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舀着一家人的性命当做猴戏来耍:“同是皇子,皇上自有安排。断乎不会厚此薄彼,娘娘又何必强人所难?至于娘娘所说,是因为臣妾缘故才会到了皇宫中,未免太过牵强。臣妾蒲柳之礀,不敢跟娘娘相提并论。娘娘何必妄自菲薄?娘娘若无吩咐,臣妾告退。”行了个礼,便要退出去。

“站住!”张薇起身拦在她面前:“你是说什么都不答应了?”

“臣妾无法应承,这不是臣妾分内之事。”管隽筠看着她有些扭曲变形的五官:“外朝之事,自有皇上处置。至于上书房的功课和师傅,更是臣妾一介女流不能涉足之处。娘娘明鉴。”

张薇盯着她看了良久:“你是看着我失了宠,不能舀你怎么着了。又倚仗着日后自家女儿真有正位东宫的位子,对着我就能够这样百般顶撞,看来真是人心如铁。当初那可是百般巴结,如今就是唯恐避之不及了。”

“娘娘这话,臣妾倒是觉得好笑。”管隽筠同样是整整衣袂起身:“臣妾自忖,从未有过要顶撞娘娘的心思。只是这话娘娘说得叫人寒心,臣妾心里从来都是舀娘娘与从前一般看待。至于说到巴结不巴结,倚仗不倚仗,就更加是何等的冤枉。臣妾所嫁之人,已经是位极人臣。虽说都是皇上恩典,也要娘娘体恤才行。如今虽身为太子太傅,也是皇上厚恩,又是百般信任。时刻警醒,若是不能让皇太子学业精进,岂不是有负皇上?难得娘娘信赖,要把皇子相托。只是请娘娘细想,这种事情焉是臣妾一介女流所能左右的?娘娘若是执意如此,臣妾无言相答。娘娘恕罪,臣妾告退。”

也不顾张薇脸上是不是挂得住,转身就出了建章宫。门外的季英和大宫女看到管隽筠旁若无人地出来,已经拦在前面不许她出去。

“让她走。”张薇在宫里冷森地说道。

管隽筠微微扬起脸,端着大带出了宫门。张薇丧魂落魄跌坐在榻上,管隽筠说的每一句话都敲打在她心里,意在提醒她,如果这样子下去的话,她也不会蘀自己说句话。既然是这样的话,就不要怪人不留余地给她了。

诸葛宸终于看到熟悉的身影,穿着一身命妇的朝服从建章宫出来。一脸淡漠而又坚定的神情,很难从她脸上捕捉到在建章宫发生了什么。夕阳的斜晖映照在她身上,好像是镀上一层耀眼的金色。

“跟我走。”诸葛宸拽紧她的手,拉扯着就要往皇帝御书房去。如果真的是跟贵妃闹僵了,不如先去皇帝跟前说清楚。

“做什么?”管隽筠没想到第一个看到的人会是他,从心底里说,张薇所担心的事情,还有所要达到的目的都是作为一个母亲最正常的反应,都是期望自己的儿子能争气。尤其是皇子的念书更为要紧,只有皇子争气才能日后让母亲安享晚年。尤其是君恩日渐薄弱的时候,能给儿子一个好的将来,显得更加重要。

只是张薇错算了一点,皇帝说出来的话才是最重要的。只有皇帝命令皇子跟皇太子一起念书,这才是名正言顺的。其余的人,不论是谁都不行。难道皇帝愿意他的皇子不学无术?为什么张薇连这一点都想不通?

“到皇上那儿去,把贵妃跟你说的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来。”诸葛宸看着她:“难道你不知道这件事会有大妨碍?”

“不必。”管隽筠甩脱他的手,唯一不想的就是这个男人再搅和进来。就算是张薇想要把她怎么样,最后都不能得逞。可是一旦太子太傅在弄进去,就是意图夺嫡。这是什么罪名?轻则丢官去职,重则一家性命不保。未来的太子妃就是正位东宫,都不能是岿然不动。何况是这种口头上的两句闲话,谁能说能保全一家?

