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我也只说这么多。至于日后怎么着,总是还要再看看。”诸葛宸摆手:“那封信我再看看,你看管晋捷这才多久就已经是一等将军。只怕日后出息不止于此,管晋捷原本就努力也是人人都看到的。要不然也不会是仅凭着父祖倍的功勋就能走这么远,我想你也该有这份心思。”

管家是诸葛宸的外家,哪怕如今只有一个还算是少年新贵的管晋捷,也已经是一等将军。诸葛宸嘴上不说,有时候也会说管晋捷能有今天,全是他自己的努力。但是诸葛宸夫妇,对管晋捷的教导和的指点,是绝对分不开的。

“娘。”依依一直都在小花厅外等和母亲,看到母亲出来,扑了过去:“抱抱。”

“怎么在这儿玩?”蹲下身抱起女儿:“不是说了,没事不要带着小姐到这儿来。”

“是丞相抱着小姐过来的,看到荣大人就到小书房去议事了,让奴婢在这儿等着夫人。”嬷嬷赶紧澄清道。

“下去吧。”管隽筠摆摆手,让嬷嬷下去。抱着女儿往花园走,到了初冬的时候,就算是那两株芙蓉花还是开得茂盛,都无法抵挡寒冬的来临。接过嬷嬷手里拿来的小短袄给女儿穿好:“冷不冷?”

“不冷。”依依摇头,小手捂上母亲的脸:“娘,依依喜欢蝴蝶。”

“喜欢什么蝴蝶?”女儿喜欢的东西就是女孩子家最应该喜欢的东西,以前儿子喜欢的就是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好像是后面院子里的白狐,白松鼠还有宝剑,陀螺。只要是女儿,就应该喜欢精巧细致的东西:“匣子里那些小蝴蝶,娘给你留了不少。”

“飞的蝴蝶。”依依歪着头想了想:“娘,蝴蝶飞起来可好看了。”

“是不是这个?”诸葛宸从书房出来,抓到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粘着翅膀到了女儿眼前:“瞧瞧,先前咱们看到的是不是这个?”

“是的,蝴蝶。”依依惊喜地尖叫着,马上扑到父亲怀里,在父亲脸上重重亲了一下。管隽筠摇头,诸葛宸笑起来:“你不是也这样来一下?”

“不用了。”管隽筠摇头:“你又不稀罕。”身上笼着厚实的裘衣,还没有全好。多走几步路都有些气喘吁吁,即便是男人还穿着单袍,她还是要用裘衣来缓解自己的阴冷。

“要不我来一下?”两人算是和好了,不过诸葛宸心里也很清楚,要想回到从前还需要一段时日。好像是她说话,就不跟以前一样。很多时候都是都是带着淡淡的,却又是不愿妥协的样子。

“不必。”摸摸女儿的小脸:“不是说休沐的,荣立又找了来?”

“一点小事,只说是要把稚儿和晖儿接回来过年。”说话的时候,打量着女人的脸色。

提到了儿子,本来平淡的脸终于有了些起伏,只是一瞬间就消失了。诸葛宸觉得有些尴尬,一时找不出什么话来接茬往下说。到底是女儿还小,在父母之间跳来跳去,才算是将冷冰冰的庭院多了一丝人气。

贞娘面上带着一丝惶恐从外面疾步走来,看到诸葛宸略微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料到这时候诸葛宸会在府中。迟疑着要不要把新近得到的消息告诉管隽筠。

“怎么了?”女儿还在逗弄着父亲手中的蝴蝶,索性把女儿交给男人,起身过去:“气色不成起色,出什么事了?”

贞娘嗫喏着:“奴婢有要紧事要跟夫人回。”

“这边来说。”起身到了一边:“怎么了?”

“奴婢听人来回话,说是有人当着万岁爷和皇后娘娘的面,陈奏咱们相府贪墨。不只是几处皇上赏下来的庄子,还有好些田庄是不上账面的。这也就罢了,还有说丞相手下的几位门客在外打着丞相的旗号,许愿说是什么官儿多少银子,最后这些现银银票都送到了夫人手里。只怕咱们府里的银子比大内银库还要多多了。”贞娘竭力压低了声音:“皇上听闻以后,脸色都变了。后来还是皇后娘娘宛转了几句,才算是遮掩了过去。”

“谁给你传的话,这话是谁说的?”眼睛的余光看向那边逗弄着女儿的男人,贪墨和买卖官职这件事,那个男人说什么都不会做的。再说自己手里流动的现银说什么都够了,绝对是犯不着再去做些叫人说不出口的事情。

