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会给爹娘灌米汤,看将来大了怎么得了。”点点女儿的额头,然后看向三个孩子:“真以为爹娘看不出你们的小把戏,还是觉得你爹太好说话了,居然敢来糊弄他。从前那么多饱读诗书的官员们,谁敢跟你爹玩手腕?就凭你们三个还想瞒天过海,是不是太笨了?”

“娘,爹才不屑于跟我们斗心眼呢。”稚儿终于慢悠悠地开腔说话:“要是爹想知道我们想什么,那还不容易。我们敢这么做,也就是因为爹娘是天底下最疼我们的人。下次再也不敢了,也求爹娘不要把我们送走。不论会遇到什么,我们都要跟爹娘在一起,谁也别想将我们一家人分开。”

看了眼诸葛宸,又看看三个孩子:“稚儿,你这么大了,很多事情你都知道了。就应该知道,虽然爹娘远离中原,将那些可能给你们带来伤害的东西都远隔在外。只是还有很多事情,不是因为爹娘想要避开就能避开得了。把你们送走,爹娘心里都不痛快。可是要让你们去面对即将到来的危险,却是任何一个做父母的都做不到的。你想,爹娘对这件事该怎么做?”

“娘,为何我们不能以不变应万变呢?”稚儿黝黑的眼睛分外明亮:“那个人是来求爹给他诊病的,不管他想做什么,总要先想想自己的命保得住保不住。爹说过医者父母心,不是每个人都敢拿自己性命开玩笑的,除非他不想活着,要不就试试好了。”

“是啊,要是爹想要他死不过是易如反掌的事情。”晖儿在一旁附和着:“娘,您就放心好了。我们都在爹娘身边,不论发生什么都不离开爹娘半步。”

第八卷新生活第三十六章毁人的英雄花

儿女说出这样的话,能说是不懂事还是旁的。看了眼儿子,管隽筠又看看一边的男人:“诸葛毅,你这满嘴都是这些那些的话,娘到是要问问你,这本事是跟谁学的?”

“书上教的。”晖儿洋洋得意,再次没看到哥哥带着警告的眼神。

“把你的书拿来给娘看看。”管隽筠扬起一侧眉头:“让娘也长长见识。”

“娘不会看的。”还要说什么,忽然看到娘微微扬起的眉头还有紧抿的嘴角,知道说溜了话马上收敛起来:“都是些杂书,娘看了会生气的。”

“行,你说了我就先放着。”管隽筠没有继续追究下去:“你们都吃饱了?”

“嗯。”兄妹三个接连点头,管隽筠放下手里的碗箸:“这会儿我跟你爹要到医馆去,你们三个给我把这儿收拾干净。”

“啊,好。”三人互看了一眼,这可是没做过的事情,娘平日都不让人插手,今天这是怎么了?

诸葛宸看了眼摸不着头脑的孩子们,想要提醒一句都来不及了。看来这个严父慈母的事儿,家里要重新说说了。

南中都城派来的使者如约而至,诸葛宸正好在医馆里。先前以为让把三个孩子留在家里仅仅是为了警告三个孩子不许没有规矩,其实也是为了不让孩子们搅和进来。管隽筠在药橱前整理着里面的各色药材,接着低垂的湘妃竹帘看向外面。如果真是孟优派来的人,恐怕下一刻就能看到那个早就形同鬼魅的南中郡王了。

急促而散乱的脚步声,伴随着不太熟络的汉话语调渐渐逼近。诸葛宸摸摸下颌的髭髯,看了眼在后面忙活的女人。比起前两天的焦躁和担忧,真到了要出事的时候,她居然会比自己这个男人还要稳重。

这话是不是叫做每逢大事有静气?诸葛宸手里的笔也没停,倒是要看看是不是两人所预想的那样。真的是那年那个被英雄花已经磨灭掉了所有锐气的南王孟优。

被很多人簇拥着,闷热的天气里居然还穿着一件厚实的貉子毛大氅,脸色苍白得如同僵直的白纸一样。骷髅般的脸上只有两个神仙的黑洞,那就是他的眼睛。诸葛宸看到那张脸的时候,心底微微感慨了一下。

幸亏只是把英雄花留在了南中。真要是带到了中原,真不知道要祸害多少人。尤其是那些不务正业的纨绔公子。恐怕会比这个南王孟优还要形同鬼魅。真的为这件事坑家败业的。只怕大有人在。

“先生好,这就是我家主人。”那天来跟诸葛宸说过话的人再次出现,深深一揖算是行礼:“有些伤风,恐怕不能跟您说话。”

