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在那瓦砾堆里,看不见任何东西。烟火缭绕间,只能是趴在地上摸索,要是你在里面的话我不知道会是什么。可是找不到你我是不甘心的,只是摸索到这枚指环,我知道你还在。要是你不在了,指环是不会落在那儿的。回廊的凉亭,你嫌那儿冷从来不去的。”诸葛宸望着手指上的指环,感慨万千:“自从出事以后,只有这个指环在我身边陪着我。我想要是你一辈子不出现的话,我也就守着这个指环过好了。”

“嗯。”推了他一把,已经尽数压了上来:“也不怕被人看见,还跟孩子似的黏人。”

诸葛宸忍不住在她唇上啄吻了一下,还是放开了她,再这么折腾下去就不用起床了:“你以为那两个臭小子是好的,稚儿如今是越来越淘气了。说话都没人能驳得倒他,头头是道的。还学着骑马拉弓,诸葛果跟姜辉两人又是事事依着他。我在军中的时候,这孩子就显得异常懂事。常说,爹,稚儿是你的眼睛。你看不见的话,稚儿扶着你牵着你走。”

这一下就把女人的眼泪全都惹了出来,抽噎了两下:“都是你,非要逗得人哭出来才好。”说话间已经换好了衣服,只用一柄簪子束好头发。诸葛宸摇头:“在这儿这么久,只怕都忘了你那些首饰放在哪儿了。天天听见人抱怨。说是相府精穷至此,账面上一点散碎银子都找不出来。真不知道是怎么当的家。”

“不知道才好,要是知道了我可是担心那些监察御史查账查到相府来了。”管隽筠看着铜鉴中的倒影:“最迟明日我们就能回去了?”

“看看等会儿孟优是不是会派人来,这个南中印玺还有退位诏书,说这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真的做起来却很难,若是过了午后还不来,我们就要想法子回去。迟则生变。”诸葛宸端起手边的茶抿了一口:“孟优为人多疑善变,一夜之间还不知道会想出什么法子来。”

“这次他必然不会轻易悔改。”管隽筠给诸葛宸束好腰带:“换做以前,谁都不敢保证他会不会在一夜之间有什么变故,或是来个大翻转。只是有了这个英雄花以后,我想孟优不会不答应。我问过人,英雄花会摧毁人的意志,也会叫人生不如死。如果可以选,很多人甚至愿意一下死掉,也不愿再去沾染这个英雄花。”

“自寻死路的事情,不做也罢。”诸葛宸沉吟半晌:“若是宝玺真的到手,我们必须走得更快。西羌还有不少死士,意图复国。会不会跟南中相勾结,我也想不清楚。荣立带来的人马不够抵挡,所以我还是很担心这件事。”

“要是在这儿收了宝玺,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管隽筠伏在他耳边:“叫孟优亲自送到京城去,哪怕是路上出事也与人无尤。宝玺交到皇上手中,就是砸碎了都没关系。可是若真的是从我们手里交出去,哪怕是好的,皇上会怎么想呢?”

诸葛宸笑起来:“什么时候来的这么多鬼心眼,我都没你想得多。不过你想的事情还真是极要紧的,要是不仔细小心的话,恐怕会有更过意想不到的麻烦。”

“丞相。”门外传来荣立的声音,好像是有很要紧的事情。叩门的声音都跟平时不一样:“有要紧事回禀丞相。”

“进来。”诸葛宸摆手,管隽筠转身进去。商议大事的时候,管隽筠从不愿参与到里面来。而且真有事的话,诸葛宸也不会瞒着她。

“丞相,南王遣人来回话。昨日丞相跟他说的事情,已经想过了。只要丞相信守诺言,什么事情都是可以商量的。”荣立不知道昨日究竟谈了什么,今天一大早已经看到外面跟素日不一样。平时那些骄横跋扈不可一世的南中土著居民,今日见了汉人多半小心翼翼起来。

最明显的就是店家的态度,昨天见了人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嘴脸,但是今天见了人不仅恭敬而且带着巴结的意思,早间预备的东西都是在照着中原的礼数准备,是不是跟今日要看的事情有关?

第四卷祸起萧墙第四十一章回朝

“好。”诸葛宸点头:“你立即吩咐下去,预备几匹快马。然后让晋捷到军中去一趟,我有意见很要紧的事情要他去办,不许有任何疏漏。”

“属下即刻去办。”诸葛宸连连点头:“丞相放心。”

“还有,要是南王要见我的话,请使臣到我这儿来,我身子不好不便四处走动。”诸葛宸想到方才说的话,跟孟优接触多了,皇帝心中焉能不生疑?所以孟优派来的使臣,最好是能够当着旁人的面跟自己谈及这些事情,多几个见证也给自己省了太多口舌是非。

“属下遵命。”荣立退了出去。诸葛宸背着手在屋内踱步,很多事情两人都想到了,但是却不知道继续下去又该怎么做。

皇帝看到管昕昀叫人六百里加急送来,通体赤红的竹筒有些摸不着头脑:“打开给朕瞧瞧,管昕昀又在弄什么。搞出这么个爱物来?”