“是先时仙儿安排在宫里的人,刚刚出来传的话。说是万岁爷用午膳的时候,有人在万岁爷面前说的。”贞娘还是有些魂不附体:“夫人,这件事别说有,就是没有被皇上知道了也是了不得的大事。”

“谁说的?”说这话的人无外乎那几个,况且是帝后午膳,能近前的人扳着指头也能数出来:“给我去查,查到了重重有赏。还有,要是被人辗转传进去的话,也叫人查出来,谁是始作俑者。”

“奴婢已经叫人查到了,是皇后娘娘家的张继保。这话原是说给张贵妃听的,后来被张贵妃宫里的总管太监季英知道了。他就在背后说给宫里的人听,沸沸扬扬传到了万岁爷身边的汪皓汪总管耳朵里,才会在皇上午膳的时候说了出来。”贞娘庆幸自己打听得透彻,要不就是这样子问下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回明白。

“皇上当时怎么说?”听到这里,管隽筠舒了口气。因为既然是张薇身边的人传进去的,多半就没有好下场。皇帝最近对她的恼怒,日甚一日。只怕过不了多久就要出事,本来就是自己在悬崖边走的人,这下只怕是把自己全都扔到悬崖下面去了。

“皇上气得脸色铁青,把汪总管狠狠斥责了几句。说是诬陷当朝宰相,其罪当诛。后来汪总管说是听人说的,皇后在边上坐着,就没敢说是建章宫传出来的话。皇后又在旁边说了几句好话,才算是遮掩了过去。”贞娘试探着看向管隽筠:“夫人,这件事到底是可大可小。咱们府里说什么都不会出这样子没王法的事情,若是皇上当了真,可怎么好呢?”

“行,我知道了。”捋了捋裙角:“这件事先放下,你到庄子上去一趟,就说是我说的,把今年的账目尽快收来给我。还有田租务必要涨上去,要是不愿做的人大可以不做,我不差那几个钱,犯不着犯小人舌头,要他们成日家在后头好好歹歹的说。”

一上午就在为这件事心烦,没想到还有人在皇帝面前传这些没来由的话,难道真以为自己是好欺负到了没有底线的程度?

“等等。”管隽筠忽然想起了什么:“我听说有人打着我的名头,在外头拿着每月的月例银子放债,有这事没有?”

“奴婢不知道。”贞娘对上管隽筠精明的目光,眼睛闪烁了一下:“奴婢等会儿就找人去问问。”

“问谁?”管隽筠玩味地一笑:“你是每月到了时候就关了银子去发月银的,这个能够打着我名头放债的好事,除了你跟你身边的人,还有第二个?”

贞娘低头不语,管隽筠冷冷一笑:“贞娘,我自忖对你跟郭跃两口子不薄,每月的月银都是上上份儿。那些庄子上来的人,要见我要进贡东西,都要先过你们两口子这关,照理说送来孝敬的红封也不会少。怎么还要在上头打官司?让我落了个放债泼皮破落户的名声!先说说,这个月前银子的利息是怎么算的?驴打滚的帐,最后都是饱了谁的私囊?”

贞娘吓得一下跪在管隽筠脚边:“夫人,奴婢该死。”

“我问起来就是奴婢该死,先时放债收钱的时候,可是想过这话?那时候就不该死了,白花花的银子多好啊。谁不喜欢?见了银子就把利益根本都忘了?!”管隽筠冷笑着:“当我是不知道外头事儿,由着你们糊弄的主儿?只要我不问,丞相也就不问。每月拿着那几两银子的账本在我跟前走一遭,就什么都没了是不是!”

贞娘不敢说话,只是连连叩头。

“说说,收了多少利钱银子。”掸掸衣摆坐下:“府里每月的月银就不是一笔小数目。相府和西府里这么多人,不只是你们还有我跟丞相的,怎么你要比照着我跟丞相的例银来分,甚至要比我们多多了才安心?嫌银子不够花,就想出这么损的主意来!”

“收了两千两的利钱了。”看样子是瞒不过了,贞娘只好实话实说:“奴婢不敢再瞒着夫人。”

“两千两?!”管隽筠嘴角微微一翘:“只怕不止这个数儿吧!单是上个月,就是三千两的进项。而你们只怕放了有五个月不止了,两千两这个赔本赚吆喝的买卖你跟郭跃会去做!还不给我说实话,非要我把你的老底儿全都掀了才安心?!”

