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说话,你当下跪着朕反倒是不知能说些什么了。”皇帝微微一笑:“做了这么久的世外仙人,怎么舍得回来?真的预备勤王护驾?若是这样,朕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万岁爷,他是?”张薇还是没能认出他是谁,只是皇帝口中的丞相不会是姜辉,那就只剩下诸葛宸了。

“筠儿的夫婿。”皇帝一笑,似乎从前所有的不快都成为过眼烟云,也承认了诸葛宸才是管隽筠的夫婿,这一直是他最难以释怀的心病。到了任何时候,那女人都是他心底的筠儿,没有人可以取代。

“筠儿?”张薇惊讶地看着诸葛宸:“她人呢?”

“过些日子就能见到她了。”皇帝相信一件事,只要看到诸葛宸就能见到管隽筠,他们始终都不可分。不论到了什么时候,两人都不会分开。从前皇帝一直都是为了从身边相伴的女人身上,看到管隽筠的影子或是气息,哪怕只是一笑一颦的相似,都要得到。只是没想到,这世上始终都只有一个管隽筠,而且早已为人妻为人母。而他身边的女人,或许由始至终才是要跟他过一世的。

这次出事以后,到了寒宫见到已经心如死灰的张薇,在这样的岁月里见到的女人,是自己曾经同样无法释怀,因为她才是对自己知之甚深的。一如诸葛宸和管隽筠这对夫妇一样,唯一庆幸的就是,能够在有生之年知道世上同样有个女人在等着自己。由此也想到自己的结发,已经被贬出宫的张莲。张莲带着两双儿女住到了离宫,与皇帝许久不见了。

张薇仿佛对那件事不甚介怀,只是看着皇帝微微一笑:“好久不见筠儿了,应该是不会变的。她总是她。”

“你也还是你。”皇帝笑着让她坐下,转过脸看着诸葛宸:“既然是回来了,就是胜券在握了。你想要做什么,先说给朕听听。”

“皇上圣明,请皇上明示。”诸葛宸不打算在皇帝面前说出自己的心思,不是因为有什么纰漏。而是皇帝受此奇耻大辱,绝不会轻易放过每一个人。一定是有他自己的打算,怎么处置这些人,恐怕皇帝早就想好了。

“这些人连巡城御史的差事都卖了出去,简直是一堆饭桶。朕朝中要这些饭桶做什么!”皇帝冷冷一笑:“先前朕还以为他们软禁了朕,真有什么了不得的主意。若是真能有太出息的计策,朕倒是心服口服。哪知道是这么没脑子,简直丢人。叫人看着办好了,朕不想再看到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臣有件事求皇上明示:高贤妃已有龙胤在身,不知该如何处置。”这话是张彬听太医局的太医说的,要是没有龙子护身,一个小小的妃子怎么敢兴风作浪?

“留着给他娘报仇不成?”皇帝转过身:“朕就是断子绝孙,也不要这个孽障。”

“是,臣遵旨。”张彬心底颤抖了一下,难怪都说无情最是帝王家。一旦有人想要染指皇帝至高无上的权威,真的是胜者为王败者贼,输的那一家注定连性命都保不住。

诸葛宸对皇帝这个吩咐似乎烂熟于心,没有多说一句。立在一旁静等皇帝吩咐,皇帝看着不多说一句的诸葛宸:“怎么,你还有事儿要说?”

“无知小民胆敢染指江山,皇上若不杀一儆百岂能服人?”诸葛宸慢慢吐出几个字:“依照本朝律法,株连九族并不为过。”

第九卷终卷第五章定计

“朕就等着你说这话。”皇帝嘴角漾起一丝冷笑,只有诸葛宸才能说出这话。在腰间摸索了一会儿,从云纹腰带中摸出一枚印玺递给他:“这枚印玺给你,调兵毋须请旨,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担心朕日后加罪于你。此时开始,你重掌相印。是朕的宰相,掌握朝中百官生死。”顿了一下:“朕的身家性命可都是交给你了,若是你反戈一击,朕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

“草民不敢。”诸葛宸没有接过印玺,只是再次跪下:“宰相之职,至尊至贵。草民鲁钝不敢担此重任,请皇上收回成命。”

“既然不敢担此重任,来给朕诊脉又有你自己的见解,这是为何?”皇帝很恼火诸葛宸欲拒还迎地神情,难道真要自己这个做皇帝的软语相求才肯答应?

