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一下,管隽筠好像是想通了什么:“也罢了,若是真的该着她做这个母仪天下的位子,我拦不住,再说我的女儿要么不做,要做就是天下唯一的皇后,别人家的女儿想要染指还不能够坐到这个位子。”

仙儿似乎是倒吸了一口冷气,这种话也只有她才能说出来。别人家说出来只能是大逆不道,或者说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其实也只有仙儿才知道,皇帝心中的六宫之主就是管隽筠,哪怕经历过这么多的繁难也还是一样。皇上从没有想过要收回她手里那块镌刻着乳名的玉牌,还有那枚田黄私印。

管锁昀杖责张继保这件事,用的就是皇上的田黄私印保来下的决心。事后管隽筠曾经为了这件事,到皇帝跟前请罪,说是自己思虑不周才有了这个事儿。可是皇帝不仅没有怪罪,反而是笑吟吟地说,既然给了你,想怎么用不就是由着你吗?当然这件事丞相并不知情,若是知道的话,只怕又要别扭一阵子了。

“行了,我说的事儿你记在心里就行了。不到时候,说的话都是白费。只是要荣立替我留心,这个算得上是诸葛家的沧海遗珠了。”管隽筠淡然一笑:“有些事情不由我说了算,只是有些事情除了我,谁说了也不算。”

“是,奴婢知道了。”仙儿也跟着笑起来,这才是她的小姐。不论到了什么时候,也不会有人能够胜得过她的。

第六卷新生第十四章儿女债

满月了,管隽筠抱着女儿从屋子里出来。在房里闷了整整一个月,都忘了阳光是什么样的。

“夫人,皇上跟皇后命人送来给小小姐的弥月之礼。”因为有太多的事情要办,都不能继续留在新家里住着,只好带着刚满月的女儿回到相府。一切都变得紧密而充实起来,也不知道京城里那么多的官儿,都要这样子巴结。数不清的礼物堆满了花厅的各个角落。

“嗯。”皇帝送来的东西都像是下聘礼了,那么多的奇珍异宝。这是给女儿的,还是给自己的?看了看礼单,又看看怀中酣睡的女儿:“是谁送来的?别忘了打赏,要是还没走我过会儿过去看看。”

“已经走了,是仙儿接着的。”如意笑起来:“两个小黄门太监,受了大大的红包诚惶诚恐的样子,看着就觉得好笑。”

“别当着人的面笑话人家,被人知道只怕要说咱们不知道规矩礼数。”管隽筠远远看见孩子的爹,也是一脸和煦的笑容。这些时候他都忙得不行,所以根本就没去那边,既然他没去那干脆自己过来好了。

“丞相。”如意跟着福了一福:“奴婢告退。”

“什么事儿这么高兴?”诸葛宸很随意地伸手,就把女儿无比熟练地抱在怀里:“手沉了不少,越来越像你了。”轻轻女儿的小脸:“说是要这些日子过去住两天,没想到事儿多得撂不开手。就连稚儿他们每天念书写字的事儿,都没工夫去问。”

“我这不是过来了。”管隽筠笑着在他身边坐下:“要是再不来看看,恐怕就有人会说咱们家都快成皇上家的宝库了,看看花厅里的那么些东西还有刚刚,皇上叫人送来的礼单。是不是这么早就要预定下依依做皇太子妃了?”

一个月以内,管隽筠似乎想通了很多事情。尤其是在面对女儿日后的归宿,哪怕她还只是个襁褓中的婴孩,什么都不懂也是一样。如果一切都是命里生成,就好像是自己跟诸葛宸的婚姻一样,宿命姻缘躲不过的。

“你倒是想得开,那要是这样的话,咱们就没有任何顾虑的收下?”诸葛宸好像是在征询她的意见:“这么多东西,别说依依就是我们这一家子人一辈子吃用也用不尽了。居然还有上用的东珠和翡翠,看得都叫人眼晕。”

“嗯,我都没见过这么多东西。”管隽筠笑着做出竭力复合的样子,两人相视而笑。稚儿跟晖儿两个一前一后跑过来:“娘,娘,我们要看妹妹。”

晖儿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变出个精致的小笼子:“这个是给妹妹玩的。”

“这是哪儿来的?”一个很漂亮的蝈蝈笼子,但是两个孩子从来都不会私自出门。这些东西又不像是家里有的玩意儿,管隽筠拉过晖儿的小手:“谁带你们出去买的?”

