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锁昀的担心似乎都成了都是多余,从那天敲打他开始,两人似乎就在想着要怎样建立起不逊于先人的功勋。什么亲王世袭的爵位,还有各色封邑都不足为奇。既然是军人,就应该在沙场上一展身手。

“行,你这么说我就这么信。”管锁昀很快就收敛起方才的严肃认真,露出所有人都见过的玩世不恭的笑容:“明天你就穿上这身铠甲,这还是我在边塞的时候,猎了两头犀牛。照着别人教给我的法子,把牛皮用硝粉制了出来,比照着身形做的。看你跟我的身形差不了多少了,试试能不能穿上。要是可以就拿去好了。”

一个人节度使居然自己去硝制牛皮铠甲,普天之下可能也只有他一个人才有这份闲情逸致了。管晋捷答应着上去,很规矩地穿好铠甲。系好每一个绦子,然后将护心甲穿好,这才最后披上那件外面最大的铠甲。不愧是刀枪不入的犀牛皮,穿在身上丝毫不觉累赘。

“挺好的。”管晋捷刚穿好,管锁昀前后打量了一遍:“你留着吧,我这些时候可是用不着了。回去可别说是我给你的,要不然还有人说我们叔侄背着人不知道还要议论什么话,到时候谁担待得起?”

“三叔,我可不敢夺人所爱。”管晋捷笑起来:“这可是您多久才有的犀牛皮铠甲,等哪天我打了两条犀牛以后,您教给我怎么做铠甲好了。要是我父亲知道我把您的铠甲穿了,还不知道怎么骂我呢。您也知道,父亲那个脾气真要是虎着脸训人的话。我可受不得。”

“罢了,这段日子你先穿着。回去的时候脱下来还我。”管锁昀并不强求他做什么:“这是行军布阵图,突厥人善于用毒,但是从来骁勇善战。所以明天这一战,咱们都要小心谨慎。你明天跟张继保一起,要是他有一丝不情愿的话,不要强求他。大不了就把这个功劳给他好了,我倒是要看看他们家能够无耻到什么地步”

“是,三叔说的事儿我都记下了。”管晋捷一开始也不情愿,后来管锁昀私下跟他说了些事情以后,终于知道其中内幕。哪怕是不愿意,也要有所取舍。而且这件事就算是全给了张继保,也不要紧。

三叔在其中做了一个小小手脚,相信在这一站之后,就算要给张继保一个莫大的功勋,让他走到前面去拿回属于他的荣耀,他都不一定会要了。这当然不是别人能够知道的。除了叔侄两人以外,没有第三人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三叔,我想要是突厥起兵的话,是不是会从这边来袭?”管晋捷指着其中一条并不起眼的小道:“兵书上说出其不意攻其无备,要是我们能够在突厥到来的时候,给他们来个合而击之,只怕会让突厥上下大失所望了。”

管锁昀看了看管晋捷指的地方,摸着下颌上微微冒出的胡茬。嘴角微微一翘:“这倒是不难,只是你要让张继保去守大路,还要告诉他,这个地方才是敌兵的必经之路。”说着眉目间带出一丝笑意,显然是那种秘而不宣的事实。

管晋捷心领神会地一笑:“我回去就叫醒睡梦中的他,不就行了。”说着附耳在管锁昀耳边絮絮叨叨不止。管锁昀大笑,思忖片刻便点点头:“你只管去做,有什么事儿,三叔替你担待。”

“是。”管晋捷有力地答应了,然后随之大笑起来。管锁昀拍着他的肩膀:“好小子,你才真是有本事。要是我有你这点本事,恐怕就不会被惹你二叔说成是放浪形骸的闲人了。”

“二叔可不敢像您这样子,只是二叔不能像您这样做而已。只是心里,二叔还是想的。”

第五卷东突风云第二十九章立功

仿佛昨晚说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境,旗风猎猎战马嘶鸣。管锁昀一身主帅的装束,在诸将瞩目中,缓步到了大帐中。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掠过,管晋捷穿上昨晚说的那套犀牛皮盔甲,威武异常。

出京的时候,在妹妹面前拍胸脯保证过,绝对不会让侄儿受到丝毫损伤。管安平只有一个儿子,子侄辈也只有他一个成人的。如果有任何损伤,不说回家无法交代。就是自己心里也过不去,当初父亲为了保全管安平所付出了努力,到今天才算是明白。

舐犊之情人人都有,尤其是征战沙场的男人们,对于子嗣的看重是胜过了任何人的。不止是血脉的繁衍,还有生命的延续。谁也不知道此次迎战以后,会不会安然无恙的回来?想要家中女人安然无恙的办法,就是有家中还有一个可以成为未来倚靠的儿子,管晋捷就是最明显的一个。

抬眼看了眼一旁萎靡不振的张继保,停留半晌以后又把目光落在管晋捷身上,皇后一家真是想要出人头地都想疯了,明知道是朽木不可雕也,却还要强求。甚至要把他送到军营来,等于就是要他不费吹灰之力却得来别人有生命和血汗换来的荣耀。既然是这样,那也就很容易了。