诸葛宸似乎没想到那么多,还是坐在皇帝下首的小杌子上,不知道心里在琢磨些什么。这情形让皇帝大为光火,身为帝王被人软禁已经是窝囊至极,哪知道还要被没有任何官职的一介农夫断然拒绝加封宰相的恩遇,旁人想都想不来的恩典,在他这里一文不值。

“难道要朕跪下求你做这个宰相,你才肯答应?”皇帝手里拈着一枚黑子,虽然是带着笑容却比沉下脸更难看。

“皇上如此恩典原不应辞,只是草民乃是山野之人,过惯了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散淡日子,入朝为官还是首辅之职,岂不是会被人诟病。如此一来。不止是草民不能担待,就是皇上的声誉也会受损。草民担不起这个沉重,伏愿陛下以天下为重,不因一时之好恶。将天下轻易托付。”

诸葛宸终于起身回复皇帝的不悦,他不愿再次重蹈覆辙。只要到了皇宫中,就会想起当初所经历的一切。离开京城多年。已经习惯了无拘无束的日子。只要能够跟他的女人长相厮守。不论富贵贫穷都不要紧,只要他们在一起就是拿天下来换,都换不走。

皇帝冷着脸,这样简直就是在说自己不知好赖,反倒是用一个丞相的位子来挽留他,或者是自己这个做皇帝的用天底下最大的官职,来贿赂他一个默默无闻的民间大夫。

“既然是这样。你也不必进宫勤王护驾,朕的生死存亡与你无关。”皇帝衣袖一拂,手边的茶盏掉落在地摔成了好几块。

猝不及防的,张薇忽然脸色煞白,茶盏摔碎的声音深深刺激到了她。身子摇晃了几下,要不是被季英眼疾手快扶住,恐怕就要晕倒在地。

诸葛宸快步过去,抓住张薇的脉门,一手抚着颌下髭髯良久才看着皇帝:“贵妃有孕已经两月,身子孱弱不能多受刺激。”

“两月的身孕?”皇帝不可置信地看着诸葛宸,本来的暴怒也因为这件事而消弭于无形。这时候能有一个孩子来给他分担忧愁,即便贬斥了皇后和太子,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后悔。他不是暴戾无情的汉武帝。发妻和嫡子流落无踪,最初也是出于一时之气。如今,好像一切都有了转机。

“是,给皇上贺喜。”诸葛宸也能体味到这份喜悦,为人父所带来的欢喜不是别的东西能够比拟的。

皇帝摆摆手:“先不说你做不做宰相,只说你有什么法子替朕化解这件事。”知道诸葛宸必然是有备而来。说这话也不过是循例而为。省得有人说他这个皇帝太会省事,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都还不肯操心。

“兵权始终都在皇上手中,这是最叫人安心的。管晋捷不日班师回朝,姜辉近在京畿。最要紧的就是人心所向,皇上请安心。至多三日之内,谋逆之人就会绳之以法。”诸葛宸将连夜写好的白折交给季英,季英诚惶诚恐捧在手里,跪着交给了皇帝。

一直都在思忖这件事该如何了结,没想到这个人才回来就给他料理了。接过白折子看了看,熟悉的笔迹看得叫人放心。皇帝自诩为太平天子,并不是不劳心国事。当年诸葛宸在朝中的时候,事无巨细都有人替他料理。

等到了姜辉的时候,一个人办不了诸葛宸那么多事。但是诸葛宸留下的几个人也足够替他分忧,乐得清闲而已。偏偏这几个人还都是老成谋国的忠臣,不论朝中有什么大事小情,都会有人第一时刻出来办事,兴许就以为省心。所以会让那些摸不着斤两的人以为袖手旁观的皇帝,有多么乐得清闲。

这也就是这些人意图不轨最大的诱惑,以为任何一个人到了自己这个位子,都能这样子,只要那群大臣会实心办事,所以忘掉了自己的身份。

“你身在江湖,居然还知道这么多?”皇帝看完白折子,若有所思地一笑:“就冲你这份赤胆忠心,朕给你一个宰相并不为过。何况你女儿还是朕明定的皇太子妃,不过朕把自己皇太子给弄丢了,只怕这个太子妃也就不作数了。”说到这话的时候,皇帝声音忽然低沉下来,太多的心事涌到眼前:“罢了,等着事情过去再说。”挥挥手:“你看着办好了,不用事事请旨。”

“是,草民告退。”诸葛宸行礼后倒退着出去,一直都在不远处张望的张彬自忖官职低微,不敢近前。在不远处看着周围,提防贤妃派出的眼线看到这边发生的一切。由此也在关注这边。

皇帝跟诸葛宸之间似乎已经超越了君臣的界限,嬉笑怒骂皆成文章。雷霆雨露真的只是转瞬之间,好像方才皇帝还在发脾气,但是须臾之后,已经是笑容满面。换个人,恐怕已经脑袋搬家。

诸葛宸对这件事始终是熟视无睹,好像这件事跟他没关系。该说的一定要说,哪怕皇帝不高兴也不值紧要。只要他该说的话全都说了,都变得不要紧了。

“那个,丞相。”走在甬路上,张彬没敢接过他的背囊,若是接过来就太不像了。毕竟诸葛宸是以乡间游医的身份进宫给皇帝诊脉,自己堂堂朝廷命官给他打下手,岂不是自曝身份:“方才您是怎么跟万岁爷商议的,属下看着皇上似乎先时都在发火。”