“夫人,夫人饶命啊。”贞娘吓得腿脚打颤:“实在是因为他在外头欠了债,想不出还债的法子。想着每月的月钱银子打从奴婢手里过,奴婢才动了这个心思。原想等着把债务还清了,就再也不做这个缺德的事儿了。夫人明鉴。”

第七卷宰相夫妻第十五章决断

“欠了多少,难道这几万两银子都不够还?到了这当口你还要糊弄我!”管隽筠起身踱步:“我可是把话说在头里,你要是指望着自己做的事情神不知鬼不觉,能够瞒尽天下人,日后再有什么纰漏,一股脑全都推到相府里,那就是打错了算盘。银子钱你们拿了,有不是我给你担着,这个如意算盘可是打得噼里啪啦响啊!”

“夫人,奴婢万万不敢。夫人开恩。”贞娘听到这话,脸都黄了。

“紧挨着祖茔旁边那个庄子里,多半都是你们的田产,不是么?只怕张继保知道的事情,多多是说的你们家的事儿吧!”管隽筠阴沉着脸坐下:“你还要我开恩,这个可是掉脑袋的事儿。我都给你们担着,谁给我担着!打从今儿起,你跟郭跃两个身上所有的差事全都蠲了。收回来的利钱银子,要你们送回去不可能,不过我知道应天府还应着你们两口子的两档子事儿,自己拿着钱去打点。出了纰漏或是有什么罪责,我一个字儿都不替你们说话。至于你们的庄子,把地契银票都给我交了来,这个名头既然是我背着,该怎么发落自然也是由着我来。你要是不答应不愿意也行,从今儿起就远远离了丞相府。我这儿庙小,供不起你们这两尊大菩萨。”

贞娘开始被她震慑了几句,以为不过是知道些皮毛,说什么都不会了若指掌到这个地步。没想到她居然知道所有始末,就连是田庄地契的事儿也都是一清二楚。而且应天府的案子,也都是先前就说好了,只要银子到手就没有他们夫妻俩的事了。怎么会在最后的时候,功亏一篑?

只要是这些事情被她知道了,就不要想还有可以挽回的余地。她是不会让任何可能往相府头上栽赃的事儿发生的,平时就没有人敢做这种事,要是知道是自己人做的,那就益发是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

“夫人,奴婢还求夫人开恩。”不知道是谁做的耳报神,郭跃一路小跑到了管隽筠面前,看到贞娘跪在地上,伏地求饶知道事情不妙,紧跟着跪下没敢说话。

“大总管,这是怎么话说的?”管隽筠淡淡一笑:“从今儿起,你们两个都到庄子上去。不是想要回去种地做主子,好,我成全你们。所有差事全都蠲了,一两银子都不许带走。我想你们身上的银子钱也足够防身了,放出去的利钱,连本带利都不许再收回来。我这月不是放了月钱了,就连我和丞相的月钱都是你们两口子给拿出来,留骂名的事儿我担着,钱我也出了。这么好的事儿,我怎么就不会做了?!”

两人大气都不敢出,只能是她怎么说就怎么依,先时两人想着出了事不过是几十板子就了了帐,何况最近她也是三日好两日不好,肯定是不会知道这件事的。再说这个放利钱银子的事情,也不是他们一个人再做,难道还担心被人知道?

“此事跟贞娘无干,都是奴才一人所为。”郭跃想要保全贞娘,竭力承认这件事是他一人所为。

管隽筠笑笑:“一人能得如此周全,你当我是三岁的孩子,由着你们捏鼓?方才贞娘也说了,宫里有人在皇上面前说丞相贪墨。我看倒是丞相替你们夫妻两个背了这个黑锅,但凡有不是都是丞相替你们担着。若是有了好处,就是你们夫妻两个的。这个如意算盘真是天下第一好算盘。”

看她真的变了脸,夫妇两个都不敢吱声。只敢是跪在地上等着她发落,两人一直都没有想过,要是有一天真的浮上了水面,管隽筠会怎么处置他们。没想到狼真的来了,而且是悄无声息地到来。前一刻还是笑语喧喧的言笑自若,下一秒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我也不要你们把吞进去的银子吐出来,不过以后想要再有任何沾着银钱边的事儿,这一辈子都没了。”仿佛是平日说笑的样子,管隽筠起身看着两人:“远远打发到庄子上去,要是在学着跟别人一样,绮媗跟何熙的去处就是你们的将来。”