“是先生给我们带来的,说是要让我们见见这些民间的小玩意儿。”稚儿看看爹娘,不像是要生气的样子:“先生说我们是膏粱子弟,什么叫膏粱子弟?”

“他这么说?”诸葛宸面露不悦,这个先生还真是有意思,上次带着刻意的巴结,说了很多话,当时没跟他计较。总是觉得少年人,多少有些恃才傲物,又不知道怎么去为人处世,都是难免的。

没想到如今,不只是要两个儿子见识一下民间的玩意儿,居然还说这两孩子是膏粱子弟。只怕过些时候又该说他们是纨绔子弟,不知民间疾苦。想到这里,诸葛宸有些不高兴。

刚想要发作,看到两个儿子只好按捺住。尊师重道也好,还是出自于对于读书人本身的尊重也好,诸葛宸都不好当着儿子的面去说西席先生的不是,这会儿说了,以后怎么还让先生放心的教导儿子?谁不知道自家这两个小子,出了名的淘气?

“膏粱子弟,就是说你们两个要是恃宠而骄,倚仗着你爹的官职,日后不好好念书上进,就比外头那些学坏的孩子们更坏,甚至没有人能够辖制你们。这要是传了出去,就会有人说是爹娘没有好好教导你们。”管隽筠在男人之前说出这番话:“稚儿跟晖儿都是最懂事的,肯定不会让别人说爹娘没有教好你们,然后叫人笑话爹娘教子无方是不是?”

“是。”稚儿猛地点头,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娘,可是这话也不能由先生来说。因为书上说过: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爹没有功夫教我们,然后把我们交给了先生,先生就应该教导我们成人。既然我跟晖儿是膏粱子弟,肯定是先生没有下功夫教我们。”

本来是一肚子闷气,想着什么时候去点点那个不知轻重的西席先生,听到儿子的话,诸葛宸已经气不起来。遇到儿子这样的学生,可能最为难得应该是那个先生。看来很多事情都是老天注定的,这么个不知轻重的少年,来教书也好,坐西席也罢,总之遇到自己的两个儿子算是他的劫数。

管隽筠摇摇头,真心为这个先生叫苦。得罪了丞相是小,因为任何一个做父亲的都是对自己的孩子百般宠爱。面上会说这孩子淘气,也可以说恨铁不成钢打一顿都有,可是要是外人说这孩子不好的话,那个做爹的会拼命。身边这个不就是,以后想要往上爬难咯。

“这个蝈蝈笼子倒是精致得很,等爹什么时候有功夫带你们出去走走。城里城外的庙会,多得是这些玩意儿。只要是你们喜欢的,我们就拉上一大车回来。”诸葛宸摸摸两个儿子的头,都开始留头了。以后好像都不能拿他们当不懂事的孩子看了,不过还好,还有一个女儿,一个不会有任何负担长大的女儿。

“爹,拉钩。”稚儿看了眼弟弟,两人目光一对视就不是好事。兄弟两个这种时候反应特别快,任何人都别想扭过他们的心思。

“嗯,拉钩。”诸葛宸笑笑,孩子灵动的眼睛好像夜空中的繁星,不论他们想的是什么,只要能够满足就尽力满足。其实这种时候,夫妇两人是同心的。宠坏了就宠坏了,没有人会知道从小没有父母宠爱是什么样的滋味,但是夫妇俩都体味过。

想要好好管教儿子的想法,落空了。管隽筠接过男人怀中的女儿:“以后要是依依大了,你们两个可不许把妹妹带着到处走。要不然又有人说女儿家到处走,是没规矩的。”

“娘,可以让妹妹不梳辫子,跟我们一样扮作男孩子,就能到处走了。”稚儿大不以为然,还洋洋得意地看着弟弟:“晖儿,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哥哥说得对。”晖儿马上附和,兄弟两个笑成一团。