不叫他吓破了胆,也要他一生不再有这个不劳而获的梦。不难,想要做到天衣无缝也有些难度。

一瞬间,诸葛宸的思虑已经飞快转过了千万遍,看向张继保的时候,还带着一丝和煦的笑意:“张继保”

“末将在。”张继保还是被身边的管晋捷推了推,才出来应答的。大步到了前面,盔甲前的丝绦拖出去好长,要是不小心的话,说不定就会散开。听到贴身侍卫回禀说,张继保不知从哪里弄来两个清俊的男童,豢养在军营内。当时就是火冒三丈,要不是因为自己没有真凭实据,单单就是这件事都足够军棍伺候了。

“本帅命你去把守两条要道,你可要记住了。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给你五百兵将听你调遣。”按捺住火气,不是生气的时候,更不是因为自己高兴不高兴就能最后定成败的时候,只有打赢了这一仗。才是轮到自己说话的时候,学不会管昕昀的圆滑老练,也没有大哥的淡泊。只是想做一个平凡的军人,仅此而已。

“是。”想要推辞,目光随之落在身边的管晋捷身上。那身盔甲好气派,肯定是这位元帅给他的。人家毕竟是叔侄,再说来之前姑姑也叮嘱过,不要跟人家比。只有这次打了个大胜仗回去,才能在姑父面前说嘴,也才能跟管家相争衡。就因为管家实在是风头太健。才让本该是后族,所有人都要仰望的人家变得不值一提。

“管晋捷。”管锁昀手里的令牌迟疑了一下,看向管晋捷的时候多了点思量:“本帅命你为前部先行,这一仗只许胜不许败。”

“是,末将遵命。”管晋捷简短有力地回答道,只有遵从主帅的命令,没有任何能够动摇的意思:“得令。”趋前好几步,接过了管锁昀手里的令牌。谨慎而小心地束好丝绦还有护心镜,管锁昀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便吩咐余下的将官各处行军布阵,怎样谨慎小心,务必要将这场即将开始的战争。

管锁昀竖起耳朵,听到各处军令吩咐,对于叔叔心中的韬略满是佩服。他不是二叔那样,能够在每一处的人际周旋中得胜,有时候会有人说三叔没有正形,就是除了二叔和姑姑,从来不会这么说他。

只有嫡亲的兄妹才能了解到,三叔看是放浪不羁的外表下有了外人看不到的沉稳内敛,父亲对这个兄弟是不了解的,不过听说自己是跟在三叔身后,一起到了军中,哈市可以叮嘱了很多要紧的话。

“发兵。”简短有力的两个字穿透了所有的阻碍和唏嘘声,管锁昀看着所有人依次退出了大帐,褪下外面的锦袍,自己换上那套沉重的铠甲。沉重而有力的步伐往外踱着步,他不是一个坐在大帐中等着所有人得胜回来的大将,甚至不知道该要怎样去等待别人的归来,只有自己亲自出去,跟所有人一起浴血奋战,得来的荣耀才是最耀眼的。

菊花青的胯下良驹,冲在所有人前面,尘土的气息加上士兵激烈的呐喊,是世上最动听的声音。胜过了那些阿谀逢迎,也好过了很多在耳边叨叨不绝的声响。

“启禀元帅,先行管晋捷把东突先行斩于马下,擒获两名左右参赞。”随时来报信的人将各种好消息随同马蹄声,一起报给了管锁昀。管锁昀沉着脸没说话,侄儿的骁勇原来是自己没想到的。

“去看看张继保那边如何,怎么没有一点消息传来?”有点不解,只是一条不起眼的道路,也没有任何敌兵前去,如果这都守不住,而且是丢盔卸甲前来的话,是不是应该要把张继保正以军法?

“三爷,不用去了。张继保根本就没去,而是末将命几个小将前去把守。”胡炜一直都跟着管锁昀身后:“三爷也无需追究了,还是命人把张继保看管起来的好,要是再不叫人看着的话,不知道还要惹出多大的祸事来。”

“怎么回事?”所有人都在浴血奋战,甚至明知道管晋捷不敢有丝毫懈怠,还要小心翼翼去做每件事,只能这样才有足够的资本能够得到属于自己的荣耀,可是张继保简直是有恃无恐,居然把军令视若儿戏:“他在做什么,难道本帅的将令,他丝毫不惧?”