诸葛宸点头一笑,孟优那双黑洞般的眼睛毫无焦距,看着人没有丝毫的生气可言。只能是从还会转动的情形上看出,他还是个活人。

“我先看看再说。”诸葛宸看着那几个从人几乎是强压着,把孟优按好压在厚实的锦褥上。旁人都已经闷热得浑身是汗,孟优的手指依旧是苍白而寒冷。鸡爪似地手指蜷缩在一起。看得人不寒而栗。

三只手指按压在脉门处,诸葛宸的眉头始终紧锁着。心脉俱乱,没有一处可以说明他还能有痊愈的可能。毫无生气的面孔,嘴角微微滴着口涎。诸葛宸抬眼看着他,孟优摇晃着脑袋。瞳仁忽然闪烁了一下,看着诸葛宸的时候露出一丝狰狞:“滚,你滚得远远地。”不利落的汉话。诸葛宸听清了。故作不解地看向那几个人:“你家主人是汉人?”

“不是,只是我家主母是。”随从摇头:“还有先时的主母也是。”眉宇间的忧郁一望而知:“我们到这儿来之前,主母已经吩咐过不要讳疾忌医。需要把主人的病症,只要是先生需要知道的全都告诉先生。若是能治好我家主人的病,就是要再多钱都行。”

“且不是钱的事儿,钱固然是好的,只是很多时候钱买不来很多东西。”诸葛宸摆手,他开了这个医馆,从没指望从这上头赚钱。别人看这个家,多半以为医馆多挣钱呢。诸葛宸自己心里清楚,药材都是自己掏腰包或是到山上采回来的。很多时候赔本为的就是悬壶济世。

女人说过一句话,家里的银子就是这辈子两口子都不做事也够了,那么多庄子田地还有祖茔处的田产,说什么都够了。做这件事,难得的是两口子高兴。最要紧是诸葛宸做这件事,是他兴趣所在。花钱买高兴,够了。

诸葛宸搭上孟优的脉息,摸着颌下髭髯沉默半晌:“每天夜里睡得如何?能睡几个时辰?”

“我家主人难以入眠已经很久,到了三更以后就变得更加烦恼。而且常在这时候大骂身边的人,最近越发是厉害了。常常用手掐用牙咬身边的人,我家主母都已经遍体鳞伤。”南中人还不知道该怎么避尊者讳,遇到什么就说什么。尤其是受了人教,一定要把孟优的病情告诉这位医术高明的大夫。

诸葛宸微微皱着眉头,看来孟优就是到了人常说的那种,已经是混淆不清起来:“说得清楚话?”

“能,只是不常说。”侍者看到孟优又开始呵欠连天,口水和鼻涕肆意横流。赶紧从身上掏出一个精致的银盒,用配好的羹匙舀出一点粉末送到孟优鼻翼间,看着他贪婪的吸进去。

“这是什么?”不用想也知道,这就是英雄花粉。这两年诸葛宸确实从医书上看到过,太多关于英雄花的记载,能够短时间缓解人的病痛。但是那种蚀骨**的心瘾,就是真的戒断,这一生也是个废物了。不知奥当初留在南中的英雄花是害了他还是救了他,孔雀胆所带来的痛楚不过是一时,可是英雄花却是一辈子。

“英雄花粉。”侍者头也不抬,看着孟优几乎将那一点英雄花粉吸个干净,舌头到处舔舐着,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听到这几个字,里面一直研磨药粉的管隽筠微微侧过来看了一眼,惊愕的神情跟诸葛宸初见到孟优的时候差不多,两人互看了一眼没说话。

短暂的沉默被孟优一声好像心满意足地呻吟打断了,诸葛宸回过神:“目前最要紧的就是要让你家主人能在夜间入睡,对了,他每日吃些什么?”

“能喝两口奶茶就不错,只是很久都没正经吃过东西了。”侍者皱着眉头:“只要有英雄花粉就行,我家主人就是靠着这个活着。”

诸葛宸先前只是在书上说的服用英雄花最能毁人心智,甚至都会有人为了得到英雄花粉,不惜残害自身和家人手足的骇人听闻的事情。没想到会见到形同鬼魅的孟优,这种神情看得人心好像是被什么狠狠砸了一下。

“我不敢说自己有这个本事能给你家主人医好了病症,先试着开两剂药方子,若是能有效,下次在开些药让他尽量安静下来。”诸葛宸心底斟酌了一下,当初为了早日平定南中,同样也是为了一家人早日团聚,才会用了那么一招计策。固然是对江山社稷有功,只是看看孟优一个曾经生龙活虎的汉子,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到底是心生不忍。

“我先给您磕头了,只要您能让我家主人认识身边的人,不再这样人鬼不分,就是一辈子给您做牛做马,小人都是愿意的。”看得出来,这是受过孟优隆恩而且是豢养的死士,要不是这样,怎么会说出这番话。