“是。”汪灏亲自带着人用象牙柄的匕首剔开竹筒的火漆蜡封,高高捧着里面的牛皮信封送过去:“万岁爷请看。”

“嗯。”皇帝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接过来,这么久以来都在打仗。南中跟西羌都是闹得不安生,就因为是筹措战事,所以从进了腊月开始,原本是要热闹过节的皇家都没敢动静。只怕是来的军报不好,不止是坏了皇帝过节的心绪,还会让满朝上下都不得高兴。

“做得好。”看完军报,皇帝喜动颜色。信上的字迹让人为之一振,这是诸葛宸的笔迹。能够写出这份奏疏,难道是他的眼睛全好了:“即刻吩咐下去,明日张灯结彩迎接大军得胜回朝。”

“是。”汪灏看着皇帝的神情,这一下可真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皇帝阴沉了很久的脸终于开到一丝笑颜:“奴才这就去准备。”

皇帝手握着军报,在书房内来回踱步。眉目间带着莫名的兴奋,是谁在里面起到不可替代的作用?西羌一向是劲敌,这次会跟素来暧昧不明,两面逢源的南中打起来,而且最后落了个两败俱伤的结果,实在是谁都没想到的事情。看信中所说,诸葛宸跟管昕昀对这件事是心知肚明的。只是这个人是谁,他们都没提过只言片语,从里到外透着邪性。

虽然心里想得很多,一直在考虑这个人是谁。不过总算是最让人高兴的事情还是接踵而至,诸葛宸的眼疾痊愈,而西羌跟南中这两个心腹大患也是一朝破解,难道是祖宗神灵庇佑,才有先帝梦想中的好事却在本朝发生?

细想之下顿觉老天对己不薄,能够让自己做一个太太平平甚至可以说功照日月的圣明天子,若是知道是谁立下了这个汗马功劳,必然是要给他一个天大的恩典。即使是世袭罔替的恩典也没什么要紧,不过还是要等诸葛宸跟管昕昀二人回京以后再细细斟酌。

来不及等到汪灏回来,皇帝自己动手研磨着朱砂,想着怎么回复这封信。一个是骠骑大将军,一个是当朝宰相,为了江山社稷已经在两军前线呆了这么久。所处置的事情,是自己这个皇帝都没有想到的。军报如山,即便是自己亲临前线,都不能得到这么好的结果。但是这两个人,尤其是诸葛宸在家中遇到如此变故的时候,还能够打赢这场仗,实在是来之不易。

将心比心,要是能够替他找回那个人,比多少的高官厚禄都要有用。若说真的对她无心,这一生都无法做到。毕竟那丫头,在自己少年懵懂的时候就印在心底了。只是生在帝王家,太多的不如意。不幸生在帝王家,谁也不懂这里头有多少无奈。皇帝是可以坐拥天下红颜,只是永远都不能得到最想要的那一个。

“来人。”皇帝写完最后一个字:“马上传召丞相夫人进宫,只要她一人前来。若说无人伺候,将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派两人过去,就说是朕的旨意,立等召见。”

“是。”承旨的不是汪灏,这也正是皇帝所期望的。如果是汪灏去传旨,他的私心是会让管岫筠有所提防的。寻常的小黄门太监不知道内里还有什么,只会是老老实实去传旨。

管岫筠不会不有所戒备,所以传旨叫她进宫只能是用皇后宫里的大宫女,这是皇帝不得不心存顾虑的事情。管岫筠身边还有南中死士也就是那几个污七八糟的男人,跟她在相府盘踞数日。弄得乌烟瘴气的,听起来就叫人心烦。没想到还会有这样叫人厌恶的事情发生,而且是出在谕旨亲封的长公主身上。

“臣妾给皇上请安。”管岫筠穿着一品命妇的服色,到了御书房。皇帝刚看完管昕昀命人送来的六百里加急捷报,心情很好。陡然间听到管岫筠说话的声音,神情已经异常难看。

“起来回话。”皇帝抬起一侧眼帘,看到内外只有近身的侍卫和黄门太监。去传旨的小太监回来缴旨,进了相府看到的景象还算安静。

只是管岫筠在接旨的时候,神情错愕间带着不可置信。那两个死士始终都跟在身边,一直跟到了宫门外,遇到守门禁军的阻拦才没有进宫。看来她身边这两个死士还真是死心塌地护着她,女人有时候廉耻都不要的话,就真的什么都不顾了。

“皇上宣召臣妾进宫,是有谕旨吩咐臣妾?”管岫筠起身后退了半步:“丞相离京日久,臣妾甚是担心。又无丞相手书回京,心下总是悬着吊着。皇上日日都有军报,可否告知臣妾,丞相的眼疾是不是好些了?”

“你倒是对他挂心得很。”皇帝写下几个字,抬起头:“岫筠,你还要跟朕捉迷藏吗?真以为所有人都不知道你是管岫筠,而真正的丞相夫人在相府失火的时候,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皇上这话,臣妾不明白。臣妾是皇上下旨指婚给丞相的,如今又说臣妾不是丞相夫人。君无戏言,皇上如何出尔反尔?”管岫筠抬起头看着皇帝:“皇上为何不去看看,满朝上下谁不知道臣妾是真正的丞相夫人?若是假的,这真的丞相夫人又在什么地方?”