“元帅毋须生气,不如将此人送回京城交由皇上发落。”胡炜警惕地命人看着张继保,最后看到的却是张继保跟那两个清俊的孩童,在大帐中做着禽兽不如的事情。当时前去盯梢的人,回来哆嗦着不敢说话。

胡炜几乎是赏了来人一记耳光,紧接着自己去看,得来这么难堪的答复。只能说是张家想要出人头地,实在应该谨慎选择一个能够担当重任的,而不是这么一个不知道轻重缓急的人。

管锁昀自然是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结局,疑惑地看着胡炜。胡炜艰难地点点头,这是在暗示什么?难道是说这件事不能说出口?管锁昀忽然想到张继保豢养的两个娈童,看了眼他,冷冽地迸出几个字:“将那两个娈童押到军前。”

“是。”胡炜没想到管锁昀压根就知道这件事,迟疑了一下很爽快地答应了:“末将遵命。”这是没想到的事情,在他看来管锁昀有时候确实混沌的可以,一点都不像是管昕昀那样喜怒不形于色。

片刻之间,两个不过十一二岁的清俊娈童就被几个亲兵押到了军前,众目睽睽之下,出去没有回来的将士以外,几个跟随日久的大将脸上看到一丝暧昧的笑容,还有不少要看好戏的神情,只是要看看这位元帅怎么去发落皇后的嫡亲侄儿,而前面奋勇杀敌的,却是元帅自己的侄儿,本来这就是一个叫人不服的处置,或者这也是大将军要的结果?

“去把张继保给我找来。”管锁昀一点迟疑都没有,声音里透出冷冽和严厉。

“是。”跟随在管锁昀身边的侍卫,都是从边塞带来的。他的命令就是天底下最重要的吩咐,军中只有将军令,大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是所有人都会说的一句话,做起来也不难。

“慢着。”张继保身边两个有些年纪的老人,是张家派来伺候他起居的。还有两个精致的侍女,男女混杂,皇后家的家教仅次于此?

管锁昀冷冽的一笑,眉目间带着不耐烦:“难道本帅还要听凭你们的吩咐?”

“我家小主人却有不妥,还请元帅看在两家视角份上,饶恕这次。”为首的哪一个恬不知耻地说情:“况且男女之间不过如此。”

“是嘛?”管锁昀扬起一侧眉头,眉间一抹轻佻的笑容:“两军对阵之时,闲杂人等擅入,岂不是要把我的军令视若无睹?一起绑了”

“是。”亲兵很快就把两人上了绑,跟那两个娈童一起等着张继保的到来。

管晋捷手里挽着突厥人的乱发,血淋淋的头颅随着步伐的起伏而来回晃动。一路行来,血迹随之蔓延。神色间带着特有的自信,这就是属于胜利者的笑容。

张继保衣衫不整,两人分开不到半天的时间。管晋捷依旧是戎装焕发,可以有一举全胜来形容,但是依旧是谨慎小心。不会给人说他恃宠而骄的机会,张继保面容轻佻,衣领敞开着,等着所有人来看看这个皇后的内侄,有多么大的权力,居然可以把军令置于脑后。

尘土飞扬,管晋捷把突厥先行的头颅扔在地上:“末将前来复命,此乃是突厥先行的首级,请元帅验视。”

“嗯,做得好。”管锁昀满意地点点头:“旗开得胜,本帅自有褒奖。”

“谢元帅。”管晋捷躬身一礼,退到一边看到张继保被几个亲兵用绳索绑着上来。

第五卷东突风云第三十章杖责

“张继保,你可知罪?”管锁昀看着张继保轻佻的神情,要是换了旁人的话,早有两个耳光赏给他。让他先尝尝军令的滋味,只是这个人到底是皇后的内侄,太打了面子似乎有些不好说。

“我又没做什么。”张继保有恃无恐地看着上面的管锁昀:“再说这个事儿,本来就是所有人都会做的。不过是你们在夜里,我在早上而已。你让我守着那条僻静小路,有没有人过去,干脆回来好了。在外头风吹日晒,真把我弄个什么不妥当来,谁担待?”

“好啊,这话说得好。”管锁昀取下头上的帅盔:“升帐。”想了想,扭头看着一边的管晋捷:“你先去洗干净手上的血,弄得像个屠夫。”说这话的时候,好像还是平时那个嬉笑怒骂的管锁昀,一点都没有生气的影子。

“是。”管晋捷看看身上的斑驳血迹,腼腆得像个孩子。人头丢在地上,只要是进了大帐的人都能看到这个突厥人没有合上的眼睑。

张继保被压在正中间,旁边除了两娈童还有两个家人,后面跪着两个精致的侍女。有些像是州县的宰辅审理着隐晦的男女风月案件,想到这里,管锁昀的脸抽搐了两下,眉宇间更加阴冷难看。

“张继保,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管锁昀微笑着:“你的满月酒,我从边城回来吃酒。不瞒你说,除了你祖父跟我父亲平辈论交,兄弟相称外。我跟你父亲的交情,恐怕你还不知道。他若知道你这么不争气,我想是应该一气打死的。”

“既然是这样,元帅就更加不该把我押在这儿了。”张继保听到这话,顿时来了精神。因为不论是谁,都要给自家颜面。姑姑可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你管家再厉害也是臣子。

“你等我说完。”管锁昀好脾气的样子,手里还握着一只田黄石的印玺,胡炜离得近,看到这枚印玺,心里咯噔一下。

“你是管晋捷一样,是我子侄辈。人人都知道,你是皇后托付给我家的。要你在这沙场上光耀祖德,毕竟你家也是勇武出身,都是在这沙场上得到军功的。只是你自幼在内宅中长大,不像是管晋捷自幼在这沙场上长大,所以你不曾精通武艺,我都可以容忍。偶尔的放浪形骸,都是尽让的。不止是因为两家世交,也因为皇后是天下之母。”管锁昀把印玺在旁边放下,杏黄色的丝穗垂落在手边。

