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意识到再说下去,自己真会被眼前这个天字第一号的斯文混蛋气得七窍出血,魏怡芳狠吸一口气,不与小人争这一时输赢。“帮了你这回,你就会帮我?”

“没错。”

“不怕因为帮我让你后院起火?”

“不劳操心。”

“……好,这回我帮你!”秋寒月,姑奶奶就暂且容你得意两天,有本事你把自个儿练成铜墙铁壁刀枪不入,不然,看姑奶奶如何收拾你!

到今日晚膳时分为止,秋寒月掐指算来,发现居然有两天两夜外加三个时辰没有见过那只小呆狐了。

白日,他有公事缠身,虽然挂怀索心,但总算有所寄托,尚不是那样难过。但到了晚间,没有一具娇软香躯也就算了,竟连只小狐狸的身子也摸不到看不到,这教人如何忍受?若非不是听到了南忠追究下人谁到厨间偷食鸡腿的问叱,他早已经杀到飞狐山上挖地三尺。

没想到小呆狐生起气来竟会这般长久,真是该打!

为防有所败露,他将茗翠派给了魏怡芳,将观月楼洒扫诸事尽交给敬飞一人,他则在闲暇之余,满府游步,莫说房顶屋梁这等地方,连假山石内、短木丛中、繁茂枝上都给翻遍找透,嘴里尚长念不止“灵儿,灵儿,灵儿,有好吃的鸡腿,不吃么?”

“月哥哥想灵儿了,灵儿不想月哥哥么?”

“灵儿出来,月哥哥不会再骂灵儿,灵儿不想洗泡泡么?”

“月哥哥喜欢灵儿,宝贝灵儿,灵儿想让月哥哥伤心么?”

城主大人为小呆狸搜肠刮肚将生平肉麻话说尽道尽,殊不知他的心头肉在铺着落花瓣的花丛内打了个滚,抽长成灵儿姿态,跳进温泉池里。

“洗泡泡……嘻,哥哥找不到灵儿,灵儿洗泡泡……”

远远地,魏怡芳拿着换洗衣裳款款来到,本如只猫儿般懒眯的眸子登时睁得溜圆老天爷,那就是秋寒月捂得严严实实护得纹风不透的心爱宝贝儿?

十七、城主的无可奈何

百般搜索不见人,亦不见狐,城主大人使出了杀手锏。

“忠叔,命厨间停止烹煮所有荤食!”

“敬飞,给我在观月小筑里搭座小灶,叫几个人帮你的忙,荷叶鸡、叫花鸡、红烧鸡、四腿鸡、五腿鸡,你能做什么鸡就给我做什么鸡!”

肉香之气弥漫观月小筑,秋寒月伫立在观月楼顶,两目如炬,虎视四方,他不相信这番动静还不能把那只熬人的小呆狐引出!

半个时辰过去,一个时辰过去,两个……

“哥哥~~”一声软软甜甜的唤声,细细娇娇的钻进耳来。

他蓦地转过头去,在对面枝繁叶茂处,赫见一双大眼珠子无辜忽闪着。

“你跑到那里去做什么?”他吼。

被吼的小人脖子一缩,“哥哥,灵儿下不去了。”

“……下不去?”他目测了测那棵树的高度。“你是怎么上去的?”

“是小灵儿上去的。”然后嗅到香香味道,本能地变成了这个灵儿,不知如何下去。“哥哥,带灵儿下去嘛。”

“你这时倒想起我来了?”

“哥哥~~”

秋寒月很想负手旁观,让小家伙多吃些苦头,但无奈身体太不争气,已先意识一步飞过去将她捞下。

“……鸡!鸡!鸡!灵儿要吃鸡!”院子里的烤架上,一只又一只鸡新鲜出炉,身子还在空中的当儿,灵儿眼睛已经只有那些香喷喷美滋滋的物什了,两只小手拍着男人肩膀,想往那处落足。

顿时,秋寒月气不打一处冒出,径自回到了寝楼,且阖门闭窗,断了她的妄想。

灵儿不解又焦急,小脸皱巴巴,苦兮兮,“哥哥,灵儿要吃鸡啊,香香的鸡肉在外边,哥哥~~”

“在你眼里,我和你那些香香的鸡肉哪个重要?”他问。如此丢尽脸面的问题,他不想问,但不问不足以平心忿。“告诉我,哪个重要?”

“嗯?”灵儿歪了头去想。

居然还当真需要思考?他气恨交加,长指跃跃欲试,真想在这个美丽的小脑袋瓜子上狠狠敲个够本。“快说!”

“……当然是哥哥!”一番思忖后,灵儿给出结论。

“真的?”他可悲的发现自己难忍欣喜。

“真的!”小呆狐重重点头。“灵儿不吃鸡肉,可以吃牛肉,吃鱼肉,还有虾仁也很好吃啊,哥哥只有一个啊。”

“……”七窍生烟不足以形容城主大人此下心情。

“哥哥~~~”灵儿将小脑袋往男人胸前一扎。“灵儿好想哥哥!”