诸葛宸正好端起手边的茶抿了一口,听到这话忍不住笑起来。被茶水狠狠呛了一口,剧烈的咳嗽几乎惊醒了熟睡的女儿。

管隽筠狠狠瞪了一下男人,这就是你的儿子。虽然没说出口,目光就说明了一切。诸葛宸摸了摸后颈窝:“都还是孩子,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我可什么都没说。”管隽筠心底叹了口气,要说以后女儿不是跟两个哥哥一样,还真是不可能。

就因为两个儿子的插科打诨,皇帝赏赐的厚礼带来的不安和心烦被远远抛诸于脑后。蝈蝈笼子里不知疲倦的叫声,加上两个儿子肆无忌惮地说笑声,还有男人时不时翻看邸报和奏本的声响,成了最安心的声音。

管隽筠抱起女儿走了几步,在不远处坐下。脸上露出淡然的笑容,一扭头笑容却是戛然而止,贞娘又带着那个芬芬来了。才多久没见,她居然长高了不少。这次贞娘带她来是因为仙儿已经给她找好了下处,说好将她送到城外的一家尼庵,好像除了那里没有别处是她最好的归宿。

诸葛宸正好也抬起头,看到跟在贞娘身边的芬芬。原本满是宠溺子女神情的眼睛,瞬间换了个样子。沉下脸,重重咳嗽了一声。

稚儿跟晖儿两个刚好在逗弄着笼子里的蝈蝈,甚至还要人拿来新鲜的蔬果小心翼翼喂给蝈蝈吃。

“爹?”晖儿扔下手里的东西,不管父亲是不是在看着奏本,就爬到他身上:“蝈蝈是不是要吃这个?”

“嗯。”诸葛宸把儿子在膝上抱好,贞娘已经把芬芬带过来:“快给丞相和夫人请安。”

芬芬在两人面前跪下:“芬芬给丞相请安,给夫人请安。”

诸葛宸冷森着脸:“带到这儿来做什么?”他隐隐知道女人让人把她留在府里,只是不让人看到她就行了。不知道女人想干什么,这女人的心思有时候也说不清楚。

“是我让带来的。”管隽筠笑笑:“我想总是将她留在这儿也不是个法子,看着这孩子倒是个安静小心的性子,就托人在城外的尼姑庵里跟老主持说好了,就让芬芬在那儿跟着学点东西。说不定对她将来还是有好处的。”

诸葛宸点点头,抬眼看向芬芬,清秀的脸上一双眸子带着海水的颜色。这就是突厥人的影子,本来很好的心绪一下被破坏掉:“有这个去处就不错,不许她再进来。”

“是。”贞娘赶紧答应了,拉起芬芬飞也似地走掉。看出来了,要是再多呆一会儿,恐怕芬芬的下场会比她生母更坏。

第六卷新生第十五章尼庵

仙儿从贞娘手里接过芬芬,贞娘还是有些不安心。她知道仙儿是管隽筠的心腹,这件事也是仙儿安排的。芬芬交给她,虽然不用担心安危,但是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仙儿,你别难为她。这孩子其实挺乖的。”贞娘看着仙儿冷漠的脸,跟刚才在后院看到的如出一辙:“这孩子其实没错儿。”

看了眼芬芬,仙儿冷淡地答应了一声:“孩子是无辜的,但是孩子的娘想要做什么,你知道么?要仅仅只是想把夫人比下去这么简单就好了,这里头还有更多事儿。只是夫人跟丞相心眼好不说罢了,留着这个祸根孽胎,真是她的造化。”

芬芬从没听人这么快的说过话,一对上仙儿的脸马上收回眼睛低垂下头不敢看人。贞娘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没有继续说下去。

仙儿名义上是管隽筠陪嫁的丫鬟,又管着相府大大小小的事情,很多事情可以当了半个家。可她的丈夫荣立,也是皇帝亲封的四品带刀护卫。若不是日夜跟着诸葛宸的话,外放出去就是巡抚一级的官员。这是所有相府中为奴者仰望的人,仙儿一句话很多时候能够决定着一个人的未来。

“这是什么?”仙儿很细心,低头就看到仙儿衣襟上那个绣花荷包,因为日子久了,上面的血渍已经成了深褐色:“哪儿来的?”