“是,我知道。任何能够出头的地方,都是管晋捷再往前去。而我就被你丢到那些不上台面的地方。”

“不上台面?”玩味的眼神旋即收敛住:“连一个不上台面的地方你都守不住,还有什么是你能够做得到的?”放开杏黄的丝穗,一切都不用再说下去。已经说明了一切,如果是管晋捷的话,只怕早就打得皮开肉绽。不是要给别人做榜样,而是要自家人争一番面子,他可以没出息可以不上台面,但是不能因为自己的不是,丢尽先人颜面。

“来人啊,给我把这两个小子送到营外,斩首示众。张继保重责三十军棍,带来的家人一律不许说情。”还是留了些颜面给张家,不看僧面看佛面。

“我姑姑是当今皇后,你不能打我。”有恃无恐的人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斤两在哪里,好像是他所受的教育一样,一直都以皇帝内侄自居。只是他不懂,要是没有皇帝的宠爱,这样的人家在帝国上下实在是数不胜数。

就算是得到皇帝的宠爱,也是一样。因为这都是建立在冰山上的荣耀,唯有坚如磐石的军功或是开疆拓土的功业,才能让皇帝或是整个帝国为之侧目。容样也能让自家立于不败之地。

“当今皇后,是吗?”管锁昀拿起手里的印玺,在管晋捷眼前掠过:“看看这个,你认识吗?”

张继保摇晃周围人的束缚,趔趄着冲上前要看清楚印玺上镌刻的字迹。愣了一下,上面写的是一行大篆,一共四个字。念书不多,隐隐知道是大篆已经是很不容易了。看了看:“你这是什么玩意儿,我们家这样的东西多得是,都没处撩了。只有你会把这些东西当做个活宝贝,难道不是皇后外家的话,就差得这么多了?”说话的时候,没有丝毫的避讳。看样子皇家子侄教育,真是应该多想想了。

“多得没处撂的东西,你们家多得是?”管锁昀笑起来:“这上头是杏黄的丝穗,我想这个你应该是清楚的。什么样的人才能用这个?我想我应该告诉你,这个是当今圣上的私印,上面确实是镌刻的大篆,只是这个大篆的字迹是皇上的名讳,看样子这个没处撂的东西还是有点分量的皇上如朕亲临的印玺可以治你的罪?”

张继保摇晃了一下脑袋,还有些不明白管锁昀意有所指的东西,只是看着他:“你少拿这些来唬人,就是皇上亲自在这儿,因为我是娘娘的内侄,当面一声皇上背后却是姑丈,比起你家管晋捷叫丞相一声姑丈,要有用得多。”

“好,这话说得叫人开了见识。”管锁昀大笑:“江山代有人才出,一点不错。”转脸看向身边的护卫:“给我把他押下去,狠狠的打。谁要是徇私,不认真当差的话,跟他一体认罪。你们可给我听好了,他是因为有皇后护着,不过是二十军棍。你们有谁护着?”

一席话说的那些人面如土色,不敢再有人上前说情,胡炜迟疑了着,怎么会有皇帝的私印?不会是唬人的吧,看样子也不像是,至少在自己的记忆中,这件东西只是听管昕昀偶尔跟夫人的一次闲谈中提到过,说的人不是别人而是小姐。

管锁昀一挥手,两旁的侍卫一拥而上,把张继保拖了下去。仅仅是听到两下军棍的声响,就听到了张继保带着哭音的叫喊声:“大将军,三叔你饶了我这次吧,是我错了,有眼不识泰山。下次再也不敢了。”

“狠狠地打”管锁昀厉声道,难道以为自己真的不知道这些内幕?手里这枚印玺就是上次回京的时候,到了丞相府跟妹妹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妹妹毫不犹豫就拿出这么印玺。

还记得妹妹的话:“三哥,打就打了。要是有事的话,这枚印章皇帝难道还会说不是他的?至于张继保是不是真的没用,皇帝会不知道吗?所以不过是明里依着皇后,也不会拿自己的江山社稷开玩笑。张继保是京城第一纨绔,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皇帝也知道他到了军中会是怎样,所以对这件事一直不置一词。”

想到这里真想说妹妹一句小狐狸,还好这丫头没有跟第三个人说起这件事,就算是诸葛宸都没有提及一句。兄妹两个人互看了一眼,妹妹只是说了一句:三哥,别让管晋捷出事,这才是最要紧的。他是我们家将来的希望,而且他一定会做到最好。

“三爷。”胡炜欲言又止,因为看到管锁昀眉宇间带着叫人难以琢磨的神采,她难道不知道这二十棍子下去或者会要了张继保的性命:“要是真的打出个好歹来,恐怕日后不好交代。”

“那就不好交代好了。”管锁昀手掌一摇,这句话说得好像是自己要跟他过不去似地,放在任何地方张继保如此做事,都是重罚:“一个大将一个主帅,处置一个校尉尚且畏首畏尾,如何统领三军?你要是看不惯,担心日后祸及于你甚至是管昕昀的话,大可以此时退回京城,我绝不会说你半句。甚至可以当做你根本就没有到过这里,这是我最大的宽容,因为你们家跟我们家已经是三代了,你想的事情就是为了我家着想。这份忠心可对天地,不是吗?”