诸葛宸不想在皇宫里跟她纠缠不休:“那先回去。”

“去西府。”摆脱他的钳制,管隽筠进了自己的大轿,方才要坐下又想起了什么,转过身看着他:“你不用跟着,我不想见你。”两人日趋冷淡之后,管隽筠也没有说过任何类似的话,这还是第一次。

诸葛宸懒得搭理她这些话,躬身进了大轿:“回西府去。”同样也是这句话,轿夫们抬着两顶大轿一前一后出了内廷。

第七卷宰相夫妻第十一章袒露心事

依依早就跟着嬷嬷们在自己屋子里睡熟了,凝视女儿的睡颜良久,微微叹了口气。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还是错,因为她还小,还不谙世事。即使是这样,也不能不想,怎样才能让女儿将来不受到这些权力的倾轧。

只是好像是不可能的,只要是跟皇家牵扯上关系,走进这个圈子里就再也走不出去。那位皇太子也还在孩提间,谁又知道将来女儿是不是能够得到他的所有真心?在皇家谈论真心,比什么都荒谬。

给女儿盖好被子,起身出来。诸葛宸站在门口,身上还穿着厚实的朝服:“你能不这样闹下去?”

“你回去吧。”掠了掠散乱的额发,扬起脸:“依依睡了,再说下去会把她吵醒。”转身到了游廊上,后面有一处院落,在重新修饰所有院落的时候,唯独没有整修那里。那是未出阁的时候,自己的闺房。最近常在那里流连,想起很多事情。总是觉得人生无常,不论是谁都一样。

“说清楚我再走。”诸葛宸跟在她身后,很多棘手的事情等着人去办。可是任何事情都能解决,也能冲着人发火,唯有对她不能发火。

管隽筠一句话都不想说,缓缓扶着阑干上了阁楼。这里所有的一切都跟从前一样,甚至连两旁的装饰都没有动过。所不同的是,二哥三哥都已经是一介平民,而那个要跟自己一较高下的姐姐也回到了最初的时候,或者说已经会到了父母身边,再也不会有了。

“在宫里发生什么了?”诸葛宸在她身边站定:“如果张贵妃做了任何不该做的事情,我都不会放过她。”

“这些事不用你插手,忙你自己的事儿去。”扭过头看着他:“我不会给你添乱,你用不着这么紧张兮兮的。”

“这样子闹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尽头?”诸葛宸想要给她整理乱发,她的头微微一侧避开了,却看到他手指上的指环,什么都没有了,还留着指环做什么?

“这已经是尽头,没有接下来的路给两人走。”管隽筠摩挲着阑干上的花纹,还是那年跟二哥说,那些流云万福之类的花纹不好看,二哥笑说,哪有未出阁的闺阁绣楼用那些老旧的花纹。因此这里都是各色深深浅浅的水纹做装饰,后来三哥看了说,终于这个家不是那么富丽堂皇了。

“就算是没有路,我也会找条路出来走。”诸葛宸执起她的手:“不要离开我,真的。”

“你的手好烫。”手掌心炙热的温度让人不安,这才能看到他脸上同样也有叫人不安的潮红:“让太医看过?”

“没工夫。”诸葛宸摇头,袖袋里还有好些奏本要看。坐在阑干边:“告诉我,在建章宫里贵妃究竟跟你说了哪些话。”

“先去歇着吧。”管隽筠抽回手:“让太医来看看,不能总是这样犟着。”

诸葛宸紧抿着泛起白皮的嘴唇,接连两天都在朝房内呆着,水米不沾的日子确实很难受。只是一旦忙起来,就顾不得了。

靠在床上,看着她吩咐人去请太医,本来躁动的心随之安静下来。即使还有很多叫人心烦的事情,因为她在身边张罗,而变得无关紧要。

转过身进来,看到那个在床上歪着的人已经睡着了。手边还有两份看了一半的奏本,就因为是忙得太狠才会又病了。原来自己是如此胆小,才会在一次次麻烦来了以后,想要退回自己的壳里。只是退回来的时候才发觉,那个壳好像已经容不下自己了。壳太小了,小到无法容身。

太医很快就来了,诊脉的时候都没有能让男人醒来。看到太医一脸慎重的样子,管隽筠从珠帘后出来:“要紧么?”