“是娘给我的,我娘亲手做的。”芬芬抬起头,马上垂了下来:“娘只给我这个荷包,要是拿走就没了。”

仙儿愣了一下,微微叹了口气。手指掠过她的额发,蹲下身看着她:“你以后到了庵中,要听那边主持的话,不许说自己的娘怎样怎样,否则谁都救不了你。”本来这话她说什么都不会说出来,可是真如贞娘说的那样,孩子是无辜的。

“我会听话的。”芬芬点头,看到仙儿脸上的寒意退去了不少。想了想,看向贞娘:“姨姨,丞相为什么见了我就不高兴?我看到他抱着那个小依依的时候,就跟大将军抱着姐姐一样,有爹爹真好。娘跟我说,我也有爹爹的,怎么就看到我爹爹也是那样抱着我?”

贞娘紧咬着嘴唇说不出话,诸葛宸永远都不会对她有丝毫的香火之情。虽然管隽筠也不喜欢这个孩子,至少不会那么冷酷。仙儿的话说得很明白,只要芬芬在那儿安安分分做个小尼姑的话,兴许还能好好过一生。要是说出任何不该说的话,性命能不能保住都要另当别论。

“仙儿,能不能不送她去尼姑庵。去了的话,这一生就毁了。”贞娘心生不忍:“你看,她还这么小。依依小姐能够在丞相和夫人身边受宠一辈子,可是她连亲娘都没了。”

“要是不去庵中的话,她连命都没了。”仙儿静下心:“这不是我能做主的事情,夫人能将所有的事情都扔下,跟丞相说了那么多好话才保全了她的一条性命,这已经是莫大的恩德,换做是别人,能够容得下?”这话是问别人也是告诉自己,这就是不想为了老鼠伤了玉瓶。

“我知道了。”贞娘点点头,有些不放心。从腰间的荷包里拿出一锭小元宝放到芬芬胸前的锦绣荷包里:“以后的路要你自己走了,千万要听那边主持的话,跟着仙儿姨姨去,姨姨不能送你走了。”

“姨姨再见。”芬芬朝贞娘挥挥手,很听话的跟在仙儿后面往外走。贞娘擦了把眼泪,不敢让旁边的人看到自己红着眼圈,要是有人把这话说给里面的人听了,又是一件**烦。

管隽筠听仙儿将事情说了一遍,半晌没说话,只是轻轻拍着女儿哄她入睡。仙儿也有些哽咽着:“小姐,是第一次看到那孩子,挺可怜见儿的。要不是是这么个缘故,倒也还好。”

“是我心狠吗?”直到女儿入睡了,管隽筠才低声说道:“很多事情你就是想要怜悯,可是农夫与蛇的故事还少了?我可不想日后给自己还有孩子们留下后患,能送她都庵中去,已经是很不错了。”

仙儿迟疑了一下:“小姐,丞相知道吗?”

“要是他不知道,我会去做?日后被人盘诘起来,我活不活了?单单一个骄妒,不能容人就够我受的。何况她活着,或者在相府里住着,与我有半分妨碍?不过是多个人而已,每天相府多少人来往,就是这些门客我都豢养起了,还在乎多一个人?”管隽筠看了眼仙儿:“没看到她一次,就会让人想起当初是怎么被人设计,几乎要把自己的名声毁于一旦。你说,还能留的吗?”

难怪丞相会对她始终都是横眉冷对,每次见了都是恨不得让这孩子永远消失掉。就是那天说的,这是他的耻辱。不像是小姐身边的三个孩子,岂止是自己的亲骨肉这么简单?母爱而子抱,真是这句话。

“是我糊涂了,只能说是芬芬留在这世上就不易了。”仙儿感叹了一句,也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能够为那孩子做的。

“有件事,你要留心。”管隽筠想了想:“但愿只是我想得多了。虽说把她送到尼姑庵中,只是千万不要跟人提及她的身份,就是老尼面前也不要说。只说这孩子身世孤苦,是被人从突厥大战中收养回来的。因为这孩子一看就不像单单的突厥人,与其日后被人说出来,不如先把这话说了。”