“我不是丞相,乡野之人而已。”诸葛宸笑笑,手里还拿着皇帝在他离开时给的印玺。有点眼熟,好像是家中那枚小印的另一块。不知道皇帝给自己的时候,是不是也想到了那一枚。或者皇帝真的预备放手,对自己的女人再无心思?真是这样的话,才是太不容易。这么多年终于放了手,让人能够喘口气。

张彬正有些不知怎么接话,诸葛宸却住了脚。一个穿着杏黄色朝裙嫔妃模样的女人,立在不远处的孔雀羽扇下。似乎就是在等着两人过去,单薄而俗气的眉眼全无天家威仪,诸葛宸固然是从来不去看旁的女人,却也见过不少人间姝色。

相形之下,并无一个女子能跟家中那人相比,就是皇帝后宫也是一样。要不为何皇帝到此时都为说过要放手的话,一时间却也想到这位宫妃想要做什么:“她是?”

“高贤妃。”张彬压低了声音:“算是宫中后起之秀,虽说那位李华妃也不是省事的,只是这位高贤妃出身低微,能够升到一宫主位,就因为是给皇上生下了一位小公主。如今又是有孕在身,便将宫中诸位妃嫔都不放在眼里。李华妃所出的皇子夭折以后,皇上身边再无子嗣。”还要说下去,已经被诸葛宸止住了:“行了,我知道了。”

“张大人,你带着什么人入了后宫?”高贤妃一点宛转的余地都没有,说话的语气与民间骂街妇人无二:“难道不知道宫中不得任意往来,何况是民间游医?”耳报神不少,只知道张彬带人来给皇帝诊脉。

“回禀贤妃娘娘,这位程大夫是位目不能视的乡野大夫,最能医治疑难杂症。微臣担忧皇上龙体,请旨姜丞相以后,才敢奉了丞相钧旨入宫的。”事先就统一好的口径,说出来也不容易出纰漏。诸葛宸双目失明过,模仿失明之人不在话下。

“是个瞎子?”高贤妃也不要人过来,自己大步过来伸出手在诸葛宸面前摇摆过。诸葛宸眼睛眨都不眨,没有一丝焦距的停留。高贤妃愣了一下,这还是有趣了。怎么会是个瞎子?来人不是说,张彬带来的人到了寒宫给皇帝诊脉来着,带个瞎子来算什么?

“草民失明已久,看不清人间诸事。却也会算命打卦。”诸葛宸微闭着双目,转过脸:“这位夫人身怀六甲,若是没听错的话,这一胎应该是个男胎。大富大贵的身份,世间难寻。”

诸葛宸这番话正中了高贤妃的心思,她要的就是一个皇子。一个能够让她正位中宫的皇子,皇帝身边的妃嫔中除了她再没有人有所出。至于先前那位废掉的皇后,连同已经废掉的皇太子都已经毫无踪影。派出去的人四处搜寻也没有音讯,只要将来能够生下皇子,还愁不能大权在握。

第九卷终卷第六章盲医

“不过夫人最近恐有气虚不足之症,还要善加调养才行。”诸葛宸在袖袋中摸索了半晌,拿出一个小瓷瓶:“这里面是我在乡间多年,专为妊娠妇人配制的药丸,可治夫人不足之症。”

诸葛宸再一次说中了高贤妃的症候,她确实有气虚之症。而且多走几步就会气喘吁吁,当下就忘掉不能擅自服用任何药物的箴言,亲手慌不迭接过诸葛宸手里的瓷瓶,好像是宝贝一样端详起来。

因为这个装着药的瓷瓶就让人忘掉了追究诸葛宸身份的事情,高贤妃衣袖一挥,身后的宫女太监纷纷让路,诸葛宸刻意装出看不见人的样子,伸出手让张彬拽住他的衣袖,慢慢悠悠踉踉跄跄往外走,伪装成瞎子不难,尤其是瞒过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瞎子,况且又是利欲熏心的女人。

“丞相,方才您给她的真是保胎药?”出了内宫,张彬才敢问诸葛宸这句话,难道诸葛宸会不知道这里头的利害干系,只要高贤妃生下皇子,所有的一切都白费了。

“我是个大夫。”诸葛宸放开手,腰间的大带里摸索了一会儿:“不过她若只是气虚的话,不算什么大事,偏偏气血两虚劳心太盛。时时刻刻想着要抢阳斗胜,即使吃了我的药,也救不了她的命。最后不过是鸡飞蛋打,一尸两命。”