“回夫人的话,丞相是太累了。有些着了风寒,服两帖散风的药好好歇两天就没事了。”太医很慎重地写了方子:“微臣这就跟人去抓药。”

“有劳了,送太医出去。”隔着珠帘吩咐了两句,回到屋内看着熟睡的人。一下想到那年在别院的时候,他也是病了还跟自己纠缠不休的事情。将一块浸了冰水的帕子敷在他额头上,只要是忙得狠了,就会忘记吃饭,也不会记得休息。

一觉醒来,天还黑着。一盏青灯下,女人靠在一旁的小几上假寐着。微微欠身,不慎碰翻了一边的水盆。女人马上警觉地睁开眼睛:“醒了?”

“我睡了多久?”外面的还是漆黑一片,不过直觉告诉人这一下已经不早了。

“一天一夜,我让荣立去给你告假了。”管隽筠指着手边的奏本:“这些东西也让送到朝房,那么多人看过也有了处置。”

“一天一夜?”诸葛宸趔趄着起身:“那两份军报呢?”

“管晋捷拿去看了,他说这件事他会跟皇上回明。”管隽筠给他披上外衣:“先吃药吧,太医开了药,看你睡着就没叫醒你。”

喝了一碗漆黑的苦药,手边已经准备好一碟解口的蜜饯,吃了一个才觉得好些:“你一直都没睡?”

“刚过来。”吩咐外面的丫鬟提进来一个食盒:“先用饭吧,我去看看依依。”

诸葛宸看着她的背影:“如果一直都这样的话,干脆隔得远些。索性眼不见为净,至少不会觉得碍眼。”

“好。”没有回头,也没有任何不满。或者他说的是对的,眼不见为净。放在哪里都一样,不见他会觉得好很多。

“最近有人再给我说媒,想要把礼部侍郎的妹妹给我做次妻,趁着你走之前把这件事办了。”靠在枕上的人缓缓道:“你也知道,兼祧两房就算是有稚儿跟晖儿两个,还是说不过去。”

“是,好。”还是没有回头,僵直的手指渐渐冰冷:“等天亮了就要仙儿带着人去说媒下聘,若是丞相觉得还不够慎重,我去好了。”

诸葛宸愣怔了一下,继而不着痕迹地点点头:“你看着办好了,我平素也不大问这些事。”

话没有说完,人已经没了影子。诸葛宸怅然若失,如果她不答应是不是还能挽回?答应了,永远都不能回头了。

“礼部侍郎的妹妹?”仙儿重重咽了口唾沫,看着坐在上面的管隽筠:“丞相要娶平妻?”

“你去看着办好了,叫贞娘给我收拾好东西。等着你们下了聘再来回我,过几日我想到军中去看看稚儿他们。兴许在别院住上一年半载再回来,大毛衣裳也多多带上几件。”管隽筠端着茶盏抿了一口:“我身子不好你也知道,这个相府要是没个人张罗也不像样子。”

“我不去。”仙儿梗着脖子:“才不去做这种事,从来就没有过平妻的事儿。我也不会做这种保媒拉线的事儿。”

“那就我自己去好了。”管隽筠微微叹了口气:“我想着你也不定去,索性自己去还让人觉得礼数周到,也省得人说我骄妒不容人。”

“小姐也不许去。”仙儿不容她说下去:“小姐做什么要给自己为难?难道真要多个人来给小姐添堵,这么多人谁能跟小姐比肩?就是真的兼祧两房,难道小姐生了两个公子还不够?丞相不过是跟小姐怄气而已,若是小姐真的弄了个人来,日后真的不见了?母子是半辈子,夫妻才是一辈子。这是咱们家王妃跟小姐说的,小姐忘了不成?”

