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诸葛宸听到身边的管晋捷也随之发出一声赞叹:“有什么这么好看的?”

“姑父,哦,先生,这儿来了辆华丽的鞍车。车身绣满了忍冬缠枝莲,一看就是宫中御驾。只是不知道车中做的是什么人,旁人也不敢这么僭越的纹饰。”管晋捷低声道:“不会是姑姑在车里吧?”

“你高声些嚷嚷,就说是打卦算命批八字。”诸葛宸想了想:“除了鞍车停住叫你算卦答应以外,任何人说话都不理。”

“是,我知道了。”管晋捷点点头,打着上面写着活神仙算卦的幌子,几乎是横冲直闯就过去了。诸葛宸目不能视,手里还是拄着那只酸枝木的手杖,捋着贴上去的三捋胡须紧跟在他后面。身上一件玄色的八卦氅衣,一看就是个跑江湖算命的。

听着车外闹嚷嚷全是南中俚语,管隽筠几次想要看看外面还是忍住了。两句纯正的汉话好像穿透了所有的南中俚语,一丝不落传进耳朵里:“活神仙打卦算命批八字,算前程命运流年。”

有些像是管晋捷的声音,这时候他们应该是在中原了,而且最近孟优都在城里翻查着汉人的踪迹。他不会对自己不起疑,就算是很多事都在依从自己的意愿,也不是说事事都会听自己的。

“王妃?”身边的宫婢是个粗通汉话的南中少女,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您有什么事儿?”

“去看看那个算卦的。”管隽筠侧过脸:“停车。”

“是。”宫婢摇了摇手里的银铃,鞍车戛然而止。宫婢撩起后车帷:“那个算卦的,王妃要算卦。”

管晋捷立住脚,扶住一旁的诸葛宸:“先生,王妃要算卦。”

“嗯。”诸葛宸点点头,要是此人不是汉人的话,是不会懂得算卦是做什么。既然是算卦问流年,即使不是管隽筠也会是个地地道道的汉人:“过去看看。”

鞍车停在路旁,庶民百姓想要围观已经被侍卫们遣散开,管晋捷扶着诸葛宸缓缓到了车边。管隽筠端端正正坐在车内,宫婢撩起车帷看着两个人过来:“王妃,那个算卦的人来了。”

管隽筠点点头,抬起一侧眼帘看到的景象叫人不可相信。那个人居然到南中都城来了,真是不知道轻重利害。这时候到这儿来做什么,难道不知道西羌南中已经打得不可开交。他到这儿来,要是被孟优知道了不吝于是火上浇油,就不怕被人知道这场争端原本是人挑起来的:“你们到旁边守着,中原有规矩。算卦的事儿,不能叫旁人知道。”

“是。”宫婢点点头,只是看了眼管晋捷和身边这个清瘦的瞎眼男子,就退到了一边。与那些侍卫车夫将周围的庶民百姓挡在一边。

“王妃算卦?”从她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已经听出来是谁了。

管晋捷扶着他上了鞍车:“先生,您给王妃算卦,我在外头。”才说了汉人算卦不许人旁听,这一下就是堵了所有人的嘴巴。

这是这么久以来,两人第一次单独相对。看着他清瘦的脸,还有微闭着没有丝毫神采的眼睛,管隽筠脸颊抽动了一下,泪水在眼眶中闪动着。再三克制才让自己没哭出声,哽咽了一下。

“王妃要算什么?”就算是听出来是谁,诸葛宸还是不敢掉以轻心,缓缓问道。

“问人问家宅。”管隽筠按捺了一下:“先生能有明示。”

“问人问家宅,需要问王妃自己。”诸葛宸伸出手,毫无偏差地把管隽筠抓到怀里:“还问么?”

“这是什么地方,你这样也不怕人看见”管隽筠用力推他,却被他搂得更紧。脸贴上他的衣襟,平素沉稳的心跳有些急促:“会出事的。”

“出事怕什么,我就要你。”诸葛宸毫无预警覆上她冰冷的双唇。锋利而灵巧的牙齿撬开她的贝齿,一如既往侵蚀着她的意志力。有力的手臂把她禁锢在怀中,吻的痕迹不止是唇瓣还有小巧的耳珠,一点点留下属于他的印记。

“你疯了?”管隽筠用力推开他,两人气喘吁吁地:“只怕别人看不见,做了好事还要留下把柄给人来抓。”手指不经意间在他眼前滑过,眼睛毫无反应。本来强行忍住的泪水这一下再也忍不住:“你的眼睛,怎么会这样?”捂着嘴不想让他听见自己哭,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无声落下。

“没事,你别哭,别哭。”诸葛宸摸索着去给她擦眼泪:“会好的,别担心,只要你好好的。傻丫头”泪水越来越多,只好抬起手用袖子给她擦去:“我的眼睛只有你能治好。”