回到书案边,诸葛宸沉吟半晌才在纸上写了几味药材,看看君臣配伍又看看药的份量,复又起身看看孟优的面色,神情异常凝重:“尽量减少给他吃英雄花粉,吃得多了恐怕真的就没救了。况且这东西,除了一时间有用,必然是后患无穷的。少吃为妙。”

“我家主人离了这个就活不成了,先前那位主母就是这样说的,后来大夫也跟您说的一样。可是先头主母说主人因为染上了孔雀胆剧毒,要是没有英雄花粉早就没命了。要不小人们也不敢给主人用这些。”说这话的时候全是为难的神色。

诸葛宸没说话,也不知道该要继续说什么。管岫筠后来也是死于见血封喉的孔雀胆,害得孟优如此,一饮一啄莫过于此。若是病入膏肓的孟优知道她是这个下场,是不是会觉得聊以自慰?原来人生真的是有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因果在里面。

世人不知有因果,报应何曾绕过谁?这话好像是听谁说过,初听觉得若非是历经世事变故,决然说不出这番话。没想到有一天会想到不过是口口相传的话,会印证到眼前。

世事难料,要是能够早早预见会是如今这副情形,他是不是会后悔跟中原结亲,最后遇到那个看上去娇艳动人,内里却是说什么都不得满足的女人?很多事情不经历过永远都不能明白,但是真的要是看到后手,这个人生也就没有了意义。

第八卷新生活第三十七章稚儿的心事

心底蓦地沉重起来,诸葛宸坐了一会儿才下笔开始开第二张方子。不时看看孟优,又回头看看那边研磨药材的女人。她跟孟优也算是有过一段过往的,好像孟优对她的心思似乎要比对他那个嫡王妃,也就是她的亲姐姐要好得多。看看这是一种什么关系?要是照着女人来说,自己跟孟优是连襟。而加上管岫筠的事情在里面,自己又是一个多余的人。

“多谢先生。”几个随从一声唿哨,外面已经有人抬着软椅进来,把嘴角边还淌着白沫的孟优架了上去,孟优忽然用力推开身边的人,嘴里似乎在骂骂咧咧说什么,诸葛宸想从这不经意间听听他究竟要说些什么,趁势就把耳朵贴过去。

隐隐约约的听到孟优含糊不清间叫着几个字,靠近过去还是没听出来,大惑不解地看着那个为首的随从:“他说的什么?”

“先时小人也不知道,后来听主母说起才知道,我家主人就算是什么都不记得,也还记得一个人的名字,是我家先主母亲妹子的名儿。”在南中人看来,这不算是什么大事,说出来落落大方:“我家主人一直对她念念不忘,只是不知道如今身在何方。”

诸葛宸手指僵直了一下,把他害成这样还在念念不忘?难道说自家那个女人就跟能让人上瘾的英雄花一样,就算是得不到,哪怕祖宗基业丢掉了都不算什么。

“这是接连七日的药方子,照着我说的给他熬药。能够不给他吃英雄花便不给他,就是用脑袋撞墙都不行。越早断绝就越有法子好起来。”诸葛宸沉郁着脸,对这件事很是踌躇,尽快让他好起来,应该是目前唯一能做的事情。

“多谢先生。”再次冲着诸葛宸鞠了一躬。几个南中人簇拥着孟优的软椅离开了医馆。

诸葛宸在书案后坐下,将方才诊脉所触及到的脉息仔细回忆后,再三确认才写了下来。管隽筠给他倒了盏刚沏好的清茶过来。放到手边:“怎么,很棘手么?”

“还好,不过他的神智混淆不清。我只是疑心,他是不是有意要让自己变成这样。起初我们在南中的时候,他吃英雄花粉的时候,并不需要这么多。但是看到他身边的下属给他吃的,却是那么多。这不得不让人生疑。英雄花这种东西,只要不知道抑制住自己对它的需要,所要的量就会越来越多,最后不可收拾。”

“你是说他在失去了南王之位后,就让自己慢慢被英雄花麻痹掉。直到有一天什么都没了,就那么一步步走向灭绝的一天?”管隽筠在他面前坐下:“你有法子给他治好?”

“只要能让他不是那么心心念念想着英雄花,能够在夜里好好睡上一觉就能有转机。”诸葛宸放下手里的笔,很认真地看着她:“我们有可能救他就一定要救他,不止是悬壶济世的大夫,也是为了自己的良心。当初为了皇帝的江山社稷,我们或许打破了孟优所有的希望,他不能继续驰骋沙场,只是一个败将。”

“世人不知有因果。”管隽筠望着那边摇摆不定的湘妃竹帘:“那时候只知道要怎么做自己。而没有替人想过。或者这就是成王败寇最后的结果,我们若是还在京城是不会知道孟优如今如何落魄,但是你不再是宰相,不用去把家国大事当道前面。这样的话,能够做一个简单的大夫,济世活人有什么不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全都听你的。”