一席话说的管隽筠眼圈都红了,侧过脸望着窗外良久。鼻息间窸窣作响,压抑了很久才扭过头:“都过去了,还提那些做什么?没得给自己添堵。”

仙儿拿着手帕子递给她:“小姐,您跟丞相之间怎么要闹成这样?事儿都过去了,就别揪着不放了?虽说是丞相不对,那件事实在是叫人呢受不得。可是那么多大风大浪都过来了,何必又为了这点些许小事过不去?”

“不提了,再提我就真的受不得了。”没用她的手帕,只是自己擦干净眼角,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她:“仙儿,我也跟他说好了,要是那位新夫人闹不明白什么事儿,你就多帮衬点。别叫人看相府的笑话,我真的是累了。”

“我才不理呢。”仙儿扭头,踌躇了一下:“小姐,您把这个相府交给人我不敢说什么。要是再有人,尤其是宫里上上下下那么多主子还有皇上,要是再来找丞相的茬子,只怕这位新夫人可是没法子两全的。您又隔得远,这远水救不了近火。谁担待?”

“总有不能问事的一天,早去早好。”看着仙儿:“把你在身边留得久了,多多有些委屈了你和荣立两个人。荣立一旦离开京城,就是封疆大吏的身份。趁着这个机会出去见识见识,开开眼界。说不定日后见了,还说这么处置是对的。”

“小姐,我跟绮媗跟着您出来。绮媗是自作孽不可活,难道小姐就舍得我走远了?让我留在京里,也好陪着小姐。”仙儿忍不住也抽泣起来:“您看,你这样子过日子要是被咱们家将军知道,还不定怎么心疼呢?”

“不用你陪着,我都不在京城呆着了。”换成管隽筠把手帕给她:“我也想出去呆着,依依日后要是做了太子妃,恐怕也是一辈子都要拘在京城里。不如带着她出去长长见识,还小,不想她跟我一样孤陋寡闻。”

话到嘴边,仙儿却再也劝不下去。陪在身边坐了一会儿,不知道还能安慰她什么。其实心里也清楚得很,事情是过去了,只是只要想起丞相曾经信誓旦旦,最后居然到了烟花之地跟那些女子纠葛不清,换做是谁都是不能容忍的。

第七卷宰相夫妻第十二章夜话

朦朦胧胧间觉得身边有人,怎么都推不开。睁开眼,黑暗中看到熟悉的身影逼近眼睛,一股浓郁的酒气扑鼻而来。

“不许走。”男人的脸近在咫尺:“我不许你走。”手指微微颤抖着,有些迫不及待地解着她的衣带。

“放开我。”推开他的手,躲开了一只却躲不开第二只。只好拥着被端坐起来,瞬间点亮了灯烛,看清烛火下男人的脸。有些醺醺然的神情下带着不容挑衅地绝强:“你喝酒了?”

“嗯。”诸葛宸把她的手紧紧钳制在手掌里,腾出一只手从袖袋里摸索出一只指环给她戴上:“你要是再把指环摘下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不要戴你的东西。”管隽筠扭动着身子:“我不喜欢。”

“不喜欢也要戴着,到我死了都不许你摘下来。”根本就不给她推脱的空隙,覆上她的嘴唇,好像是要借着酒气把她也灌醉了:“我活着一天,你就要跟我在一起。”

“会有别人跟你在一起。”呜咽着说出自己的不高兴来自于何处,或者说这几天一直都是冷郁不欢是因为什么,没有人比那个男人更清楚缘由。说来也其实奇怪,平时不论在相府还是西府,自己说的每句话都是奉若神明,但是这次没有。说的事情都没有一件照办的,反而是再三拖延。叫仙儿去说媒,被仙儿当面顶了回来。

交给别人不放心,说别的话就更加没人听了。正好太医来给自己诊过脉,说是这两日脉息不和,就连女儿来跟自己蹭蹭,都没敢让女儿撒娇。只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当做是在黑暗里舔舐伤口,等到痊愈以后出去,又是威风八面的丞相夫人。

“去他**的别人,只要你也只有你。”第一次听到男人骂人,从来不知道克己复礼的他会说出这种粗俗至极的话:“你要再给我说这种话,我会让你知道有多严重的后果。”喝多了酒的人,一点顾虑都没有,比平时更多了几分的急切:“你每次都在挑战我的底线,我的软肋总是被你抓在手里。”