胡炜脸色涨红,管锁昀真的是跟管昕昀不一样,遇到这种事,管昕昀想到的事情往往跟自己不谋而合。但是管锁昀没有那么多心思,怎么想就怎么做,多了一丝冲劲,也多了些耿直,难怪管晋捷喜欢跟他一处呆着。

“属下听凭三爷吩咐,不敢再有多言多语。”声音掷地有声,同样的,只要是这么想的就该这么做,因为他说的事情确实是自己没有想过的。有时候想得多了就会畏首畏尾,人也就老了。

“那就安安稳稳坐着好了,不要瞻前顾后。”管锁昀提起笔,很快地研墨。这件事只有一个人要知道,诸葛宸。

不是为了告诉他张继保挨打的事情,要紧的是管晋捷旗开得胜的捷报,这件事会传到皇帝耳朵里。到时候皇帝会对这件事再三留心,因为皇帝一直都在质疑管安平父子的身份,如果不让皇帝消除这层疑虑的话,最后会发生很多始料不及的事情,那就得不偿失了。也只有诸葛宸,能够将这件事处置得十分完满。有时候在怀疑,诸葛宸这个人真的就是那个调和鼎鼐的人吗?

第五卷东突风云第三十一章发物

诸葛宸看完军中的急报,里面还夹杂这一封套格的信件。套格信件是他们常用的,除了彼此心腹之外,是不可能知道其中的意思。套格是一种很机密的文件,用一张事先刻好了格子的纸片,套在对方写来的信上、看到的意思,跟先时别人或者会看到的内容截然不同。

此时看到这个,诸葛宸也不觉得奇怪。不过管锁昀跟他之间,不像是管昕昀那样言笑无忌。很多时候,两人的脾气多有些不对榫。叫人意外的是,诸葛果夫妇跟他因为同居一城的缘故。倒是可以说说笑笑,为人所不及。

管锁昀信上说的事情,叫人有些头痛。早就知道张继保不会在军中安分守己,也一定会闹出些叫人无法容忍的事情来。只是没想到会变成如此荒yin不堪的事情,豢养娈童,还蓄养女婢,甚至还要叫嚣着除了皇帝,没有人可以加罪与他。

看到这里,诸葛宸的手狠狠拍了一下书案,皇后所要的结果恐怕没那么容易得到了。只是管锁昀是用了什么办法,将他绳之以法?皇后的内侄,是个不得不考虑的门槛,即便是他两家相交甚深,也不会做出这么孟浪的举动。

由此可知,上次借着进京述职的机会,一定是弄到了什么可以跟皇后相抗衡的东西,试想一下,能够跟皇后相抗衡的,除了皇帝还有谁?皇帝也不会旗帜鲜明说出自己跟皇后之间有什么矛盾,最近帝后之间反而是和睦得紧,只是张贵妃就有些失宠的样子了。有人说这是张贵妃恃宠而骄的结果,不过打断骨头连着筋。他们亲姐妹之间,还不至于闹到最后没法收拾的地步。

这样看来,就只有一个人能有这么大本事了。除了她,世上也没有人会这么不怕事,居然敢想要跟皇后相抗衡一下。只是仔细想一下也就明白了,同样都是两个人的内侄,不能说是因为某一人而去欺负了另外一个,放在哪里也说不通。当下就把信收进了袖袋里,这封信不能落入旁人之手,否则后患无穷。

管锁昀侧耳听着胡炜将张继保挨打后种种举动,沉吟半晌看着胡炜:“叫人去准备一桌酒菜,我要给他压惊。不要叫管晋捷来,只是要他好生守在自己的营帐里。不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许搅和进来。”

“是。”胡炜自从昨日看着他叫人打了张继保二十军棍,打完以后又是一份成竹在胸的样子,对他已经是刮目相看。这件事换做任何人都未必能够做到,但是他没有丝毫迟疑,一气呵成。这种勇气固然是莽撞,却也叫人心生佩服。

“慢着。”好像是想到了什么,管锁昀停止了踱步,沉吟半晌看着他:“叫人去预备酒席的时候,多弄些散发的食物。一定要是烧酒,还有最好用猪头和公鸡炖一锅汤。就当做所有人都不知道,多放些葱蒜在里头。”

“将军,这个受伤以后最忌散发和收敛两样食物。轻则疼痛难忍,重则留下病根。何况张继保素日放浪不羁,恐怕将来会有妨碍。”胡炜好意提醒道。

“谁知道有这些个讲究,只是这些东西都是对棒疮最好的药剂,吃了快些好岂不是好。味道一定要是最好的。”管锁昀皮里阳秋的一笑:“这些话我听到也就罢了,不用再对旁人去说,说多了没那个心也变成有那个心了。”