“是,我们跟老尼说的时候,也说这孩子是被人拐卖到京城的。因为瞧着可怜,才买了下来。后来看着像是突厥人,不敢养在家里。”仙儿答应着。

“不要太招摇,但是也不能放松了警惕。有个人不得不防,我知道她简直是无所不至。谁知道有一天她会不会从哪里钻出来,继而找到这孩子?”管隽筠望着远方:“皇上不知道这件事,我但愿他永远都不知道。”

“小姐放心就是,我会常让人去庵里添些香油钱,也不会让一个人去。自然是常有不同的人去,叫那些人认不出来谁是谁。”仙儿想了想,说出一个不错的法子:“也能看看那孩子渐次长大了会如何,若是将前后的事情都想通了,就将她换个地方好了。”

“以后都不要让丞相再见到她。”好像是下了决心:“我跟孩子们也不想再看到她。”

“是。”这算是前车之鉴吧,或者真的是联想到自己当初的种种不如意,到现在都不能高枕无忧,所以想到每件事的时候,都会再三看考虑,直到万无一失。

“夫人。”如意拿着一个厚实的织锦锻盒进了花厅:“郡王爷和王妃命人送来的,说是给小小姐的弥月之礼。”

“送东西来的人呢?”管昕昀辞官回乡之后,管安平还是皇帝亲封的郡王,这个爵位说什么都不许辞掉。不过管安平还是没有跟管昕昀过锁昀住在一起,依旧是待在南中他住惯了的地方“在花园里。”不敢让人进来,虽说是夫人的亲侄儿也不敢让男人进了内府。

“我去瞧瞧。”兴许是管晋捷来了,管隽筠笑起来,自从那次管锁昀杖责他以后,大哥面上不说,心底还是把这件事记下了。后来生擒突厥王的时候,大哥扮作父亲的样子,受了轻伤,却不许三哥靠近,看来这个事儿还是要等有天闲下来再看看。一家人到底是一家人。

“姑姑。”比上次看到他的时候沉静多了,而且也长高了不少。看起来是个大小伙子了:“给姑姑请安。”

“来,让姑姑看看。”诸葛宸常说,姑侄两个在一起的时候,一点都不像是姑侄。甚至还有些不以为然的神情,好像是在说这个姑姑看得太好看了,站在一起不妥当。

“姑姑,爹娘本来要一起进京的,三叔到家里去了。爹就不好出来了。”说这话的是,管晋捷一脸神秘兮兮的样子。

“哦?”看样子并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糟糕,三哥要是肯去负荆请罪的话,天底下就没有什么难事了:“你身上的伤好了?我叫人送去的紫金活络丹吃了就不留疤了?”

“全都好了。”管晋捷很高兴:“姑姑,我要做爹了。凤姐有喜了。”

管隽筠狠狠惊讶了一下,这一下自己就是姑奶奶了。女儿都在襁褓里。不用这么快就说自己老了吧。

“只怕你三叔过去,还要说等着做爷爷呢。”说到这里,管隽筠忍不住掩嘴笑起来:“走,咱们到里面说话去。等会儿稚儿他们看到你来,肯定高兴。”

“嗯,只怕稚儿他们也都长高了吧。”指着身后大大小小的包裹:“实在是拿不进去,只好放在这里。二叔知道我来这儿,几乎要人将家里的库房翻了好些次。跟二婶两人再三叮嘱我,说是家里的东西只怕姑姑都喜欢,就是拿不来。只好捡了最好的东西给姑姑送来。”

“我倒是想要回去看看,只是越发的走不开了。”管隽筠叹了口气,看着管晋捷哭笑不得。

第六卷新生第十六章关于做官

诸葛宸在书房里跟管晋捷説了很久的话,管隽筠都觉得奇怪,看样子这次进京不是单单来看自己,一定还有别的事情。会不会是皇帝要让管晋捷进京做官,最近听説皇帝要在少年亲贵中提拔出一个最出息的,很多人都看好张继保。他再不出息也是皇后的亲侄儿,椒房贵戚的身份无人能及。

当时还在暗自庆幸,幸亏管晋捷不在京中。实在是不想再有人搅和到这里头来,自己跟男人这一辈子是套不出去了,管昕昀他們都能够全身而退,何乐而不为?