诸葛宸握紧她的手:“孟优在浑浑噩噩间,忘不掉的人是你。”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幸而我夫人在我身边,谁也夺不走她。要是换做我的话,恐怕会比孟优更可怕。终日沉溺在英雄花带来的混混噩噩中,看到自己想看的人。未尝不是一种福气。”

“兴许是管岫筠,我跟她的名儿只是错了一个字。”管隽筠抬起眼帘:“她是他的嫡妃,哪怕是两人之间不会再有交集,这也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是要写进族谱的。”

诸葛宸笑笑没说话,只是看看她的手又看看自己的手,两枚指环在一起交相辉映:“稚儿要我跟你说,下次别不论做什么的时候,都把那个娜桑拉到一起,怪别扭的。”

管隽筠侧过脸:“这孩子开窍了?”。

“什么开窍了,只是觉得男女有别。”诸葛宸摇头:“他是这么跟我说的,不过这次我还真是觉得家里这三个孩子都长大了,也能叫人放心。你说他们用心也好,还是跟我们胡闹也罢,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稚儿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论到了什么时候都不会把自己放到自述与他们的地方,反而是要跟我们在一起。甚至说,他要跟我在一起面对所有的一切。而你要跟依依一起,因为这是他需要面对的。”

管隽筠没说话,额头抵在诸葛宸的手背上:“听到他们说的话,我就会想起我父亲当初一心放走大哥的心思,也知道大哥为什么一定要跟父亲在一起。每每想起这些就觉得心酸,加上晖儿跟我说的话,依依拉着我的手说不要离开我,我就知道这件事又是我必须要面对,而且无法摆脱掉了。”

诸葛宸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纤瘦的脊背:“不担心,什么时候我们一家都在一起,谁也不能分开我们,放心。”

只要是男人说起这些话,即使再浮躁的心都会在瞬间安静下来。有了他有了孩子们,就是有了家,谁也无法取代他们的存在,好像从很早开始就已经注定了这一切,嘴上不承认都是假的。心里认定了才是真的。

稚儿从书房出来,看到娜桑正跟依依在哪儿唧唧哝哝说什么,依依捂着嘴笑,仰起头正好看到稚儿出来,马上跑过去:“哥哥你怎么过来了,娘还说你要看书的。就连二哥哥都没有敢在这里吵闹你的。”

“我写完了。”稚儿指着厚实的书本:“爹要我帮着誊写这卷册子,说是本草经。”

“我可不懂。”依依摇手,指着身边的娜桑:“娜桑都在忙着学怎么写汉字儿呢,还说写好了等着要给你看看呢,是不是比从前有进益了。我可不会看,只是觉得比我写的好。”

“你还知道自己写得好不好。”稚儿的脸侧向那边的娜桑,果然娜桑手里有一本册子,腼腆着不知道要把手放到哪里,脸红红的,好像是娘做的玫瑰山药酥上面的玫瑰酱:“给我瞧瞧你写的字儿。”

“好。”娜桑答应着把写好的字帖递给稚儿,脸颊更加红了:“写得不好,公子别笑话我。”

稚儿嘴角微微抿着,也不说答应还是不答应,很认真翻看着娜桑描红的字帖,看了几页后交还给娜桑,然后看着妹妹:“你被比下去了。”娜桑的字很是端庄,压根不像是南中女子学写的字帖,透着一股认真劲。

“我知道,所以我不拿自己的字儿给哥哥看。爹会说我很认真的写,哥哥要是看过娜桑的字儿就一定不会夸我,我才没那么笨呢。”依依辫子一扭,然后跑跑跳跳着走开了。

偌大的庭院里只剩下稚儿和娜桑两个人,娜桑涨红了脸看着稚儿,然后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子,忸怩着担心被人看破心事,却又希望稚儿能跟她说点什么。局促不安地站着,不时摸摸自己发红的耳垂不说话。

稚儿没注意到这些,把字帖放到一边的石桌上:“只要用心写字就一定会写好,依依那个脾气坐不下来。所以总是毛毛躁躁的,就跟诸葛毅一样。”话音刚落已经转身回到书房,还有一卷本草经要誊写。不知道跌回来的时候,看到他写的东西会不会说太过粗糙。

最近这两天爹娘都很忙,两人从医馆回来都会很晚。那天还看到爹娘到了城里最大的药材行里找了不少矜贵的药材,不知道爹娘又在安排什么事情。不过看到娘脸上安静祥和的表情,也知道上次担忧地事情最终没有发生。

不知道爹娘曾经遇到过什么,只是知道一件事,父亲不再是首屈一指的当朝宰相。只是父母也从没说过,为何要远离那个繁华的京城,就跟三个舅舅一样,只想过着最闲适的农夫生活。娘很知足,爹也一样。