“您就不担心她吃了药会真的留下这个孩子,而且又是龙胤在身。皇上将来知道了,若是加以怪罪,岂不是两重罪责?”张彬心有余悸,皇帝不难为诸葛宸难道会不难为他?诸葛宸在皇帝面前有脸面,别人未见得有。不能拿自己跟全家人的脑袋开玩笑。

“若是留下,恐怕是无稽之谈了。”诸葛宸不经意间露出的笑容有一丝冷冷的杀气,就是实在远离京城,远离朝局多年以后。还能叫人心生畏惧。就连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张彬,也不知道诸葛宸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姜辉从朝房出来,远远看到诸葛宸跟张彬一前一后出来,干脆站在大轿边等着两人过来。诸葛宸看到姜辉那副眼窝深陷。面色淡漠的神情,想想初为宰相的时候,何等意气风发?这才几年,就成了自己当年的样子。难怪那时候,女人会说这辈子最不想看到的就吃两夜未眠,还要坐在大轿中正襟危坐的样子。

“我寻思着至少还要一个多时辰才能出来,没想到这么快。”姜辉看看左右。除了最贴身的几个侍卫,还有没有那些贼头贼脑的黄门太监或是侍卫在旁边。

“先走吧。”诸葛宸摆摆手,没想那么多就钻进了事先备好的青布小轿。皇帝交给自己的亲笔书信还有那个印信,在这里多呆一会儿就多成一层危险。不能轻易涉险,再说那个贤妃指望瓷瓶里的药能治病,只怕迫不及待就吃进去。会是什么后果,只有诸葛宸清楚。

皇帝当时的神情历历在目,要不是亲眼看到肯定会跟张彬所说一样。会不会秋后算账谁都不知道,若是日后追究起这件事,谁能担待?能不能求个善终。都是未知数。

不过是自己站得近,才能看得清楚。皇帝在等着来个机会,能够将这些篡夺江山的人剥皮拆骨,很不幸的是这个女人还有了孩子。皇帝深知一个道理:斩草除根,所以这孩子说什么都不会被留下,等待这对母子和她家人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死。

相府内院的花园里,管隽筠正在跟诸葛果说些南中的趣事。诸葛果一脸羡慕:“还是哥哥嫂嫂逍遥自在,把这么个烫手的山芋丢给了旁人。我都想去那边住着了,可是真实从前嫂嫂说的。若是走了这些事儿丢给谁去?”

这么几年始终只有颢然一个儿子,说什么都不舍得把他像曾经的稚儿晖儿那样送到军营,姜辉再疼爱独子,也是严加管教。不愿叫人说相府的公子娇宠到了人见人恶的地步。

姑表兄弟一见面,肯定都是坐不住了。只有诸葛霏,这几家唯独一个女孩家。就是男女有别也要跟哥哥们一起玩闹。

“回来了?”诸葛果看到二门处站着的人,起身迎了上去:“哥哥也回来了,今儿这么早?”

“没事自然回来早些。”姜辉看了眼一直不语的诸葛宸:“皇上在宫中还好?我都是多少日子没见过皇上了,都说是病弱体虚不能见人。”

“在下棋,好得很。”诸葛宸安下心,就连张彬都没有跟来后院。放下背囊,在石桌前坐下,抽出袖袋里皇帝亲笔书信递给姜辉:“这算是衣带诏,管晋捷进京之时就是高氏跟李氏两族灭族之时。”

姜辉没想到皇帝会把这么要紧的一封信存得这么好,每日在朝中看到那些蝇营狗苟出风招摇,以为皇帝真的被所谓的美色所迷惑,只是真要动手杀人的时候,就是灭族之祸。诸葛宸喝了半杯茶:“你派去找回先前张皇后的人,有信儿了?”

“有了。”姜辉点头:“皇后跟两位皇子还有两个公主都被张家人藏了起来,隐居乡间。派去的人回来说,一切安好。”

“那就好。”诸葛宸沉默半晌,抬头看着管隽筠:“张贵妃果真安然无恙,还有了两月的身孕。只怕这就是皇上真的起了杀心的缘故之一。”

“只要等到管晋捷进京就行。”姜辉还没明白过来诸葛宸这话的缘故,管隽筠却明白这话所暗藏的深意,张家姐妹日后争风吃醋的事情还会不绝于耳。

只是不知道经历了这场大变故以后,皇帝会不会再摒弃这对伴随他走过最艰难岁月的姐妹。张薇陪伴他在寒宫中艰难度日,而张莲为了抚育姐妹俩所出的是个儿女,不论自己是不是皇后,都要替那个男人留下后续香烟,这是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

到了自己居住的院落,管隽筠就没看到诸葛宸的影子。想起吃饭的时候,诸葛宸始终沉默不语,就连女儿跟他说要到西府去住段日子,都是爱理不理。跟他平时宠爱女儿的情形简直是天壤之别。