“是。”胡炜看到管锁昀眉眼间带着一丝狡黠的神情,旋即明白自己方才所说恰好是他心中所愿,只是这件事还不能对别人去讲,只能是闷在心里。且看日后如何收场。这一点倒是像极了管家人的性子,多半都是那句俗谚:后妈打孩子,暗地里使劲儿。

张继保趴在卧榻上,从肩到背再到臀部,没有一处好肉,全都是那天被二十军棍打得皮开肉绽的结果,真是没想到管锁昀会下这般毒手。先时还说两家至交,说什么都不会对自己下毒手,姑姑和祖母也说过,此番到了军中就是为了得个功名回去,也好在皇帝面前邀功,省得这满朝富贵荣华都被管家一家人得了去。

管锁昀,算你有种。居然还搬出了皇帝的印玺作为倚靠。这印玺毕竟是假的,人才是活的。你有本事就走着瞧。总有一天会要你知道,自己的厉害。姑姑是中宫皇后,所生的皇太子将来必然会君临天下。到时候姑表至亲,还怕没有收拾你的时候?

“公子,元帅吩咐请你过去用饭,昨儿的事情实在是元帅不妥当。特意置了一桌酒席以为赔罪,只愿公子早日康复。”张家带来的侍女撩起帷帐进来,看到张继保赤身露体的样子,不一为杵,大有经惯见惯的神情。

“他还知道昨儿不妥?打我的时候可是要人看着行刑的,谁要是眼错了。只怕他还不会依了谁。”张继保愤愤不平,这件事算是记下了。有一天肯定是要报仇的,不过管家有个人也不得不防,那就是管锁昀的妹妹。这个女人可是出了名的厉害,就是姑姑有时候也不得不让她三分。

“公子,冤家宜解不宜结。何况这些时候公子还要在元帅帐下伺候。要是为了这件事跟元帅彼此不待见的话,日后怎么相见相处。”一同服侍张继保的仆人也赶紧附和道:“公子可以想想,要是这会儿就跟元帅闹崩了。而且是因为这件事的话,回去说公子不是的人恐怕还是多些,这件事别人占了先机。不如公子先忍了这口气,等到咱们抓住了元帅的小辫子,日后在皇上跟皇后面前如实禀奏,还担心扳不倒这个元帅?只是忍忍这段日子就过去了。”

听到这里张继保方才不言语,前后想了一番。他们说的都有道理,一定要忍了这口气,兴许还能做点什么有用的事情:“给我更衣。”一下跳起来,马上呲牙咧嘴看着身边的丫鬟大骂:“你就不知道看着点儿?明知道我动不得。”不小心碰到了还没愈合的棒疮,张继保疼得直呲牙。

“是奴婢的不是,奴婢这就伺候公子更衣。”张继保早早就把这两个标致的丫鬟做了房中人,那天还嘲笑管晋捷居然只是娶了一个清贫人家的张凤姐为妻,甚至还说管晋捷丢尽了这些人的脸,好好的世家子弟哪有这样子循规蹈矩的。

管锁昀坐在大帐里,面前放着满满一桌依照他的吩咐预备的酒菜,上面有酱猪脸还有几样看上去精致不已,实则都是起着发散效用的肴馔。正中一锅鲤鱼公鸡汤正在咕嘟咕嘟冒着泡,奶白的汤汁有着异样的诱惑,香气弥漫在大帐内的每一个角落,还有一壶滚烫的烧酒,都是专门给张继保准备的。

“三爷,张校尉来了。”外面只让胡炜守着,用的也是家下的称呼。好像这一切真的只是芥豆之微的小事,又是两家至交,肯定是有什么好商量。

“请他进来,受了伤不能久站。难道你们连这些都不知道?”管锁昀佯怒,呵斥起身边连同胡炜在内的所有人,似乎他们做的事情很叫人生气:“往椅子上加个垫子,知道继保不能坐硬凳子。”

“元帅。”张继保一瘸一拐地进来,预备要行礼被管锁昀止住了:“属下给元帅请安。”

“咱们都是自己人,何必这么多虚礼?”管锁昀笑起来:“什么元帅不元帅,叫我三叔就好了。我见了你父亲,不是也要叫一声大哥?”

张继保虎着脸,昨天挨打的时候怎么没说这话?抡圆了棍子大的时候,那可是每一下都是贴着肉的,难道只因为打的不是管晋捷,就什么都不用担心,因为在他看来,或者只有管晋捷才是他的侄儿?