唇舌一点点挑衅着女人敏感的神经,好像是想要把她跟自己融化到一起。手没有闲着,熟稔的解开她身上的每一条系带:“穿这么多睡觉,麻烦。”

“你做什么?”女人警觉地推开他的手,他想干什么?仅仅只是手就让人应接不暇,好像是用那一壶壶琼浆瓦解掉他和自己所有的意志力:“拿开手,好不好?”声音有些发抖,害怕却又期待着他的下一步举动。

“不好。”这一次换成了牙齿,咬到亵衣上的系带,只是轻轻一扯就把系带整个松开,身上所有的丝织物全都没有了。

女人倒吸了一口冷气,想要脱身已经没有机会了。男人覆在身上,假借着酒意醺醺的由头,做出了平时都不会有的举动,一点点侵蚀着残存的意志。然后用最原始的手段,带领着她到达情欲的巅峰。比之于平时更加疯狂,没有一点迟疑,好像是要告诉她,说什么都不会松开自己的手。

女人被男人折腾得没有一丝力气,头发黏腻在背上,软软倒在男人怀里不说话。男人的手臂紧紧环住女人的纤腰:“我们不闹了,以后都不离开我,好不好?”

“不好。”虽然没有力气,就连说话都变显得费力。还是不想让这个男人觉得自己是在妥协,因为真的是没有退路了。这两天在屋子里翻来覆去,思前想后把所有的事情都在眼前过了一遍。最后除了再一次发觉自己根本就无法割舍以外,没有可以选择的第二条路。

“你说,你要怎么着才不生气。”诸葛宸手掌覆上她的额间,一下缩回手:“好烫,病了?”暗自责备自己的粗心,怎么就没发现她病了。还像是刚才那样折腾了她一遍。难怪说话的时候,有气无力。根本就不是平时那种娇弱不胜的软腻。

“你走了我就好了。”向里翻了个身,骨头缝里钻出来的疼痛让她低低呻吟了一声。

“该死。”诸葛宸一咕噜爬起来,系上寝衣后,很细心地给女人穿好寝衣:“我去请大夫。”

男人转身出去的一霎那,滚烫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这个人就是把自己的心伤透了,还是有他的法子让自己恨不起来。

好像只是片刻的时间,男人已经带着太医进来。难道太医一直都在家里,还会说男人其实出去了很久,但在她看来不过是转瞬之间就进来了?

太医隔着绣帐珠帘给管隽筠诊脉,很仔细地摸着脉。大约是一盏茶的时间,太医扭过脸:“夫人倒是还好,只是脉息细弱。好像是受了风寒,加上进食太少。身子太弱,该要好好休息。不可劳累。”沉稳的声音加上一本正经地神情,好像很小的事情都会变得很严重。

“还有什么要注意的?”诸葛宸想到方才才折腾了一番,心底泛起不忍:“能吃些什么?”

“夫人素日保养甚好,只要清淡些就好。”太医不懂诸葛宸心底在想什么,尤其是这位丞相大人真的是少年老成的心性,寻常人根本就猜不透他的心思。或者只是一个小小的举动,在他这里就会看到很多,旁人根本就不能想到的事情。

“需要吃药?”诸葛宸不厌其烦再三问道:“方才就说浑身不舒坦,骨头缝里都痛。”

“夫人在屋子里闷得太久,给夫人诊脉好像是三日之内都没有好好吃过东西。”其实诊脉之初就看出来了,只是人家夫妻间的事情,一定是秘事更不好诉诸于口舌:“微臣给夫人拟一道方剂,夫人若是愿意吃就吃,不吃就放着好了。”

“行,去开方子好了。”诸葛宸这才点头答应,算是允准了太医的建议。

太医退出了两人的屋子,诸葛宸撩起珠帘进去。女人侧身朝里面睡着,纤细的胳膊露了半截在外面。叹了口气给女人放进去:“想要吃些什么?太医说你接连好些日子没吃东西,那怎么行?饿坏了怎么好?”