听到这话,贞娘吓得变了脸。当时还在琢磨好端端的绮媗一家,怎么会被打发到了不毛之地的南中。后来听郭跃说起才知道,都是因为当初背叛了夫人,而且有连带着有了一堆躲不开的事情,落到那么个下场。这可是她陪嫁过来的丫鬟,自小在一处长大,还是这样的结果。而何熙,也曾经是丞相府数一数二的长史官,还不是一样不得善终。

“是,奴婢静候夫人吩咐。”悄悄扯了扯郭跃的衣角,两口子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不用细说也知道,丞相夫人从来说一不二的,何况又有丞相在后面做挡箭牌。凡是有什么,丞相出面谁敢不遵?

诸葛宸听女人缓缓说完郭跃和贞娘的事情,背着手半晌没说话。管隽筠翻看着庄子上各色往来账簿,还有他们在外放贷的利钱簿子。嘴角越抿越紧,只是看诸葛宸不说话,干脆自己也不说什么。手里的笔沾了墨汁,画了个圈儿便放下了。

“皇帝那边怎么说?”诸葛宸转过身看着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只要是涉及到这件事,她一向是不瞒着人的。不过很多时候都会是把自己放到无害的地方,尤其只要是跟皇后姐妹牵涉到,绝对不会让人进退两难。

“没听说,因为毕竟椒房至亲。就算是贵妃失宠,还有个皇后在里面。”管隽筠将笔搁到笔架上:“哪怕明知道自己没错,也不能让人说不懂规矩。夫妻毕竟是夫妻,再多不好也是胳膊折了藏在袖子里。”

“胳膊折了藏在袖子里?!”诸葛宸挑起一侧眉头:“我跟你,算不算?”

“说别人的事情为什么要说到自己身上?”管隽筠睨了他一眼:“虽然哟时候的确是捕风捉影,但是很多时候不由人不去想,皇后一家,难道是无人授意就敢说出这些话?”

“想说就由着人去说好了。”诸葛宸抿了口茶:“有些事,管不了。”

管隽筠嘴角微微一抿,若是真能这么洒脱就好了。贞娘夫妇已经被打发去了田庄上,但是他们留下的烂摊子还是要人去收拾。皇帝当时说的话,管隽筠心里清楚得很:朕的丞相不用去贪墨,那么多银子就是丞相不要,朕也要赏给他。说这话的时候,皇后的脸都是青的。

张继保跟张薇说了什么,皇后会不知道?张薇是姑姑,皇后难道就不是?不过是借着张薇的嘴说出来罢了,皇后想要借刀杀人。而借的这把刀,就是张薇。只是张薇自己不知道罢了,还以为自己占了多大便宜、这就是皇后的高明之处,也正是张薇失察的地方。

诸葛宸很淡然地看着她:“有些事情不说不是说我并不知道,皇上在用膳时候说过的话,我想不止是我知道。你也是清楚的,至少你以为我不知道,而我也就当作你不知道好了。我们需要这样设防?有时候夫妻间闹别扭再自然不过,寻常百姓家也好,或者是帝后之间也好,都会有舌头跟牙齿打架的时候。事情过去就罢了,你总是把这些事放在心里,多难受。何况你身子本来就弱,我总是替你担心。”

管隽筠侧过脸不看他,每次都用这种悲天悯人的话来说人,他难道不知道最后问题是出在谁身上?

诸葛宸把她拉到身边坐下:“你看看,我们两个人这样子任是谁看了,会说是两口子?我知道,只要是我有任何不好,你都不会袖手旁观。为什么一定要到等到出了事,你才会对我有些热气?要是有气,你就冲我发火撒气都好。不要闷在心里,你看看都绷着脸多少天了。非要等到你儿子回来看出来,然后再给你撒娇你才好了。”

“撒手。”打落他的手,忍不住一下又气喘吁吁起来。诸葛宸轻轻给她拍背:“还是这样子,我看那些药汤子也是吃了不少,怎么还是不见好?换个大夫看看,是不是会好些?”

“不要吃药,依依看到都是瞪着大眼睛。”管隽筠皱着眉头:“是不是你跟人说好的,一定要我不痛快才好?”

“我宁可吃药的人是我。”诸葛宸叹了口气:“还是这样子的脾气,就不能想想我的好?”