不过那天诸葛毅说了句话,好像是听到娘有一天说的,她在门外听见了:你说什么都依着你,我听你的。在记忆中,娘任何事情都会顺着爹,只要爹高兴就行。同样,爹只要能让娘高兴,也会去做任何一件事情。

窗外的风轻轻吹起窗帷,娜桑还在庭院里坐着。石桌上不只有她的字帖,还有一个竹篾编好的小竹筐,不知道她又在做什么了。每次都会在不经意间看到娜桑的身影,可以说是无所不至,真是叫人摸不着头脑了。

第八卷新生活第三十八兄妹之间

晖儿听到脚步声,慌不迭收拾好手里的东西塞进橱柜里。脚步声很快就在门外停住了,拉开门看到稚儿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一卷刚刚抄写好的神农本草经。眉头居然跟父亲一样紧锁着,还抿着嘴不说话,好像是爹娘不欢喜的表情都在他脸上看到了。

“你在做什么?”稚儿看到他一副神色不定的样子:“又在捣什么鬼?”

“没有,我还能做什么坏事啊?”晖儿深深吁了口气:“哥,谁又惹你生气了?不是说你在抄写神农本草经的?写完了?”

稚儿摇晃着手里的东西:“都在这儿,依依怎么老喜欢跟那个娜桑在一处。”

“你就拿她当个玩意儿好了,要是依依老师跟在我们后头还不把人麻烦死!”兄弟俩对于妹妹无所不至的性格已经隐忍到极致,不过家中上下不论是父母还是兄弟两个,对依依都是宠爱有加,跟着不跟着也不是什么大事:“难得有个人能跟她玩到一处,阿弥陀佛。”

双手合十间,将还没收进去的一个小物件掉在地上。稚儿一眼看到了,要去弯腰拾起来晖儿抢先拿在手里:“哥,你不喜欢的。”

“什么,给我瞧瞧。”兄弟两个年纪相差无几,稚儿看他一脸嬉皮笑脸的样子:“蝎蝎螫螫,我又不告诉人去。”

“跟你瞧我可不怕,要是被爹娘知道就麻烦了。”晖儿笑着摊开手掌,里面一个蜜黄色的小葫芦:“这个是用蜜蜡做成的小葫芦,我上次在外头转悠看到的,过两日是娘的寿诞,想要给娘做的寿礼。”

“算你有心。”稚儿拍了他一下,晖儿凑到他耳边:“哥,你准备的是什么?”

“不能告诉你。要不你大嘴巴会说出去的。”稚儿摆手:“还有诸葛霏呢,她要是知道就麻烦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那个脾气,每天跟那个什么娜桑在一起,我还担心她学的跟娜桑一样都是没开化的南中人了。”

“你不用这么说自己的亲妹子吧?”晖儿有点匪夷所思:“要是爹知道,肯定会变脸的。”其实有时候兄弟两个都有些害怕那个小妹子。宠爱固然是不假。只是爹娘,尤其是爹只要有人说妹妹一句不是。爹马上就变脸了。至于妹妹。错的是对的,对的也是对的。

“我知道,所以我不说。”稚儿侧过脸看看外面:“要是她不和娜桑在一处,我就认了。非要跟那丫头再一起,别提多讨厌了。”

稚儿皱着眉头,还没有谁让他这么厌恶的。娜桑总喜欢有的没的跟在旁边,还时不时会涨红了脸,真不知道娘怎么也会喜欢她:“要是在京城,肯定没人会这么不知廉耻跟着人到处跑。”

“你知道她不是中原人。还这么说。”晖儿叹了口气,真不知道两人是从什么时候结下的冤仇,只有爹娘才会以为她有多招人喜欢。还说娜桑时不时涨红着脸招人欢喜,麻烦死了。

“我才不想理她。”稚儿在书桌前坐下,从一边的小抽斗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瓷罐子:“这个蛐蛐儿罐子不能再让依依看到。上次咱们那几个好看的全被她给淬了。娘知道了都只是一笑。说这些原不值什么,到了南中以后就再没见过这么好的了。还是姑姑上次给我们的。”

“哥,我看到他们有人用那个葫芦套上模子来做的蛐蛐儿罐子。什么时候咱们也做一个?跟爹说一准行,只要我们能让后头的葫芦藤子上头结出好的葫芦模子就成。”兄弟俩不喜欢斗蛐蛐儿,却喜欢收集蛐蛐儿罐子。每次只要是被诸葛霏看到,无一幸免就全都没了。

兄弟俩玩着手里这对难得的黑色砂金蟋蟀罐子,还要提防妹妹会在不经意间闯进来。看了一会儿就收起来:“等会儿我去爹的医馆,爹早间说今儿还有些要紧事要做。兴许过两日要出去一趟呢。”

晖儿压低了声音:“哥,你知道爹娘前两日为何会想着把咱们送走?我那天听见爹娘悄悄说,是因为让爹诊脉的一个病人,就是因为爹娘的缘故才病入膏肓的。我知道我是在南中的舅舅家出生的,是不是还有故事啊?”