“……”欲哭无泪不足以囊括城主大人心绪转换进程。

“哥哥~~”纤细却玲珑有致的身子攀上男人脖颈。“没有哥哥,灵儿睡不好,吃不饱,好难过。”

啊啊啊啊!秋寒月连声腹吼,他突然感觉一定是自己的前半生太过顺遂惹来了老天爷的嫉妒,才派这么一个纯真双妖媚的小妖精收了自己。

“哥哥,不吃鸡,抱灵儿去睡好不好?灵儿好想睡。”说话的功夫,灵儿张开小嘴,打了一个小小哈欠,身子向下软软溜去。

唉。他把人揽住,横抱起向内室行去,心中全是无力:他认罚了。老天爷想罚,他认了!

“你就是百灵儿罢?”

一早,秋寒月前脚离开,魏怡芳后脚便到,在观月小筑的六角小亭里寻到双手握笔写大字的小美人,顿时心花怒放。兹那日在温泉池见着,又因茗翠的苦脸哀求没有上前结识,她可一直惦记着呢。

“……姐姐是谁?”百灵儿仰首,瞧见自己跟前有一位身量高挑、橘色华服的丽人,脸儿笑开。

“小嘴好甜,叫我姐姐,是想我过门以后对你好么?”

百灵儿当即摇首,满头的缎带和一只垂着珠串的钗子打出炫惑光影。“不甜不甜,灵儿今天没有吃甜糕,灵儿在吃花生米!”

“……什么?”魏怡芳一时呆住。

“姐姐要吃么?”灵儿握起一颗炒得金黄的花生米,先放到自己小牙里咯嘣嘣嚼得香脆,又举起另一颗,大方邀约。

“你不知道我是谁罢?”魏怡芳只得如此解释。

“姐姐是谁?”

“我是谁?”脸上搬来预演过多次的恶意微笑。秋寒月,你不仁,我不义,姑奶奶就是要你这个斯文混蛋后院起火,烧得乌漆抹黑。“我是秋寒月未过门的妻子,是这个家未来的女主人呐,妹妹。”

“秋寒月是……”灵儿惑然眨眸。“是哥哥。那妻子是什么?”

“……妻子就是要与丈夫吃在一起睡在一起一辈子的女人,我和你那位月哥哥可是要这样过一辈子的呢。”

“丈夫是什么?”

魏怡芳再度一呆:怎么没有人告诉她秋寒月的这位宝贝“宝”到这般程度?

“姐姐也不知道么?”

“我……”在这双纯到可一望见底的大眼注视下,如簧的巧舌忽失伶俐,她事先预编出的那把准备要将秋寒月后院烧起的煽风大火,陡然间没了用武之地。秋寒月那厮从哪里诱拐来的这么一个极品纯稚人儿?

“灵儿,秋寒月把你带回来,有没有说过要如何安置你?”她决定改弦易辙。

“噫?”大眼睛眨巴眨巴,不懂。

“他有没有说过给你一个什么样的名分……”看这小脸上仍是一片茫然,她再找措辞。“他可说过,这是什么地方么?”

“哥哥说,这是灵儿的家!”

“他有没有说过让你做他的城主夫人?”

“城主夫人是什么?”

“……”魏怡芳确信,这是一张纯无一尘的白纸,配秋寒月那厮,真是糟蹋了人家。“灵儿啊,姐姐带你去玩好不好?”

“去玩?”灵儿眸儿大亮,瞬即又黯淡下来。“哥哥说,没有哥哥,灵儿不能出去。”

“男人的话哪里能听?想玩就去玩,走,姐姐带你!”

“不行不行,上一回灵儿和姐姐们出去,哥哥就好生气,灵儿不要哥哥生气!”

嗤。魏怡芳简直对秋寒月鄙视到极点。她作出和蔼可亲的笑颜,道:“不出去就不出去,灵儿乖,姐姐陪你在这府里玩耍……”

在府里,照样也能把小美人好生调教调教,让那只斯文混蛋的日子难过一把!

十八、城主的谋划

魏怡芳调教小美人的计划,因秋寒月计划的启动而暂时搁浅。

“那两个畜生,又犯案了,万和县大财主家的女儿和丫鬟都遭了殃,那位小姐过两天便是出嫁大喜的日子,两个丫头皆是十三四岁……这两个畜生落到老子手里,先给阉了,再给制成肉酱!”麦夕春大骂,一张讨喜的娃娃脸上凶狠密布。

原野方脸沉冷,一字不发。

秋寒月听骂多时,道:“难道你们未发现这寒叶双蝶做案方向有什么特别之处么?”

二人皆抬眸向他。

“不管他走到什么地方,都会拣当地最显赫的人家下手,先图财,再图色,后害命。”

原野颔首,“我也发觉了。可如果不能事先知道他们的落脚点,也就无法事先防范。”

秋寒月颔首,“的确,他们的轻功和易容术好到那般地步,缉拿起来委实不易。”

听他轻描淡写的口吻,麦夕春好大不满,“四师兄也不恼的么?他们这是在你的地界犯事,以你以往的脾气,早就该提起剑把这些败类赶尽杀绝。难不成是这几年的锦绣生活磨光了你的锐气?”