一抬头看到男人穿着很轻便的家常长袍站在门口,一脸高深莫测的神情:“忙完了?”

“不忙完能进来?”诸葛宸缓步进来,在桌旁坐下。女儿就是比儿子省心,稚儿以前就不会安安生生在摇车里睡着,非要抱在手里才能安静下来。从她怀着稚儿开始,一直都是预备了两个摇车,晖儿不是在家中出生,没用上稚儿用过的摇车。但是专为女儿准备的摇车,这次到底用上了。

“我就説,还是住到那边去的好。”管隽筠给他端了盏竹叶青的淡茶过来:“百日看着你这么忙就罢了,到了晚上还要忙到起更,我都觉得受不得。”

“惯了就好了。”剥了一个榧子递给女人:“要是再出个龙骧将军,给管晋捷的话,你説好不好?”

“呃?”这话是应验了自己的想法,真的是管晋捷?咬着榧子看向男人:“什么龙骧将军?管晋捷最好还是在乡间呆着,要不迟早要闯祸。”

不用想也知道,男人要是没有十足的把握,绝不会跟她説这些事情,这件事已经十拿九稳,才会当面问人。尤其是涉及到外面的事情,诸葛宸更加不会没事拿来闲聊。

“闲得太久,必然要有些事情可做。”诸葛宸一笑,慢慢剥着杏仁吃:“再説晋捷此次进京,原就是皇帝旨意。当初辞官也好,还乡也好。不过是同窗之谊,偶尔累得狠了就要找个地方歇歇,歇够了再回来。哪有年纪轻轻就终老临泉的?纵然是不稀罕这份荣华富贵,只是朝廷安危,人臣之份也容不得这样清闲。”

“你跟皇上建议的?”要真是这样的话,一定不会轻易答应。自己不得安稳,还要带累人?

“我没事儿説这些?早间皇上在御书房诏对,説起这些的时候我还没想这么多。回来的时候看到管晋捷,就知道意有所指指的是什么了。”诸葛宸挑起眼帘看着她:“你以为我会没事去説这些,自己都不得脱身,难道还要让人跟着自己一样?”

管隽筠撇嘴,乜了他一眼:“我想也不会,再説管晋捷根本就不是这里面的人。这么大了,还是説话做事跟个孩子一样。没瞧见看到稚儿跟晖儿的时候,还能玩到一块去。日后有了官爵,还这样子的话岂不是被人笑话?”

“我跟他説了这么久,也是在説这个。”诸葛宸点头:“他这个龙骧将军有些挂职的意思,説起来是皇帝有意要给你們家恩典。上次张继保的时候事情,皇上最后还把皇后説了一顿。只説是别人不知道自己家人有没有出息也就罢了,少不得多赏几个钱,在家里闲着不要出去丢人现眼。张继保这样的,能安安稳稳做个纨绔子弟就不错了。”

管隽筠笑着掩住嘴:“还真是説了句实话,本来就是这样。张继保打小连话都説不清楚,还有龙阳之好。没把我三哥气死。”

外面传来敲打三更的动静,诸葛宸笑着环住她的腰:“这么久了,还不许人碰?怀着依依的时候都没老实过,现在这么安分?”

“仔细吵醒孩子。”管隽筠打了下他不老实的手:“依依可是女儿,你这样子被她瞧见可是好没意思。”

“你就不看看她才多大”磨蹭着她的脸,手开始解着腰间紧实的鸾绦:“怎么还这么纤细,我就想着生了三个孩子,是不是要有些不一样了。这可是跟刚成亲的时候没什么分别,好像更瘦了些。”

“这是嫌弃我了?”被他磨蹭得难受,衣裳已经褪去了大半:“要是这样的话,我就放话出去,给丞相再添个可心的人?”