“你哪有好的?”白了他一眼,好不容易不喘了:“贞娘他们做的事儿,怎么处?应天府那边可是都知道了。”

“不管他,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诸葛宸给她顺了顺头发:“这件事你别操心了,以后仙儿跟荣立两口子到了江南去,还要另外安插人做事。不要事必躬亲,你哪受得住。”

“荣立答应了?”早就想要仙儿出去见见世面,不能在京城相府这块小天地埋没了荣立的人才,而且也不能让仙儿一辈子都是做奴婢的命。她好歹也是命妇身份,这样会被人说闲话。

“虽无十分准,也有了七八分了。”诸葛宸附在她耳边低低说了两句话,管隽筠红了脸看着他:“你羞不羞?”

“有你在这儿,我才不羞。”诸葛宸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顺着眉眼慢慢覆上她的唇。素来都不是一个柔顺的女人,甚至会在很多时候带着特有的坚强。不过这都不妨碍一辈子去怜惜她,要把她始终护在手掌心里。

第七卷宰相夫妻第十六章儿子的恶作剧

诸葛果好不容易从边城回京城过年,径自到了相府没想到吃了闭门羹。细问之下才知道,身为丞相的哥哥住在西府那边,小姐还请移步。

好好的相府不住,非要住到西府去一定是为了顺着嫂嫂。撩起车帷看着猴在马上的两个侄儿:“稚儿晖儿,我们到西府去。”

“早就跟姑姑说了,就该先去西府的。”稚儿勒住马:“娘就因为不喜欢相府的刻板,才会想到找舅舅把府邸要过来,又怎么会一本正经住在这边。”

“好好好,姑姑带你们回来还错了。”诸葛果气鼓鼓地:“颢然,你到娘这边来。”唯一的儿子跟两个表兄弟形影不离,就连骑马都要挨在一起。

“我跟哥哥骑马,娘坐车。”颢然看了眼表兄弟,很得意的样子:“娘,只有女儿家才坐车。这是爹说的。”

诸葛果气得跺脚:“等会儿到了家再跟你们掰扯。”困在车内是没有多余的精力跟三个半大小子较真的,真是佩服那个做嫂子的,是怎么就能把家里一大两小三个男人管得服服帖帖?稚儿晖儿提起母亲的时候,一定是满脸的想念,不像是自家这个臭小子,一点都不服管教,说多了就把他爹搬出来。知道不论是到了什么时候,自己都拿那个男人没辙。

稚儿悄悄捅了捅颢然:“你别跟姑姑这样子说话,等会儿到了家里,我爹肯定会虎着脸收拾你的。”

“我不怕,等下舅母会护着我的。”颢然仰着头:“哥哥,等下要是舅舅骂我,怎么办?”

“谁叫你说我爹的妹妹的,我爹肯定护着妹妹。”晖儿在另外一边絮絮叨叨:“不过不怕,我们把依依弄出来就没事了。”

“真的哦,舅舅见了依依肯定就不发火了。”颢然点头,然后又看看后面已经拉上的车帷:“什么时候我要有个妹妹的话,娘肯定就没工夫盯着我了。那样的话,我挨骂的机会少多了。”

“谁说的,自从我们家有了晖儿跟依依,也没见我少挨骂。而且我做了哥哥,就要让着弟弟妹妹,自己都不敢胡闹了。要是他们都不叫你哥哥,才没趣呢。”稚儿摇头:“你就看着好了,等姑姑真的生了个弟弟或是妹妹,你才不会少挨骂。”

颢然有些失望,不过也很快安静下来:“哥哥,我们这样子骑马不会被人骂吧?”一面说还一面朝后面看,兄弟三人骑着各自骑着一匹黑马,引来不少路人侧目。

“不怕。”稚儿朝晖儿挤挤眼:“我们都是从军中回来的,大丈夫不能老死于床第间。这是晋捷哥哥教我的。”

“你还知道什么?诸葛梓岐!”诸葛宸早早就看到引人注目的兄弟三人,只是想要看看许久不见这两个儿子,外加一个外甥。他们会说出那些石破天惊的话来,没想到就从儿子嘴里听到了一番大话:大丈夫不能老死于床第间!这个管晋捷教给他们的都是些什么?还有姜辉跟诸葛果两人,每天只怕也是叨叨这些。本来就够难缠的两个小子,这下就更不得了了。不知道以后下去还会学到什么精致的淘气。

稚儿跟晖儿吓得一个寒战,好像是父亲的声音。没敢回头,冲姜颢然使了个眼色。自己的儿子不心疼,外甥总不能公然动手吧?