管隽筠捶了他一下:“都这样子还在贫嘴烂舌,真是拿你没办法。”

“不是贫嘴烂舌,是真的。”诸葛宸摸索着抵住她的额头,在她额间啄吻了一下:“太医说过,只有用我女人手指尖的血滴进眼睛就行。”

“真的?”管隽筠愣了一下,迅速用手背擦干净眼泪。拔下头上的簪子准备刺穿指尖,却又硬生生停住:“管岫筠每日跟你在一起,难道还要跟我说这个?她才是你的女人。”

“关她什么事儿”诸葛宸略略提高了声音:“你少给我胡思乱想,我都没想问你跟他是怎么回事?你都是南王妃了,这一下废掉了管岫筠,是不是嫡王妃就该是你了?”

“嗯。”管隽筠手里的簪子掉在车厢里,声音大过了方才答应的声音:“日久生情,不是吗?而你跟她,恐怕就是旧情复炙了。我没说错是不是?”

“你再胡说”诸葛宸气急,把她再次环在怀中贴在她耳边:“要是再胡说的话,我可不管这是哪儿了。”一面说,已经摸索着去解她的衣裳。管隽筠用力推他:“放开我,我知道你跟管岫筠的事儿不许人提,她把我扔到不毛之地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生晖儿的时候,要是没有大哥大嫂,我跟晖儿都没命了。你还要跟她在一起,我恨你。”一行说一行抽噎着。

诸葛宸住了手,失神的眼眸梭巡着熟悉的身影,只是即便对上了还是在眼眸间蒙上了一层阴霾:“你每次遇险,我都不在你身边。我不是个诚挚的男人,只是我会改。我也想过了,要是用我一辈子都看不见把你换回来,何止是一对眼睛就是性命都可以。我不会再让你走再让你受苦,那天你放下稚儿走了以后,我就开始后悔。明知道你在我面前,故作坚强去做一个男人都无法做成的事情,我却连看你一眼都不行,你怎么生气都是应该的。”

泪水糊住了双眼,颤抖着用簪子刺破了指尖,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是不是把血滴进眼睛就能看见了?你睁开眼睛让我滴进去。”

“啊?”诸葛宸愣怔了一下,睁开被阴霾糊住了很久的眼睛。管隽筠小心翼翼挤出鲜血,滴到双侧眼眸中,诸葛宸旋即闭上眼转动了一下眼球。

“看看是不是能看见了?”管隽筠声音颤抖着,要是再看不见的话还能有什么法子来换回来他的眼睛?

陌生而遥远的光亮照进来,诸葛宸好像是在找寻着谁的身影。渐渐能够看见一双满是企盼的眼睛,即便是穿着异族的服饰,但是那神态和泪水是真实的,是他女人的样子。这么久以后,眼眸中再次映入了她的身影,还有专属于他的红痕。

“看到了?”管隽筠恍惚间也看到自己熟悉的眼眸,哪怕不像是以前那样精光四射,能够看到周围的一切就足够了。两人分别这么久,居然是在异国的土地上,一个番王嫡妃跟一个打着算卦幌子的瞎子,人生如戏一字不错。

诸葛宸点头,还有些不习惯这样的光亮。已经黑暗了太久,能够被阳光再次照进眼中,好像是苍天所赐。可是老天真正恩赐的不是别物而是眼前的女人,她就是他的阳光,要是没有她,就是天天阳光普照,跟无尽黑夜有有什么分别?

“为什么不早说?若知道,上次见到就该治好的。”管隽筠瞪了他一眼:“非要装成这样子,还要轻易涉险?我担心要是被孟优知道,你会有麻烦。”

“不打紧,不会有人知道的,晋捷很机警。”诸葛宸一笑,能够再次看到她的容颜真好:“我们回去吧,西羌跟南中已经开始交战,你该做的都做了。”

“不,还有一条必要完成才算。”管隽筠沉默了一会儿,摇头:“我不想功亏一篑,南中跟西羌大败已成定局,只是管岫筠这个仇我必定要在南中报了才行。”说到这话的时候,刻意抬头看了眼诸葛宸:“这件事我一定要做。”

“我陪着你。”诸葛宸点头:“我来的时候,已经把稚儿和晖儿交给你哥哥了,如果我们不能看着他们长大也不算所托非人。我不能没有你,仅止于此”

第四卷祸起萧墙第二十九章飞快的流言

管晋捷在鞍车外等了良久,才看到诸葛宸拄着那只酸枝木的手杖下来,只是走路的姿势与方才已经是判若两人。上前要扶住他,诸葛宸安然一笑:“不妨事。”

“先生?”不能暴露两人的身份,管晋捷下意识看看他的眼睛,有些傻了眼。这才不到一个时辰怎么就看见了?只是依旧装出双目失明的样子,不让人看出异样。

鞍车缓缓前行,管晋捷有些着急:“姑丈,这个?”