“怎么,还跟三叔生气呢?”好像是昨天的事情全没发生过一样,管锁昀亲手给他倒了一盏滚烫的烧酒:“趁热喝下去,发散得快就好得快。其实在我心里,拿你当自己子侄辈一样看待的。打在你身上,三叔就不心疼?难道你就拿着自己跟管晋捷比他还不知道是不是我管家的孩子呢,这么大了我才是第一见。不过是因为有人在里头说了那么些话,不看僧面看佛面,我也不能驳了自家兄妹的面子?论起来,你家的面子岂不是比他们大得多?我想以后加官晋爵,也要皇上恩典。”

一席话说得入情入理,张继保有些听住了,不由分说就将管锁昀斟满的那盏酒喝得干干净净,管锁昀另外夹了一筷子酱猪脸到张继保面前的菜碟中:“这个好,我这个厨子没别的本事,最会做的就是全猪席面。就是皇帝赏赐用过都是称赞不已,你看好吃不好吃?”

“多谢三叔。”两杯酒下肚,加上肉香扑鼻肴馔精致,张继保马上忘掉了昨儿发生的一切。喝酒吃肉,忙得不亦乐乎。

管锁昀慢慢喝着一壶淡酒,大暑天喝烧酒实在不相宜。寻常人已经受不了这样的蒸腾。何况是挨过二十军棍,这样下去最伤元气。哪怕是发散得再快,也是耗损身体。张继保就算是此时无恙,也不过时倚仗着身强体壮不易察觉罢了。

第五卷东突风云第三十二章各抒己见

“胡闹。”管昕昀在京中同样看到了军报,却不是送到诸葛宸手中的那份。而是送到兵部的例折,刚看完脸色就阴沉下来。

“大将军,若是这件事被皇后知道或是张家有人恰好知道了,只怕就不会善罢甘休了。张继保可是张家唯一的嫡孙,平素吴国夫人爱若珍宝。这吴国夫人可是皇后娘娘生母,当今皇上的岳母。即使张继保太多不是,恐怕三将军这么做也是太过分了。二十军棍可不是小数目。”

旁边好心的提醒在管昕昀听来,分外刺耳。在他离京之前反复叮嘱过,不要什么事都跟人过不去。张继保是京城第一纨绔,不用别人说,就是张家人自己都是心知肚明。到了军中安排一个闲职,什么都不要叫他插手。到时候得胜班师回朝的时候,就单独写份折子呈上去,该有的谥美之词一个不少,加封不加封只看皇帝愿意不愿意。到底是皇帝的内侄,枕边风一吹,想给他多少还不是由着皇帝高兴。

这么简单的一件事,非要闹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且还要当众责打二十军棍,这不是有意再打皇后的脸。日后恐怕生出多少是非来,真知道管锁昀这么大年纪,是怎么过来的?难道一个边城节度使,就真的连这点游戏规则都不知道了?

转过脸看着诸多同僚,真恨不得地上多了个缝让他钻进去好了。也省得在这儿丢人现眼,自家也没有这么不开窍的。怎么就忽略掉了管锁昀呢?

“丞相。”还要说什么,听到后面请安的声音。诸葛宸已经到了门口:“今儿皇上无朝会,我看过会儿都到我府上。昨儿商议赈灾和出兵的事情,再议议。若是无事,就照昨儿商量的法子下发全国好了。”

“是。”几个兵部值宿的侍郎巴不得早点商量完,管锁昀在东突前线,除了脑袋不开窍惹祸以外,相信这个骁勇善战也没有人能比得过。再看看这里面的两位,一个是管锁昀的胞兄,另外那个可是当今丞相,跟管锁昀乃是郎舅至亲。这个胳膊肘往外拐,是有点疼的。

“丞相。”管昕昀看到人散尽了,忍不住开口叫了一声:“有件事要跟你商量。”

“为了前线的军报?”这个人的神情,昨晚已经在某人脸上领教过一次了,不过当时只是生气了半盏茶的工夫就扭转了乾坤,其实管锁昀肯定还会有接下来的好事等着人,不过这些人太性急,看到这么点故事就按捺不住了。

光知道打人给自己惹祸,一向不是管家人的作风。恐怕后来的软刀子割肉才痛,而管锁昀也正是要用这个不见血的软刀子,让一些人看看利害。

“嗯,丞相看过了?”想也可以想到,他接到军报的时间是跟皇帝一样的,骨肉不连心是不会明白这其中有多大关系,也不会明白管锁昀闯了祸,会让这些人有多难看。一些祸事能免则免,无限制扩大有意义?

“些许小事,无关宏旨。”诸葛宸一笑:“你信不过别人,同胞手足也信不过?只怕还有更要紧的事情在后面,这两军叫阵岂如儿戏?总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自毁长城吧?”