“好一张利口,朕还真是小瞧了你。”皇帝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这话可不是朕一人在说,诸葛宸在给朕的信笺里已经跟朕说得清清楚楚,他不会认不出他的妻子。即使双目失明,也能听出也能感觉出谁是谁,至于朕也知道谁是谁?你要是以为你这样能够瞒尽天下人耳目的话,也太天真了。”

管岫筠沉默了半晌,抬起头看向皇帝:“皇上这话说的可是有趣,丞相没有军报前来,却有时间跟皇上说臣妾不是他的原配夫人。难道皇上会相信一个瞎子的话?”

“诸葛宸的眼睛已经痊愈了。”皇帝指着手边的信:“一个瞎子是不能写出这样的奏章来,你难道希望他永远都看不见?如果你是真正的丞相夫人,会希望自己的夫婿双目失明?你还要强词狡辩到什么时候别说朕没告诉你,南王孟优已经废了你管岫筠的嫡妃之位。打从这个妃位废掉开始,你的长公主之尊也就不复存在了。”

管岫筠面上不动声色,脚下已经有些站立不稳。手指不自觉哆嗦了一下,看着皇帝的眼神也变得闪烁起来:“臣妾只是丞相夫人,什么长公主的身份自然应该是跟那位长公主去说。”

“朕今儿要你来,不是为了生气也不是为了跟你辩论,谁是真正的丞相夫人。压根就没有这个必要,别人混淆这件事犹有可说,朕这儿用不着。你永远也成不了丞相夫人,明白吗?”皇帝手一挥,旋即两个御前侍卫已经到了面前。

“把管岫筠给朕带下去,即刻严加看守起来。没有朕的口谕,任何人不许见她。”皇帝眉眼间闪过一丝杀气,诸葛宸心中提到的事情,决不能等闲视之。管岫筠此次回京做出种种悖逆之事,残害同胞手足已经是罪不可恕,甚至想要趁着京畿松懈之时,将军报送到南中,换来自由之身,这是最可杀的。

为了一己之私,居然将家国社稷弃之不顾。任何一个有血性的男人都不会容忍这件事,何况还是屡受皇恩的皇帝亲封的长公主,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过这也要等到孟优被管昕昀押解回京才行。只有南中宝玺和情愿归降的降表到了京城,到了御案前,才能算是尘埃落定。

“皇上这是要把臣妾关押起来?臣妾夫婿不在京中,皇上难道就要这样对待臣下之妻?”管岫筠好像是被什么蒙蔽住了神智,一直都是自称为诸葛宸之妻。难道这件事是她心中无法磨灭的,她一定要咬住这个不放才行?

“好吧,你到你该去的地方做你的丞相夫人吧。”皇帝摆摆手:“押下去。”

“是。”两个侍卫已经受过教,没有任何迟疑。也不看面前是男是女,已经反剪住她的双手。

“扒了她的朝冠朝服。”只要想起这些东西原先是管隽筠穿用过,如今却穿在她身上,皇帝就觉得莫名恶心。同样的衣服,同样的容颜,也是同母所生的姐妹,为什么在心中的地位却是天差地别?

第四卷祸起萧墙第四十二章殷殷相劝

张薇听人说丞相夫人在御书房被御前侍卫压了下去,颇有些吃惊。不是说皇帝早就知道他是管岫筠的,而且这么久以来皇帝也没有再提过关于管隽筠的只言片语,难道皇帝还是不能忘却?

“怎么了,看你这一脸的神不守舍?”张莲看了眼妹妹:“我知道你是这段时候害喜的厉害,要是不舒服就别硬撑好了,皇上那儿我替你回一声就好了。”

“今儿丞相夫人怎么被御前侍卫锁起来了?”张薇不想继续装模作样下去:“这可是没有先例的事情,再说以前皇上对她不是挺好的。”

张莲嘴角泛起一丝笑意:“这话说得可笑,皇上怎么会说去对哪个命妇好与不好?你是贵妃的身份,有些事虽说是心里明白,却不能事事太过。”

“姐姐这话,我懂得。”张薇迟疑了一下,皇后是知道了什么事情?据说皇帝命人去宣召管岫筠进宫的时候,就是让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当的差。可见夫妇间的事情,不是她一个贵妃或者按照民间的说法,一个妾室能够明白的,就算是亲姐妹也一样。同人不同命,不止是管岫筠姐妹,原来自己跟张莲也一样。

“你懂还说这些糊涂话?”张莲在主位上坐下:“有些事儿不是你想的那样子,我虽然知道一些事儿,只是还不到明说的时候,自然是不能多说半个字儿。”

“姐姐是六宫之主天下万民之母,和皇上同为人主。我不敢有悖逆之心,姐姐放心。”

“我们是亲姐妹,我自然是知道你的为人。可是薇儿,你跟管岫筠一样,都是心魔太重。先时我也跟你一样,总是觉得有人横亘在中间,她还好说,你呢?”听皇帝说起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想想要是换在自己身上,恐怕杀了管岫筠的心都有:冒名顶替妹妹的存在,只是为了一己之私。

这种事怎么会出现在一向都是温柔娴淑而且娇媚可人的管岫筠身上,她是皇太后一手调教出来,人人都说是闺阁典范的人。原来人的私心一旦泛滥,会是这么的可怕。

“我没有心魔,姐姐说这话,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了。”张薇对上张莲的眼睛,带着一丝胆怯,可是只要想到皇帝看着她的时候,心里想的是另外一个女人,那个一直以来都是当做最好姐妹的人,就会有莫名的难过和伤心。心上仿佛是一把刀来回的割,疼得无法收拾。