诸葛宸低头含住她胸前的樱颗,跳跃的烛火将两人的身影倒映着幔帐上。“唔。”管隽筠细密地喘息着:“你,你。”声音细碎而充满诱惑:“嗯。”

“怎么了?”诸葛宸将她放倒在宽敞的紫檀桌面上,熟稔地分开她修长的双腿,纵身滑了进去。

女人倒抽了一口冷气,双腿本能地环紧了男人的腰,两人紧密地纠缠在一起。男人好像是受到了莫大的鼓励,不遗余力制造着令人炫目的火焰:“宸,你?”话刚刚出口,余下的字就被堵了回来,男人根本就不会给她分神的机会。越来越勇猛,好像是第一次得到她一样,要在她的每一寸肌肤上烙下属于他的痕迹。

“讨厌”终于,男人渐渐慢了下来。女人轻轻捶了他一下:“这是饿了多久了?”

“想你。”男人笑着将她搂进怀里,抱起来放到床上,顺势躺倒在她身边。继而将她嵌入怀中:“谁让你总不肯安安生生呆在身边的,有时候晚上忙完了。本来想过去,想想你一定是歇下了,不想去扰了你只好在这边委委屈屈歇着,你説我这个丞相是不是太憋屈了?”

“方才不是説要给你找个可心的人,好不好?”修长的手指戳着他的胸肌,男人面上看起来瘦,不过还是很健硕的。

“你再乱动的话,我可不会饶了你。”一把抓住她的手,锋利的牙齿咬了一下:“就只有你一个,我都没空天天陪着,再来一个谁受得了?”手在她玲珑有致的娇躯上滑动着,仿佛有一张无所不在的网将两人网在一起。

低下头啄吻着每一寸肌肤,先前啃啮着留下印记的地方已经有了红痕,诱惑着男人好不容易压抑住的炙热渴望。呼吸渐渐沉重起来:“我不会要别人,只有你。”

“你…”好不容易听到他难得的情话,接下来的动作让人目不暇接。翻身又要把女人压在身下,被她推了一下,遂低下头贴在耳边:“要不还跟上次一样,好不好?”

管隽筠红了脸:“你就不能安生点儿。”嘴上这么説,在男人看来却是欲拒还迎的情态。略一翻身就把女人送了上去,女人起初还不敢太放肆,只是尽力迎合着男人的欲望,渐渐地被人引领着到了巅峰,将所有的束缚都抛到九霄云外,喘息夹杂着呻吟萦绕在整个室内。

披散着长发躺倒在男人身上,两人紧密地贴合着,十指交缠好像是经历一生一世那么久。

“娘,晋捷哥哥是不是要留在京里?”稚儿刚吃完一枚鸡蛋饺,还有些夹杂不清的样子:“以后是不是都能住在咱們家?”

“你想要哥哥留在咱們家?”管隽筠给晖儿夹了一块软软的小排骨:“慢慢吃,不急。”

“想啊,哥哥来了就能跟我們一起玩。”稚儿有时候的想法很简单,爹娘都没有功夫陪着他們。每天下学以后,只有跟晖儿两个人在一起,还不能玩得太出格。妹妹已经夺走了爹娘所有的注意。

“哥哥是要住在京城,但是不能总跟你們两个小家伙在一起玩。他是有正经事儿做的,就像你爹一样,以后还有自己的差使。”要是别人家的孩子,根本就不能体会到什么是差使,但是他們家的可以。有时候还能説的头头是道,孩子的爹説,这孩子将来就是调和鼎鼐的命。

“哦。”稚儿有点失望,看了眼埋头吃饭的弟弟。自从晖儿也能自己吃饭以后,爱吃肉会吃饭的人,就不只是他一个了。弟弟也一样能吃,那天娘抱着妹妹説,以后依依不能这样,要不长成了小胖妞就没人喜欢了。

“娘,哥哥的官职大不大?”晖儿吃完小排骨,同样是夹杂不清的问道:“要是大官的话,能跟爹比吗?”

“傻瓜,哥哥怎么会有爹的官儿大。爹是百官之首,要是跟爹一样的话,那就是第二个宰相了。哪有两个宰相的。”稚儿支着下巴:“娘,是不是啊?”