稚儿想了想:“这个人其实我们应该叫姨丈,我问过娘。娘和爹都不喜欢别人提这件事,你说是因为爹娘的缘故不假。不过因为那位姨母跟娘还是孪生姐妹,爹都不喜欢人说。我们就别问了,总之爹娘不会再让那些麻烦出来就是了。”后来爹跟自己说过,不要再去想那些早已成为尘土的往事,在爹娘心中既然早已过去,那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好了。

“我知道了。”晖儿点头,把手上玩的那对蛐蛐罐儿收进了柜子里还特意上了锁。稚儿撑着头想了一会儿心事,然后抬起脸看着晖儿:“你说,要是我们还住在京城的话,是我们快活些还是爹娘快活些?”

“都不快活,爹娘不欢喜我们就一定不会欢喜。爹高兴不高兴,不会是因为别的。只有我们都欢喜了,娘欢喜了,爹才会欢喜。”晖儿惊讶地看着平时精明过人的哥哥,怎么会问出这种话?再说他肯定知道这些话即使不问,肯定也会想出答案。

“我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稚儿听到前面的说话声,父母都从医馆回来,这下就不能跟晖儿掰扯那些事了。要是跟妹妹说这些话,下一刻就回到了爹的耳朵里。还是跟晖儿能够说这些话,兄弟两个性格虽然不太像,不过念书和到了军营里都是在一起,娘说的就是兄弟俩看到这一个,立刻就会看到第二个人了。

“爹,娘。”门外是依依娇软发腻的声音,然后就是爹娘的笑声:“哥哥呢?”

“哥哥在房里。”依依肯定是钻进父亲怀里了,兄弟俩掀开门帏,跟想的一样。依依又在父亲怀里撒娇:“爹,哥哥来了。”

“爹,我把神农本草经誊写完了。”稚儿拿着一色钟王蝇头小楷誊写好的经卷放到父亲面前:“您看是不是这样子的。”

“嗯,等会儿再看。”诸葛宸放下女儿:“你到我书房来,有件事要你去办。”

“是。”稚儿点头,知道这就是方才说的那件事真的应验了。其实那天问过母亲以后,有点不求甚解。不知道为什么孪生的姐妹会让娘不愿多提,看看自己兄妹三个,嘴上说妹妹凡是跟着别提多讨厌了,其实心里对妹妹一样宠爱得紧。要是有人敢欺负妹妹和晖儿一下,绝对不能放过他。

从父亲那里得到的答案最后让人大跌眼镜,其实这里头有太多让人无法理解的过往,牵涉的事情居然还有一件叫人想不到故事,只是父亲没有再多提起。因为这里头有很多自己这个年纪无法理解,无法想象的过去。

依依盯着哥哥们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扭过脸:“爹,哥哥他们都不带着我玩了。”

“你是小姑娘,哪有总是跟在哥哥们后头到处走的。”管隽筠从后面屋子里出来,宠爱女儿的话或者做爹的多一些,做娘的对儿子就要宽容的多。跟在哥哥身后出来的晖儿瞧着妹妹一脸撒娇的神情:“依依,你不说学着描红了,写得好不好了?拿出来给我们看看,要是写的好等会儿我给你一件好东西。”

“我写好了。”依依不肯吃亏,然后一下就往自己屋里跑。要把自己好不容易写完的字帖拿出来,不只要给父母看还要给哥哥看:“不信你看嘛,这就是我写好的。”

不止是智慧而有点傻眼,就连做爹的都傻了眼,依依写的字居然还真是有模有样起来,一点都不像是当初拿着笔写出来鬼画桃符的影子,诸葛宸笑着摸摸女儿的脑袋:“写得还不赖,怎么看着像是娜桑的样子?”

“是我教她写的,她还要学着哥哥写字的样子,我跟她说她学不会的。”依依不高兴地嘟着嘴,然后扭着手指头:“爹和哥哥都笑话我,我告诉娘去。”

“爹不是笑话你,是说爹的宝贝女儿长大了,写出来的字儿越来越好看了。都有些像是你娘的字迹了,假以时日只怕会写的更好。”诸葛宸很高兴,摸摸女儿的小脸蛋:“等再过些时候,只怕你就不会说哥哥笑话你了。”

“才不是呢。”依依笑起来,刚才地不高兴因为爹夸奖了自己一番后,已经消失殆尽。红嘟嘟的小脸,笑得好像是开了花。

稚儿在书房里等着父亲过来,书案上放了一本夹着书签的旧书。打开第一页就是夹着书签的那一章:英雄花?稚儿愣了一下,好像是在哪里看到过这种花的。很漂亮,但是会置人于死地。因为会让人欲罢不能,好像可以腐蚀掉人所有的意志力。

“爹,怎么会有人去吃这个?”稚儿还记得自己问过父亲,不过父亲当时那种态度就让人觉得生疑,难道真的有人已经吃过这个了?