念在这位师弟因气极攻心以致口不择言,秋寒月这一回决定不予计较,唇角微掀,“我现在喜欢以最省力的方式达到目的。”

“你有主意了?”那二人瞳仁骤亮。

秋寒月中指叩桌,“进来罢,你要在外面听到几时?”

橘衣丽人施施然踱入。正举盅润喉的麦夕春“卟”地将入口的茶水喷出,“……她、她……魏怡芳?”

魏怡芳眼不看心不烦,直接走向秋寒月,坐其左侧位上,“说罢,我该如何配合?”

“做几桩值得人口舌相传的事,把那些人引过来。”

“有一点你有没有想过?”魏怡芳乜着这个执意要把自己送到淫魔眼皮下的损友。“你推出我,说好听点是为了将淫魔早日捉拿归案,安定你飞狐城百姓,实则你最大的原因是为了不让他们危及到你的小美人罢。但我时下住在你的城主府,把人引过来,等同是引到了你的城主府上,以你家那位小美人的姿色,如何躲得过?”

秋寒月覆眸,“我会把她暂时送往别处。”

“不怕她误会?”

“你不是试过了么?”

“……”这厮,忒猖狂!

“等等等等。”麦夕春一脸匪夷所思,插进话来。“四师兄,你是想拿她当饵,引那两个淫贼主动上钩?”

“有什么不妥?”

“虽无不妥,但这……”麦夕春眉眼悒郁,闷闷声道。“你……你为了你的女人,让别的女人犯险,未免太不厚道。”

秋寒月不以为意,“幸好,你说的不是别人的女人。”

“不是别人的女人又如何?就算她没有男人,也不能……”

“谁说我没有男人?”轻轻巧巧,魏怡芳道。

麦夕春两目暴睁,咄咄逼人,“你有男人?!”

“与你何干?”

被噎个结实,麦夕月脸色胀紫,半晌憋出一句:“的确与我无干!”随即,旋踵而出。

“他怎么了?”原野眉头高锁,纳闷道。“明明晓得魏姑娘不可能会有半点闪失,发这脾气做什么?”

秋寒月眉梢轻扬,淡道:“关心则乱。”

“秋寒月,你袖里揣了什么东西?”

“新养的宠物。”

“你什么时候养起了宠物?”

“最近。”

“什么宠物?”

“一只成了精的小狐狸。”

“……秋寒月,你有毛病!”

秋寒月勾了勾唇角,实话无人信,奈何?

此刻,他与魏怡芳乘坐城主专辇招摇过市。这驾专辇,惟有皇亲国戚并得封地者方予配备,四面挑空,垂幔拂挠,高椅阔背,盘龙踞凤,坐其上,视野高瞻远瞩,不胜开阔。

邀魏怡芳同坐,是计划的一部分。他要让魏怡芳这张艳彩流芳的脸呈现在整座飞狐城百姓的眼前,若寒叶双蝶隐匿飞狐城内,便断无放过这等绝色的可能。

魏怡芳的确是这个世上最了解她的人,他此举,为了捉贼,捉贼的泰半原因却是为了灵儿。若时时刻刻携着带着揣着,犹不能让自己一颗心完全安稳,他只得设法除去诱发他不安的恶因。

“秋寒月,如果因为这场出游,我爹来向你逼婚,你准备如何应付?”

“本城主就是想对令爱始乱终弃,能奈我何?”

魏怡芳微窒:人无耻到这个地般,当真便是无敌了罢?

“别傻坐着,笑,向本城主含情脉脉的笑,最好一笑倾国,今夜就能把那两个淫贼引到你房内。”

魏怡芳微恼,举拳便打,“你这厮莫放肆得太过!”

目测她落拳方向,他以掌抵开。

魏怡芳察这损友动作轨迹,美眸疑眯,“你方才那一挡,该不会是怕我打了你的宠物罢?你几时变得如此爱心丰沛了?”

秋寒月径自打开袖筒,瞄一眼酣睡其内的小家伙,伸出手指触了触她湿润鼻头,捏了捏她茸茸小耳,惹来呀呀抗议。于是,城主大人的心情分外灿烂起来,唇角的笑容不觉间多了几分柔旖甜溺。

魏怡芳被惊:欺负宠物能让飞狐城城主如此满足么,这厮……疯了。

“秋寒月,本姑娘不和你一起在此丢人现眼,你坐你的华车辇,我逛我的飞狐城!”她纵身跳下。

秋寒月抬首,向佳人离去背影,投去深情一睇。

翌日,秋寒月携美赴宴。

仍然是飞狐城巨商大贾出资赞助的华宴。有酒,亦有花,且是百花盛放,令人目不暇接。定力稍差的,只怕当朝会鼻血喷溅,闹出笑话。

魏怡芳目光在那些乍现的雪臂、半露的酥胸上抹过,俯身边男人耳边,道:“难道你认为,你要找的人会易容成这等香艳模样?”