“你这么说,我也就信了。我只是希望你能毫无避忌在皇上面前说这话,这次的事情皇上没有过多归咎于任何人。我也不知道你有没有搅和进去,我如今只是想一件事,也不怕被你知道。”张莲很认真地看着妹妹:“我只想隽筠没事,甚至是能够平平安安回来。这次她哥哥还有诸葛宸在两军阵前的功劳,恐怕以后都是无人能及的。这两家已经是位极人臣,没想到会有锦上添花的一幕。即使我们家是椒房贵戚也要后退一箭之地,你别跟自己过不去。管昕昀素来最宠她,要是知道你在里头跟着搅和,我都替你担心。”说这话的时候,一点也不像是六宫之主的皇后,反倒是像极了絮絮叨叨的村夫村妇。

“是,姐姐说的我记下了。”张薇只是隐隐约约知道西羌跟南中如今已经是皇朝的版图,却没有想过这事跟管隽筠有什么牵连。

张莲却有些不放心,尤其是看到张薇一脸的不以为然,知道这是一准的口服心不服:“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事到如今咱们除了跟他们家还跟从前一样外,甚至要比以前还要谨慎小心。爹爹在的时候,跟先帝还有管家都是异性兄弟相称。如今虽然都作古了,只是老一辈的情谊尚在。而且他们家也不是那种只认富贵不认旧情的人,你也知道四叔对隽筠就跟对自己女儿一样,四叔在皇上面前都是免跪的。这份殊荣,你可别小瞧了。所以咱们可别给人留下话把儿,何苦给自己招来不痛快。”

“只怕娘娘还不知道吧。”张薇还是没有忍住心底的不快:“丞相夫人是假的,那真的丞相夫人哪儿去了?这还不是她姐妹间做出来的事儿,难道还能有旁人敢动了管隽筠一根头发丝儿?姐姐莫非也要跟皇上一样,庇护着她?”

“胡闹。”张莲忍不住呵斥道:“你这是什么话,我说了这么多原本是替你着想。你倒是拿着我的好心全当做是跟你过不去,这倒是长本事了。你也不去问问,要是皇上真的责罚下来,谁替你说话?”

张薇愣住了,这么多年姐妹都在一处,有时候面和心不合也是有的,但是真的沉下脸来指摘自己不对,这还是头一遭。立在当下不知该做什么,依照着后宫规矩,帝后同为人主。若是真的真的沉下来,就必定要跪下磕头谢罪。只因为是亲姐妹共事一夫,后宫的规矩礼数从没在姐妹间真的有过。

“是。”愣怔了一下还是跪在皇后面前:“娘娘教训的是,是我一时忘了规矩。说话失了礼数,娘娘恕罪。”

皇后有些余怒未消,这件事实在是可大可小。皇帝这两天心绪好,听到了或许不见怪。只是大军回朝在即,要是妹妹这话被管昕昀和诸葛宸听见,真的来个追根究底翻出从前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故事,皇帝必然是要给管昕昀一个交代:最宝贝的妹子就这么没了影子,单单只有一个管岫筠只怕说不过去。少不得再拉一个人作伐,到时候真的拉扯上张薇,来个杀鸡儆猴也不是不可能。

在皇帝心里,妹妹未必就比得上管隽筠要紧。两厢比较之下,只怕就顾不得别人而要是一心看着管家的名望,这一下谁能说皇帝不对,而妹妹就真的是给管岫筠做了替罪羊了。管岫筠已经是非死不可了,那就让她一个死了干净好了。这种人真的没了倒是一件好事,但是张薇就是不叫人省心。

好好的非要去跟管隽筠吃什么醋,她是丞相夫人就不会再到后宫跟自己为敌。这种飞醋实在是吃得没道理,与她为敌不值当。这已经是满心护着她,就是不知道进退深浅。叫人还怎么护着她?

“今儿是该说的我也说了,不该说的我也说了。这些事儿放到天底下也逃不过一个理字,你要是心中不服的话,尽管去给我装那个木钟去。”张莲知道她要是心里不痛快,说不准就会到谁面前去嘟囔去,到时候真的再被皇帝或是皇太后知道,又是没法收拾的事情。

“臣妾不敢。”张薇有些突兀的肚子,跪在地上显得异常扎眼。张莲并不想跟妹妹为难,心下不忍:“行了,起来了。你少给我惹祸就比什么谢罪都好。今儿在我这儿,有话都好说。我不过是白劝你你几句,你何必跟隽筠去计较。再说哪有个大活人跟个死人计较的事情?”

“她,她死了?”张薇惊愕道,吃醋不喜欢是不喜欢,但是陡然间听到她不在的消息还是有些不可置信:“怎么会这样?”