父亲没说话,当时也觉得自己是不是问多了,在儒家的教义里面,没有人会去想自己会不会因为某些东西而丧失掉孔孟之道中所教导的那样,尤其是读书人更加不会。但是南中这种方外之地,那就未必了。就好像爹常说的,到这儿来不是要把从前家中学到的各种规矩抛诸脑后,只是为了能够更随性一些而已。

第八卷新生活第三十九章追逝

诸葛宸翻看着稚儿誊抄好的神农本草经,看到专门讲述英雄花的那一章,稚儿写的时候下笔好像用了不少心。难道这小子也知道最近是在心烦什么,他都在看这个?不过看过无数遍的本草,对于英雄花容易想到当年在南中遇到的事情,所以不太愿意去看。而稚儿兴许是因为对这种带着莫名吸引力的花卉,觉得是一种神奇的东西,带回特别用心。

“又在折腾什么?”管隽筠推开门,看到诸葛宸对着那本新写好的本草经发愣:“这个书能有多好看,都看了一个多时辰。”

“我不觉得有多好看,关键是你儿子觉得有多好看。”诸葛宸指着上面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这小子似乎知道了什么,都放在心里一个字儿不提,偏偏又在这上头漏出来了。”

“叫来问问不就知道了。父子两个每天在这儿斗智斗力,累不累?”管隽筠打量了他一眼:“我就没见过你们这样的父子,打开天窗说亮话有那么难?弄得家里上上下下还像是在京城那个大院子里头,每天见了都不知道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的,麻烦死了。”

“你能问得出来,我可不能。”诸葛宸破有自知之明,知道在儿子这里做娘的可是比谁都有用:“要不你去问问?”

管隽筠端起手边的山楂蜜茶抿了一口:“我要是问出来了,预备那什么谢我?”

“这也要拿什么来谢你?那可真是想不出来头绪了,我这儿从头到脚没有一处不是夫人的,能算得上自己的物件。除开这个臭皮囊就什么都没了,不知道夫人稀罕不稀罕。”诸葛宸在她对面坐下:“夫人就当做是帮帮为夫,不是说相夫教子的。”

管隽筠抿嘴一笑,起身到了诸葛宸耳边低低说了两句话。诸葛宸瞪大眼睛看着她:“你还真能折腾,方才还说是我折腾,看来你也比我好不到哪儿去。”

“这就叫做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要是咱们家少了一两个能折腾的,还有什么趣儿?”管隽筠打了一下他的手:“是不是,你就不能让人说上两句好话,涎皮赖脸的。亏你从前还是一朝宰相,怎么就没人看出你这点道道来?”

“还不是夫人说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诸葛宸笑起来,合上书本:“稚儿的心思有时候还真是难得猜。这小子眼睛一转。就不知道有多少心思在里头。比我从前可是机灵多了,父亲在的时候就说我是念书什么都不算是本事。只能说是规规矩矩,想要有点自己的见解在里头别提多难了。”

“这话对是不对?”管隽筠给他斟了一杯温热的茶水,看他喝了一口就是眉毛眼睛拧成一团,忍不住笑靥如花:“我倒觉得后来不像是了。说不准是当初为了让父亲觉得省心才这么做的。最少从我见到丞相的时候开始,那可是人人称颂。”

“你第一次见到我是什么时候?”诸葛宸听这话,里头可是有不少故事夹杂着,很少听她提这些,说起来就是一定有故事说的。

“那次我跟嫂嫂进宫去给皇太后贺节,好像是端阳节气的时候。隔着鞍车的绣帏,瞧着丞相骑着一匹雪白的高头大马在大宫门停住,跟管岫筠可是有说有笑的。那时候有人跟我说,怎么连未来的姐丈都不认识。我这才知道大名鼎鼎的诸葛丞相原来就是您了。”

管隽筠永远都忘不了第一次见到他的情形,当时只觉得他跟管岫筠真算得上是神仙眷侣了。若是日后此人做了姐丈的话,偶尔的见面会是怎样的情形,在情窦初开的闺阁少女心中无数次憧憬过,带着一丝自怨自艾,终究是不如人的缘故。没想到真到了那一天。却是自己跟他喝了合卺酒。