“不碍事。”诸葛宸还是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王妃的卦,我已经算完。无甚大事,就不用担心了。”

“是。”管晋捷闹不明白这又是怎么了,不过比之于先前上去之前还有最近以来,他的急躁和不安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先生,咱们去哪儿?”

“王妃给的谢钱不少,今儿不做生意了。先回客栈。”诸葛宸笑笑:“叫两个小菜外加一壶酒,歇一晚上明儿再议。”

“是。”管晋捷答应着,还真是闹不明白姑姑姑丈这对叫人捉摸不透的夫妻,上次二叔就背着姑丈说过,也只有姑姑才能跟姑丈这么个脾气过下去,换个人还真不知道谁能受得住。这下不是姑丈一个人透着古怪了,就是姑姑也是一样。

诸葛宸不经意间嘴角微微一翘,这是自从出事以后兴许最好的一天。方才女人跟自己说了很多事情,当然还不着痕迹的撒了个娇。所有的不平跟怒气随之烟消云散,也知道除了自己没人能近她的身。妖精诸葛宸心里暗暗说了一句,更多的是莫名的喜悦。除了那女人,谁也不能给自己这样的安心。

只要想到这些,走路的步子都比先时轻快得多。管晋捷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先生,我扶着您慢慢走。”哪有失明之人走得这么快的,要是被人看出来先前做的戏就全都白费了。

诸葛宸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放慢了步子让管晋捷扶着还是跟先时一样缓缓往前走。心里也在不住计较女人说的话,女人想的还真是比自己要周到仔细得多。

孟优在绮娟起居的寝殿用过晚饭,绮娟被他冷落许久,见他有些回心转意的样子,少不得着意殷勤一番,一定要在晚饭以后带着大儿子跟他一起到花园中走走。

管隽筠想着在宫外跟男人的勾缠不休,脸上少见的泛起一丝红晕。好像是又回到京城相府悠居的时候,还像是没有任何变故的两口子一般,只是男人有公务在身不能常常在身边。也知盼着这样的分别早些过去,想到这里嘴角又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笑意。

蹲下身拈起一朵云白的虞美人在手里慢慢抚弄着,不远处的英雄花同样开得正盛。远远看去好像是一望无际的白色花海,男人的眼睛又能看到了。他说要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影子,否则就是双目能看见也是没用的。以前都不知道他居然会吃味,为了在南中王宫中的种种事情,已经是不满了很久。要是再不说清楚的话,说不准就是看不见对面的人也要扮作算卦的人闯了来。

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脖项处,幸亏是回来以后换了件厚实的衣裳,要不那淡淡的红痕是会被人看见的,这可真是说不清楚了。

一面自笑,起身看到孟优站在不远处,马上意识到自己方才的举动有所不妥。他的眼线无时无刻不是在注视着自己,不能叫他看出任何异状。男人跟晋捷都在都城里,首先就是不能让他们出任何纰漏。而且这英雄花跟虞美人已经双双开放,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大王。”孟优渐渐走近,管隽筠微微一福抬眼看到绮娟牵着儿子的手,一下子想到自家两个儿子身上。男人说两个儿子在贺锦跟凤姐的照顾好,甚是康健,这就让人放心多了。一直悬心的不就是这父子三人么?

“看来让你出去走走,真的好很多。本王还是第一次看到你的笑容,听说有个瞎子给你算卦了?你们中原人就是信这个,我们只是信奉我们的大神。”她脸上的笑容让孟优颇有些失神,一直都说姐妹两个生得一样,或有不同的除了性情为人以外,就是这个脸上绝少能见到笑容。多半时候都是冷冷的淡漠,刚才的笑容像极了她手里的虞美人,足够让人为之倾倒。

“是,算的一卦很好。也替大王问过一卦,乃是大吉之兆。大王出兵西羌必然是旗开得胜永绝后患的。”管隽筠从袖袋里取出诸葛宸写好的偈子,让宫婢交给孟优身边的近侍:“这是我们中原的文王六十四卦中最利于战事的一卦,不知大王以为如何?”

“怎么想到替我去算一卦?”孟优来了兴致,这是不是说明眼前的女人对自己用了心?因为绮娟跟自己这么久,都没有说过任何一句对自己有利的话。只是这个平素看上去冷冰冰的女人,怎么会突然转变得这么快?

