怪罪,也不好看。”管隽筠手边的放着一杯刚烫好的酒,张薇从来不喝酒的。平素也没有宫眷宴客饮酒的礼数,就算有酒也是温润的果酒,这种闻起来就是酒香四溢的烈酒是绝不会上宴席的。

张薇不会不知道这个规矩,但是往自己手边放酒也不会是无心之举。“今儿是皇太后的千秋,咱们在这儿先干了一杯,敬祝皇太后千秋万福。”张薇望空举杯,然后满满喝了一杯。

这样子反而是叫人没了章法,不喝是不行的。但是自己是在这深宫里,稍有不慎可就没有后路可走了。

“祝皇太后千秋万寿,娘娘福体安康。”管隽筠举起酒杯跟着喝下去,拿起手边的帕子擦擦嘴角,将嘴里的酒尽数吐出来浸湿了帕子,就势塞进宽敞的袍袖里。

张薇身边的宫女好像是看好了似地,一下又给两人斟满了酒:“这酒还真不赖,竟比往日喝的都要好得多。”张薇笑着又举起酒杯:“就当是我为了前次的事儿给妹妹赔罪了,咱们一万年也是姐妹,千万担待我这一遭儿。”

看样子又是躲不过了,管隽筠只好跟着把酒喝下去,趁人不备再次把酒吐了出来。转眼间接连喝了三四杯,手里袖袋里备用的手帕子全都湿透了。想要再找一块出来都不行,张薇似乎千杯不醉的样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往下灌。

管隽筠起初还能克制自己,但是酒一杯杯下肚,渐渐酒沉起来。不知道喝了多少,人事不省倒在桌案边。

张薇看着面前告罄的酒壶:“喝了这么多才醉,我都是喝了多少水了。”

“娘娘?”小宫女这才知道张薇一直要自己斟酒的缘故,原来张薇手边全是早先预备好的白水:“难道就让丞相夫人在这儿?”

“嗯,你下去吧。让她睡会儿。”张薇摆摆手,等小宫女退出去之后,自己站了一会儿,解下她腰间的大带和翟鸟缎袍外的霞帔,转身出去了。

抱着孩子的乳娘在长信宫的庭院里等了好久,不止是管隽筠没看见出来,就连吴纤雪也没见影子。孩子在风地里站久了,有些耐不住,不住哭闹着。乳娘害怕孩子哭闹起来,等会儿被人看见,且不说冻坏了孩子,就是坏了规矩也是说不清楚,只好抱着孩子漫无目的地往外走。

若是平时有人跟着也好,偏偏这种宫眷宴会只许带一名丫头进来。绮媗跟在王夫人身边,在皇太后身边陪宴。乳娘想要找个人问问,都不知道该找谁。

“荣侍卫?”不知道走了多远,远远看见有个人像是诸葛宸身边贴身侍卫荣立的样子,欣喜之余忍不住叫起来。

荣立听到有人叫他,转身看到乳娘抱着小公子在后头:“乳娘,你一个人在这儿?”

“是啊,夫人被张贵妃叫去说话了,都一个多时辰也没见人。说叫我等着舅太太,舅太太又去了皇太后那边,真真急死人了。小公子一个劲儿闹腾呢。”乳娘焦急不堪:“等会儿可要冻坏了,怎么好?”

“相府的马车就在外面,我带你去。”荣立想了想:“车里暖和,别冻坏了小公子。”

“多谢了。”乳娘这才会还了些颜色,抱着孩子跟在荣立后面往外走。

诸葛宸从兵部出来,转身换了礼服要去长信宫给皇太后行礼。荣立从外面进来半晌才跟着过去:“方才到哪儿去了?半晌不见人。”

“属下在外头看到乳娘抱着小公子,说是夫人被张贵妃拉去说话半晌不见回来。等着舅太太一路回去,又没见到舅太太出来。乳娘担心小公子受了风,属下带着乳娘上了府里的马车。”荣立肃立着回话。

诸葛宸的脸色马上阴沉下来:“夫人去了多久?”