诸葛宸实在记不得还有这段公案在里面,浑然不解地看着她:“端阳节气还看着我骑马进宫?”努力回想了一下,笑起来:“我记起来了,那是从宫里出来赶着到兵部去。要不谁在大宫门骑马来着,再说坐轿做惯的人,骑马不庄重。”

“那可不是,还是跟人家大小姐说个没完没了。”每每想到从前的事情,总是甜蜜夹杂着酸涩涌上心头。说过不再去想关于那个早就成为尘土的过往,里面有太多不能给旁人看的东西。就好像是她跟自己实在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孪生姐妹一样,她的存在就好像是另外一个自己。少了她,原来人生匮乏若斯。

“这都多少年的陈年老陈醋,说起来还是叫人酸倒了牙。”诸葛宸始终不知道曾经还有一双眼睛背后注视着自己,也没想到这双眼睛的主人会成为自己人生中不可或缺,最重要的一部分。

无可厚非的,曾经以为管岫筠就是幼年间找赵王府后院跟诸葛果分食一枚青团的少女,那双慧黠的眼睛吸引了自己从少年到青年的多少注意。没想到这会是孪生的姐妹,只是听说管岫筠的妹妹是皇帝内定的皇后人选,只是人生如戏。太多的顾虑反而让皇帝最后只有望洋兴叹。

在知道皇帝要把管岫筠远嫁南中的时候,怨忿之情溢于言表。始终觉得皇帝为了儿女私情居然可以置江山社稷于不顾,他不清楚为何看上去清冷淡然的那个女子为何吸引了一朝天子所有的注意。可是当指婚意旨落到头上才知道,那个没有嫁到南中的女子居然会是自己的妻。

当她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整个相府打理的井井有条。甚至让很少回来,很少会夸赞家中人还有一丝人情味的诸葛果乐不思归,甚至会让从前都是复命而来衔命而去的相府家中下人,聚集在相府里。目的只是为了少夫人多给他们一些事务,能够知足安乐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小看了那个爱穿各种各样绿色长裙的女子。

那个在初夜的时候缩瑟而颤抖到不堪的女子,她不会像别的女人那样,在最初的时候为了得到夫婿的宠爱,刻意谄媚做出有**份的事情。任何事情在她那里都足够淡然,见到谁都是一抹骄矜的笑容,你跟她说什么都只是简单的好字。

“陈年老醋?”管隽筠挑起一侧眉头:“我倒是想吃,只是如今就连分着吃醋的人都没了。瞧瞧每天这个没趣劲儿,都乏了。”把脸搁在男人肩上:“想不想回去,只要你回去了如今这位姜丞相就是逃离苦海了。”

“善哉善哉,夫人还是吃这个没趣的陈年老醋好了。”诸葛宸摆手,刚要摩挲她的手心,有些苍白但是已经比起前两年的蜡黄好多了,有些聊以自慰的意味:“从京城出来,能够看到你比从前好多了,就是一辈子做个农夫也是好的。我没那么多远见卓识,只是期望一家老小能够平安安乐就比什么都好,父亲辞世的时候很晦涩地说了句话,我当初不懂。后来才明白,这话是对着我说的。那时候母亲还有诸葛果都在父亲榻前,父亲说齐家治国平天下。这个齐家最难,有时候外头功业无限又如何,回来对着一盏孤灯发觉连个说话的人都不可得,那种内心里涌出来孤独无人可以分担。”

管隽筠贴合着男人的手心,忽然眼圈发潮:“你那时候铁定恨死我了,因为我夺了原本属于你女人的位子,又不够懂事更不贤惠。还要让你跟婆婆难堪,自己弄得灰头土脸不说还要惹人笑话。”

“没有。”诸葛宸摩挲着她的手心:“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知道远嫁的人是她以后,心底忽然舒了口气。好像是有一副千钧重担压在那里,却又不知道为什么。想问是不是她不好还是别的什么,居然没有人可以问。看到你二哥对你们两个截然不同的态度,我不懂同样是一母所生的胞妹,怎么会这么不一样。皇帝对你似乎更是说不清道不明,我就越发摸不着头脑。所以才会在知道你跟皇帝说了那些话以后,大失常态。我不知道,若是有一日真的没了你会怎样。不承认自己少不了你,却又不甘心你被人夺走。所以就那样做了,只是伤了你的心。”

听到这话,管隽筠眉眼蓦地舒展开,他在知道是管岫筠远嫁之后会长长舒了一口气,也会对自己萦之绕之,不过一个男人是不会把这些话挂在嘴边的。好像是自己,也说不出那番话。因为彼此性格太相似还是别的什么,都有些放不掉吗?

“好了,都过去了。你想要在问我什么,我都不会说了。不能再说下去,再说下去会被人笑话一辈子。”诸葛宸环住她的腰:“替我去问问你儿子,这小子最近又在忙活些什么,你方才说了那么多,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