“中原有句古话,叫做兵者国之大事也。如今南中与西羌两厢交战,既然我已经是大王敕封的王妃,就该替大王着想。这也是我的分内之事,那卜卦之人既然算我的卦象都准得很,自然要问问战事如何。若是大王说我如此做,颇有僭越之嫌,以后不问便是。”说这话的时候,还是平时那副淡然的神情。好像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

“这话说得好,我们这儿没有你们中原那么多繁文缛节,女人一样可以知道国家大事。再说你是本王的嫡王妃,什么都要让本王操心是不能的,要是你能替本王看着也好的。”孟优很高兴,笑起来再出露出他的森森白牙:“若是这次本王能够旗开得胜,那个算卦之人本王可要好好酬谢一番。这张卦,要在军中传闻一番的话,恐怕西羌就要闻之丧胆了。”

“大王可以将这张偈子叫人传抄出去,让每一位将士都能知道,这样的话必然可以激励军中士气。”绮娟在旁边插嘴说道,管隽筠说的话她根本就插不上嘴,而且也轮不到她来说。一个婢女出身的侧妃,管岫筠在的时候根本就容不得她。要不是孟优一直维护着,恐怕根本就不能安然无恙生下孩子。

如今管隽筠到了王宫,居然没有让她有丝毫下不来台的时候,只要是孟优愿意大可以天天都在她那边。这让绮娟很有些害怕,担心哪一天管隽筠生气了,或是对自己心生厌恶的话。只怕所使出的手段会比管岫筠当日更厉害,没有人见识过她生气的样子,但是管岫筠都不得不避其锋芒,这就足以令人警醒了。

所以当管隽筠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绮娟一直都在想怎样才能让她对自己没有敌意,把所有的不满都剪刀最低,想了想只有竭力附和,甚至是顺着她的意思说下去,才能让她顺气。

孟优看着绮娟笑起来:“嗯,就这么办。找一个粗通汉人文墨的,把这偈子抄了出去给所有人看看,就说是我南中军民一心,又有上台启示,一定可以让西羌俯首称臣。”

“拿出去,叫人转抄了在散播到军中上下。”转手把东西交给身边的内侍,管隽筠眉梢微微一挑,想起男人说的话,要笑终于忍住了。还真是应验了两人之前说的话,这件事孟优一定会照计而行。只是最后的受益者是谁,真的是只有天知道了。

诸葛宸抿了一口手边的暖酒,管晋捷匆匆忙忙进来:“姑丈,这是方才外头的人四处转抄的帖子,我怎么瞧着跟昨晚上您让我写的东西不差分毫?”

“嗯?”诸葛宸愣了一下,这么快?而且一下就到这里来了,难道孟优真的是对女人说的话深信不疑?一个男人全权去听女人说的话,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对这个女人有着不可告人之心。而自家的女人,又不是那种轻薄之人。要是真有什么的话,当初皇帝那样对她她也不会无动于衷了。

心中满是疑窦,还是从管晋捷手里接过帖子看了一遍,嘴里的暖酒全一下咽进去,呛了一下:“这帖子打哪儿来的?”

“外头铺天盖地全都是的,说是南王有命要连夜将这帖子让所有人都知道,特别是与西羌交战的前线将士,因为南中必然胜过西羌,这是中原的先知们早就算定的。”管晋捷也是一副匪夷所思的神情:“姑丈,这是个什么缘故?这东西不就是昨晚上您叫我…”

诸葛宸止住了他要说下去的话:“行了,你知道就行了。既然是所有人都要知道,那么西羌也该知道。”若是同样的帖子也在西羌传播看来,到时候都是依照天命而行,那就是非战之罪了。

孟优这碗米汤喝得还真是时候,只是不知道自家女人是用了什么手段,能够让这个男人心甘情愿去做的,女人在自己怀里蜷缩着的时候说的那些话一定不是假的。看来以后要把女人牢牢锁在身边,否则会叫人很不安心的。

第四卷祸起萧墙第三十章兄弟之间

管昕昀展开诸葛宸命人送回的书信,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才到南中几日居然就是双目能视,信上一手明显是临过魏碑的字迹看起来赏心悦目。看来是见过妹妹了,要不需要的那极要紧的药引子怎么会有?

不过妹妹在南中确实办成了两件大事,尤其是孟优毫不犹豫跟西羌开战,已经是让西羌两面受敌。要是换做以前,一定会在此时出手,那样的话,用妹妹的话说就是不杀他尽绝也要死了一半。

只是目前不能操之过急,因为还要等着南中元气大伤的时候,才斜刺里杀出一队人马,那样岂不是事半功倍。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将这两个帝国的毒瘤永远剔除掉。诸葛宸也是这么个看法,说是所有人等着这一天已经是等待得太久太久了。

管安平从帐外进来,看管昕昀老神在在地看着手里的东西:“二弟,你在想什么?这封手书少说也看了大半个时辰了。”

“大哥,坐。”管昕昀赶紧起身让座:“丞相信上说,他说此时还不能出兵,还要在忍耐些时候。”