“这么久了,一点消息都没有,除了死还有什么?所以皇上非严办管岫筠不可,不止是要给管昕昀一个交代,也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你在皇上面前少叨叨些就比什么都好,别哪壶水不开非要去提哪壶。真的惹恼了,谁给你担待?”张莲拉着她的手在窗下坐着:“你怀孕了,原本是件好事。少给皇上添堵,就是不给自己惹麻烦。咱们如今还用得着去看人家脸色?只要是保全了自己的富贵就比什么都好了。”

“是,姐姐说的我全记下了。”这下张薇才没了话说,很像是受了教的样子。就是说话的时候都多了几分恭敬小心。

“你能知道最好。”张莲这才吁了口气:“我实话和你说,别说是管昕昀跟诸葛宸绕不过管岫筠,就是皇上都饶不过她。咱们心里都清楚,隽筠跟皇上也不过是打小儿认识的一点情分,说到别的什么还真谈不上。先时我和你一样,也是心里不痛快。只是细想想,她也没什么大的不是,不过是生得好些。在皇上这儿,只有是吃不到嘴里才是最金贵的。真要是到了皇上身边,也不过是三五日的新鲜。过后还不是信手一扔就那样了。”

这话只是嘴上说说,心里却是异样的难受。自己姐妹两个不就那个三五日的新鲜,过后也就真的是信手一扔了。只是好在沾了皇后跟贵妃的光,再加上各自有了子女,皇帝不至于太过绝情。这就是生在深宫中的悲凉而已。

真要是能换换,倒是觉得管隽筠那样子才是真的好。所差的不过是红颜薄命而已,皇帝也好,诸葛宸也好,日后想的也不过是黑漆漆的排位上毫无生机的名字而已。剩下一个儿子,算什么呢?

第四卷祸起萧墙第四十三章珠归掌上

有些瞌睡沉沉的,没想到从南中都城到西羌跟中原交战的大营居然有这么远,先时来去只用骑马不过是一昼夜就到了,坐上华丽的鞍车哪怕是一路畅通无阻,还有这么远。

“谁?”不知什么时候,身边多了个小小软软的身子,不住往怀里钻。睁开眼睛,看到日夜悬心的小脸,马上笑起来:“乖乖,来到娘这儿来。”

原来是做爹的心细,知道一心记挂着两个小家伙,已经叫人把孩子从大营接出来。放了一个大的在前面等着,怨不得方才掀起窗帷没有看到那个无时不在的的影子。

“娘,您再不会不要稚儿了吧?”经历过一次,所以说话的时候带着怯生生的语气。大眼睛看着做娘的,手却是不由自主抱紧了娘的脖子:“娘,稚儿要娘。”

“娘怎么会不要宝贝?”心头一酸,把儿子紧紧抱在怀里亲了又亲:“长高了好多,也壮实了。真是做哥哥了。”

“弟弟都不会叫我,爹说稚儿说话好早的。怎么晖儿就不会叫哥哥?”很久很久没有被娘这样亲吻着,把小脸埋在娘的怀里一个劲儿拱着。

“晖儿还小。”失而复得的珍宝,没有什么比自己的男人还有儿子来得要紧:“稚儿都会跟爹娘撒娇了,弟弟还只会要吃的。要是不给还会哭,是不是?”

“稚儿不哭,不让爹娘担心。”稚儿很高兴,娘又抱着他亲亲了。爹的眼睛也能看见了,方才还是爹骑着马,把自己搂在前面说娘就在后面的鞍车上,还说娘最想稚儿了。爹的眼睛怎么比以前还要黑亮得多,看起来就像是夜空中的星星:“娘,爹的眼睛又能看见了。以前稚儿都不知道爹的眼睛,就像是晚上的星星一样呢。娘,舅舅说以后我们都不来这儿了。是不是啊?”

“是。”摩挲着儿子的小脸,还说他爹的眼睛像是夜空中的星星。这孩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说话了,没说出一句话都能击中做娘的泪腺。只是觉得亏欠儿子实在太多,这么久没有尽过做娘的心,只是放任他在这风雨中慢慢成长。原先总觉得自家的儿子,应该是娇生惯养的纨绔子弟,可是这次的变故还是让他们经历了太多不会有的磨难。以后都不会再有了,只要他们好好的,比什么都来得重要。

“还要说多久?”鞍车不知道什么停住了,外面有了男人爽朗的笑声:“母子两个是不是下来看看,这个小的到处再找哥哥呢。”

“晖儿?”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车帷马上被掀开。稚儿却抱住做娘的手:“娘,抱我不抱弟弟,弟弟都跟在娘身边那么久了。稚儿好久好久都没看到娘了。”

“我们只是去看看弟弟,不是你爹抱着弟弟的。”还是掀开了车帷,亲亲儿子的小脸再看向那个在男人怀里四处张望,黑豆般的眼睛圆溜溜乱转的小家伙,咧开小嘴不知道笑些什么:“你看,弟弟都在笑话你,还赖在娘身上。”嘴里说着,还是伸出手要把小的抱过来。

“娘说话不算话,还骗稚儿说不抱弟弟。”稚儿嘟着嘴,眼巴巴看着弟弟还不乐意过来:“娘,晖儿都不认识娘了。”

“谁说的,你瞧瞧。”管隽筠拍拍手,朝小家伙伸手:“宝贝儿,到娘这儿来。”

“啊啊啊啊。”晖儿嘴里含糊不清,胖嘟嘟的小手四处缠绕着。还真是亲兄弟,稚儿小时候最喜欢用手指缠绕自己的头发后,送进小嘴里玩个不休。看来这一个也是一样,诸葛宸大步过来抱起稚儿:“怎么,见到爹都不叫人了?”