“什么?”还没回过神,只是四处再找着男人的身影。面前却出现一个用蜀锦包裹的小东西,掉在桌案上的闷响引起人的注目:“这是打哪儿来的?”看样子像是印信一类的玩意儿,不会是一大早进宫皇帝见了面就给他这个,这还真是奇货可居。

“你先拿出来瞧瞧。”诸葛宸坐在对面,手里慢条斯理剥着庄子里新送来的松瓤和榛子:“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田黄印玺?”拿出来才看了一眼,马上就认出来是什么。再看看上面镌刻的铭文,正好跟自己多年前就有的那个檀木匣子里,装着的印玺是一对儿。自己那个是镌刻的阴文,而这个正好是阳文。皇帝的名讳就在诸葛宸带回来的这枚上面,这会儿给他这个做什么?

“记得挺清楚,还没忘呢。”诸葛宸将剥好的榛仁和松子瓤推到管隽筠面前:“要我拿着这个勤王护驾,还要我继续做宰相。这是有意为之?”

“做不做?”看了看扔到一边,还是剥好的松子瓤和榛仁好吃,这东西没意思。

“不做没钱,做了就什么都没了。”诸葛宸笑笑,将一堆硬壳扔进托盘里:“张贵妃有喜的话,恐怕皇帝就没了后顾之忧,我问到那个贤妃的事情,皇帝冷着脸:全都不要了。”

“要不要,全是他自己的事儿。难道还是别人家的孩子?”管隽筠不甚在意,忽然扬起脸:“你见过那位贤妃?”

“出来的时候遇上了,我干脆又做了一回盲眼大夫,外带算命打卦。”诸葛宸笑出声:“这都被你算到了,看来你该去做个算命的术士。恐怕没人能像你这样,料得这么准。”

“我不过是想着,你这人要是不知道来龙去脉,肯定是不会收手的。只怕还用了点脑子,给人吃了什么锦上添花的东西吧。”管隽筠盯着男人的脸:“有些事儿,除了你也没人能做。就是吃准了你的性子,他才放心。”

“所以我不会留在这儿。”诸葛宸伸了个懒腰:“以后不论到哪儿,都不来这儿。我替他做完最后这件事,当做是为人臣子最后尽忠的一次。以后互不相干。”

管隽筠望着他抿嘴一笑:“只怕将这印信给我看了,还有个缘故是不是?”

“什么?”同样一句话,出自另外一个人嘴里。诸葛宸故作不知看着她:“我不懂你说什么。”

“那算了。”管隽筠也不点破,把印信交给他:“这若是掉了就麻烦了。”没想到这男人这么有心机,居然还要跟自己说这番话,不就是要自己日后将手里的那枚印信交出去,其实留不留着也都没什么,不过他不说干脆自己也不说好了。有些事儿不说出来,比说出来好。一把年纪还为这个吃味,有意思?

第九卷终卷第七章对月

出人意料地,夜里诸葛宸并没有回房安寝,在书房里一个人不知道忙些什么。相府的院落没有哪一个是他们不熟悉的,不同的是这次回来不过是小住数日,这边的院落也足够他们一家五口安安稳稳住下来。

“娘,我爹呢?”诸葛霏也觉得奇怪,每天到了夜里都会看到爹要么在房里看书,琢磨他的药方子。或者是跟哥哥们对弈,在黑白起落间教给哥哥们为人处事的道理。但是这一日有些不寻常。

管隽筠心中有些失悔,不该当面不给他面子。明知道他心里忌讳什么,只要是提到皇帝还有那枚很多年都没有动过的印信,沉稳而且喜怒都会闷在心里很久的男人,一定是忍不住的。其实那枚印玺根本就没拿走过,一直都锁在西府后院只有她才有钥匙的小屋子里。那是她未曾出阁的时候住过的闺房,从当初三哥处置过张继保以后,就再没拿出来过。要不是诸葛宸拿出属于皇帝的那枚,几乎都要忘记自己手里还有这么个东西。

还有一点也是没想到的,这个男人居然会在多年以后对这件事还是耿耿于怀。不过这话也不好跟第三个人说,谁都不能。诸葛果不知道这里头的事情,唯一知道的只有仙儿。偏偏仙儿跟荣立两人都不能再像从前一样来去自如,也就注定了这件事只能是两人任其消散。

“是不是跟你姑丈在书房里头议事,晚饭后就没看见。”管隽筠翻着手里的旧书,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好像无数小蚂蚁在上头乱爬。越看越不想看,最后只好是把书放到桌上:“你从哪儿来?”

“姑姑那儿来,姑姑还说要我明儿跟着姑姑到外头走走,省得将来还说好容易到了京城一次。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就跟土包子似的。”诸葛霏笑着趴在桌上:“娘,我们离了京城要到哪儿去?还是回南中吗?”