“我就知道必然是有人纵着他,看样子这人就是你。合着你觉得这件事无关宏旨,就能做了。这打的可不是别人,是皇后的亲侄儿。就是打了管晋捷也没什么要紧,大不了回来到我大哥大嫂面前陪个不是,也就过去了。”管昕昀气得把手里的折子重重搁在书案上:“真是不明白,这个人到底要闹成什么样子。当初当面顶撞先帝也是他,如今又是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请,结果非要闹成这样。值得?犯不着为了老鼠伤了玉瓶。”

诸葛宸先时以为他不过是是说管锁昀不会办事,然后几句牢骚也就过去了。没想到一下又牵扯到从前的事情上,女人昨晚说起这件事,只是感叹了一句,有时候别人看着千万般的好,其实不明就里也以为真的好,可是他们不知道,这里头还有很多事不足为外人道。

或许这件事就是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诸葛宸迟疑了一下转身出去。他们兄弟参商的事情,少搅和为妙。

自己这个身份很微妙:论公,一朝宰辅调和鼎鼐的话,自然是不能准许文武官员闹得不成话,应该在这里头好好调节一番,让他们互相迁就;论私,两个人都是自己的舅兄,帮着谁不帮着谁,总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罢了。

还是不说为好,说不定过两天就是雨过天晴了,还很是不要做个好好先生好了。皇帝那边负责摆平就行,毕竟皇帝对那个内侄很不感冒,而皇帝真正关心的是东突的战事。还有一件事准备提醒管昕昀,那个秀儿手里的那副地图最好能够早些拿过来。若是继续迁延下去,恐怕皇帝都不会继续维护他了。

管隽筠拿了件清爽的单褂过来,长廊外的雨滴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弄得长廊两侧原本花朵繁茂的花树,都是耷拉着脑袋,花朵掉了一地看起来异常寥落。

“你笑什么?”诸葛宸从一侧过来,都没注意到女人笑得如此开心:“这花儿谢了,就这么高兴?”

“不是,我笑你今儿在我二哥面前碰了一鼻子灰。”管隽筠扬了扬手里的褂子:“是不是先换件衣裳再去议事,这朝服都汗透了。”

“还好,就是燥得慌。”手边的石案上放着一盏刚镇好的玫瑰露,喝下去顿时觉得凉意生于两肋,沁凉异常:“这个喝得好爽快,真要是这么舒服就好了。还好今日没什么大事,夜里早些散了,我也好歇歇。”

“是,你都忙了好些时候了。”心疼这个男人忙了那么久,就算是夫妻两人每日见面说的话都能数得过来。想想要是还住在别院,害得他两面跑来跑去又有些于心不忍。还好三哥没有说出那块玉玺的事情来,那枚田黄私印正是当年出阁之前,皇帝送给自己紫檀木匣中,跟那枚玉牌一处的要紧东西,能偶股帮到三哥当然是好事。可是要被男人知道的话,恐怕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了。

他从来没问过跟皇帝之间究竟算是怎么回事,只是一如既往把自己护在身后。不论是谁在他面前提及这些事,他心里就是不高兴不喜欢,也不会来兴师问罪,问自己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偶尔一句话,就是希望自己能够高兴欢喜起来。常说,以前为了一些人和事,把自己藏在别人都看不到的地方,如今嫁人了还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就不能再藏起来。而是要把自己的喜怒哀乐分给枕边的人,他是一个需要分享自己一生的男人。

“我倒是想要歇暑,看样子是在做梦。”诸葛宸叹了口气:“早间进宫的时候,隐隐听说皇帝要到上林苑去歇凉。他去歇凉,我就要在京中坐镇。还好有你在家里,要不我倒是成了孤家寡人一个了。每天这么多事情,哪一件是可以分心的?”说着话,到一边的偏厦中换下厚实的朝服,叫人打水擦抹掉汗水才出来。

“这么多牢骚。”两人在石桌前坐下,管隽筠轻轻摇着团扇给他扇风。如果是回来得早,那些来商议大事的官员们也还没到,诸葛宸就会有一点难得的闲暇。往往趁着这个时候,管隽筠会叫人做两样诸葛宸喜欢的小菜,趁机填补一下空荡荡的五脏庙。要不是这样的话,不知道商议事情会到了什么时候,那时候饿的人难受,反倒是吃不进东西了。

这么做的好处居然是立竿见影:管隽筠在家里住了这么些时候,诸葛宸每天都是忙得不行,可就是这样忙碌,没有继续瘦下去,原本有些瘦削的脸还长好了些,这是最让人欣慰的。至少可以说明,不能遂心顺意住到城外别院,却能够照顾好男人,付出总还是有回报。这个回报比自己舒坦些更好,谁叫他是自己的男人。

诸葛宸看着面前两碟清凉可口的小菜:“今儿可是静得出奇,果儿回来又把他们两个带走了?”

“这都能看出来?”管隽筠笑起来:“果儿说了,只是接去这一天。灏儿不许出来,就要稚儿跟晖儿过去跟着玩一天。再说果儿在京里也住不久了,前次不是说等妹婿办完差使就去边城,如今我哥哥远在军中。边城不可无大将,只好是他们回去了。看她说得可怜,我就叫两个孩子过去了。”

“你既知道你哥哥排揎了我一顿,所以才给我做了这两样拿手好菜,算是兄债妹偿?”夹起一枚晶莹润泽的肴肉喂进了管隽筠嘴里:“还不错,这次居然都没散开。上次不是你做的,刚夹起来就散开了,味道也不如你做得好。”

管隽筠笑起来:“就是吃饭都不闲着,就当是兄债妹偿。我哥哥的脾气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都是跟你一样的脾气。过后就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