“爹娘只要晖儿,都不要稚儿。”很有气节的,在父亲怀里还是嘟着嘴。好像是受了莫大委屈一样,对着手指头一脸不高兴。

“怎么不要你了,爹娘轮流着抱你和弟弟。你还不高兴?”每逢这时候,根本就看不出诸葛宸是百官之首的宰相,甚至比天底下任何一个做爹的还要宠爱儿子,抱在怀里只怕被人抢了去。

“没有不高兴,没有了。”稚儿不情愿地摇头,再看看旁边在娘怀里的弟弟,眼馋的样子:“爹,我们是不是要回舅舅的军营去?那边还要我的一匹很小的马呢,舅舅说等我大了些,就会有好马给我的。我都会骑马了。”

“就属你会逞能。”诸葛宸宠溺地点点儿子的鼻尖,转脸看向身边的母子两个:“胡炜带他们来的时候,顺便带话过来,问你是预备跟大军一起回京,还是我们先回去?若是一起回京的话,只怕还要等着他们来会合才能走,也要在这儿多耽搁几日。先回去的话,那就即刻启程。”

“索性再等等。”在这儿等得越久,就不用越早回去面对京城中自己不愿见的人。而且跟着大军回去,自己也不打算进城去。只要是一想到回了相府,就要再次做什么一品夫人还要被那么多人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就会莫名烦躁。不过这件事也只能是想想而已,诸葛宸是不会答应的。嘴上不说,可是每次跟他提起来都没有一句实话。总是到时候再说吧,可见他要新建府邸以后,在一起住进去的心思没有任何时候改变过。

“那咱们就在这儿再做几天闲人好了。”回去以后,不会再有这么闲散的日子。哪里去找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的时光?

“爹,什么是闲人?有糖人没有啊?”稚儿听到一个自己没有听过的词儿,马上反应过来:“糖人可好吃了,上次舅舅带我去城里走走的时候,我就买了一个好大好大的糖人。回来还给晖儿吃了的,晖儿把口水全都滴到我手上了。”

“除了吃,你还知道什么?”诸葛宸摇头,看来又要从头学起了。以前在家的时候学了那么多规矩,都说是小家伙好容易知道礼节了,这一下又全都跑到九霄云外去了。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糖人咸人来着。

“知道的多了呢,还知道爹娘今儿回来以后,就不会再让稚儿跟弟弟离开爹娘了,以后也不会再有人说稚儿跟弟弟是没有爹娘的孩子,晖儿以后夜里放水的时候,都不会再把放水撒到稚儿这边。”稚儿委屈得跟什么似的:“弄得都说是稚儿这么大了还尿床,娘,不是稚儿是晖儿撒的尿。”

“这样啊。”管隽筠看着儿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怎么还会有这段公案:“是谁把他们两个放到一个床上的?这两个要是能睡在一起的话,夜里还不闹翻天了?”

“这样就够不错了,你以为是在家里?再说咱们也没想过会是两个小子,不是一直都说是一样一个的,就是家里也是照着多添个闺女来的。”诸葛宸已经笑得腰都直不起来:“罢了罢了,我真是不知道怎么会有两个这样的臭小子的。也好,省得以后多操心,看样子以后咱们都能省心,要是养不好的话就送到军中来,只怕比咱们身边都好。”

“那可不行,要是来了就会被我哥哥他们宠得没边儿了。”说这话的时候还不太大声,要是被听见了,只怕哥哥会抱怨说是谁见过骠骑大将军还要带孩子,谁知道还没落到好,这个埋怨可是担待不起的。

诸葛宸笑起来:“既然是预备在这儿做闲人,那就从车上下来。看看这儿倒是离着中原近了些,只要是等上几日他们就过来了。到时候一起回去到也便宜,免得早早回去见了那些不想见的人,自己有的没的生气。”

管隽筠嘴角微微一翘,只有他能够把自己的心里的事情琢磨的这么透彻,然后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也就成了他的不愿意。而不是自己这不高兴那不欢喜:“晖儿,会叫人不会?”

“娘,弟弟还不会叫人来着。”稚儿很快说道:“晖儿只会吃东西,要是到时候不给他吃他就不依,还要跟我闹呢。咬我的手手,不信娘看看。”伸出白嫩的手指,在父母面前晃荡了一下,好像是有无尽的委屈。

“以后都不让弟弟咬你了。”还是把稚儿拢到身边,再也不会放手了。能够有两个儿子在身边,不论发生什么都是值得的:“你看,弟弟走到哪儿还不是到处找哥哥。以后还要跟在哥哥后面到处叫哥哥,你还能不高兴?”

“什么时候才会叫哥哥呢?”稚儿开始有点期待,趴在父亲的肩上看着弟弟圆溜溜的眼睛:“娘,我跟晖儿好像哦。要是晖儿是个妹妹的话,就一定不像爹了。肯定会跟娘一样的好看,爹是不是啊?”

“像你爹不好啊?”管隽筠亲亲小儿子,这个小家伙居然不认生。趴在怀里动也不动,就是瞪着眼看人,看得人心都热了。不由分说在儿子额头上重重亲了一下,稚儿马上大叫起来:“爹,你看娘亲弟弟都不搭理我。你看嘛,你看嘛。”

“听见了,这可是你儿子在叫唤。可不是我说你?”诸葛宸在她耳边低声道:“是不是也该有样学样来一个?”