颢然马上扭头,看到舅父也同样骑在马上。这可是怪事,舅父是当朝宰相,父亲说宰相是文官。文官坐轿,武官骑马的。怎么舅父也骑马了?

姜颢然一下溜下地:“颢然参见舅父。”在诸葛宸的马前行了个大礼。

“嗯,起来。”这小子也不是听话的主儿,就冲三个人暗地使眼色的劲头儿也知道那是同气连枝的表兄弟。

“舅父。”姜颢然翻身上马,这下轮到那兄弟两个坐不住了:“爹!”几乎是一起落地,上前攀住父亲的双腿:“我们跟爹一起骑马,可以么?”

“上来。”一手拽了一个,把两个儿子都带到自己身前坐下:“都大了,再过些时候这匹枣红马就不能咱们父子三人都在上面了。会尥蹶子的!”心里对两个儿子爱极,尤其是一段时候不见,恨不得看清楚两个小子有了什么变化。

无奈是严父的教训时时摆在那里,就是想要做出极爱的举动,也有层层规矩礼数约束着。不像是家里那个做娘的,知道儿子回来,什么都不想做了。早早就让人出来看,后来看到下朝回去,非要骑着马出来。说儿子必然是不愿意猴在车上,骑马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

“爹,您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晖儿被父亲搂在怀里,马上忘了方才说错话的事情。

“那是一定的,爹怎么会不知道呢。”稚儿坐在弟弟跟父亲之间,一点也不觉得生疏:“娘肯定也知道我们回来了。爹,我好想您跟娘,还有依依。”

“嗯。”诸葛宸不急着答话,妹妹车轿比起这三个小子,恐怕早就到了家里了:“回去再说。”夹紧了马肚子,又有些不放心一边的姜颢然:“颢然,你也过来。”

“舅父,我自己可以骑马。”姜颢然摇头,要坐在自己爹的坐骑上才算是神气。平时在边城的时候,都是他们看着自己跟父亲一起骑马,这回轮到自己看他们了。说着就夹着马肚子往前跑去。

“嘿嘿,平时都是颢然跟着姑丈一处,还笑话我们都不能跟爹一处骑马呢。今天我们可以跟爹一处骑马了,姑丈又不在了。”稚儿笑起来:“爹,您不知道,平素颢然就会说我跟晖儿两人都是眼巴巴看着他跟姑丈一处呢。”

“就属你会说话。”诸葛宸忍不住笑起来:“姑姑姑丈平日看顾你们还不够辛苦,要是再跟颢然一处胡闹可就说不过去了。”

“才没有呢,我们也只是偶尔跟颢然一处。平时都是晋捷哥哥把我们拘在大营里,什么都是跟将士们一样。就连吃小灶还不敢让人看到,要不会有人说丞相家的两个孩子没有一点样子,那样会有人说爹娘没有教好我们,那可不成。”稚儿小小的心里面早就知道父母是不容置疑地,上次为了这件事还跟晖儿一起教训了一个混小子,谁叫他说自己跟晖儿是没有爹娘的孩子。

哼!要不是爹娘早早吩咐过,不许在外头泄露身份,不许招摇过市。早就让那小子知道自己是不是有爹娘,自己的爹娘可是天底下最好的爹娘。

“还知道怎么规避。”其实管晋捷不止一次在信中夸赞他们两个,稚儿就很不错了。晖儿也不愿意自己被人小瞧,更不愿被哥哥还有表哥比下去,所以更加努力。看不出平时只会是跟在自己身后胡闹的儿子,到了外面是这样给做父母的长脸。

“爹,上次您写信说娘身子不好呢。我跟哥哥都记着,听人说这个夜明珠可以安神。所以上次晋捷哥哥带我们出去的时候,我们到处寻摸。还真是找到了一个夜明珠,夜里放在营帐里比点了蜡烛还好,要是娘用了肯定也会好。”晖儿接口说道:“爹,就在我们后面的背囊里,回去就能拿出来了。”

“你母亲看到你们回来,比吃了老君的仙丹有用。哪里还要什么夜明珠定惊安神。”已经好很多了,最近不止是忙着过年的事宜。想得最多的就是儿子回来,要张罗些什么他们喜欢的。不知道这么久不见,两个儿子变了多少,是不是还跟从前一样。不过看样子也的确是跟从前不一样了,只是更加懂事了,说什么都让人放心。

“晋捷哥哥说,过两日要来咱们家。”晖儿跟稚儿两个在前面窃窃私语,还是被诸葛宸听见了:“来做什么?”