“他眼睛好了?”要不是看在妹妹份上,管安平很明显不想认下这个官高爵显的妹婿。这一点跟管昕昀一开始对待诸葛宸的态度如出一辙,想想家中的两个女儿家都有些所托非人。管岫筠也就罢了,不论是嫁给谁最后的都是一样的结果。

倒是这个小的,还真是叫人看不透她的性子。尤其是在这次这桩大功劳的份上,她所做的事情就是一个须眉男子也未必能有如此大智大勇,但是她做到了。或者没有人知道,南中嫡王妃被废黜,就是京城相府中的那位也未必知道意味着什么,管安平自己都不清楚。

唯独那天管昕昀忽然感叹了一句,若是孟优不曾废掉管岫筠的妃位,日后真的出事,管岫筠还有栖身之所,这嫡王妃一旦废黜,就是下堂妻都不如。换做是别人的话,管昕昀或者会说这姐妹之间何至于此。就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也不用做出如此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来。但是细观自家才知道,若不如此,管岫筠不吃一场大亏,恐怕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陷够一母所生的孪生姐妹,时刻想着取而代之。且不说这个男人有什么好,就算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一开始不是你的,只是为了一个滕妾之数就做出这种人所不齿的事情,实在是该有此报。

何况此人只是一个诸葛宸,每每想到这里,管安平总会寻思,倘或父母尚在。管隽筠定然不会许嫁此人的。或者这就是亲兄弟最大的相同之处,管昕昀跟诸葛宸相处久了,也就默许了此人的重重离经叛道的行为。或者是在管昕昀的心中,也先跟诸葛宸这样:看上去颇有些跳荡不羁的意味,但是管昕昀不敢像他这样子。所以面上的不屑一顾,在心里还是赞许的。

但是管安平心中就不是这样的,从小跟在父亲身边,见惯了中规中矩的军人样子。尤其是父亲不论到了什么时候都是不苟言笑,端凝稳重的秉性。所以管安平在耳濡目染下,跟父亲一样的脾气秉性,在南中多年更是习惯了不将自己所深深隐藏的秘密公诸于众。

“遇到了筠儿,什么都好了。”要是换了个跟自己想好的同僚,管昕昀还会接下来打趣两句。只是面前是不苟言笑的长兄,说的人又是嫡亲的妹妹妹婿,底下的话越发不好说了。上次诸葛宸自嘲说是惧内,当时就在想,这话也就是自己这个做内兄的听见了,换个人还不知道怎么去说当今丞相跟丞相夫人呢。

管安平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管昕昀好像是看到了当初父亲某些时候的样子,只好缄口不语。停了一会儿,好像是想起了什么。管安平看着他:“晋捷说是,西羌交界的坟冢移到了中原?”

“是,信中也说了。这是筠儿的主意,孟优问筠儿这坟冢中的人是谁。筠儿说是中原的一位女子,埋葬西羌多年。若是两国交战,只恐逝者不安。孟优听了这话,就命人起了坟冢移往中原。我命胡炜暗中回护,已经将母亲的棺木运回家中祖茔,暂安在祖庙中。等我们回去以后,再与爹娘同葬。”

管昕昀起初并不十分愿意将这具棺木移往父母合葬的祖茔,毕竟还有一个西羌宠姬的名分在里头。管隽筠当时说了一句话,要是没有她只怕很多事情都不是如今这样子。而且与父亲相遇在先,若不是自己甘心退后一步,谁是谁非又有谁说得清楚?管昕昀细想之下果真是这道理,有些时候就是自己给自己下了一个套儿,钻进去却再也出不来。

管安平愣了半晌,面上是管昕昀的长兄。但是看看兄弟姊妹间的命名,自己跟他们是不一样的。一母所生的四个里面,最后一个字都是同音,而自己却用父亲义子的名义过了这么多年,就是在母亲亲口说出这件事以后,还不肯相信。最后真相大白的时候,已经是父亲生母双双殒命以后。

如今却被嫡出的兄弟说出,他们要把顶着一族宠姬名分的生母葬入只能是属于父亲根底母的坟冢,这放在任何一个地方都说不过去的事情,却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不知奥是不是老天看到母亲当年的不易,才让这一天真的来临?