“去你的。”夫妻两个笑成一团,稚儿不依起来:“爹娘说什么,稚儿也要听。”

“没什么,说是等会儿看看有什么好吃的,咱们都饿了。”飞快打断了男人要说的话,要不然等会儿说出来还不知道是什么呢。

第四卷祸起萧墙第四十四章冷宫

管昕昀没有穿朝服只是换了件云白的长袍从皇帝御书房出来,神情中带着一丝莫名的火气,按说这场胜仗实在是意料之外,不仅是自皇帝而下都是喜气盈腮,朝中上下都因为这次的胜仗而庆贺升平,说皇帝是太平有福天子,所以才会在无意间力克强敌,最后将世代的心腹大患一朝扫平,先帝曾经梦寐间都在幻想的事情,一朝得以实现。

只是最大的功臣管昕昀跟诸葛宸两人,尤其是管昕昀说什么都高兴不起来。皇帝跟他彻谈了一个时辰还多,说的就是关于这次的事情。牵涉的事情几乎是把管家上下都攘括进去,甚至还有从未露面过的大哥管安平,皇帝已经下旨晋封为东平郡王。异性封王是先帝为了自己三个异姓结义兄弟所立下的赫赫战功,才有的不世之皇恩。没想到管家在多少年以后,又多了一个郡王的封号。

皇帝虽然没有明说,不过管昕昀还是听出来了。表面上这个郡王的封号是给了管安平,实际上因为妹妹管隽筠身为女眷,又是有太多的顾忌,不便将那些南中的种种内因公诸于众,只好将这个郡王的天大恩典给了大哥。

但是这还是其次,最麻烦的事情却是因为等会儿要去见的这个人。管岫筠已经被皇帝关押在后宫中一座极冷僻的宫院中,可以说是与世隔离掉了。除了两个不会说话,又聋又哑的内监以外,管岫筠见不到任何人。换做是别人的话,单单是秽乱宫闱这件事就足够死罪了,只是因为皇帝还有所顾虑,因为管隽筠对这件事始终未置一词。而始作俑者管岫筠又是一心要置她于死地,若是她不说话的话,就没办法把这件事最后定案。

诸葛宸跟管隽筠对这件事,两人始终都不愿多谈。尤其是妹妹,甚至都不想进城。回京之后只是在别院住着,皇帝密诏进宫也是一口回绝。还是上次在别院见了一面,说话的时候甚至比从前更多了一丝笑意,只是只要一谈到这件事,夫妇两人好像是商量好了一样,缄口不语。诸葛宸犹有可说,毕竟这件事是男女大防之事,谁也不好多说闲话。但是对这件事最有话说的管隽筠,也不肯多说半句就叫人捉摸不透了。

“将军。”汪灏侧身引着他往前走:“皇上口谕,将军到了内廷毋须介怀。这长公主之事也是因为向往娇纵太过,与将军一家无由。皇上吩咐,若是将军犹有不可说的话,皇上这儿没什么顾忌,需要怎么办将军只需说一声就行了。”

“是,微臣谢皇上恩典。”到了这时候,皇上都这样吩咐下来,还有什么好说的。唯一只能说的就是管岫筠所作所为乃是天下女子最不该做的事情,这是最叫父母先人蒙羞的事情,她居然不知羞耻,而且做了还不知道后悔。

一座已经废弃了很久的宫院,屋檐下的螭吻都有些破败不堪。蛛网密密麻麻结满了雕梁,回府以后吴纤雪提过,岫筠在相府住着的时候,那两个南中死士始终寸步不离。也不知道在相府中做了多少叫人说不出口的事情,皇帝在密令捉拿岫筠以后,就把那两个南中死士处以极刑,不许人再提及此事。而管岫筠在皇帝面前居然是桀骜不驯,始终只说自己是管隽筠,管岫筠好好在南中呆着,皇帝是诬枉了她。

“将军,到了。”汪灏亲手打开了接连上了三层镣铐的大锁,呼啦啦的声响传出好远。外面的蒙蒙细雨夹杂着寒冬腊月的朔风,变得森冷异常。

“我一人进去好了。”管昕昀私心里也不愿这件事被太多人之道,虽然皇帝已经说这是帝皇家事,管岫筠早已不是管家的女儿,算是为父母洗清了名誉。可是毕竟还是血浓于水的嫡亲兄妹,就连流落在外多少年的管安平都能认祖归宗回家,这个管岫筠却又在同一刻被退却在外了。

“是,奴婢在外守候。”见了管昕昀,汪灏总是带着十二分的谦恭谨慎。甚至是小心翼翼的巴结,别说是汪灏,就是满朝上下文武官员,谁对诸葛宸和管昕昀不是格外巴结奉迎。都已经是百官之首的宰相和骠骑大将军了,又有这一桩大功劳在身,以后说什么都不愁了。

只要是他两人想要提拔谁,不也是一句话的事情,皇帝再无不准之理。汪灏听说了一件秘事,贵妃如今身怀六甲,皇帝都要多宠她三分,只是因为说了两句不该说的话,皇后是她亲姐姐都免不了大发脾气,将贵妃狠狠申饬了一顿,而缘由不过是因为贵妃说了丞相夫人两句闲话。