“哦,哥哥说来看姑姑。”稚儿一脸诚挚的样子,大眼睛溜溜一转。诸葛宸有些怀疑儿子说的话,这两个小子据说是一肚子的鬼主意。

管晋捷信上说,这两个小子上次去捉弄张继保,告诉他有东西吃了能够治好身上那些不舒坦。张继保信以为真,真的去马厩找到两个臭小子信誓旦旦说的百草丹吃了下去。

吃了以后满嘴恶臭,还回到营帐中不让请大夫,愣是弄得营帐中臭气熏天。后来还不能追究两个小子的错处,而所谓的百草丹就是马粪。问起来,说是书上看来的:马厩中的战马在外头吃了各式各样的牧草和草料,所以马粪就是所谓的百草丹。歪打正着,让他们糊弄了过去。

至于张继保那些个不舒坦,也跟管锁昀脱不了干系。这是管晋捷信中颇为隐晦的提到的事情。那年挨了杖责以后,吃了太多发散的发物,元气大伤不说,只要遇到天阴下雨就会发病。骨头缝里从里到外都是无法治愈的疼痛,甚至身上总会有长年不愈的疖肿。太医看过多次,用了太多清热解毒的药材,都无济于事。

第七卷宰相夫妻第十七章儿子是自己的好

没人知道病因在何处,而张继保又有那些弄性丧气的毛病,太医曾说要想这一身毛病痊愈,只有是华佗再世。至于管晋捷每次还是热情洋溢的请医用药,至于真正的病因没有人知道,这次被两个臭小子捉弄了一番还不自知。

也算是平时兴风作浪,落得的报应罢了。诸葛宸看到这封信以后,旋即烧掉。不过自己在书房里闷着笑了一下午,女人当时看到他那副样子,淡淡一笑:这就是上行下效的结果,也难怪两个儿子会的淘气别人家学不来:父亲,舅父加上表哥,没有一个好样子给他们学着。

“到了。”看到巍峨的府门,两人几乎是欢呼雀跃:“爹,我们到家了。”不等父亲发话,两人已经从马背上稳稳跳下,想要跑进家门,看看后面的父亲又忍住了。回家,即便是在别院也不能跑到父亲前面。

“娘,娘!”本来就不老实的孩子,忽然看到熟悉的身影:平素不大到二门外来的母亲,居然站在门前的花圃前站着,还有粉雕玉琢的妹妹跟着娘一起。穿着一件火红的小狐裘,看起来就像是从画里走出来一样。

“爹。”依依看到父亲,晃动着手里的小手帕:“哥哥,哥哥。”一看就知道是专门跟着母亲在这里等着父亲和哥哥回来。

诸葛宸心中感叹了一句,看来还是儿子的面子足。这么多年以来,女人会专门走出二门以外等着自己回来,似乎记忆中一直都没有如此深刻的记忆,但是为了她的宝贝儿子回来,还带着女儿在风天雪地里,等着人回来。

原本就按捺不住要往前跑的兄弟俩,这一下彻底放弃了所有的规矩礼数,连跑带跳就到了母亲身边:“娘,娘。”两个人争先恐后往母亲怀里钻。

管隽筠一手搂住一个,在怀里磨蹭了好一会儿才放手:“来,让娘好好看看。”打量着两个儿子:“哟,这都长高了好多。再不回来娘都不认识了。”

“娘。”晖儿扭股糖似地拽着母亲的手,扭个不停。稚儿大了一些,有些嫉妒弟弟撒娇的本事,不甘示弱又怕弟弟笑话,抱着手站在一边。管隽筠抬起头,看到稚儿这个动作,下意识看了眼一边的诸葛宸,父子俩居然是一模一样的站姿,这要说不是亲父子,谁信?

“这儿风大,咱们先进去。姑姑跟颢然已经进去了。”站起身,摸摸晖儿的脑袋,牵着他的手上前,拽住了稚儿的手:“走,跟娘进去。”

依依早就拽住父亲的衣摆:“爹,抱依依。娘都不理依依了。”小丫头一看就知道,这时候娘是顾及不到自己身上的,但是爹绝对是会马上抱起自己。诸葛宸笑着抱起女儿:“爹跟你现在是不够瞧的,要不然你母亲也不会不搭理我们了。”

管隽筠扭过头:“丞相是觉得咱们家的两个公子还不够伶俐,非要把依依也教得一样才好?”