“看你爹怎么决定。这件事要你爹说了才算。”捋了捋女儿的额发:“京城好还是南中好?”

“我觉得还是南中好,虽然南中没有京城这么热闹,可是也没有这么多事儿。”诸葛霏撇撇嘴,对于繁华喧嚷的京城很不屑一顾的样子:“我还是喜欢我们家在南中的院子,虽然不大,但是比哪儿都好。”

“嗯,娘知道了。”管隽筠笑起来:“明儿要跟姑姑出去。早点去睡去。别耽误明儿出门。”

“娘,我睡去了。”诸葛霏跟母亲脸蹭了蹭,才转身出了屋子。管隽筠盯着摇曳的烛火好一会儿,还是决定扔下手里的事情去找找那个闹情绪的男人。没有提灯,只是拿着一件男人平时常用的青布氅衣走在回廊上。

才走了几步。就看到凉亭处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还是跟以前一样,抱着手臂看站在那儿。不用走近都能看到他脸上那种笑容,带着一丝得意还有一丝戏谑,似乎认定这个女人会去找他。

想到这里,管隽筠心头一丝恼火:这是算准了自己就这么点本事,肯定会来找他。所以一脸得意洋洋,想到这里就住了脚,没有在再往前走的意思。拿着那领氅衣站在原地,猛地转身准备回去。

“这是预备回去?”诸葛宸笑着大步过来:“怎么不过去了?”

“过去做什么?”管隽筠背对着他:“等着被你笑话。说我就这么点出息?您但凡是不理我,我还要上赶着过去说自己不对才行?”

“听听,我可是什么都没说。正预备忙完了手里的事儿,就去给夫人负荆请罪。原谅为夫冷落了夫人,全是我一人的不是。”诸葛宸笑着接过她手里的氅衣:“都什么时候了,还担心我伤风了。可见世上最心疼我。待我最好的,还是我夫人。”环住她的腰:“走,到那边去坐坐。有件事跟你商量。”

“我就知道,好事也寻不上我。”管隽筠嘴硬,还是不由自主跟着他到了凉亭中坐下。石桌上摆着几样刚出炉的点心,还有一壶新沏好的雀舌:“做什么,还要跟我对月品茗?这可不是在南中,看得惯看不惯只有我一个。京城里,只要您招招手,趋之若鹜的人多得很呢。”

“那也要看我稀罕不稀罕。”诸葛宸给她斟了盏淡茶,又将她最喜欢芝麻酥糖递过去:“换个人,我也不要了。”在腰间摸索了一会儿,还是那个蜀锦锦囊递给她:“我想把这个大功劳记在管晋捷身上,姜辉也说必然要有个出息的少年担当这个重任,给了别人虽然是一桩大恩典,且不人领情不领情都在其次。关键是这人也不叫人放心,不放心的不止是我们还有皇帝。”

“做什么偏要给他,难道管晋捷就出息了,就让诸位都放心了?”管隽筠拿起一枚芝麻酥糖慢慢咬着:“这可是天上最大的馅饼儿掉到了嘴边,还正好张嘴接着了。”睨了眼诸葛宸:“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儿?”

“还没跟他说,算算行程明日就该到京了。”诸葛宸看她这副神情,知道心里也在盘算这件事对管晋捷究竟会是好事还是一件坏事:“管晋捷的路还很长,尤其是仕途上还会有很多我们无法预见的事情。要是能够有这样一个大大的砝码,会对他的将来很有利。至于我跟姜辉,都不需要这个东西来防身。皇帝也对我说过,只要我回来就会有一个宰相的位子在等着我,我也问过自己是不是还需要这个,想了很久,好像不需要。”

“先问问再说,谁也不能替谁做决断。”抿了口茶,果然还是从前吃惯的味道,看来相府的厨子始终都是出息的,时隔这么久还能吃到喜欢的酥糖,不容易。

“好了,说完了他的事儿,不能替他做决断。总能说说咱们自己的事儿了。”诸葛宸拿起一枚刚炸好的蜂蜜翻散酥递给她:“多大点事儿,非要弄得自己不痛快?再说不就是一个印信,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还敌不过一个石头做的东西?”