“说是有一两个时辰了。”荣立答应着。

诸葛宸背着手没说话,看看时辰不早,转眼就是百官给皇太后磕头行礼的大礼时候,也顾不得什么,只能是带着还在朝房内值班的几个部院大臣过去。

长信宫里花团锦簇,诸葛宸给皇太后行过礼。退回到文武百官行列中,目光在那边的宫眷命妇中梭巡着,皇后跟贵妃赫然在目,荣立说她跟贵妃在一起。贵妃在这里,而她的人在哪里?

嘴角紧紧抿着,坐在主位上的皇太后已经笑起来:“诸位大人都是有王命在身的,可不敢让我这老太婆的事儿误了大人们的正经事,等会儿皇帝只怕还要说我这做母后的不知道体谅各位大人。”

“皇太后千岁。”诸葛宸听到这话,知道是百官的大礼已经行完,行过大礼退了出去。

心下计较了一下,把身上的礼服在一处偏殿里换了下来,转脸看着荣立:“你速速安排一辆马车在西华门外候着,半个时辰以后我若没来就不必等了。看着老夫人和孩子先回去。”

“是。”荣立领命离开。诸葛宸也不避讳什么,身上有着内廷行走的令牌,虽然平时不往**去,但是这个内廷行走还是可以进得了宫禁。要是看到自己最不想看到的那一幕,恐怕头上这个帽子也就戴不稳了。

“丞相?!”守着内廷大门的内监看到诸葛宸无不是大惊失色:“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进去给皇太后行过家人礼。”这话并不为过,皇太后一向说管隽筠是她侄女儿,一个家人礼足够搪塞所有人。

“丞相这边请。”内监打了个千儿,放了诸葛宸进去。

诸葛宸从不打听内廷的事情,偶尔只是皇帝要册封某位妃嫔才由礼部拟旨,诸葛宸不过是循例上奏。但是皇后姐妹所居住的宫院还是清楚地,建章宫为西六宫之首。从内廷大门转进来,疾走两个宫院就是建章宫。

就连守门的小黄门太监都是在那里玩自己的东西,诸葛宸也不好惊动了人,一径进去迎面撞上两个宫女:“你是何人,怎敢擅闯贵妃宫院!”

“内廷行走。”诸葛宸指着腰间的令牌:“丞相夫人在哪里?”

“在东边寝殿。”后妃身边的宫女太监不得结交外官,除了皇帝还没见过第二个男人,活生生一个男人立在面前,让几个宫女顿时红了脸。

第二卷变故第十九章醉酒

诸葛宸也不搭理,阔步进了东边寝殿。管隽筠还在膳桌前趴着,霞帔和腰间的大带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鼻而来,诸葛宸皱着眉头看着她:“醒醒!”

管隽筠睡得沉沉,连头上的珠冠都要掉下来。诸葛宸只好走到她身边,试图伸手拉起她。摸到宽大的袍袖,湿浸浸的还带着酒味。低头一看,袖子里笼着好几块湿透的手帕,拎起一块闻了闻,全是酒味。

看样子是醉透了,喝醉酒的人不能多加扳动。等会闹起来可就没法收拾了。看看时辰,荣立安排的马车应该到了西华门外,从西六宫出去应该是西华门。诸葛宸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不规矩,打横抱起昏睡中的管隽筠大步出了寝殿大门。

外面的宫女都还在院中站着:“你这是做什么,丞相夫人是贵妃娘娘请来的贵客。怎么能被你带走,难道不怕贵妃怪罪!”领头的宫女大声道。

“回禀贵妃,就说诸葛宸来日当面给皇上请罪。先带着夫人回去了。”诸葛宸话音未落,人已经出了建章宫大门。

一路之上,诸葛宸抱着管隽筠在所有宫女太监的侧目中,大步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