“依依才不会呢,依依是爹娘的宝贝。”听到娘在说自己,马上从父亲怀里抬起头,摇晃着小辫子:“爹,依依是最乖的。”

本来跟着母亲走得好好的兄弟两个,一起瘪嘴。这就是在爹娘身边长大才有的娇纵,要是被人看到自己也是这样撒娇的话,恐怕就被笑坏了。

“瞧瞧,这可不是我教的。”诸葛宸微微留着的胡茬在女儿脸上磨蹭着:“我们家依依最懂事了。”

管隽筠摇头,真不知道是养了什么样的几个孩子。就没有一个不淘气的。

“哥哥,我要那个。”依依好像变得特别会说话了,尤其是跟三个哥哥在一起,除了被父母捧在掌心里以外,现在还有姑姑和哥哥们宠着让着,别提多高兴了。白嫩的小手指指着一堆新奇玩意儿,尤其是看到哥哥手里拿着一个花花绿绿的东西,忍不住就让稚儿身上爬。

“这个是男孩子玩得东西,你不能玩。”颢然跑过来,拿起稚儿手里的东西:“你看。”

“我就要嘛。”依依嘟着小嘴,往稚儿脸上亲了一下。

稚儿马上从颢然手里抢了过来:“什么男孩子玩得,依依要就给她么。”

颢然瞪大了眼睛,平时要是有人敢碰稚儿的这个,他马上会瞪着眼睛说:这个又不是人人能玩的,不给你。除了他们兄弟三个以外,依依是唯一一个女娃娃碰过这个的。而且是从自己手里拿过去。

“哥哥,我不会。”依依说话还有些夹在不清,尤其是又不认识这个玩意儿。

“哥哥教你玩。”稚儿很有哥哥的样子,将妹妹不认识的东西绑在腿上:“这个叫羊拐,是羊骨头做的,最好玩的就是这种。你看。”一面说一面绑好了羊拐,在屋子里跳来跳去。依依高兴得拍手:“哥哥真棒,哥哥什么都会。”

晖儿跟妹妹站在一起,还把妹妹扶得好好的,就是担心一下不小心让她跌倒了:“依依,要不哥哥给你也榜上,扶着你走?”

“好哦好哦。”依依马上坐下,稚儿解下自己腿上的羊拐,蹲下身跟晖儿一起给妹妹绑好。然后兄弟两个一起扶着她在廊下走来走去,颢然在一边干瞪眼。想当初自己刚刚学会玩这个的时候,不知道摔了多少次,也没见他们两个扶过自己一下。这回就不一样了,是不是这就是娘说的,疏不间亲?

不一会儿就看到兄妹三人额头上沁出汗水来,依依有些胆怯不敢大步往前走,稚儿跟晖儿就扶着她,嘴里都还没闲着:“依依不怕,哥哥扶着你的。”

管隽筠跟诸葛果姑嫂两人从小花厅出来,先时还以为几个孩子会在屋子里安生呆着。没想到几个人已经在廊下玩得不亦乐乎,尤其是自己生的三个,两个儿子扶着小女儿在蹒跚学步,小丫头兴奋地脸都红了,笑个不停。颢然在旁边看着,不时上去搅和一把,一看就知道一家人。

“嫂嫂,我倒是想再生一个。看看晖儿跟依依两个,稚儿有了伴儿才是最好的。”诸葛果念念不忘就是想要再生一个孩子,但是姜辉那边就是没有丝毫可以商量的余地:“姜辉根本就不理这茬。”

管隽筠笑笑:“这件事你就别拧着了,你看看我这三个孩子,哪一个是好缠的?虽说都是宝贝,也说不上厚此薄彼。不过真要是说起来,多了就顾及不到那么多,加上稚儿跟晖儿两个都不是在我身边长大,说什么都有缺憾。”

诸葛果摇头:“我是能天天见到颢然,只是嫂嫂也知道,儿子大了就留不住了。这些时候还能天天看到,过些时候就跟稚儿他们两个一样,也要送走了。”

“那就慢慢来,不急。”管隽筠笑着推推她:“不担心,总会有的。”

“我听说依依被定下来了,日后的东宫太子妃就是非她莫属?”当初听到这话的时候,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哥哥嫂子都不是那种热衷于追名逐利的人,而且他们这样的人家也犯不着去要这些莫须有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