“不想吃。”背对着他,鼻息间窸窣作响。泪水浸湿了半边枕头,每次做错了事情都能像是无事人一样,还能装作是事不关己的样子,除了他没有第二个人能这样子。

挨着她身边躺下:“怎么又哭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不是,以后再不这样了。可是你也不能因为生了气就要走,你走了我怎么办?我们早就说过的,生死都在一处。难道你要把我扔在这儿,自己找个地方高枕无忧去?你就放心我被人欺负被人算计?”

“我已经找人去给你张罗了,过不了几天就有人来替**这份心。我知道,要不是为着这个,你也不会来找我。再好的东西吃多了也腻了,何况我原本就不如人,替着人来的,承蒙您忍耐了这么多年,真是不容易。”一下转过身,肿得像是桃儿一样的眼睛,在烛火下都发亮了。

“显见这是气急了,这不是没影的话。”诸葛宸拿起一旁的手帕给她擦眼泪,一下把她揽进怀里:“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只要是消了这口气,至于那个什么说媒的事儿,全是我自己在这儿胡说,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要把我推到别人那儿。”看她一脸认真的样子,诸葛宸也知道自己这次真是过分了。要是换在从前,只要自己低个头,肯定不会闹出这么多的事情。

“是啊,你看到了。我这么做你该心满意足了。”管隽筠推开他的手,想起身却又气喘吁吁起来。系着缎带的领口微微散开,露出方才他在她身上留下的淤痕。

诸葛宸的心被揪起来,伸手把她抱进怀里:“我错了,以后都不会了。我一直都只有你,在这个世上除了你,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对我这般好。从父母去世以后,我就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要是没有你,我该怎么过。”把脸埋在她的脖项间,轻轻啃啮着白腻的肌肤:“原谅我这次,好不好?”

管隽筠愣住了,不是因为男人说出的话。而是一股滚烫的液体滑落在脖项间,难道是他?扭头想要看清楚,但是男人紧紧把她禁锢在怀里,不许她有任何窥探的举动,只是把她抱得紧紧的。仿佛是天底下最宝贵的东西,不敢松了手,否则就会在一点点缝隙下渐渐流逝。

“我喘不过气来,你松手。”大约是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管隽筠轻轻推着他的手:“放开手好不好?”

诸葛宸好像真的担心闷坏了她,松开手以后,脸上已经没有异状。只是女人藕色的衣襟上,还带着一点湿痕。管隽筠盯着湿痕看了一会儿,又看了看男人。抿着唇不说话,诸葛宸手指覆上她红肿的眼皮:“都是我的错,以后都不会惹你生气了。是我自己做事莽撞,不该用那些话伤你的心。光想着自己图了一时痛快,没想到你的处境,都是我不好。”

第七卷宰相夫妻第十三章退步

管隽筠一直不说话,低垂着眼帘也不看他。诸葛宸带着一丝惶恐:“荣立跟我说,你要走的时候,我知道不是玩笑。因为只要你还想挽回,就不会这样走掉。如果你真的定下心,是不会有所改变的。我不想以后都看不到你,这比看不到孩子们还要可怕,我身边不能没有你。”

管隽筠缓缓抬起头:“你不是说兼祧两房,不能只有稚儿和晖儿的,多了人才能称心如意。我给你安排人,你又叫手下人不搭理我,这进退之间我居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你告诉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你欢喜,让你满意。”

“以后遇到这种时候,不搭理我就行了。是我一时糊涂,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让你明白,其实我不是那么想的。我只想你别怄气,没想到越弄越糟。”在闷了好多天以后,诸葛宸终于说出了自己那么做的初衷,原来家事远比国事麻烦,女人也不是朝中上下那些同僚们。永远都不会用重重勾心斗角的权谋,来化解掉家中的龃龌。

“那你还去揽月楼,找那位红线姑娘?”抬起头看着他:“我给你预备好不少金锞子马达可以拿去打发人,还去掉了印记,不叫人发现那是相府的,也用不着你事后再找人要回来。”

“如果去揽月楼,我只是要找绿缘,成不成?”诸葛宸手掌摩挲上她的额头:“还是有些烫手,想吃什么?紫米粥成不成?”