“我可不敢,只是您生气了。”被诱人的香气吸引了,不知从何时开始,只要是美食当前就不会拒绝。当然,身子比起从前已经好了多少倍。这次回来,诸葛果满是羡慕,说是嫂嫂越来越年轻,哥哥也是。看来不劳心,真是一件痛快事儿。说这话的时候满是艳羡,可是最近她是不能做到了。

“我才不生气,早先都没被抢走了,难道这么多年夫妻我还不知道你的性子?”诸葛宸也拈起一枚蜂蜜翻散,咬了一口甜酥可口油而不腻,难怪诸葛果一再说,只要嫂嫂吃了就一定不会生气,美食当前难道还有生气的事儿。

管隽筠恨得牙痒痒,就是吃准了自己所以有恃无恐,还端出这么多可口的零嘴,面上是给人看着负荆请罪的样子,其实就是告诉自己,不论到了什么时候,都不可能再有机会让自己走了。

“涎皮赖脸惹人嫌。”压低了声音啐了一口:“自打不做那个宰相了,瞧你这张嘴一点顾忌都没有。”扬起脸看到男人一脸笑容,自己也有些绷不住:“你这个印信预备怎么办?可别说是像当初我给三哥,许他去处置了张继保那样子吧?再说这次可是两枚,与其留在家里生事,不如一并交还给该有这东西的人,都是寻常百姓家,谁能用得起这个。留在家里就是给孩子们做下祸事,何苦来。”

诸葛宸失笑,将蜀锦锦囊交给她:“你爱怎么就怎么,我不问这些事儿。只是日后别叫我印信找不到就罢了,若是连夫人都没了,那我可就不依了。”

管隽筠瞪着他:“你将你说的这些话说给别人听听,可是有人说你说的没错儿。这哪像是三个孩子的爹,要是稚儿跟晋捷一样,那你还好意思说这话。”

“怎么不能说。”诸葛宸笑起来:“把这件事赶快料理完,别叫那人看到你回京了。咱们早些走,我不想留在这儿。浑身不自在,诸葛果方才还在跟我说,是不是接下姜辉的差事,让他们散淡几天。我没搭理她,要是真有这心思还能躲得过?”

“真是这么说的?”管隽筠看看那个鹅黄绦子束紧的小小锦囊,如果真如男人所说,早早离开此处才是最要紧的事情。谁都知道那位爷什么时候想起来,只怕是天涯海角就会让那个男人为之所动。就算是这个男人远离朝局,可是看看这次,就知道即便是他远离是非远离朝局,只要皇帝有难他还是会来,不为高官厚禄也不要任何束缚他的官职,他只要这个江山安然无恙,至于最后得到了什么都不是千里迢迢赶来的目的。

“连我说的话你都不信,那你预备信谁说的话?”诸葛宸慢慢啜着茶,挑起眉头看着女人:“除了我,谁能这样子陪着你对月品茗?”

“嗯,您说的都对。”看他对翻散很喜欢,拿起一个慢慢端详着。做得很别致的小点心,若是回去做的话应该是不太难:“依依问我,说是过些日子咱们要回哪个家去?南中是不去了,还要去哪儿?”

第九卷终卷第八章托付

“江南。”想好了很久,还记得女人曾经绣过的一副绣屏,很漂亮的江南烟雨。答应过她,有生之年要去江南买一幢不大的院落,不要太过华丽。哪怕只是最简单的竹篱草舍,好像是当年那个小山村里,就是做个小小的乡村大夫又如何,只要远离尘嚣就行。

“江南?”管隽筠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这么多年以来都没有听他说起过这些事情,从小对江南的认知,都还停在那时候四叔跟随先帝刚刚安定了江南之后,所经历过的一切。江南的烟雨,还有那些数不胜数的美景。

“真的是江南?”管隽筠再次惊愕地看着男人,想都不敢想的事实真的要实现了?其实在她心里还有一件事是男人不愿提及的,当年他就是在江南见到了那个秀儿。所以他对江南始终么有好感,可是这次却说要跟着自己去江南,他放弃了太多他的理想,这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

“嗯。”诸葛宸点头:“还不信我?”

管隽筠眼角忽然湿了,看着挑眉而笑的男人,唏嘘着到了男人身边,不论是不是在外头俯下身在男人脸上亲了一下,一下轮到诸葛宸惊愕地看着她:“被人看见!”

管隽筠第一次看到男人也有害羞的时候,月色下看不清楚男人脸色涨红,不过滚烫的温度还是泄露了内心的秘密,这样子反倒是惹得女人忍禁不俊:“谁看见了?可是除了我跟你,就没有第三个了。”

“那也能在这儿。”诸葛宸一本正经看着她:“来而不往非礼也,要不我也这么来一下?”