连皇后都这般小心翼翼,只怕是有什么不该说的话传了出去,不止是皇帝难得做人。就连皇后见了人也不好交代,可见这天底下再没人敢招惹这两家人了。偏生这两家还是联络有亲,丞相跟大将军是郎舅至亲,又是共同立下这场大功勋,真是锦上添花了。

管昕昀伸手拨去面前纵横的蛛网,管岫筠还穿着一品命妇的服色坐在窗下那摇摇欲坠的贵妃榻上,竭力要摆出一副丞相夫人的样子来。这样子叫人不免为之叹息,不是她的东西就要这样子牢牢不忘,这不是属于她的。

“二哥,你来看我?”管岫筠看着他,笑得很大声:“怎么,你还记得这世上还有一个我?你一向不是说我丢了全家人的脸,你这回可是给全家人长脸了。我听说你把南中西羌都给平掉了,只是别忘了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古话,功高盖主,皇帝不会放过你的。”

“你还要说这种悖逆之言?你做的事情就是千刀万剐都不为过,秽乱之事无人不知,还要祸害亲妹妹,你能下得去手?”管昕昀背着手望着她:“你造了大孽了,筠儿可是身怀六甲的时候,你就敢动手?”

“她死她的,关我什么事儿?”管岫筠整了整裙摆:“二哥,送我们到京城开始,你就没有对我尽过一个做哥哥的责任,时时刻刻都说我不要爹娘不理你们。可是你们什么时候对我就像是对管隽筠一样宠着,疼着?你说我忘了爹娘,只是你也别忘了,是你把我送到宫里讨皇太后的喜欢。只是先帝看都不看我一眼的时候你们在哪里?”管岫筠笑起来,很嚣张而且很放诞无忌地笑着:“你忘了吧,你跟管隽筠一直都是先帝最喜欢的。三哥是他自己不愿往这里头钻,你都不去强求他。为什么对我就没有一句好言语,难道我从小就是这样的?”

“这些话说了这么多年,你还在为这件事愤愤不平。过去的事情,都是别人的不对,你的就都对?”管昕昀站在原地,看着一脸狂悖的管岫筠:“你把筠儿害成这样,还要在人前扮作是她的样子。既然是恨她入骨,又何必做出这种事情来?”

“我扮作她的样子?”管岫筠笑着起身:“二哥,你看我像她吗?我扮得再像,却连一个瞎子都骗不过,诸葛宸始终没有碰过我一根手指头。我就闹不明白了,为什么我连管隽筠一根头发丝儿都比不上。难道是说我的长公主之位,还有南王妃都比不上她?她有什么好?见了人连个笑脸都没有,或许就是会生儿子罢了。只是二哥,这生不生儿子跟你什么关系,就是生出来也不是跟你们家姓,你值得这样?”

“荒谬”管昕昀毫不犹豫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这话出自你口中,我真该怀疑是不是当初先生们错教了你的规矩礼数,筠儿跟你一样学规矩,怎么跟你就是天壤之别。今儿我来看你,只是最后顾念着兄妹间的情分。要不是皇上顾念着当日父亲跟先帝的情分,还有如今我们在前线立下的一点小小功劳。你以为皇上还会准许我们来看你?”

管岫筠嘴角沁出一丝血丝,捂着脸倒退了两步:“二哥,是谁怂恿孟优废了我的嫡妃之位?又是谁让孟优最后现出的宝玺,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被关在这冷宫里,只怕也是你那好妹妹说的话吧。是,我yin乱不堪丢了你们家的人。我也不配做管家的女儿。你们认的女儿是管隽筠,那个面上看去和善可亲,心底却比谁都阴狠毒辣的管隽筠。她要真是二哥嘴上说的不堪一击,今儿还有再封一个郡王的荣耀?当然,我是做不到这些的。因为我永远学不会你们说的那些事情。”

管昕昀冷着脸半晌没说话,管岫筠反而是喋喋不休起来:“从小你们都说是我欺负了她,是我处处拔尖。可是你想过没有,我见了谁都是最有用的,唯独见了她不敢丝毫轻视。她把自己藏起来,任何人都看不到的地方。谁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可是我知道。诸葛宸原本对我千万般的好,为什么跟她成亲没多久就变了个人,全心全意只有她一个,我呢?早就被扔到九霄云外去了。”

“你们各自嫁人,为什么还要将这件事挂在心里时刻不忘?”管昕昀没想到都到了这时候了还在把这件事闹个不休,若是诸葛宸心中对岫筠有丝毫情意,是不会如她说的,连一个手指头都不碰她的。而他对筠儿,还真是一往情深。当初也知道,要想治好他的眼疾只有是筠儿指尖的鲜血才行。除了筠儿,谁的也不行。

第四卷祸起萧墙第四十五章决然

而筠儿对他更是不一般,前两天在相府别院里头,大家见了面。筠儿始终不愿进城,说的话只是这件事不能再让别人说什么丞相夫人的闲话,也不想让诸葛宸处在这个相位上为难。

就是方才管岫筠毫不犹豫说的那句话: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事情,功高盖主有多可怕其实人人都知道。只是筠儿用的是韬光养晦的心思,不叫人看出来也不叫人知道。眼前这个就怕别人不知道而已,还非要放在嘴边说出来,好像是不说出来就不舒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