“好。”肚子里是有些空空的,因为怄气和心烦,就是饿着也不想说话。男人一番话,才算是解了气,就当作他说的话是真的好了。毕竟真的舍不得他,就算嘴上不说,总不能去骗自己的心。

诸葛宸给她掖紧被子,出去低低吩咐了几句又转身进来:“今儿在家陪你,不出去了。”

“你不用去朝房?难道为了这点事儿,就什么都不管了?”管隽筠挑眉看着他。

“齐家治国平天下,齐家是第一个。”诸葛宸坐在她身边:“你要走的话,我想我也不用再做什么丞相了。走到哪儿,我跟到哪儿。就做你的扇坠儿,跟着你不放手。”

管隽筠脸腾地一下涨红,看着一本正经地男人,鼓着嘴:“听听这话说得,还跟个孩子似地。就连依依都不会说这种没章法的话。稚儿跟晖儿更加不会这么说,你这个做爹的反倒是比孩子更有孩子气。”

“那你就看好我,不叫我再犯傻。”诸葛宸还要说什么,外面伊宁有小丫头提着食盒进来,很小心地在桌上摆好,便退了出去。

诸葛宸掀开食盒,有她喜欢的莲子紫米粥和两样精致小菜:“要不就这么歪着,我来喂你。”

“不用了。”这一下还真是把人吓到了,能不能不让这个男人如此患得患失?做出这样叫人惊骇的举动,要是被别人看到,恐怕会惊为天人。

诸葛宸嘴角微微一翘:“你不用吓到这样子,我不好的时候,你不也是这样子做的?”

“那不一样。”管隽筠坐在桌前,很仔细地吃着粥,很担心要是不好好吃饭,恐怕这个男人真的会做出叫人瞠目结舌的事情,那就比什么都麻烦了。看到她好好吃饭,诸葛宸不着痕迹地一笑,要是不这么说,她是不会好好吃饭的。

有时候还是要用点心思的,当然这不是说以后就能再能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难道这一次吓得还不够?要是真的再耍心眼,来一次真的,最后受不了的人还是自己。不是患得患失,而是真的舍不得,不能放开自己的手。只有她才会让自己知道什么是家,什么是自己真正在乎的东西。

即便是管隽筠只字不提,诸葛宸还是隐约知道了那天在建章宫发生的事情,尤其是张薇说的话,如果被皇帝知道,只怕就连皇后都脱不了干系。皇帝最恨的事情就是牵涉到夺嫡之事,皇帝当初是太太平平的皇太子,毕竟皇帝的生母跟随先帝一起经历了太多坎坷,这段夫妻恩情是任何东西都无法取代的。

“爹,要爹抱抱。”依依被嬷嬷抱着到了父母这边,看到母亲在书案后专心誊写邸报,马上摇动着双手:“爹,抱依依。”

“来。”诸葛宸放下笔,从嬷嬷手里接过女儿:“夫人起身了?”

“是,夫人在花厅。”嬷嬷总算是看到丞相夫妇不再像前些时候那样剑拔弩张,夫人的脸色虽然不好,总比那种又冷又青要好得多。

“依依,我们去看看你母亲忙完了没有。”诸葛宸抱着女儿亲了一下,依依摇着头:“痒痒,痒痒。”

“你还知道痒痒。”诸葛宸盯着女儿酷似母亲的脸,不禁想起那天皇帝在御书房说的话。皇帝一直都是洞若观火,尤其是他那位不够出息的贵妃。所作所为,无一能够逃脱皇帝的眼睛,当然皇帝对于自家女人在贵妃面前说的话,皇帝同样如同亲临。

不自觉地,皇帝已经把女人的所作所为全都保全了。作为一个男人,不可能对这件事熟视无睹。另外一个男人把自己的女人冲到这个程度,除非是真的知道内情,否则只要是个人都无法容忍。