“只要你不担心被你的儿女们看见。不妨事。”心情大好的女人,根本就不去想自己这么说了以后会有什么结果,跟说这话的时候,很正经。一点也不担心男人会真的去做。

诸葛宸打横抱起她,在她额间亲了一下:“我还不至于那么没脸没皮,有什么咱们进去说。别人看见也好。看不见也好都不是咱们需要在乎的事情,既然不在这里住下去,就不用去想别人会怎么说。”

管隽筠一如既往环紧了他的脖子,看到这情形,男人先笑起来:“说来有意思,我对此这么抱着你的时候,跟如今抱着你都是没变过。总是这么瘦。不知道的,还以为怎么委屈你了。偏生诸葛果还说你比从前长了好些,我就不知道这个长了好些是从哪儿来的。”

皇帝在凉亭里对着一局残棋陷入沉思,外面纷扰的各色事情比起这局残棋,似乎更有诱惑力。否则那些试图借助一块垫脚石,就想要飞黄腾达,甚至从此飞上枝头做凤凰的人不在少数。

看看这些时候在后宫中势均力敌的两个女人,除了借助自己施舍给她们的一些宠爱还有那些凤冠霞帔以外,没有任何值得炫耀的资本,也有没有以为援助的椒房贵戚。彼此曾经的皇后和贵妃,都不过是芥豆之微。

至于美貌,只是因为还年轻罢了。等到迟暮之时,恐怕就是惨不忍睹了。他们不过是放在那里。当做自己看不到某人时候聊胜于无的一点慰藉而已。她,没有再露过面。明知道她在京城,或者就在那个男人身边,可是想要见一面如同隔着千山万水。她,不会再见自己的。

“启禀皇上,骠骑大将军管晋捷率领大军到了宫外。已经将所有叛臣拿获。”汪灏都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怎么这么快就将高氏跟李氏一族拿获了。虽说皇上一直都处变不惊,甚至能在后宫中悠闲自得跟贵妃下棋说笑,可是前面闹成那样,皇真的不心烦也是假的。

听人说那天巡城御史带着一个乡间游医来给皇上诊脉,还诊出了贵妃有了两月的身孕,皇帝的心绪视乎更好了。说不定这个带进宫的游医就有人所不知的秘密,偏偏那天自己不在身边。不能一睹真容,事后去问季英,季英这个老小子一问三不知,跟自己居然装傻充愣起来。皇帝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叫他来见朕。”皇帝掸掸衣摆:“到御书房去。”寒宫不是什么体面的地方,尤其是管晋捷这样的后生小子,被他看到堂堂帝皇蜗居于此,岂不是要把皇帝的颜面丢得干干净净?

“奴婢遵旨。”汪灏倒退着出了凉亭,季英看到汪灏走远,考虑再三从旁边过来:“奴婢有事回禀皇上。”

“说。”皇帝背着手没转身,季英到相府去传旨,让诸葛宸进宫。管晋捷带兵进京是早就预料到的事情,姜辉写来的奏本上已经陈奏上来,以管晋捷的少年英武,这个时候来根本就是意料之中。只是季英这奴才小心翼翼地语气,肯定是有大失所望的结果。

“诸葛丞相一早就离开了京城,姜丞相夫人说诸葛丞相走之前留下一个包袱,即使奴婢不去,等到姜丞相夫人进宫朝贺的时候,也会将这个包袱当面呈进皇上。”季英手捧着一个方方正正的包袱,捧到皇帝面前。

“打开。”皇帝转过脸,一脸淡漠至极的神情。“是。”季英放下将包袱放在桌上,一一解开上面系好的结绳。包袱有两层,第二层是明黄的贡缎。皇帝没说话,只是看着贡缎被揭开。

熟悉至极的紫檀木匣露出一角,皇帝眉头紧皱着没说话。季英却由此住了手,这里头是什么他不知道。但是这个紫檀木匣子一看就知道禁宫才会有的东西,尤其是上面那个九连环的莲花锁,除非有钥匙。要不就是拆了锁也未必能够得到匣子里能有的东西。

包袱揭开的时候,随着掉出来一封火漆封口的信笺,诸葛宸熟悉的笔迹纳入眼帘。皇帝不等季英动手,自己拿过那封信三两下撕开信封,抖开折得整整齐齐的薛涛笺。草草看完,皇帝被转手:“到御书房去。”

季英想要去拿那个檀木匣子,一抬头看到皇帝足以杀人的眼神,下意识摸摸自己还是严丝合缝的脑袋和脖子,缩瑟了一下收回手看着皇帝:“万岁爷,这匣子…”

皇帝没理他,将匣子抱在手里走得很慢。对于一个帝王,能够富有四海甚至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可是有些东西却是穷尽一生也未必能够到手。就像这只匣子,匣子里的东西足以像世人证明,自己至高无上的地位是先帝赋予的,也是上天赐予的,得位之正无人与之匹敌。偏偏给了人,最后却还是回到自己手里。

为了诸葛宸能够调动三军,特意将那枚从不离身的玉牌给了他,如果诸葛宸有不轨之心的话,第一个出事的就是自己。就因为信得过,给了他。等到回来的时候,居然还是两枚。那个人是谁,不用去想了。他们始终是无法分开的,只是自己想要多看她一眼都不可得。她退回了另外一只玉牌,没有瞒着她的男人。何等光明正大,都不用再在背后做这件事。至于别的,都不用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