“你,你们想好了?”管安平迟疑着问道:“这可不是说笑着玩的事情,葬入祖茔是要面对很多事情的。”

“不过是给母亲一个该得的名分,还有大哥大嫂跟晋捷的名字都要上了族谱。”管昕昀很轻松地样子:“只怕大哥嫌这件事来的简慢,我们做晚辈的为父亲再增添一位妇人,母亲身后大哥面上,都只怕不如父亲在日来得庄严肃穆。怠慢之处,少不得大哥多多担待。”

管安平没想到管昕昀说话会如此谦逊,尤其语气中没有丝毫让自己难堪和虚情假意的样子,这都是说什么都不会有的。只是他不知道的是,这些话也是兄妹三人多多商议过的。尤其是管锁昀一向都不问这些事情,一来管昕昀是嫡长子又是族长,这些事他都有该有的分寸。二来,管锁昀自由懒散惯了,更不想让人看出兄弟之间有什么不和。

但是这次,管锁昀少见的站在妹妹一边,帮着说了不少好话。还说当年亲娘也确实有愧悔之心,父亲也不好太伤亲娘的颜面和心,只有委屈这位母亲委身于羌王,否则也不会落得个身殒外邦终身不得相见的结局。

弟妹如此,管昕昀也不好多说什么,干脆都答应了。棺木回到祖茔的时候,胡炜一路护卫。管锁昀也从边关回去亲为安排,这件事管昕昀只字未提。等到回去了们自然就是真相大白了。

“这件事都依着你们,倒是我该过意不去了。”管安平有些赧然,心中满是感激。多了一家子的兄弟手足,是不是以后都有了家了?

张莲望着新出生的女儿笑开了花,百日之喜皇帝赐了好多东西。看来皇帝这个小公主还是上心的,只是一开始想的都是儿子,因为中宫嫡出的只有一个太子,必须多多生子才有日后的尊荣。

“启禀皇后,皇上回宫。”大宫女香儿在皇后面前行过礼:“皇上一脸的高兴,说是贵妃主子也有了喜了。”

“哦。”张莲脸色有些黯然,在自己怀孕生女的这段日子里面,妹妹可以算是独承恩宠的。底下那几个妃嫔还真是比不是她的荣宠,要是过段日子妹妹生了个皇子,恐怕就真是皇恩浩荡了。

几次心怀不忿,但是前次母亲进宫的时候也劝过自己,好歹都是同母所生的姐妹,你又是皇后之尊,更有皇太子为靠山。难道还担心自己的妹妹得了宠就把你这做姐姐的给忘了,不管什么时候姐妹总是姐妹。

不是不相信妹妹,而是看到那件血淋淋的事实不由人不信,这世上确实有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的故事。管家姐妹就是一例,如今丞相府中的丞相夫人根本就不是管隽筠,上次居然还用苦肉计,骗自己。说是碧云寺中的长公主被贼人掳去再无音信,如今看来是真正的丞相夫人才是葬身火海了。

孪生姐妹尚且如此,那么一母所生又有什么不可能?何况管岫筠跟妹妹一向走得很近,难道两人不会事先通风报信?他们为的只是一个诸葛宸,自己这里可是一顶金灿灿无限风光的凤冠,这还是天底下独一份的国母之尊,妹妹难道不想?

想到这里就会不寒而栗,抬头看看皇帝已经掀起珠帘进来:“臣妾给皇上请安。”

“起来吧,哪有这么多礼数。”皇帝挥手笑道:“这么些日子,可是养好了不少。看着这手臂就像是荷花池里刚结好的玉藕一样,一节一节的。别像是你妹妹似地,瘦得硌手。”说这话的时候,身边没有宫女太监。皇帝也就有些肆无忌惮,张莲跟着笑起来,好像方才想的那些事都是自己吓自己而已。

第四卷祸起萧墙第三十一章心机重重

“听听皇上这话,不知道还以为是什么呢。”张莲笑着给皇帝斟了杯茶:“刚听说薇儿有喜了,这可真是件叫人高兴的事情。看来还真是瓜瓞绵绵,理当如此。也难怪皇上这么欢喜。”

“朕哪是只为这个高兴,还有更叫人高兴的事情。”皇帝显然是不拿这件事当什么正经事,只是一笑而过。本来么,在皇家想要子嗣繁茂,只要皇帝愿意,任何一个女人都能生下皇嗣。皇后生下一儿一女,因为她是帝皇正妻皇后之尊,还有就是未来皇帝必然是嫡子身份。而张薇有孕,算是一点私心在内。

“什么事儿,居然就将薇儿有喜的事情盖了过去?”自从管隽筠出事以后,皇帝嘴边绝少提及这件事,不知道是不是男人都是没长性的。要是真的时时刻刻真心不忘,也不会这样了。午夜想来,倒是替管隽筠不值。做了这么久的丞相夫人,最后捡了便宜的居然是她亲姐姐。

一个好好的南王嫡妃不要了,只是要回来做一个丞相夫人?难道管岫筠还会有这份心思,湖综合是诸葛宸真的对她就比对管隽筠好很多?至少如今没看出来这份心,皇帝多次说诸葛宸双目失明,丞相夫人遍请名医也不见好转。应该不会这样的,那些清肝明目的东西有多少都送到相府去了,后来还不是泼到了沙滩上了一样。