“爹,蝴蝶。”依依看到花间翩翩起舞的蝴蝶,大叫起来:“依依要蝴蝶。”

“爹抱着你,怎么去抓蝴蝶?”回过神,已经到了花园里。色彩斑斓的大蝴蝶很是惹人注目,诸葛宸笑起来:“等会儿见到你母亲,爹再去给你抓蝴蝶。”

“好。”依依歪着头想了想:“依依喜欢蝴蝶。”

“依依喜欢爹还是娘?”诸葛宸在女儿额头上蹭了一下,看着眉清目秀的女儿。

“都喜欢,爹娘也都喜欢依依。”女儿的小手在父亲脸上拍着:“爹,依依还有哥哥。”

“嗯,依依有两个哥哥。”不知不觉到了花厅外,隐隐听到里面女人发脾气的声音。已经到了各处庄子来缴纳年租还有岁贡的时候,每逢这时候女人就会生气。

依依把脸挨在父亲脖子边:“爹,娘生气了。”

“你母亲生气,也不会说是依依。依依这么乖,你母亲舍不得。”诸葛宸笑起来,跟自家女人一样,谁都舍不得去说儿女一句重话。

不过一会儿,就看到前来回事的下人们从一边小门里退出来,诸葛宸刻意离得远些。不愿叫人看到自己,过了一会儿荣立从外面进来:“丞相。”

诸葛宸定住脚:“有什么事?”

“军中来信,前次招安的两个庄主在军中甚是勇猛。已经将两次前来寻衅的外藩给抵御在外,管晋捷想要给二人一些官职。想到丞相上次吩咐的,轻易不要将要紧的官职和差使交给他们,这才给丞相写了信。”荣立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还说是不是要在年下,把两个小公子送回京过年。”

“送回来好了。”诸葛宸思忖片刻:“至于那两个人的事情,让管晋捷看着办好了。他也不是小孩子了,这些事情能够必然是有他自己的道理。事事都来问人,不像话。”

“是。”荣立点头,转身要走又被诸葛宸叫住:“有件事,一直要问问你。不得空儿,今儿有空索性问问你。”正好看到女儿的嬷嬷过来,转手把女儿交给她:“去看看夫人那儿得闲了,再把小姐带过去。”

荣立跟着诸葛宸到了小书房,诸葛宸示意他坐下:“这几年你都是跟着我,多少都是委屈了你。我也跟你提过几次,你都是搪塞了过去。一个男人,总是要成家立业,建立一番功勋才算是大丈夫所为。我想着,年后看看是不是能到底下去转转。也不用多久,只怕就能是封疆大吏。总督或是巡抚都不错,起居八座比在京城里要出息得多。”

“属下自从跟随丞相以后,再未想过要去别处。”荣立始终想着,要是没有诸葛宸夫妇,自己是到不了今天的。不说娶妻生子,说不定当初也是那些寨主一样落草为寇了。

诸葛宸摆手:“话不是这么说,不要总是把从前的事情拿出来说。不能是夫人也好,还是我也好,都愿意你带着仙儿出去走走。绝不是为了要撵走你们,夫人跟仙儿也不是什么主仆的身份。只是希望你能够做出一番事业,不辜负你自己就行。”

“丞相如此说,属下无立足之地了。”荣立停顿了一会,这些话诸葛宸以前是决计不会说的。好像自从跟夫人成婚之后,就变了很多。甚至变得有了些许人气,以前任何时候任何人都只是公事公办。

“我说的你先想想,年后若是看到有好的去处,再说。”诸葛宸摆手:“你也跟仙儿好好商量一下,毕竟是夫妻,凡事有个商量才行。”

“是。”荣立点点头,算是答应了诸葛宸的话。这件事仙儿那天回家曾经无比气愤,因为是丞相让小姐生气,小姐不想让他们夫妻两个跟在京城受委屈,才要离开京城,说不定会有更好的将来。没想到诸葛宸有一天也会说这些话,或多或少都是希望两口子能够到底下去,这样才能给自己一个平坦的仕途。

第七卷宰相夫妻第十四章理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