“你們俩觉得什么才叫大官儿?”决定问问,顺便看看在两个儿子心里,是不是要做到跟他爹一样的大官,如果是只有认命:不论是什么时候,都要住在这个地方了。

“就是跟爹一样啊。”异口同声地,两人甚至没有像平时那样约好了似的,只是脱口而出,看得出来好像是早就想好了。

“跟你爹一样?”管隽筠头痛,怎么会这样。难道做这么大官儿就是一件好事,是不是平时都让他們看到那些好地方了?可是这有什么好地方?

“就是有一点不好了。”稚儿自顾自叉起一块山药酥咬了一口,很快吃完:“爹太忙,都没空跟我們玩,就是用空也是逗着依依。我跟晖儿都不够瞧了。”

“行了,等你爹过来的时候,娘告诉他好不好?”还以为是什么不好,原就只有这个不好。

“娘,説了有用吗?”晖儿擦干净嘴角,跑过来在娘脸上蹭了一下,又跑过去在妹妹粉嫩的小脸上蹭了一下:“哥哥,我們去念书了。”

稚儿一样爬上来亲了娘一下,管隽筠紧张地看着稚儿:不出意料,稚儿非要去捏了捏依依的小鼻子才肯走。小丫头被两个哥哥荼毒以后,居然还在酣睡。这都是什么孩子呀

第六卷新生第十七章不省心

有些时候没有看到仙儿,管隽筠忍不住叫人到仙儿家去看看。得到的结果是,仙儿怀孕了。在家里吐得一塌糊涂,而且看着人就发脾气。免不了好气又好笑,真是一样的脾气。

“小姐,您怎么过来了?”仙儿正是浑身不自在的时候,看到来人有些惊诧莫名:“我跟她們説了,叫人回去不要乱説的。还是在您跟前学舌,把您也给劳动了出来。”

“躺着躺着,我在家闲着无事出来走走。”管隽筠笑着止住她,毫无避忌地坐下:“知道你胃口不好,叫人做了些开胃的点心给你带了来。最近可是喜事连连,晋捷家的凤姐也有喜了。只是隔得太远,我想去看看都不成。”

仙儿忍不住拈起一枚酸梅送进嘴里,良久吐出一枚核儿。‘当’一声掉进漱盂里面,打破了片刻的宁静。微微踌躇了一下:“小姐,有件事儿您心里先放着。”

“嗯。”管隽筠太熟悉这个神态,一定又是被她知道了什么要紧的事情:“你説。”

“上次那个庵堂里的事儿果真有了下文,只是我常叫人盯着,所以知道这里头的故事。有人已经去了好几次,想要见那个芬芬。还真是让小姐説对了,真是人心不死。”仙儿有些担心,最近自己都不能出门,要是那件事真的发生了。而管隽筠住在深宅大院里一无所知,岂不是前功尽弃?

“哦。”没有丝毫的意外,管隽筠端起手边的茶盏抿了一口:“这茶味儿不错,跟家里的差不离。还是上次叫你带回来的?你这时候可不能喝茶。”

“是,没喝茶。”仙儿点头,看她成竹在胸的样子:“难道小姐知道有这件事?”

“若有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放下茶盏,拿起仙儿没事做的针线:“我想不只是我知道这件事,还有人也知道了。当初放她走的时候就交代过,一生一世不许进京城。这才多久就忍不住了,一定是故态复萌,想着自己还是谁谁谁了。”

嘴角泛起一丝鄙夷的笑意:“由着她去,那个芬芬早就不在庵堂了。”

“啊?”轮到仙儿惊诧了一把:“小姐,我怎么不知道?隔三差五叫人去看看的,莫非前次庵堂那场不大不小的事儿,您都知道了。”

管隽筠失笑:“你呀,在家就好好歇着。有些事情别问那么多,知道多了搁在肚子里会长霉的。”

仙儿想起那天听人説的,好端端的庵堂被几个登徒子给闹得了不得,要不是正好有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去上香的话,説不准连同庵堂都没了。当时还特意叫人去看看那个芬芬有事没事,就怕人趁乱在里头搅和。没想到自己还是慢了一步,只是这件事要真是管隽筠叫人安排的,也是一件一劳永逸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