这几个人之间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要不很多事情都不会闹成这样。皇帝看不出来,皇后是个女人却不会看不出来。都是女人,自然是更能了解女人心中在想些什么了。唯独看不出管岫筠心中把这件事看得有多要紧。

“没想到先帝一直都是念念不忘的事情,如今真是有了。南中跟西羌面和心不和多年,这次又是联手要跟我朝为敌。朕命管昕昀值守边关,只是等着有天或可趁机将其中一国一举歼灭。没想到这两个蛮夷之邦居然自己打起来了,而且是要争个你死我活。这可是朕没想到的,诸葛宸跟管昕昀郎舅两人都在边关,他们自然是会有良策的。看来以后,都将是高枕无忧的。”

皇帝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得意忘形。全无帝皇该有的稳重自矜,看得出来对这件事是发自内心的欢喜。皇帝一番话说的让张莲也跟着高兴起来,正好摇车中的女儿醒了。夫妇两人高兴得围了过去。

看着摇车中白白嫩嫩的女儿,皇帝也是一阵高兴:“这孩子来的真是时候,这一来啊就给朕带来这么大的欢喜,朕可要想着给她取个好名字。再说又是中宫嫡出,比她姐姐还叫人喜欢得多,等她抓周的时候,朕看看是不是能在这么多宗室王公中挑出一个好驸马出来。”

“小的很呢,刚满百日。”皇后也笑起来,皇帝一向对张薇所出的女儿爱若珍宝:“纹纹也是个好孩子,那天还跟我说,母后我都做姐姐了。以前都是跟在哥哥后面,以后就有妹妹跟着了。”

“她精怪得很,上次母后还说日后给她招驸马不容易,看来这个小的也不容易。”皇帝是会感慨起什么来:“上次朕还说要是诸葛宸家多个女儿的话,日后这太子妃在她之前都是虚悬。如今看来是不能了,真要是那样子还真一桩美事。太子有个稳健的外家,会对太子本身有很多好处。况且他们家的女孩子必然是好的。”

说这话的时候,皇帝总是有太多的不情愿也有很多的感慨,好像是有莫大的遗憾在里面。只是没有任何机会可以补救,想想也是。皇帝即便是这一生不能跟管隽筠在一起,也总是想着她若是生下女儿,与儿子成为佳偶。日后保她家世代不愁的荣华富贵不说,也能让一个跟母亲相似的太子妃乃至于皇后正位中宫,至少也是儿子莫大的福分。

谁也没想到会有个管岫筠插了进来,管隽筠下落不明不说,乃至于生死都成了谜团。皇帝想要的什么都不在可能,以后也不会再有。只是管岫筠这一下就跟皇帝结下了莫名的仇怨,而且皇帝当年之所以能够容忍诸葛宸,不就是管隽筠在里面竭力弥缝,多少次进宫在皇帝面前给诸葛宸说好话,甚至于拼上了一条命才算是挽回来的君心?

如今换做是管岫筠,皇帝都恨不得杀了她以雪心头恨,再听她的话?真以为是天下奇谈么?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皇帝推了张莲一下:“朕看你自打生了这孩子以后,就总是这样子心神不属的。以前怎么没见是这样?”

“那时候可是不懂事,第二天还说是要到外头去。要不是母后跟太医拦着,恐怕就真的去了。”想起那时候的年轻气盛,张莲也觉得好笑:“皇上今日倒是好兴致,瞧着有新进贡的新鲜鹿肉,叫她们弄一个砂锅鹿肉可好?”

“你妹子那儿有什么?”皇帝点点头:“我听说你昨儿叫人送了上等的虾干过去,她可是没这个份例的。自己那份送了去,你这边用什么?”

“臣妾这儿可吃不了那么多,纹纹这孩子素日就喜欢这些,她跟她娘难得住在一处,少不得依着她。”张莲于这些小事上面不甚在意,只要皇帝那颗高高在上的心能够时时记得自己这个从十四岁开始,就陪伴在他身边的女人。

从太子妃到皇后,已经是天下至高至尊的女人,可是回头看来除了拥有这天底下至高至尊的位子以外,什么都没有。每次都只是看着皇帝笑,才能使会心一笑。当皇帝发愁的时候,脸上就不能有任何轻松的样子,否则被人看见,就是皇后不贤惠。

有时候想想,还不如天底下的匹夫匹妇,能够吵吵闹闹却又不乏真情的过一辈子。这么多的女人,据说只有丞相府里,管隽筠敢说只要诸葛宸只有她一个。当然诸葛宸也默许了,或许皇家规则就是这样,她可以开这个头却不能善始善终,最后还是被她姐姐摘了成熟的果子。

花圃里的英雄花和虞美人越来越多,多到让那些花匠和内侍们都分不出这些花里面,谁是英雄花谁是虞美人,子最近气候不好,常常有些花儿莫名枯萎掉。不想大王看见枯萎腐败的花卉,那些花匠们只好在孟优发现之前,就把这些已经枯萎掉的花全都摘除扔掉。

管隽筠走在花径里,看着自己细心做了记号的花朵一点点变少,嘴角微微一翘没说话。系在袖袋里那个忍冬缠枝莲的绣花荷包里,时不时叮咚作响。已经问得很清楚了,英雄花最要紧的就是它的花种。

而花圃里的英雄花却是一天天在减少,当然里面还有不少是真正的虞美人,人人都以为前些日子开始不断枯萎的虞美人,都是因为王妃没有叫人好生照管,才会一天天减少的。所以原本都要融为一体的虞美人和英雄花,都不像先时那样子云蒸霞蔚招蜂引蝶了,让皇宫中的花海也显得小了很多。

“王妃。”花匠中有两个粗通汉话的南中人,看到她站在花圃的石子路上,望着这片花海发呆:“这个虞美人真是不经风吹日晒,多少日子就成这样了。”

“花原本都是这样的。”管隽筠微微一笑,望着远处被铲除的英雄花:“这花儿枯败了就不好看了,不如拿去烧掉,也省得每日这样搬来搬去,介绍多少人工物力。”

“王妃说的是,等会儿就叫人拿去烧掉。”还真是没想到这么好的主意,不过没有王妃或是大王的谕旨,谁也不敢把王妃心爱的虞美人拿去烧掉。王妃自己开了口,岂不是省了大家多少事。

看着人把这些花都用草绳捆好,在不远处架起火堆烧成灰烬,再摸摸自己袖袋内的花种。就快了,只要过些时候孟优再次犯病的时候,找不到一株盛开的英雄花就是最好的时机到了。

孟优自从知道自己找人算卦以后,对这件事一直都是兴致盎然,觉得中原的伏羲六十四卦很是神奇,甚至也在计划着要找人给他算上一卦。要是能把这件事传扬出去,被男人知道了,恐怕就会掀了偈子进来。给孟优订下一记,让他引领着南中军民一起去跟西羌对峙。那时候南中空虚,就能让二哥趁虚而入。最后来个一网打尽,所有的一切都能顺心顺意了。

不如在绮娟身上打主意好了,绮娟也有些惶惶不可终日的样子,当然她所担心的不过是她的侧妃之位不保。难道绮媗总是觉得是自己抢了她的恩宠,日后也会对她有什么举动,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根本就不用等了。这个孽是管岫筠造的,当然会让她最后也在这上头吃吃亏,犯不着拿自己跟小人一般见识。不是说大蛇打七寸吗,这个七寸不远了。

想到这些,嘴角不免微微一翘。那天男人说了句话,很云淡风轻地说出来,也只有他才会说:我只是觉得我们都想得太多,也许只有这样两人才能做夫妻。换做别人,恐怕会被枕边这个有这么多心思的人给吓坏了。有时候想想还真是这样,两人分开久了心底想得厉害,嘴上却不肯说出一个字而已。

第四卷祸起萧墙第三十二章进宫算命

管晋捷看着城墙上贴出的偈子,一看就知道是姑姑的手笔。别人肯定是想不出要请什么算命先生进宫为南王和王妃算卦的事情,因为这个算卦的事情,姑姑还真是易如反掌的做到了。

“姑丈,您看这个。”管晋捷将偈子很快掀了下来,小心翼翼揣在怀里,担心有人会要拿过去。一溜烟回了客栈,诸葛宸正看着管昕昀叫人送来的,夹杂着一堆咸鱼中,已经散发出咸鱼气味的信,也许只有这样才不会被人想到,一堆鱼鲞中会夹杂着有什么要紧的军报。

“嗯?”诸葛宸挑起一侧眉头看着他:“什么?”

“南王要请中原算卦的先生进宫去给他和侧妃算卦,这事儿会是姑姑想的吗?要不是的话,咱们要是贸然进去只怕会有危险。”管晋捷掀下榜文以后,有些担心自己说的事情会成真,因为姑姑并没有任何暗示。

诸葛宸拈着假胡须,看看他又看看榜文。微微一笑:“都能想到会不会有危险或是不测,看着这些时候还是没有白学。尽管进去,我一个瞎子还担心什么危险不危险?再说孟优也不会想到站在他面前的人是诸葛宸。”

管晋捷点头:“我方才掀下榜文的时候,已经有人看到是我掀下来的。等会儿只怕就用王宫中的人来客栈了,会不会有人看出什么?还是出去准备一下会更好。”

“嗯,总是要小心谨慎才好。”诸葛宸看着他:“等回了中原,就没这么自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